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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斷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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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吹完施蕭曉稍作停頓,笛聲忽然一轉,變成了回鶻人的家鄉調子,其中的鼓舞之意不言而喻。惡斗中的阿夏大笑了一聲:“多謝!”

  籠外鼓噪聲驚天動地,施蕭曉卻吹得神采飛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笛聲中,當回鶻曲臨近終了,他正準備再換新調的時候,遽然身邊響起一聲鏗鏘大吼,沉重腳步踏碎青磚,只是一人一刀,蕩起的聲勢卻仿佛一頭著了火的巨獸,宋陽猛撲而出。

  龍雀沖,于毫無征兆中宋陽揚刀、出手,龍雀寶刀顫顫輕鳴,飽含歡呼之意,刀身上血光流轉,濃濃的血腥氣息隨主人的沖鋒霍然彌漫!

  奔雷一擊,直指扎西平措。

  既然有機會,任初榕托付的事情,還是親手完成更好,從進入籠子開始,宋陽就準備殺人了。龍雀在自己手中,從未斬落人頭,吐蕃第一勇士的血,總算也不虧了它的‘開張’。

  每一擊都是孤注一擲,偷襲也不例外…孤注一擲的偷襲!

  赤手時,宋陽的修為稍差于宗師,但宋陽所有的修行都是為了這把刀,當它在手,即便真正宗師也要暫避其鋒。扎西平措做夢也想不到,南理人中竟還個宗師!他全副精力都在應付著阿夏,等察覺到危險時,眼前已血河倒瀉,龍雀一斬當頭!

  破盾、入肉、碎骨,兩段。

  扎西平措臨死的慘叫,刺傳千萬耳鼓。

  若小捕在場,當會吃驚尖叫吧。宋陽這一斬與她‘見到’情形一模一樣…周圍很亂,好像有幾千幾萬人圍住,他拿著一把很大的刀,廝殺。只是小捕看得不全、看得不清,她沒見到那只巨大的鐵籠。

  干凈利落的斬殺,突兀而起,彈指寂滅,毫無征兆又仿佛順理成章。

  喧鬧的燕人陡然安靜了,人人目瞪口呆,一時間誰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南理小子出手了、只一刀就把大名鼎鼎的扎西平措砍成了兩截。

  直到宋陽擎著大刀重返同伴身旁時,燕人的驚呼與歡呼才同時響起,驚呼自不必說,歡呼也并非送給宋陽,而是…終于見血了!

  無論什么樣的聲音,從千萬人口中同時發出,都會變成轟轟巨響,宋陽甩掉龍雀上的血跡,對施蕭曉笑道:“看,我說他們都是煞筆,沒錯吧。”

  施蕭曉的笛子吹不下去了,目光里又顯出戒備之色,亂戰的平衡被打破了,兇險隨時降臨。

  而鐵匠蕭易見到龍雀攻破吐蕃堅盾的威風,明顯大吃一驚,幾乎都忘記現在的局勢,快步走到宋陽跟前,結結巴巴地問道:“宋兄弟,你的刀能、能不能給我看看?”

  宋陽笑了笑,略顯歉意:“我還舍不得放開它,拿在我手里你看成不?”

  剛剛到手不久的龍雀,宋陽舍不得它離開自己的手掌,哪怕片刻。蕭易一個勁地點頭,口中連連應著:“成、成、這就成…”俯下身子,仔細去辨識龍雀的材質、煉法,眼睛越來越亮。

  仿佛‘不死人’的魔咒被破除一般,鐵籠之內,隨著扎西平措的橫死,一聲聲慘叫接踵響起。不止回、吐的惡戰,燕與犬戎的激斗也開始現出傷亡,羅冠叱喝連連,身形化作一道疾風,圍住戰團迅速盤繞,金光顫顫不停出箭,血漿飛濺,人命凋零!

  鐵籠內外,千萬人中,單打獨斗羅冠稱尊,是以沒人能看得出他未出全力,即便宋陽也無從察覺他的‘巧妙’,不過宋陽看得到,死掉的燕國豪杰,一點不比草原猛士少。

  吐蕃主將慘死,回鶻士氣高漲、實力猛壓出強敵一籌,可生死關頭,吐蕃剩下的戰士無一退縮,最后的念頭不過四個字:同歸于盡!遠勝初時的慘烈,最后的決戰不過兩柱香的功夫,來自高原的勇者盡遭屠戮,甚至連一具全尸都不存。但回鶻也遭兇狠反噬,六人陣亡,幸存的四個個個重傷,阿夏也不例外,肚子上中了一刀,鮮血泂泂涌出,染紅戰袍。

  與此同時另一個戰團也進入最后決戰,犬戎傷亡過半戰陣徹底散亂,燕卒四死三傷再無配合可言,各展手段近身肉搏,羅冠也收弓抽刀加入亂戰,敵住犬戎主將。

  所有人都矚目戰團,唯獨鐵匠一個,對龍雀愣愣出神,直到宋陽問他:“看出什么了?”,蕭易才一驚而醒,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刀子卓絕,靠著它能斬斷鐵籠!”

  鐵籠的材質不同凡響,按照蕭易的估計,在煉制時匠人在其中加入了‘星鐵’,一般的寶刀神劍難傷它分毫,否則又哪能靠它鎖住籠中的真正高手,而‘龍雀’上細鱗,干脆完全是‘星鐵’煉成,若加力猛擊,足以斬斷籠柱。

  宋陽饒有興趣:“真能行?”

  大凡上乘匠人,都會有副臭脾氣,容不得旁人、尤其是外行質疑自己,蕭易也不例外,不過對宋陽總算還留了點面子,只是淡淡說了句:“砍個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料話音剛落,宋陽又復大吼,竟真的揮舞龍雀急沖而去!只不過他并未沖向鐵籠,刀鋒直指,燕與犬戎的戰團…正是時候!

  只剩下五個了,羅冠與犬戎主將勝負難分,但余戰已基本結束,兩個身負重傷的燕卒正聯手擊殺最后一個、傷得更重的草原武士。

  已到了燈枯油盡,無一例外都是強弩之末,全沒有躲避的機會,龍雀過處,燕卒了斷。

  龍雀急顫、鮮血潑濺,宋陽再次揚刀,這一次,刀鋒在他手中緩緩轉動,他指的是外面無數觀戰的燕人!

  千萬人驚呼過后,同時嘶聲怒罵,宋陽哈哈大笑,不親手殺掉一兩個燕卒,又那對得起燕人之前的那份‘熱情’。

  就在這個時候,羅冠也揚聲斷喝,一拳打碎犬戎主將的腦袋,同時手中長刀ji射,把最后幸存下來的草原勇士釘死在地。

  剎那之間,外面燕人的怒吼變作響亮歡呼,就連城樓上的景泰也點頭大笑…贏定了!

  回鶻只剩四個傷兵殘將、南理倒是陣容整齊,可能打的不過就宋陽一個。而燕國主將氣定神閑面色從容,顯然還有充沛戰力,雖然只剩一個人了,但他是真正大宗師,收拾這個殘局不過舉手之勞。

  到最后,勝出的只可能是羅冠、只會是大燕!

  到了現在,有關奪擂的擔憂終于一掃而空了,景泰伸手猛拍身前箭垛,大笑斷喝:“殺!”

  帝王金口玉言,所有燕人齊聲附和:殺!

  羅冠負手而立,靜靜望向宋陽。阿夏手捂傷口、氣喘吁吁,帶著殘余手下與宋陽并肩而立,施蕭曉、南榮飄然上前,瞎子侏儒刀劍出鞘,就連二傻都有些緊張了,把巨盾立了起來,探頭探腦…

  片刻之后,羅冠忽然笑了,輕聲說道:“我投降。”

  若是一個月前,羅冠不會降,他一定要贏!不會傷宋陽的性命,但一定要逼迫南理棄劍,宋陽若不答應,便打到他答應為止!至于回鶻更不在他眼中,阿夏肯降最好,不降就殺了。羅冠是大宗師、冠絕天下名傾朝野的大宗師,不能、不想更不甘對旁人低頭。

  可一個月前,他知道自己還有半年可活,到現在就更短了,只剩五個月不到,命不久矣,還有什么虛名放不下呵。

  面前的少年已經答應替自己照顧老師,承蒙大恩,對方卻未提過半字回報,再看自己的現狀…送他這份榮耀又何妨!

  何況,羅冠的眼睛雪亮,有過漏霜閣的經歷,又哪會不曉得宋陽是最最正宗的反賊,自己降了,就是讓他狠狠踩一腳大燕的臉,對宋陽而言這樣的饋贈,比著什么榮譽、獎品,可都實惠多了。

  宋陽也好琥珀也罷,事先都不曾料到今天南理還要入擂,也就更想不到,姑奶奶的一個玩笑,會讓羅冠的心境發生巨大變化,舍卻畢生威名,把足以照耀中土的巨大榮譽拱手相送…

  宋陽收刀,對羅冠長身而揖,認真道:“謝前輩賞賜。”

  阿夏大是意外,但對方退讓,自己這條性命就算保住了,歡喜之余,也忙不迭和宋陽一起向羅冠施禮。

  籠外觀眾聽不到他們說什么,只見番邦武士向自家主將鞠躬,還道是阿夏、宋陽投降了,轉眼間歡聲雷動,而更多的人卻不想‘蠻夷’還能活著離開,繼續齊聲大吼著剛才的‘圣旨’:殺、殺、殺!

  可下一刻,只見羅冠脫下背后的箭壺遞給了宋陽——就算是娃娃也能明白,這是中土的獻降之禮,誰獻上武器便是誰認輸!

  轟雷般的喧鬧陡然化作死般寂靜。

  景泰寧愿臉上挨上一刀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完全呆傻在城頭。

  直過了三息,燕人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不知是誰先爆發出一聲怪叫,單純的怪叫,沒有任何意義,僅僅是心中那份狂躁最直接的宣泄,旋即吵鬧再起,有人歇斯底里地怒罵,也有人捶胸頓足地嚎啕,為什么會輸?怎么可能會降…

  聲浪擊碎夜空,二傻嚇了一跳,撇嘴小聲說了句:“煞筆。”

  城樓景泰也被萬民喧吼驚醒,回過神來后只覺得喉嚨發甜、胸口發悶、一陣陣地氣血翻涌幾欲吐血,真真氣死了、真真氣瘋了!

  鐵籠內,羅冠退開后,阿夏的臉上卻顯出了一份猶豫,對宋陽道:“阿夏不敢和王駕相爭,可您此刻是代南理出戰…”

  羅冠降,除去‘死期將近’外,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他不是燕人,或者說他哪國人都不是,不過一只孤雁,被景泰雇來的打手。對上上大燕他全無歸屬感覺,更未把自己當過燕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容宋陽盜走譚歸德。

  但阿夏生于回鶻、長在沙漠,從太老爺爺往下一路排下來,列祖列宗都是回鶻出名勇士,自幼耳濡目染,家國榮譽遠勝她個人性命,她能對宋陽下跪,但不能對南理低頭。

  宋陽明白她的難處,點頭道:“也不一定非得投降才能不打,我記得規矩里有沒提過打和的事吧?”

  阿夏搖搖頭,宋陽笑:“沒提就是默認了唄,最后咱倆家不打了,要做和,誰還能逼著咱打。”

  阿夏也笑了,并肩稱雄,這個主意倒是兩全其美,跟著又問道:“那賭注怎么分?”

  賭注都是空話,想兌現就得先正是開戰,宋陽才不要,搖頭笑道:“不用分,全歸你們回鶻!但是小臺子上的獎品我都要!”

  阿夏大喜,立刻點頭答應下來,當然也免不了沒口子的道謝,南理、回鶻兩家的勝者,就在燕人的漫天怒吼聲中,仿佛家家酒似的分好了戰利品。宋陽知道自己占便宜了,有點不好意思,又指著小臺子上的獎品:“或者…你挑一件?看那件順眼就拿去。”

  阿夏卻道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個,忙不迭的搖頭:“不要不要,都是您的。”說完她想了想,又補充道:“賭注我家也不能全拿…睛城給您?”

  阿夏沒有胡大人那份眼光,不過也能大概明白,在贏下的這一大串賭注里,‘睛城’是最好聽、最貴重的,但幾乎就沒有兌現洗完,干脆把這個選出來送給宋陽,自己不丟實惠,又顯得挺大方來著。

  女人的這份小心眼,宋陽當然不會去揭穿,也不推讓,呵呵地笑道:“日出東方要真能娶了你,是他的福分啊。”

  提到心上人,阿夏的臉蛋紅了,宋航哈哈一笑,他也不知道怎么表示‘打和’,干脆用前一生的辦法,抓起阿夏的手,并肩高舉,向所有人示意,兩家言和共享勝利。

  阿夏身后一個武士不顧重傷劇痛,奮力鼓起自己的大嗓門,對外大聲宣布:“回鶻、南理,打和了!兩個都是第一,一品擂所有武士獎品都歸南理,一品擂賭注中,睛城也歸南理,其他都是回鶻的!”

  回鶻人的漢話生澀、發音古怪,更無措辭可言,都是直來直去的大白話,但此人的吼聲著實驚人,連遠在城樓的景泰都聽得一清二楚。

  宋陽興致高昂,也隨之開口大吼,只兩個字:“搬家!”

  睛城不是你們的,趕緊搬家…燕人罵聲驀然高漲,宋陽全不理會,又轉頭望向蕭鐵匠:“龍雀真能攻破鐵籠?我等不及他們開門了。”

  鐵匠篤定點頭,宋陽嘟囔了一聲‘是真的才好,要不可丟人了’,說話同時,龍雀沖轟轟烈烈,紅色戰刀賁烈斬去。只聽一連串刺耳銳響,牢不可破的鐵籠被寶刀破開大洞。宋陽脫身而出,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繼續急沖箭步飛上陳列獎品的小臺。

  他是勝者,獎品本就應該是他的,燕兵沒有阻攔,只是把目光投向長官,帶隊將領則仰頭望向城樓的皇帝…景泰雙目通紅,胸口劇烈起伏,根本不看別人,只死死盯住羅冠,咬牙切齒。

  宋陽上臺,來到諸般獎品兵刃前,龍雀血色暴漲,狠狠斬下!

  金鐵交擊的銳響刺穿夜色,宋陽發了失心瘋,一刀一刀重擊他的戰利品,不過片刻哀鳴淬厲,高臺上所有的獎品都被龍雀砍斷、砍碎。

  那支開國鴻矛、功勛之器也不例外,斷裂成了三四截…放眼天下,沒有一件兵器、也不能有一件兵器,有資格陳列于龍雀上!

  龍雀在手。

  龍雀在心。

  天下第一的龍雀寶刀,尤太醫的厚贈。宋陽放聲大笑,就如入擂前一樣,手擎龍雀高舉向天…亮!刀!

  我知道,你看得見。

  而九月八,夜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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