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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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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首領敗陣,瘦小女子二話不說,緩緩吐納幾下之后,直接放聲高歌。

  與漢曲的柔美、草原歌聲的蒼涼不同,高原曲調在雄闊中透出一份壯麗、一份清澈,平緩時仿佛靜謐神湖,而激昂時又似奔騰大河,瘦小女子在族中本來就是出名的歌者,嫁了胖子首領隨他一起行商,因為常常遠足,她的見識比起高原上其他歌者又高出了一籌,此刻演繹的高原曲確實不同凡響。

  遼闊高原,圣湖長河,點點滴滴盡在歌聲之中,她剛剛開口時,青陽百姓還在起哄聒噪,可不知不覺里,嘈雜聲音漸漸退去,就只剩她的歌聲。

  矮小女子,也好像隨著歌聲一起,漸漸變得豐滿、變得透徹、變得純潔。

  一曲終了。

  矮小女子并未像在族中獻唱后躬身施禮,而是揚起了下頜,傲然微笑。

  宋陽由衷贊嘆:“當真好聽。”說著,笑容真切對著矮小女子點了點頭:“能娶了你也是福氣,這樣的歌聽不膩的。”

  矮小女子并不接受贊嘆,把目光斜忒向曲氏夫婦。

  曲大嬸略顯局促,把目光望向宋陽,不太有把握的樣子。

  宋陽撓頭:“您要不唱,就得我唱了…”

  兩口子同時笑出了聲,剛才在樓臺學歌時他倆已經領教了宋陽的嗓子,到現在還想不通,長相清秀、說話聲音也算不錯的青年才俊,怎么唱歌聲音好像用鋸子鋸鴨脖子似的。

  曲大嬸笑過,放松了一些,深深吸氣,緩緩吐字開聲獻唱: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  ......

  來自高原的調子,有哪首能比得過它——前一世中膾炙人口,唱遍萬里江山的青藏高原。

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連  那可是‘真正’高原!

  這是一支有靈魂的曲子,就如高原上的雪山、白云,它不是死物,它的鮮活與生動無以倫比。

  神秘且美麗,寧謐卻友好。

  這支曲子不用去演繹。

  矮小女子用自己的高原調去歌頌美麗;但這首‘青藏高原’,早就把高原的一切融入曲中。

  兩支曲子的差別,就如高原上的水與天的距離。前者的寧靜來自環境;而后者的圣潔則是因為它自己。

  而最最重要的,青藏高原本身就是高原調子,南理人的口中,唱出了比高原歌者更雄闊、更純凈、更壯麗、也更‘高原’的高原調子。

  這首歌宋陽只會哼哼,前后幾個高音他一個唱不上去,但曲氏夫婦本來就是歌者,精通音律,很快就整理出基調,而曲大嬸的嗓音略帶嘶啞、音域了得,完全能勝任。

不用精通,只要能勝任就足矣了。至于其他,只要把歌詞稍加修改就啥事沒有了  當曲大嬸把最后一處調子越拔越高,疊疊沖沖,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氣呼吸,不敢稍稍用力,生怕自己的氣息會碰碎了那道驚采絕艷的風景…歌聲散盡,又過半晌,喝彩聲如雷奔放。

  因為曲風,所以宋陽選擇了‘青藏高原’,不出所料,完勝。

  宋陽走神了。

  上一個世界中的歌聲,今天再度聽到,恍如隔世?

  已然隔世。

  直到秦錐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陽才清醒回來…清醒的是意識,但心情仍舊迷亂著,宋陽并未去看矮小的吐蕃女子,而是望向了曲大叔:“大叔,勞煩您,我想聽將進酒。”

  曲大叔呵呵一笑,開口便唱。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宋陽心中和應著:不復回。

  而將進酒不停,這一闕豪邁,足足壓沉斜陽…如果說前一首青藏高原像一朵白云,高遠空靈;那將進酒便是一場暴雨,暢快淋漓,與曲大嬸高歌時的寂靜無聲不同,曲大叔每一句唱聲落下,都會炸起一片喝彩回應!

  一闋完,宋陽也終于呼出了胸中的濁氣,從前生回到今世,轉頭問吐蕃女子:“怎樣?”

  好的歌者,一定會被‘真正的聲音’的折服,吐蕃女子也不例外,臉上的輕蔑早已消失,換而誠懇笑容,對著曲氏夫婦折腰行禮。可是起身之后她正想說話,剛剛幾乎把胃口都吐出來的吐蕃首領忽然搶道:“南理人自然向著南里人,你們的歌唱得再差,照樣也是滿堂彩,這一場的輸贏根本無法計算。”

  吐蕃女子先是一愣,旋即面色難看,轉身與胖子用土話爭論,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但語氣十足激烈,爭吵片刻,胖子揮手一記耳光,打得妻子斜斜摔了出去,又回身對宋陽道:“第一場輸了,第二場做和,第三場,比坐禪。”

  臺下噓聲、罵聲四起,宋陽抬手虛按壓下喧嘩,快步走到吐蕃女子身旁,伸手把她扶了起來,沒去矯情輸贏,而是認真問道:“用不用幫你打還他?”

  高原女子的性情比著漢人女子潑辣得多,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跡,出口就一個字:“打!”

  宋陽也痛快,回頭就喊:“秦大哥!”

  秦大哥跨步、抬手,耳光清脆,偌大個吐蕃壯漢挨了他一掌,身子直接橫飛起來,重重摔在地上。打過之后宋陽哈哈大笑道:“你老婆要打你,我們暫時做一會娘家人,這算是你們吐蕃自己人間的事情,別賴在我們南理頭上。來來來,第三場比坐禪。”

  二傻早就問明白了啥叫‘做饞’,走到高臺中間直挺挺地坐下去,對方那個干瘦中年比他正式多了,先行禮膜拜神佛,而后雙腿大盤膝,穩穩坐好,又伸手指了指身前的兩個銅缽:“注水、上頂。”

  宋陽親力親為,把清水注入缽盂,先將其中一只擺放在二傻頭頂上,收手之際借著衣袖掩飾五指輕拂,連封二傻頭、頸、肩、后背七處大穴,至少保證二傻短時間內動不了。

  二傻身子僵硬無法稍動,但眼珠還靈活得很,死乞白賴的向上翻,應該是想看看頭頂上的水缽。

  宋陽又把另一只缽盂放到了對方頭頂上,仍是借著衣袖掩飾,另外做了個小小動作…而后宋陽退到了秦錐身邊。

  秦錐身手好,眼力更好,再加之他距離二傻很近,看到宋陽的封穴手段,但仍皺眉道:“時間長了還是不行的。”

  宋陽呵呵笑道:“時間長不了!”

  僅僅半盞茶的功夫之后,二傻這邊毫無動靜,但吐蕃中年頭上的那缽清水,竟開始升起了裊裊白煙。秦錐納悶,走上前兩步,很快看清楚,對方的缽盂里不止生出水霧,還有小小的氣泡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很快連接成片,密密麻麻地扒在四壁上,就算是小娃娃也看得懂,這是清水快要被煮沸前的情形。

  秦錐心里吃了一驚,僅憑頭頂接觸就烘開了一缽清水,這得多強的內功底子。

  但是再看吐蕃中年,臉上肌肉扭曲、額頭青筋暴露,盡數痛苦神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自己在燒開水。而宋陽的笑聲也響了起來:“大師,咱是比坐禪,不是比做水,您還是收了神通吧。”

  頂水坐禪,吐蕃苦修能堅持四天四夜紋絲不動,可是頂著一盆開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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