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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該過的日子

  劉凌并不會真的用連發火弩車去轟擊那些水賊,第一,這些水賊很弱,連一套像樣的盔甲都湊不出來,在火弩車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第二,用連發火弩車有些浪費了,一千二百支弩箭射出去,那才是真的打了水漂。

  遠遠的,三個火藥包拋過去,那些水賊就已經潰亂了。哭爹喊娘,落水的,被炸死的,炸飛的,渾身被扎滿了鐵釘的,不計其數。不用漢軍去攻,那些水賊已經開始瘋了一般的開始跑了。但越是急著跑就越是亂,本來河道就被數百只小船堵上,三個火藥包炸過去之后,水賊開始四散奔逃,結果把河道堵得更厲害了。

  劉凌看著堵塞的河道,眉頭稍微擰了擰。

  聶攝嘆了口氣,轉身往船艙里走去。

  “不看了,你一皺眉頭就要殺人,這帶血的煙花,我還是不看了。”

  劉凌眉頭只是那么稍微皺了一下,殺氣自然而然的就冒了出來。這種氣勢,這種殺氣,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殺伐,手染萬人之血,身處高位,人一動則天下動的霸者才有。毫無疑問,劉凌現在就是一個霸者。在中原這片大地上,他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的,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沒有之一。

  他一念間,可以血流千里,一念間,可以活人無數。

  這就是強者的力量,能摧城滅地的力量。

  聶攝也是強者,一劍殺人,千里不留行。但是他這樣的強者是狹義上的,他的修為驚天,誰也不知道,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是他的敵手。在他面前,如劉凌這樣的王者都會感覺到危險。而劉凌這樣的強者,則是萬人莫敵的。他掌控著的是至強的兇器,兵。仁者不可輕動刀兵,動則伏尸百里,血流成河。劉凌是仁者嗎?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毫無疑問的,劉凌對于這些亂匪水賊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這些水賊,比吃人肉喝人血的野獸還要可恨。野獸吃人是天性,只是為了果腹。而這些亂匪,他們殺人從來都無所謂理由。為了錢財可以殺人,為了糧食可以殺人,為了美色可以殺人,甚至,因為他們想殺人而殺人。

  劉凌急著去滄州,走水路無疑是最快的。那些不開眼的水賊,竟然堵住了水路想要打劫官船。如果僅僅用有勇氣來形容他們顯然是不夠的,最起碼在勇氣前面還要加上三個字,白癡的。既然是來殺人的,就一定要做好被殺的準備。

  有句俗話是怎么說的?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靠過去,殺人,毀船,清理河道。”

  劉凌下達了簡短的命令,他是一個有主見的人,并不會因為聶攝故意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收起殺心。他知道聶攝是想勸阻自己,但這種勸阻,劉凌不會聽從。惡人最怕的不是善人,而是比他還惡的人。

  十幾艘大船開始緩緩的提速,朝著那些堵塞住河道的小船開了過去。劉凌的千余名精兵手持強弓站在船舷,冷冷的注視著那些慌亂的水賊。他們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平靜的令人心悸。當大船靠近那些水賊的小船之后,這些精兵開始展現一種恐怖的素質,這種素質,叫做殺人如麻。

  居高臨下,大漢百工坊精致的硬弓,再加上射手們精湛的射術,讓那些水賊們體會了什么是地獄。幾乎每一箭都會射殺一名水賊,殺人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不喜悅,不激動,拉弓,射箭,殺人,如同機械,精準而冷血。

  很快,這一段河道就被染成了紅色,架設在大船上的重弩也開始發威,威力巨大的重弩可以輕易的將一艘小船直接成碎渣。可以將幾名水賊串成糖葫蘆一樣穿死,這樣近的距離,重弩的威力被發揮到了極致。誠如聶攝所說,在這十幾艘大船上,殺人的利器幾乎一樣不缺。

  相對于那些訓練有素的精兵來說,有一群身穿黑色長袍的人,殺起人來更加的犀利。監察衛配備的輕制連弩,可以裝填二十只弩箭,在這樣近的距離內,這樣居高臨下的優勢上,殺起人來更快,更有效。

  聶攝在船艙里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嘈雜的讓他頭疼。求救聲,求饒聲,哭聲喊聲,臨死前的悲鳴聲,都讓他很不適應。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阻止屠殺繼續。他也不是同情那些水賊,只是對殺戮有著天生的反感和厭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透過艙口看著船頭負手而立的劉凌,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劉凌:“以殺止殺,真的是唯一的道路嗎?”

  他其實知道答案,所以才會相信劉凌。

  在這樣的亂世,所謂圣人的那套根本就沒有用。教化人?言語是沒有用處的,還是刀子畢竟好使。

  半個時辰之后,凡是還沒有逃上岸去的水賊都被屠戮殆盡。那些小船被重弩擊碎,被大船撞翻,河道被清理了出來。最前面的大船開路而行,船上的士兵們站在兩側船舷,手持硬弓,發現落水者,一箭斃之。

  大船經過之后,水面上到處都是漂浮著的碎裂的船板,還有無數的死尸。凄然慌亂的逃上岸去的水賊,癱軟的倒在地上大口的貪婪的呼吸著,劫后余生,每個人心都跳得幾乎要從胸腔里沖出來一樣。他們沒有力氣再去看一眼那只來自地獄的船隊,也沒有力氣去看一眼不久前還活蹦亂跳如今卻漂浮在水面上的袍澤。他們懊惱,悔恨,還帶著慶幸,能活下來就好。

  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惡魔,這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這伙水賊的大當家很不幸的被重弩直接轟成了兩截,二當家被一箭射破了咽喉,三當家還活著,但卻失去了靈魂一般,傻愣愣的躺在地上喘氣,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眼睛里看到的天空都是白色的,而云朵,是紅色的。

  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那些僥幸活下來的水賊也許會銘記一輩子,但對于那些殺人的漢軍士兵來說,這不過是很平平淡淡的一天罷了。

  船隊過了德州之后,接下來的路程上就再也沒有什么像樣的大城了。雖然船隊上的武器配備極其精良,士兵們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但為了穩妥起見,劉凌并沒有讓船隊在德州補充給養。而是在過了德州之后,在一個叫做長亭縣的地方靠岸,在縣城里補充了糧食和水這樣的必需品,還采購了一些藥材。

  長亭縣人口不多,只有萬余百姓。突然出現的船隊,將原本平靜的小縣城頓時驚出一圈波瀾。百姓們都很害怕,發自內心的恐懼。這個世道,兵就是匪,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百姓們畏兵猶勝于畏虎。大部分的百姓都倉惶逃回了家里,關上院門,似乎那木制的破舊院門能將惡鬼擋住一樣。

  這就是沒有什么力量的百姓,在面對危險的時候,就會好些鴕鳥一樣將頭埋進沙子里,就好像,閉上眼,世界就沒有了萬物一樣的自欺欺人。縣城里的男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婦女,老人和孩子,這讓人有些意外。不過想想,戰爭的時間太久了,壯年男人們都被抓去當了兵,不知道埋骨在哪一片沙場下。

  然而,讓人有些意外的巧合卻是,這個縣城里的男人不多,并不是因為被抓了丁,而是被人屠殺了大部分,有一小部分活了下來,正躺在河岸上失魂落魄的大口呼氣,用這樣的方式正面自己還活著。

  沒錯,這縣城里的壯年男人們,都是水賊。

  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局面。長亭縣的壯年男人們,組織起來攔河搶劫,殺人越貨,用搶來的糧食財物養活長亭縣的老弱婦孺。更令人驚詫的是,在河道上被重弩懶腰轟成兩段的大當家的,竟然就是長亭縣的縣令。二當家的是縣丞,三當家,則是縣衙的捕頭。

  官?匪?

  當監察院的人將這個消息報告給劉凌的時候,劉凌的神色也微微一怔。他并沒有下船,原本沒打算在這個地方停留太久,而且他現在也沒有閑逛的心思。可是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劉凌卻走下了大船,走進了那座荒廢了很久的縣衙大堂。

  看著公堂上屬于縣令的那把落滿灰塵的椅子,劉凌自言自語道:“你適應了另外一個身份,卻忘記了原來的身份。為了活一縣百姓而殺百姓,情理上,我也說不清你這樣做對或者錯。但可以肯定的是,再有下次,你遇上我,還是會死的。”

  長亭縣的老弱婦孺們,第一次見到這樣老實規矩的士兵,不搶東西,不殺人,不奸淫婦女,甚至,居然,買東西還給錢!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的。

  聶攝跟在劉凌身后,輕聲問了一句:“將來想起來,會后悔嗎?”

  劉凌轉過身看著聶攝反問:“你猜,他們會后悔去搶劫殺人嗎?”

  聶攝想了想道:“他們現在一定后悔了。”

  劉凌笑了笑:“那我需要后悔嗎?”

  漢軍采購了補給之后就離開了,來去匆匆。他們除了留下了背影,還留下一張告示。就貼在已經荒廢了很久的縣衙大堂門口,白色的紙張,就好像訃告,寫著的內容對于長亭縣百姓來說,卻帶著點喜悅。雖然,這喜悅背后隱藏著的是失去親人的悲傷。

  告示上說,長亭縣的男人們,已經被漢王招募從軍,長亭縣的百姓見告示之日起,可以到大漢遼州去,那里給他們準備好了房子,糧食,種子,還有土地。如果,他們肯跋涉五六百里去遼州的話,那里有一個很晴朗的明天。

  是補償嗎?

  聶攝問劉凌。

  劉凌搖了搖頭說:“百姓,本來就應該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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