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梅沒有離開奉天,不僅她不甘心,跟著她一起來的幾個同事都不甘心,都憋著一股勁要好好查一查,等一等,一旦有確鑿的證據鏈出現,他們不介意再一次的出手,徹底將被羞辱的場子找回來,也將公正清明幾個大字寫在人世間。
越查下去,幾個人越是心驚。
馮敬生沒有回避程孝宇的身份,作為特殊小組的成員,與普通人接觸的時間很多,隱瞞也隱瞞不住,就如司機,在飛行大隊能隱瞞身份嗎?程孝宇在軍隊當中能夠隱瞞住身份,保密級別不夠的單位,強制性要求成員保密也不現實。
二十八虛歲的中校,非帶兵實職,不嚇人,可也是精英層面;國內紅色大旗幟政治家庭裴家未來女婿;市值過億的大宇集團創始人;國有大型企業東北分公司的副總經副總工程師;東北赫赫有名的北王爺公開繼承人…
這一切的身份疊加在一起,儼然就是一座鋼鐵長城,徹底將程孝宇這個名字澆筑成為不可撼動的存在。
而接下來連續的大動作,讓除了郭梅之外的人徹底看清,這究竟是個什么人,根本不是他們能夠觸碰的。
據傳,京里一些老人家透過家中的小輩們隱隱的發出一種聲音,地方保護主義是不是太嚴重的,一些老同志從一個地方成長起來,下面構建了繁密的枝枝葉葉,手握大權之后是否合適,是不是適合地方發展。
由來已久的問題,討論了多少年,一把手二把手輪換制的深入,體制改革的深入,都是在摸著石頭過河解決這些問題,這些老人們的聲音不過是促進了改革深入的速度,明白人聽出來了,矛頭直指在奉天動作不小的周維國,同時這些發出聲音的聯盟,也有為自己家族和老百姓謀利益的附帶意圖,趁此機會大展整改之風,打掉一些根深蒂固盤踞在當地的地方保護體系,平日里說怎么難怎么難,中央拿出了足夠的力度,任何根深蒂固都不過是浮云,很容易就會被擊潰。
裴躍進到京城開會,參加一個幾大部委組織的省部級會議,國務院總理出席會議。
省廳出入境管理局一位副局長被查出貪污腐敗問題,在其情婦家中搜出近千萬的現金,雙規 宏正集團被查出曾經大額的偷稅漏稅,并在承建的項目當中大批量的違規操作,非法獲得項目,非法集資,受賄后爭取不合理貸款,其正在興建的一個樓盤內更是被爆出了大量的質量問題,頃刻之間,大廈傾倒,一夜之間,宏正覆滅,
一名正廳干部、一名副廳、三名正處、兩名副處被卷入到宏正集團案件當中,國家紀委和省紀委聯合,正式進行調查,工作暫停人都是在工作單位被直接帶走。
周元嘉與境外武裝組織有直接關系,再與羅宇兩人合作之時因分贓不均發生矛盾,宏正集團八千萬現今不翼而飛,緊接著就有不知名武裝進入內地與周元嘉的勢力在公路進行了一場攻堅戰,雙方損失慘重,周元嘉被逼無奈自殺,而羅宇在香港也同時被人槍殺,狗咬狗一嘴毛的完整證據鏈在啟豐大把銀子大把關系撒出去之后,愣是用近百名的證人坐實了這一切。
程孝宇正式接到調令,就任奉天國資委研究室主任,實職正處,而研究室負責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國有企業改革發展和領導班子建設等重大問題調查研究工作;負責重要文件和報告的起草工作;負責國有資產監督管理體制改革綜合協調工作;負責聯系省國有資產管理協會工作。一句話,閑職中的閑職,算是對程孝宇小懲以示警戒,從大型的國有企業到了地方機關單位任職,說不上好與不好,要看飛躍的程度,程孝宇這一次算是得失劃了等號,國家也總要有一些堵人口實的舉動。飛躍到體制之內,卻踏足一個閑散職位,不過唯一的好處是撈到了一個實職的正處,算是小懲大誡。
最轟動的新聞當屬周維國副書記的調動,調職到嶺南省擔任副書記,徹底離開了經營幾十年的奉天,這一動作的出現,向著所有人宣告了一件事實,誰是最后的勝利者。
第二天,裴躍進書記帶著中央新發布的精神回到奉天,當天召開了省委省政府的擴大會議,在家的領導全部出席,學習中央部委頒發的國有企業新型監管機制的精神,會議之上,裴書記意氣風發,重現冷面書記的風采,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不需要澎湃激昂,淡淡一兩個字就主宰了會場的氛圍,這一刻,奉天之主。
灰色的天空,沙塵漫天,呼嘯的風刮得街道上的人睜不開眼睛,宏正集團的樓頂,滿臉胡茬頹廢異常的羅北進手拎著一瓶酒,坐在屋頂之上,望著腳下這座城市,失去兒子是致命的打擊,想著報仇也知道自己即便是不拼這最后一把也會被別人先動手,他想到了開始,卻沒有想到結局,沒想到會輸的這么慘,慘到一點翻身的余地都沒有,宏正集團被打上了與境外組織有關聯的烙印,追債的人排大隊,走投無路了,周副書記都敗走麥城,啟豐的手段他不知道,但曲九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死,或者是一種享受。
死,是一種宣泄。
死,是對未來的期盼,天理不公,也許會有一天公允一次。
酒喝完了,羅北進回頭看了一眼,窮在鬧市無人問,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看來還真是如此,連死,都沒有最后送一程的嗎?
突的,羅北進眼神一緊,看到了一個最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身影,叼著煙,拎著一瓶酒,雙眸之中放射出來的視線內滿是憐憫之色。
“是來憐憫我的嗎?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羅北進哼了一聲,腦中閃過一道急念,轉瞬即逝,覺得自己太過幼稚,人家敢來又怎么會不防備你現在跳下去陷害他呢?
“我沒有憐憫對手的習慣,我只是希望對手走的時候,覺得沒白對抗一回,人的一生,有個好對手是福氣。”來人緩步走到羅北進的身后,迎著風,望著遠處的城市景象緩緩言道。
“程孝宇,我們的失敗就在于將你放在了裴之一字之下,敗的不冤,就是有些不服氣,算了,輸了就是輸了,當年我空空行囊來到這座城市打拼的時候就曾經站在幾乎同樣的位置對著城市怒吼,我會成功的,我成功了。”羅北進沒有拒絕程孝宇遞過來的酒瓶,咕咚咕咚的喝著,這最后一次的醉,醉到什么程度不重要了。
“我不承諾什么,你能提前將該弄走的人弄走,并給予她們絕不可能報仇的資本讓她們過下半輩子,我也不會主動去對付他們,羅總,走好”
“不說謝了。”羅北進狂放的笑著,縱身從十七層的宏正大廈跳了下去,一代房地產大亨,再給他幾年時間借著周副書記的脈絡,將現在的資產翻上幾番并不是問題,可時代,沒給他這個機會。
宏正集團正式宣布破產,啟豐旗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冒了出來,以三億接盤了宏正集團,并承擔了宏正集團的所有債務,接收的條件不可謂不豐厚,給政府解決了一大難題,說是難題誰都知道宏正集團的攤子肯定賺錢,不過都想著最后能夠以更少的價格拿到,啟豐這般承擔債務,也是充分的履行了他中間人的姿態,更有在這件事中洗掉自己晦氣的意思,我可沒有擾亂任何的經濟秩序,還幫著政府解決了煩,揪出了一大堆的蛀蟲,我這怎么也算是功過相抵吧。
羅北進死了,在他事業的巔峰之處跌落下來;周維國走了,在他事業可能登頂之際,走進了一條死胡同,成為了別人的踏腳石。
奉天,在摧枯拉朽的狀態之中,重新恢復了平靜,中央不會看著東北這老工業基地兩個省份都政事不穩,奉天的平靜,也愈發的將春城的不穩定凸顯出來。
寇連任、龍遠征這才發覺,覺得是福地的地方,竟然成了絕地,不同于柳躍軍,三年一個臺階一步步上來,作為剛剛晉升的常委副省長,他是這里博弈大棋盤上,誰都愿意使用的馬后炮,威力無窮。
而此時,眾人視線中的核心人物程孝宇不見了,沒有活躍在任何的舞臺之上,放佛這一切跟他真沒有關系一樣,坐實了小王爺的名號,在東北地區儼然成為了一線中的大衙內公子哥,幾家上市公司的小開都通過關系拜會過,最后一次公眾視線即是跟著這群小開們在大連港吃了一頓地道的海鮮,之后整個人消失。
“姐,宇哥累壞了吧?”馬德祿開著車,行駛在奉天軍區的裝備后勤軍營的公路上,看著一旁大校軍裝的姐姐,小心翼翼的問道,在車后座,曼麗褪去了往日性感的光環,兩人的真情感動了彼此,她用堅強的毅力在藥物的配合下戒掉了毒癮,離開了戒毒所,陪伴在馬德祿的身邊,儼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她知道,一個男人,不是因為面子而在發生了那般事件后依然愛著你愿意接受你,這輩子,你不需要再去尋找了,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的男人。
“你小子知道就好,小心他收拾你。”馬勝男對曼麗的存在不贊同也不反對,堅強的女人總是值得同情,可想想那件事和以前曼麗的生活作風,她還是隱隱有些抗拒,這么多年了,她已經習慣什么都給弟弟最好的,突然間發現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弟弟沒有選擇最好的,隱隱有些母性光輝作祟罷了。
“宇哥要是成我姐夫就好了,可要讓我幫著老姐你去撬裴裴的行,我也還真有下不去手,哎呀,姐,開車呢,你不要命了啊。”馬德祿揉著腦袋,馬勝男這一下給的很重。
“馬德祿,你再胡說八道,看我…”馬勝男又舉起了手,卻怎么也拍不下去,這么多年她一直也拿這個弟弟沒有辦法。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再說某些人就沒臉下車了紅紅的太陽高高掛…”馬德祿哼唱著不知名的歌曲,引得馬勝男又氣又惱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車子順利通過崗哨,到達巨大的裝備倉庫門前,就聽到里面程孝宇怒吼著的咆哮:“許樂樂,你敢再白癡一點嗎?告訴你多少遍了,我出錯該死,你們出錯就該被活活掐死”
“許君博,去,叫你們許政委弄點好茶好煙來,別拿次品糊弄我。”
“劉軍,劉軍,你死哪去了,大哥,要睡覺回家睡去,趕緊,聯系下一批設備。”
咆哮帝再現江湖。
程孝宇胡子拉碴的站在倉庫中,眼中滿是紅血絲,鬧了這么大動靜,國家又豈會一點點調職的小板子就結束了,能者多勞,既然你程大少精力充沛,那好,奉天軍區有一大批陳舊要進行報廢的設備,你去修復,現在軍隊正在節源開流,奉天軍區最近軍費超額一千多萬,換言之,這批廢品你要弄出合格價值一千多萬的好設備。
對此,程孝宇沒什么可說的,本就是份內的職責,肩膀上扛著的軍銜不是假的,每個月領導的津貼和工資也不是假的,這身軍裝帶來的權力也不是假的,信奉付出與收獲成正比。
“去聯系戚宇,讓他路上快點,少磨磨蹭蹭的。”看到馬勝男,程孝宇也沒問別的,直接下達命令,他已經習慣了在這種狀態下全神貫注,投入百分百的專注,這時候的他就是天就是地,敢說現在踏進倉庫的是一名肩膀上麥穗金星的將軍,他都敢讓人家去聯系戚宇。
馬勝男點點頭,拿出電話向外走聯系著。
至于馬德祿,徹底被無視,別說是他,大奧幾人都是透明人,在軍隊還缺有力氣的人嗎?
完全被無視的可憐男,只能湊到在外面車旁,席地而坐打撲克的幾個人身旁,輕聲的問道:“宇哥這得啥時候能完事?”
“老馬,急了?”周雷掃了一眼遠處的曼麗,挑了挑下巴問道。
“能不急嗎?那幫兔崽子的作用也沒了,該我拾掇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