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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擎山跨海 劍破絕關(七)

  地表的變故,影響不到地下。千里地層深處,傳說中九泉之下,也不過如此。

  暗無天日,難知光陰,總算在此的人物都是修為不俗,沒事的時候,打坐修行就是,只要能忽略掉坑穴之中,時不時響起的轟鳴便成。

  便在第五日上頭,邵長平腳步匆匆,只在坑穴邊緣稍頓,便踏上了那巨大到不可思議的鼎蓋。青銅的材質,本來就很能導熱,更不必說,下方不到尺,就是熔漿之湖,一踏上去,腳下便哧地一聲,熱力與護體罡氣有所沖突。

  又聽一聲鈴響,側前方涌過來一團火煙,里面竟有一頭雄健的狻猊神獸,鬃須蓬張,如一輪吞吐的焰光,口鼻間冒出的,都是繚繞不散的火煙,火紅的眼珠盯著他,似乎隨時可能撲殺而至。

  邵長平并不理睬,師門心法自有規避之術,果然,看他走過,那頭狻猊并不如何在意,他得以展開縮地神術,到鼎蓋中央,那似亭似塔的建筑之下。

  所謂“似亭”,是說建筑最下方,六根銅柱撐開一片通透空間,形制如亭;說它“似塔”,則是在“亭”上,又有七層建筑,飛檐圓轉,與佛塔相類。如此結構,其實違逆了壘筑之道,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堅固厚重。

  便在最下方的“亭”中,谷梁老祖瞑目端坐,其容色如鐵,棱角分明,自頭面而下,都似有一層金屬光澤,氣息全無,便如一座栩栩如生的塑像。

  邵長平也是剛剛知道老祖駕臨的消息,只來得及給宋公遠傳訊,便匆匆趕來,見到老祖在前,也不管鼎蓋火燙,下跪拜禮。只隔了數息,宋公遠也已趕至,亦如他一般。

  谷梁老祖卻沒有理會,仍然瞑目不語,如此過了十數息,忽聽得環佩清鳴,鼎蓋之上,又有一人飄然而至,也不客氣,直接就進了亭子,與谷梁老祖隔一鐵桌,自顧自落座。

  此時,谷梁老祖唇齒翕動,道了一聲:“你們見過平治元君。”

  宋、邵二人忙又行禮,倒是免了再跪一次。他們也知道老祖性情,隨后便起立。

  谷梁老祖倒也沒有什么安排,只道:“按著既定的走便是。”

  兩人應喏,宋公遠倒是抽機會說了一句:“萬象先生、徐世兄、明初兄弟等想來拜見。”

  “讓他們稍待片刻。”

  宋公遠應了,與邵長平一起退下。小shuoyd...兩人都是深知老祖對面那位性情的,見禮前后,都沒有抬頭,走的時候也刻意避開視線。

  當然,這一切對谷梁老祖來說,沒有什么意義。

  等兩個得意弟子遠去,他下垂的眼簾睜開,眼珠略微移動,看向一側的故友。

  那可說是一位絕色美人兒,但對他而言,容貌并沒什么意義,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這位“平治元君”,華服美飾,攜玉佩冠,通體上下,寶光繚繞,直能晃閃人的眼睛。

  氣度倒甚為端莊,端莊到板滯僵硬的程度,就像是泥胎木偶一般。端坐在亭中金屬圓凳上,眸光自然垂下,似是萬事都不縈于心的模樣,但更像是把全副心力,都放在維持這副姿態上,讓人莫名看得很累。

  這副樣子,谷梁老祖也見慣了,他暗嘆口氣,主動開口:“聽說元君前些年,倒收了個好徒兒。”

  對面不冷不熱地應了聲:“比道兄的弟子們,還差得多。”

  “怎會呢,元君眼光,勝我十倍,只不過要求太高吧。若能得元君青睞,那弟子必是前途遠大。”

  “我就代我那徒兒,謝道兄吉言了。日后她出門在外,還請道兄多多照顧。”

  “…應該的。”

  看似說一些閑話,其實谷梁老祖很是鄭重。他這位故友,其實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但因性格倔強,強為友人出頭,早年得罪了一位此界最頂尖的大能,遭逢奇恥大辱,更受到永難痊愈的重創,原本的大劫法修為,生生掉落一個層次,這些年來也是苦苦支撐,不惜違拗性情,與那位大能,虛與委蛇,才沒有讓傷勢繼續惡化。

  但私下里,所有行事,無不是那位大能針鋒相對,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

  這次怕也不會例外,谷梁老祖便聽說,這位新收的徒兒,似與那位大能有些糾葛。否則,以她的傷勢,長年閉關調養都來不及,哪里有精力調教弟子?以她喜好奢華排場的性子,多年來,又怎會只有駱玉娘一個徒兒。

  谷梁老祖便知道,許下這一個承,日后免不了有些麻煩,可故友肯將兩儀圈這等法寶相借,他又怎能吝嗇。

  兩人又在亭中端坐良久,卻再無言語,算得時辰將至,平治元君主動起身,淡淡一聲告辭,緩步而去。

  谷梁老祖看她身影漸遠,收去心懷,再瞑目不。

  宋公遠看著平治元君出了亭子,便對馬明初點點頭,當下,馬明初、諸萬象,還有一直在此地協助邵長平的徐昌,便登上鼎蓋,前去拜見。

  一旁邵長平留下,卻是要陪著駱玉娘,然后請平治元君到住處安歇。

  他知道平治元君是師尊故友,但在谷梁老祖座下數年,也沒見過幾次。心里還是有些好奇的。

  這一位女修,也是此界奇人。據傳她本是凡俗中一大國皇室貴妃,因一份機緣,邁入修行界。她天資絕頂,一劫而成就大劫法宗師,性情爽利,知交遍天下,又喜好奢華,品流極高,當年所設“平治宴”,幾若傳說中的蟠桃盛會,此界修士,莫不以赴宴為榮,都有稱她“平治娘娘”的,又因她本姓薛,也有人稱“薛娘娘”。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場死戰,將她從最頂峰打落,此后深居簡出,棲身在窮山惡水間,少現于人前。若不是谷梁老祖面子大,交情深,怕還請不來這位。

  正想著,薛平治忽地停下腳步,離他們還有兩三里路程。

  下一刻,便見有人影從旁邊的熱力扭曲的煙氣中走出來,攔在薛平治身前。這邊邵、駱兩人都是一驚,竟是誰也不知,是怎地在那兒藏了個人。

  那人唱了個喏:“元君,屈成拜見。”

  汗,早上竟然沒發上來,大伙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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