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六節 敵對

　　是的，鐘表。

　　但不僅僅是一個，而是一堆，一群，密密麻麻的無數…

　　它們集合在一起，表盤胡亂的堆積著，時針，分針，秒針都在滴滴答答的跳動。沒有外殼，只有無數的齒輪，發條，擺錘在運動。給人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

　　血瞳覺得寒毛都要立起來了。雖然他并未感覺到什么威脅，可這種詭異的景象，卻讓他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寒意。就好像生命對未知的恐懼。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血瞳警惕著，緩緩放開思感。

　　他需要確認一下。雖然這玩意讓他很不安，但這時候他沒有時間浪費了。每拖延一秒，外面的傭兵就可能犧牲更多。為了阻止人類獲取虛空集合體，賽捷斯特人已經瘋了。只有占據這里，才能徹底宣布國度之戰的勝利。

　　人類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不是讓他游玩的。

　　思感在延伸，如同情人的撫摸，溫柔的侵入了‘鐘表塔’，一瞬間，血瞳就感覺到無數齒輪的咬合，時間的扭曲與空間的折疊，分針與秒針的鳴叫。他只覺得嗡的一下神智就被鐘表塔吸攝過去。腦域中立時雜念紛呈。就好像爆炸了一樣…

　　好痛苦…

　　好難過…

　　恐怖的雜念，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血瞳的腦海中滋生無數份，就好像有人往血瞳的腦袋中塞進一千顆核彈然后依次引爆一樣。痛的血瞳幾乎不能自已。不，這不僅僅是痛了，更是折磨。是摧殘。

　　血瞳無法思考，因為他的大腦已經被占據。他無法呼吸，因為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

　　他變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扇孤舟，在風暴與海嘯中顛簸不休。他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下毫無用處。甚至連一絲神智都難以凝聚。

　　血瞳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他卻清楚，如果再繼續下去，那么只需要幾分鐘，也許更短。他就會被徹底摧毀自我，成為一個瘋子。

　　電光石火中。血瞳用幾乎拼命的架勢，在一次極短暫的清醒瞬間對自己可能，或者不可能存在的身體下了個指令。

　　自殘！！

　　血光爆現！

　　他外面的身體毫不猶豫的回轉右臂，兇狠的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強烈的劇痛頓時刺激的血瞳一個激靈，他這才發現自己還在原地，思感卻在源源不斷的被吸入鐘表塔中，急切之下他匆忙切斷鏈接。整個人如箭矢般飛退。

　　隨后，他就看到了一幅恐怖的景象。

　　面前的鐘表塔如同活物一樣開始扭曲，居然在每個表盤上都出現了一張臉。蠕動的臉孔上，鼻子。眼睛，嘴巴都在到處亂竄，就仿佛夢魘一樣可怕。

　　而更詭異的是，這些臉，全部都是一個模樣。

　　血瞳自己！！

　　無聲無息中，這些臉孔抽搐著。有的在笑，有的在哭，還有的露出憤怒之色，對四面八方張嘴怒吼。只是一點聲音都沒傳出來。望著他們或者猙獰，或者冷漠的表情，血瞳渾身發冷，又后退了好幾步。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右手還深深的插在胸膛之中。

　　他抽出手，任由鮮血流淌，自行愈合。心中卻不斷后怕。

　　剛才真是太危險了。只要他猶豫片刻或者沒有那一瞬間的清醒。此刻他恐怕就不會存在了。這個鐘表塔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為什么有這樣詭異的景象？

　　還有，為什么鐘表會變成自己的臉？

　　對了，次規則！

　　血瞳猛然抬頭，腦海中閃過一絲明悟。

　　那些雜念，那如同汪洋大海的思緒。都不是自己的。那是次規則！或者說。某一個地方的次規則的‘終端’。規則是宇宙的力量，次規則自然也有著同樣的效果。那么籠罩在次規則之下的生靈，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私心雜念，也都會通過次規則反饋到這里。

　　自己與它接連，就等于用自己去容納這些雜念。又如何不被淹沒？

　　開玩笑，那可是數十座虛空城，數以萬億的生命啊！

　　一想到這里，血瞳就覺得冷汗淋漓。

　　他還是太著急了。這樣一個核心顯然不是他能輕易摸清的。思感的延伸就好像一柄雙刃劍，雖然可以讓他侵入到核心內部，卻同樣會讓他承受到核心的壓力。對于核心來說，次規則的反饋可能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但對于血瞳，那就是最致命的毒藥！

　　不能這樣接觸！

　　血瞳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開始思索對策。

　　毫無疑問，他并沒有什么經驗，也談不上多少知識。可他卻又一點好處，那就是極為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在告訴他，他有辦法，而且是非常簡單，非常有效的辦法。

　　可辦法在哪里呢？

　　望著不斷在自己眼前翻滾，消失，又出現的面孔。血瞳突然想起了議長。

　　是他要求自己承接這個任務，那么說，自己肯定具有其他傭兵沒有的優勢。而這個優勢只會和自己的身份有關。與自己的戰斗力無關！換句話說，議長看中了自己的傳承，來自克羅迪爾的血脈。

　　那么再聯想開來，血瞳就一下想到了。

　　克羅迪爾以什么著稱宇宙？強大的戰斗力？還是可怕的生物技術？都對，又都不對！克羅迪爾真正令人忌憚的，是強韌的生命力！是無限增殖，無限再生的侵略性。以及永不屈服的意志。

　　血瞳猛然抬頭，眼中閃過攝人的精光。

　　原來是這樣…

　　他站起身，再一次向鐘表塔走去，但這一次他沒有使用思感，甚至沒有使用任何力量。所有的常規能力都自行封閉，從某種角度上說，血瞳已經解除了自己的武裝，和普通人也沒有多大區別。

　　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收到任何干擾，就那么輕松的走到了鐘表塔前，然后一點點的，融入了鐘表塔中…

　　齒輪咬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這一次血瞳卻沒有遭受到雜念的侵襲。巨大的齒輪，發條，擺錘在他的周圍晃動，時而穿過他的身體。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異樣。

　　這就是次規則的世界啊…是屬于它們的領域。

　　自己用普通傭兵的手段去偵測它，用來自規則的力量去接觸它，本就是一個錯誤。

　　在次規則的世界中，如何容得下宇宙規則的存在？

　　它們本就是仇敵！

　　這一刻，血瞳突然覺得自己發現了次規則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