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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以彼之道

  趙霸昂首闊步走在最前面,數十斤沉重的陌刀在他手里閃爍著幽幽的寒光。重甲陌刀手,每三百人一個方陣,密集而強悍,迎著周軍的騎兵大步走了過去。

  王狀元善于率領騎兵作戰,從出道至今,他的身份從一名普通騎兵到現在的騎兵營大將軍,何止百戰?他面對過各式各樣的對手,并且一一擊敗。唐兵也好,匪亂也罷,在他的騎兵面前都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被清剿的干干凈凈。在他的思想概念里,絕對不可能會有一支步兵能與自己的騎兵正面對敵。任何一支步兵隊伍,在他的騎兵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可是,當他看見趙霸的重甲步兵踏步而來的那一刻,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來。

  這是一群士兵們?

  他們身披重甲,手持陌刀,步伐從容不迫,面甲下,只露出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整整齊齊的壓過來的方陣,出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竟然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太沉默了,妖異的沉默。沒有呼叫,沒有吶喊,沒有口號。什么都沒有,只有在夜晚火光閃爍出一片汪洋如海的刀光。

  這是一群人嗎?

  王狀元的手劇烈的顫抖著,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竟然握不住他的寬背砍刀。忽然,他發現,那些重甲步兵手里沉重的陌刀,和他手里的寬背砍刀竟然那么的相似。沉重而不失鋒利,威武霸氣。他對自己的臂力一直很自傲,能將七十二斤的寬背砍刀耍的如風車一般,軍中能做到這一點的并不多。但是,當自信的他,面前忽然出現四千名手持幾十斤沉重的陌刀重甲,對他的心理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打擊?

  并不是說,劉凌這四千狂屠每一個都有王狀元的身手修為,以王狀元的本事,一個人打到幾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狂屠重甲也不是太難的事。一個一個的上,他來一個砍一個。可若是十名以上的狂屠重甲結陣而攻,他能自保就已經殊為不易了。

  一名忍受不住狂屠重甲這種沉默壓力的周軍騎兵嗷的叫喊了一聲,催動戰馬迎著狂屠的腳步殺了過去。借助戰馬的慣性,他一刀朝著一名重甲步兵的頭顱砍了下去。他本以為那步兵會恐懼會躲閃會哀鳴會轉身而逃,但是他錯了,他面對的狂屠,面對他的刀光,甚至沒有做出躲閃的動作,不動如山!

  血光暴現!

  配合默契的重甲狂屠,一人揮刀而起,直接將那戰馬的馬頭連著一條馬腿直接斬斷了下來!此時,那騎兵的橫刀距離那名重甲狂屠的腦袋已經只有兩尺的距離,這兩尺,卻成天涯。戰馬撲到,那騎兵從馬背上掉了下來。他面對的那么狂屠向前踏出一步,揮刀而落。沉重的陌刀從上而下,一刀將那騎兵直接劈為兩半!

  半邊腦殼,半邊身子,還有被劈成兩半的胃,斷了的腸子一股腦掉在地上。

  將軍有重甲,一步殺一人。

  趙霸目光冷冷的用陌刀往前一指,他身后的重甲狂屠踏著整齊的步伐朝王狀元的方向壓了過去。一名騎兵迎面而來,趙霸揚刀斬落,將那騎兵連人帶馬都劈成了兩片。這是一場步兵正面硬撼騎兵的戰斗,過程殘忍無比。

  王狀元的騎兵潰敗的毫無懸念,本來已經被漢軍的防御打的焦頭爛額,士氣低下,再面對天下致銳的狂屠重甲,他們心膽欲裂。或許,他們不是恐懼于狂屠重甲的陌刀,而是恐懼于他們冰冷沉默的殺氣。

  沉默中殺人,沉默中前進。

  王狀元砍死了三名重甲狂屠,他胸前的衣甲也被一名狂屠一刀劈開,巨大的傷口觸目驚心,血瀑布一樣涌出來。這一刀若是在深兩分,他就會被開膛破肚!王狀元撕下一條衣襟胡亂的包扎了兩下傷口揮刀再戰,他狀若瘋癲,無人可擋,卻難以力挽狂瀾。他不怕死,卻不能接受失敗。

  騎兵開始大面積的潰敗,幾十名親兵護著王狀元殺出一條血路撤退。王狀元不甘心,他數次返身殺回去都被親兵們死死的攔住。

  “將軍!留得青山在!還是撤吧,有將軍在,早晚有報仇雪恨的一天!將軍!走吧!”

  他的親兵隊正拉著王狀元戰馬的韁繩,哭求著喊道。

  王狀元往四下看了看,到處都是四散逃離的周軍騎兵,潰敗到了這個地步,即便是神仙也難以挽回了。他長嘆一聲,轉身看向那座代表著至高權力的移動大帳,那座可以隨時撤離卻巍然如山的大帳。在那大帳的平臺上,站著一個人,負手而立,如遠山一般沉穩。那個人就是漢王劉凌吧?王狀元在心里嘆息,最近時,他已經殺到了那大帳五十米之外,卻再難前行一步。他恨,恨自己不善騎射,否則那個距離應該能輕而易舉的狙殺了劉凌!只要劉凌一死,今天這敗局就會立刻扭轉。

  “誰善騎射,給我射劉凌一箭!”

  王狀元嘶吼道。

  他的親兵隊正哀求著說道:“將軍,快走吧!這么遠,即便箭射過去也不可能傷到劉凌的!除非有人能拉動三石以上的硬弓,一般弓箭,毫無用處!”

  此時重甲狂屠已經封住了戰陣,他再想翻身殺回去已經難如登天。如今他距離那大帳足有兩百三十步,這個距離,羽箭是沒有意義的。王狀元知道這一點,卻不甘心。正懊惱間,忽然見那大帳平臺上站著的男子招了招手,隨即有人將一面牛角巨弓交到那錦袍男子的手里。卻見那人從箭壺中抽出以箭,搭弓,雙臂一開,弓如滿月!

  一箭裂空而來!

  兩百三十步,漢王夜引弓。

  噗的一聲,那一支破甲錐狠狠的鉆進了王狀元的肩窩,又從后背上透體而出!王狀元啊的一聲慘叫從馬背上跌落了下去,腳還掛在馬鐙里不能抽出,而那戰馬卻受了驚嚇撒開四蹄狂奔了出去。戰馬拖著重傷的王狀元一路狂奔,反應過來的親兵們嚎叫著瘋了一般的追趕著。而遠處,一箭將王狀元射落馬下的劉凌卻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這一箭并不怎么滿意。

  戰馬拉著王狀元一路跑,一直跑出去幾百米才被從后面追上來的親兵拉住。等親兵們救下王狀元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過去奄奄一息。幾個親兵合力將王狀元抬到一匹戰馬上,眾人護著他往亂陣外面殺去。

  才跑出沒多遠,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只見遠處一隊重甲騎兵追殺著周軍的敗兵往這邊殺了過來。那些親兵更是驚懼不敢交戰,只奪路而逃。

  這一夜,火光燒紅了半邊天。這一夜,血染紅了大地。周軍騎兵來的快敗的也快,誰都沒有想到這次突襲,其實早在敵人的算計之中。當你認為你已經做出了充足的準備的時候,或許敵人做出的準備更加充足。當你認為自己必勝無疑的時候,其實,敵人的營帳里已經準備好了慶功的美酒。

  王狀元的親兵一路聚集了七八百名殘兵,保護著重傷昏迷的王狀元一路往東潰逃。幸好,此地距離鄭州只有一百五十里。亡命飛奔的話一日就可趕回鄭州。漢軍多步兵,應該是追不上來的。即便漢軍有數量不多的輕騎,也不敢追到鄭州城外去殺人吧。這些殘兵想的沒錯,漢軍的確沒有多少輕騎兵。修羅營只有三千重騎,而洛陽兵馬皆是步卒,能敗敵卻很難追殺敵軍。

  但是,監察院有緹騎。

  雖然劉凌身邊監察院的緹騎只有三百騎,但皆是精銳之士!劉凌本來就不想在戰場上殺死王狀元,之所以射那一箭,是因為他聽到了王狀元在兩百步之外的嘶吼。他輕輕搖頭,也不是對自己那一箭沒能射死王狀元遺憾,而是怕自己下手太重了王狀元堅持不到鄭州城外!若是劉凌想要殺了他,有何必在兩百三十步意外射那一箭?王狀元沖殺最猛的時候,距離劉凌只有五十米!這個距離,以劉凌的箭法,殺之如探囊取物。

  劉凌要的就是在鄭州城墻下將王狀元追殺,這樣,才能讓鄭州之敵膽寒!他要把周軍震懾住不敢再輕易出城與漢軍交戰,因為,他的目標還是北方!他要帶兵往北,在野戰中擊敗裴戰,不能讓鄭州和開封的守軍擾了自己的后路!

  三百緹騎追在周軍殘兵的后面,在第二日的日落時分,終于在鄭州城外追上了周軍的七百殘兵!

  迅速的擊潰了那七百殘兵之后,緹騎奪了王狀元,然后當著守城周軍的面一刀將其頭顱剁下!殺了王狀元之后,那緹騎首領從懷里掏出一面折疊整齊的紅色戰旗,迎風抖開,高舉著劉字大旗,昂然而去。

  當周軍士兵們從鄭州城里集結好沖出來的時候,緹騎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在王狀元的尸首上,漢軍用血寫了八個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第三日傳來消息,周軍疾字營九千降兵,盡皆被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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