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里掉出來的人把李神醫嚇了老大一跳,他下意識的看過去,居然第一眼看不出這人是男是女。
“那個,岳大人?這人為何化了如此濃重的彩妝?難道是個婦人不成?”
李神醫問道。
岳麒麟訕訕笑了笑道:“不是彩妝,乃是被那些惡人打的。”
這時那倒霉的書生也悠悠轉醒過來,本來一開始他還在口袋里破口大罵的,后來被岳麒麟扛在肩膀上一路疾奔,也不知道是岳麒麟故意還是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在口袋里只覺得不停的撞墻,到后來連話都喊不出了。
他心里不住的咒罵,這忠親王劉凌果然不是個好人,表面上對自己的譏諷不聞不問故作大度,暗地里先是派人將自己好一頓打,居然還不算完,又派人用這麻袋將自己裝了起來也不知要弄去做什么。難不成是想找個隱秘的地方害了自己的性命?那可如何是好啊。
這書生名叫周延公,老家是杭州人,飽讀詩書卻屢試不中。其實這也怪不得他,想在這樣的亂世當中考取個功名,可不是太平盛世那樣公平。有錢遞給主考官你就是內定的生員,沒錢的話,就三個字,滾蛋去。
這周延公一沒錢,二沒勢,雖然文章做的不錯,直指當前朝政的弊端,字字珠璣。奈何沒錢孝敬考官,再次落榜。倒是一個殺豬的胖子孝敬給了考官白花花五百兩銀子,一字沒寫交了張白卷居然高中了。而最讓周延公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卷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殺豬漢子寫的了。
那卷頭上原本工工整整的周延公三個字,居然變成了屠戶的名字王涂糊。周延公自然是不服氣的,他一怒跑去閱卷的地方大鬧,結果被人亂棍打了出來,還給安了一個擾亂沖擊學政院府的罪名,永世不得錄用。
這給了周延公巨大的打擊,他心如死灰之際遠走他鄉,變賣了死去爹娘留給他的三間舊房,帶著不多的銀子一路向北游歷,兩天前到了這太原城身上的銀子幾乎用光了,每日里只能喝兩碗稀粥節省錢財。
本來今天早晨就沒有吃飯,一直挨到了下午才實在忍不住買了碗粥喝,卻被岳麒麟一拳頭打沒了。
此時挨了一頓打,在加上東撞西撞,身子更是虛弱不堪。
岳麒麟將他扶起來之后訕訕的問李神醫道:“就這個人,神醫你看還有的救嗎?”
李神醫醫心仁德,見周延公傷的流光溢彩趕緊過去檢查了一番。那周延公此時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有人在不停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他還道是劉凌派人要殺他了,冷不丁爆發出來一股巨大的力度,使勁一把將李神醫推了出去。
花三郎一把扶著李神醫,怒道:“你這書生好沒有道理,我們好心救你,你怎么傷人!”
周延公眼皮腫起來老高視線模糊,腦子里更模糊,只道是有人要殺他,那管得了那么多。一邊胡亂的踢打,一邊狂叫道:“劉凌小兒!我周延公乃是滿腹詩書的文人,你這小人安敢殺我!我就是死后做了鬼,也要拉你下地獄!”
這話一喊出來,真把眾人嚇著了。
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花三郎聽周延公這樣辱罵劉凌,眼神中一種陰冷一閃即逝。他剛要上前發怒,岳麒麟陪著笑臉竄過來攔住了他。岳麒麟一回手按住周延公的嘴巴不再讓他胡言亂語,一只手攔著花三郎說道:“這家伙被打迷糊了,胡亂罵人的。”
花三郎道:“那也不行!王爺跟他無冤無仇,這小民居然敢如此辱罵!”
岳麒麟道:“別別別,你跟一個混蛋計較…啊!啊!啊!”
他話最后連著喊了三個啊,歇斯底里。花三郎楞了一下,探頭一看卻是那書生一口咬住了岳麒麟的手…
岳麒麟心里有鬼,正要攔著花三郎不讓他仔細看,誰承想他按住周延公嘴巴上的手居然被那家伙一口咬住了。那周延公此時瞇著眼睛也看清了,面前這人就是打他的那個惡人,這一口咬的極其厚道毫無保留,很快就有血跡浮現出來。
李神醫見那書生爆起傷人,也沒弄明白怎么回事,見岳麒麟被書生一口咬著手鮮血直流,他一個箭步竄過去捏著周延公的耳朵使勁一擰。周延公耳朵吃痛,一張嘴就松開了岳麒麟的手掌。
這之前岳麒麟自己怎么弄周延公都不松口,見李神醫一擰耳朵就讓那書生松了口,連忙感激道:“多謝神醫相救,您真是好醫術啊,這么一扭他耳朵就松口了,我就想不到這一招的。”
李神醫臉色一紅道:“都是拙荊的本事…都是拙荊的本事…”
花三郎上去將周延公制服,三下五除二按在地上。周延公不停的掙扎,卻又怎么撼動得了花三郎兩臂之力。
花三郎問道:“李大夫,這人瘋了,有什么辦法制止他?”
李神醫點了點頭,自褡褳里取了一包銀針,抽出細長細長的一根看了看對花三郎說道:“按住他!”
花三郎使勁一按,那周延公就再也動彈不了了。李神醫蹲下來伸手摸了摸,確定了穴位之后一針就扎了下去,隨著他的手指捻動,周延公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正在這時,不知道劉凌是不是聽到什么動靜走了過來。站在房門口問道:“出了什么事?”
花三郎剛要說話,岳麒麟連忙搶先說道:“沒事沒事。”
劉凌掃了一眼,見地上躺著一個衣衫僂爛的人,隨即嘴角一挑。
“岳麒麟,我讓你去請人,可把人請來了?”
岳麒麟頓時窘迫起來,他一個大老粗,居然搓著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他本想攔住李神醫給那書生救治一下的,在他的印象里,既然是神醫,想來把那書生恢復到完好無損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誰想到人還沒來得及救,倒把劉凌給引來了。這要是讓劉凌看到那書生的慘樣,只怕自己得吃不了兜著走。
花三郎指引道:“李大夫,這是我們王爺。”
李東昌一聽面前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忠親王,趕緊撩袍跪倒:“草民李東昌,拜見忠親王。”
這李東昌的名號劉凌也是聽過的,微笑著伸出手將李東昌扶起來說道:“快快請起,神醫懸壺濟世本王也是極為敬佩的。尊師吳道長更是本王敬仰之人,你們師徒都是高風亮節的世外高人啊”
李東昌連忙道:“王爺太過譽了。”
劉凌笑了笑又問了兩句關于吳夲神醫的事,隨即轉身對岳麒麟道:“地下這人是誰?”
岳麒麟錯了兩步擋在周延公身前,嘿嘿的笑道:“不是誰,這人不過是屬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來的一個叫花子,正好遇到李神醫我想讓他給醫治一下。”
“哦?”
劉凌抬眼掃了岳麒麟一眼,后者趕緊低下頭去。
“兩年不見,你的善心倒是增長了不少啊。”
劉凌慢慢的轉到岳麒麟身后說道。
岳麒麟低著頭說道:“那是那是,以前王爺不是總教導屬下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路見不平自然要相助的,況且…況且還不用拔刀…”
劉凌站在岳麒麟身后,伸出手拍了拍岳麒麟的肩膀輕笑著說道:“嗯,不錯,有長進。”
岳麒麟彎著身子道:“都是王爺栽培。”
冷不丁的,劉凌貼著岳麒麟的耳朵喊了一句:“岳麒麟!你好大的膽子!”
這一聲大喊,把岳麒麟三魂七魄都嚇的出了竅。下意識的,岳麒麟撲騰一聲就跪了下來。
“王爺贖罪!”
“哼!”
劉凌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岳麒麟。低下身子查看周延公的傷勢,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個岳麒麟,這下手也太狠了。
不過劉凌氣憤倒不是因為岳麒麟動了人,而是因為岳麒麟沒有實話實說。身為屬下,見到有人罵自己的主子而動人,這不算什么。劉凌知道岳麒麟不是那種為虎作倀的狗腿子。那個書生也該打,這頓打不冤枉。
劉凌回身看了李東昌一眼,剛要出言詢問,李東昌先說道:“王爺,這個人的傷勢我已經檢查過了,都是皮外傷沒什么大礙,我開一副方子調養幾天就好了。”
劉凌點了點頭說道:“三郎,先把這位先生安頓一下。”
然后他對李東昌說道:“李神醫,還有一位病人需要您去醫治,這邊請。”
劉凌親自領路,這倒讓李東昌有些受寵若驚。北漢國再弱小,劉凌親王的身份在那擺著也不是唬人的。一個堂堂的親王親自領路,這讓李東昌心里如何不有著那么點激動呢。劉凌在北漢國可是聲名顯赫的,乃是一個國家的支柱。
雖然李東昌跟隨吳夲東奔西走的救世濟人,也結識了不少達官貴人。因為吳夲的名氣和醫德,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以禮相待。可是如劉凌這般,身為親王親自領路的舉動還是第一次遇到。
李東昌正感慨著,劉凌領著他已經到了一間客房的門外。劉凌道:“李神醫,病人就在里面,請。”
說完當先推門走了進去,李東昌不敢怠慢也跟了進去。屋子里的光線不是很好,李東昌進去時候眨了兩下眼這才適應了過來。順著劉凌的指點,李東昌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這個人,已經一身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