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四點不到。
皇家酒店,樓上一間商務房。
掛了侯文的電話,董學斌也不收拾行李箱了,直接把東西隨便往床上一扔,對著鏡子捋了捋袖子。
“我先走了啊,跟侯文吃點東西去。”
“這就走?行李不管了啊?”
“你收拾一下唄,里面也有你衣服呢。”
“你謝姐累了,一會兒還要去開發區調研呢。”
“你就懶吧,我要不在你是不是連衣服都不會脫了啊?”
“是的,吃晚飯早點回來給你謝姐脫衣服,呵呵。”
“嘿,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就氣我吧,行了,衣服行李等我回來收拾吧,你別管了,忙你的去吧,我撤了。”
“少喝點酒。”
“知道,你別管了。”
“晚上可能還有活動,看著點時間。”
“成,有什么事打電話吧,我們去不遠,就附近。”
出去后,董學斌哼哼著小曲兒坐電梯下樓了,心情不錯。樓下大廳里,董學斌見到了坐在休息區等著他的侯文,笑著揮手招呼了他一聲,侯文一瞅他,頓時瞪了他一眼,也沒跟他說話,直接一打手勢先一個出了酒店,沒讓門童叫出租車,而是往西面走了,方向是一個離皇家酒店不遠的飯店,估計侯文來之前就查過了地址,知道這里有家飯店還算不錯的,見他沒說話,董學斌也笑了一下,同樣沒說,就快步跟了上去,倆人一起進了飯店的大門兒。
里面。
侯文道:“不要包間了啊?”
董學斌道:“就咱倆,還包間什么呀。”
“得嘞,那就靠著里面吧,走著。”侯文先去了。
本來倆人約好是到處逛一逛玩一玩后再吃飯的,不過侯文顯然有一肚子話要問,他倆也就直接上了飯店,這里說話比較方便。還沒到飯點兒,才四點不到,飯店里基本上沒什么人,他們又選了一個角落的桌子,很僻靜,董學斌挺喜歡這個環境,見服務員來了,就隨便點了幾道菜。
服務員走了。
侯文眼珠子也瞪著溜兒圓,氣不打一處來地拍拍桌子,“說說吧,趕緊給我老實交代,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你咋不客氣?”
“服務員!拿兩瓶茅臺!”
“…還想我酒后吐真言啊?”
“是你丫自己交代還是我給你灌出來?”
董學斌呵呵一笑,道:“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主要是事情太多,我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侯文道:“先說你怎么娶了謝書記的,快!”
董學斌笑道:“跟她認識還是在大馬路上,那時候我剛考上公務員,后來慧蘭錢包被人偷了,正好被我看到,我就上去把小偷也拿住了,嗯,真正關系有進展的時候,就是后來幾個月了,有一次有人掉河里了,慧蘭就下水救人,結果那人被她救了,可慧蘭腳上卻讓水草給纏住了,差點沒上來,我正好碰上,就跳下水救人,把我愛人給弄上來了,關系這才有進展。”
侯文聽得起興,“呦喝,英雄救美啊!”
“差不多吧。”董學斌道:“之后就是各種各樣的事兒了,她幫我,我幫她,也不知道怎么著就好上了。”
侯文嫉妒道:“你是走了狗屎運了你!”
董學斌感慨道:“是啊,我其實也沒想到她會嫁給我,感覺跟做夢一樣,她年歲大,級別高,家里還有背景,嗨,跟你我也不用吹厲害,咱倆實話實說啊,我真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一直都有點這個感覺,所以結婚以后我都挺順著她的,也不讓她做飯,也不讓她洗衣服,不讓她刷碗,基本上家里的活兒都是我包的,就算她要刷個筷子,我都舍不得讓她碰洗滌靈呢,怕燒著她手。”
侯文有同感道:“都這樣,我要能娶個這么厲害的媳婦兒,不,就是娶個有你媳婦兒五分之一的老婆,我肯定也天天捧著她,不說別的,關鍵時刻把媳婦兒一帶出去,那得多有面子啊,就為了這個,她一輩子不干活都行。”
董學斌樂道:“膚淺呀。”
“我就是膚淺,一直也沒高尚過。”侯文不以為然,“別說我,你現在就是得了便宜賣乖的!”
董學斌道:“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
侯文一指他,“看見沒有,剛說幾句就得瑟了。”
董學斌大笑,“哈哈,你羨慕也沒用。”
“你跟你老婆的事我差不多知道了,英雄救美,日久生情,嗯,也說得過去。”侯文又問道:“可你那級別是怎么搞的?正處級?我去,你丫才多大啊你,二十六歲!怎么會提的這么快?”
董學斌道:“都是破格提的。”
“那也不能半年一破格啊!”侯文無語道:“正常組織程序,最快也得三年一提,還是提一小格兒,可你剛進體制三年,就連續提了四級?副科,正科,副處,正處,你這平均下來一年都不到就得破格一次啊!還得是那種最大程度的破格,否則科員到副科、副科到正科和副處到正處,這全是坎兒啊,別說你沒什么背景了,就算有背景的也不敢這么往上坐火箭呀,還不讓人罵死?即便領導和組織部能同意,紀委也不可能無動于衷,所以我聽你正處級了,我都傻了!”
董學斌微微一頓,“我這幾年一步步的,也不是靠什么背景,有我愛人這層關系,不過還是靠的我自己。”
“你到底干出什么政績了?”侯文好奇道。
董學斌道:“那次汾州市地震,你應該知道吧?”
侯文理所當然道:“知道啊,那么大的地震這誰不知道?”
董學斌一嗯,“我當時就在汾州市工作,通過一些動物的反應預測出了地震,找人在宣傳部門發了一遍文章,讓很多人都去其他城市避難了,避免了很多傷亡,然后地震來了,我也救了不少人。”
侯文忽然一愕,盯著他不動了。
“怎么了?”董學斌摸摸自己的臉。
侯文叫道:“靠!新聞上說的那董主任!合著就是你啊?”
董學斌嗯了一聲,“我當時在區里的光明街道辦工作。”
侯文都快暈倒了,“我看過新聞啊,當時滾動了無數遍,說什么董主任怎么樣怎么樣,也提過董學斌這個名字,可你丫這名字太大眾了,我當時腦子里有個念頭,可也沒往那邊想,聽說你死了?后來又活了?”
董學斌道:“被埋了,僥幸沒死。”
侯文終于有點明白了,“我說你怎么這幾年提拔的這么快呢,原來有這么大的政績啊,那就不奇怪了。”
董學斌心有余悸道:“就是運氣好點,其實好幾次都挺危險的,要是稍有差池,咱倆今天也就見不到面兒了,唉,不說了。”這些年,別人都看到董學斌步步高升,娶了漂亮媳婦,一次次地立功,一次次地提拔,很是羨慕他,可實際上卻根本不知道董學斌在背后付出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就像他自己說的,現在自己還能活著,還能在這里跟老朋友喝酒,那都是奇跡,只要有一個環節反應慢一些,董學斌早就死了,他這幾年并不順利,也沒有一個成功者從來都是一帆風順的,有人或許覺得有些成功者只是靠的運氣或者并不如自己強,但其實可能只是被某些自尊心和好勝心蒙了雙眼,看的沒有那么清楚罷了。
這時,菜一盤盤地被服務生端上來了。
董學斌就招呼侯文一起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又倒滿了酒。
“唉,真替你丫高興。”侯文一舉杯,“來著,干一個再說!”
“得嘞。”董學斌也和他碰了一下杯,倆人都很痛快,一口悶了,“我也替你高興,活得比我自在。”
侯文一擺手,“你就得了吧,我那點自在都是表面上的,或者說都是我爸給我撐著的,沒了我爸,我在江南省算個屁啊,這一點我真的不如你,你是真靠著自己打拼一步步上來的,跟我不一樣。”
董學斌笑道:“還謙虛上了啊。”
侯文道:“這不是被你給打擊了么,我也一直認為我自己混得不錯呢,有吃有喝,有時候還能狐假虎威一番,過的挺舒服,可跟你丫一比,我這叫什么舒服啊,我耍威風是借著我爸的帽子呢,你呢?你誰也不用借,把工作證往外一亮,誰不得對你客客氣氣的?誰不得掂量掂量?什么叫厲害?這才叫厲害!”
“可沒有。”董學斌搖搖手。
“你現在是混出頭了。”侯文笑著伸手一拍他胳膊,“哥們兒是都快嫉妒死你了,以后我可就靠你了啊,有好事想著我,有漂亮姑娘介紹給我!”
董學斌樂道:“你爸都那個級別了,你還寒磣我是不是?我也就是工作性質在這兒,有權利查一查黨風黨紀,說起實權了,侯叔兒可比我高了好幾條街,級別也是,我還指著你照顧我呢啊!”
“你就扯把!你老婆都市委書記了!”
倆人一會兒相呼,一會兒相互吹捧,聊得挺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