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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推測真相

  王小牛原原本本的將他被困刑部大牢的那一段往事講了出來,劉凌越聽心中就越是震怒。在王小牛這批死囚處斬之前,已經有三批人被押出城門外斬首示眾了。誰又知道,這三批人中有多少無辜的百姓?

  同王小牛一批的死囚被帶回了刑部,經過刑部尚書思司馬律的查核,確實又發現了幾個頂替罪名的無辜百姓,那幾個死囚后來被無罪開釋,具體去了哪里,公布的行文上只說發了銀兩送回原籍了,具體是不是這樣也無人可知。

  只是司馬律竟然真的能查出有人頂罪,這就讓人很有些議論了。朝中大員們中都有些閑言碎語,說刑部只有司馬律一個人還是清明公正的,其他人都是貪墨枉法的敗類。尤其是有一種說法,不知是從何人嘴里說出來的。將矛頭直指刑部侍郎裴浩,直接點明說是這貪墨案的幕后黑手就是裴浩!

  司馬律曾經在公開場合表態過,現在案情還不明朗,誹謗朝廷重臣別怪他追究責任。這話其實是在為裴浩出頭,從這一點又能看出司馬律這個人的公正和無私。按理說司馬律在前面的案子中有必然有失職之罪,但是人們似乎只看到了他的好處而遺忘了他的罪責。

  裴浩跟他不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司馬律主動站出來維護裴浩,這讓人大加贊賞。什么不計前嫌啊,什么公正嚴明啊,等等的贊美之詞能堆滿幾輛馬車。而相反,作為太子亂黨的主審刑部侍郎裴浩,則受到了浪潮一般的譴責!

  輿論如虎,在風口浪尖上的裴浩卻表現的異常鎮定。他對于御史們的質疑和譴責保持著沉默,甚至對于孝帝的垂詢也只是磕頭謝罪。不知道為什么,他平靜的讓人感覺到有些害怕。

  每個人都猜不到裴浩將如何為自己辯解,靠什么來挽回失去的信譽甚至是官位。唯獨司馬律對裴浩這樣的表現很擔憂,若是說這北漢國中還有人最了解裴浩,也只有他這位裴浩的恩師了,就連裴浩的父親都不行!

  司馬律沒有說出來,但是卻暗中做了防范!

  咬人的狗不叫,司馬律不用查,光看裴浩的表現他就已經猜到了是誰在暗中對自己下手。這兩個人曾經是最好的師徒,現在卻成了彼此最了解的敵人。

  孝帝似乎對刑部的案子并不是太在意,只是在早朝上當庭責問了司馬律和裴浩,交代兩個人務必徹查這件案子,不允許再有無辜的百姓頂罪替死!這簡直就是一件讓人很難想象的事情,作為涉案者,司馬律和裴浩都沒有被隔離,而是將案子發回到他們手里重審!難道這北漢國除了刑部就沒有審案的衙門了?

  當然不是!這是孝帝想表達的一個信號。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帝并不是要真的要揪住這件事不放,而是給了司馬律和裴浩兩個人一個大大的臺階。

  孝帝想要表達的意思是,朕不想動你們!

  司馬律和裴浩都不是笨蛋,自然明白皇帝陛下的意圖。司馬律本來還擔心皇帝和忠親王接著這件事打壓一下刑部,甚至制裁他這個刑部尚書。結果皇帝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這讓司馬律怎么能不高興?

  如今孝帝剛剛做了皇帝,不想讓朝局動蕩,這是大前提之一。而另外一個因素就是,皇帝要樹立一個仁君的形象!

  恰好因為這一點,裴浩才感到了絕望!

  他原本以為,有英明的孝帝在,有公正的忠親王在,這一下終于可以將這些年來的想法實現了。可是當孝帝表現出了自己的態度之后,他再一次死心了,而且這一次,他的心死的透徹無比。

  司馬律當初賞識他,提拔他,將他提拔為刑部中自己最親信的人,甚至在某一個時段裴浩就如同司馬律的親兒子一樣。而越是這樣,裴浩所接觸到的秘密就越多!漸漸的,他被表面清正廉明的司馬律帶進了一個黑暗無比的世界。司馬律為他打開了兩扇大門,第一個是仕途之門,這門的開啟讓他功成名就。

  第二個,則是一道灰色的讓他透體寒冷的罪惡之門。在這道大門里面,充斥滿了讓人不寒而栗的欲望!他從來不曾想到過,一個人竟然會有那樣的雙重人格!所有人眼中的忠臣,竟然是這樣罪惡滔天的惡人!

  作為學生,裴浩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他是一個極為看重感情的人,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正是看重了他這一點,司馬律才會將自己的另一面展現在裴浩面前。因為他確定,他對裴浩有恩,裴浩就斷然不會報之于怨!

  可惜的是,他還是低估了裴浩的良心。當發現了司馬律的真面目之后,裴浩痛苦的很多天都睡不著覺,甚至到了現在都會被噩夢所驚醒!他的恩師,竟然是一個為了金錢而不擇手段的惡人!這讓他如何能不心痛?

  當他領會了孝帝的意思之后,原本寄希望于皇帝陛下的裴浩終于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望了,還是那種徹底的失望。忍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見了希望,卻破滅的那么沉重!

  最終,裴浩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既然朝廷的律法制裁不了司馬律,既然皇帝陛下不打算制裁司馬律,既然忠親王劉凌不愿意得罪司馬律,那好吧!這惡人就讓我來做,這罵名就讓我來背!而為了報答司馬律的賞識之恩,裴浩決定殺死司馬律之后就自盡以謝罪。

  殺司馬律,是為了大義。而后自殺,也是為了大義。

  作為裴浩的最忠心的屬下,這么多年一直跟隨在裴浩身邊的范元山來說,裴浩的命令是必須要執行的,而裴浩心里的苦楚,他也是最了解的。他明白,有些時候,說不出的苦才是真的苦。而裴浩的苦,他如何能說?說了誰會信?就算有人信,又能怎么樣呢?

  當裴浩下令范元山他們幾個人刺殺司馬律的時候,其實如范元山這樣心思直爽的人都猜到了裴浩的想法。可是,他們沒有辦法阻止。

  當周延公陪著范元山將三壺好酒喝下肚子之后,范元山這個直爽的漢子就將心中的苦悶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有些時候,一個能談心的人,幾杯好酒,遠比任何刑罰都更容易掏出真話。

  范元山醉倒在了飯桌上,而周延公則看著這個令人尊敬的漢子默然不語。

  悲情如裴浩,怎么能讓他不感觸?

  周延公望著呼呼大睡的范元山,他沉沉的嘆了口氣。端起自己酒杯中的半杯酒,周延公一飲而盡。他不是北漢國的人,而是從南唐國一路北上走過來的。相對來說,南唐的環境要比北漢好上很多。南唐的第二任皇帝李璟還算賢明,治下三十五州百姓生活倒也還算富足。但是即便這樣,不平之事也是到處都是,更何況地處北方貧瘠慌亂的北漢?

  他卻不知,現在北漢的時局如此,這還是因為劉凌出現的緣故。因為劉凌這個后世的人出現在本來他絕對不會出現的時代,北漢的現狀已經比正常歷史的軌跡要好的多了。

  如果按照原本的歷史來說,北漢占據的河東一十二州,在盛唐時期有二十七萬九千一百余戶。北漢建立后,戰事頻繁,兵役繁重,統治者強征十七歲以上男子為兵,致使田地荒蕪,村莊中找不出一個精壯的漢子。又爛征賦稅以輸貢遼,人民被迫逃亡以避戰亂和苛政。北漢亡時,在籍的民眾只有三萬五千二百于戶,是盛唐時期的八分之一。

  在十國當中,北漢的領土面積是最小的。也就是后周的十分之一。大遼國的二十分之一。甚至南方最弱小的閩國,其領土面積也是北漢的兩倍還要多!

  正是因為劉凌的出現,北漢的百姓們才過上了要好于正常歷史的生活。因為劉凌的存在,南方后周的大軍才沒有越過邊界燒殺搶掠。更是輔佐劉卓登基,給北漢換了一位賢明的好皇帝!

  但是,朝政的弊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孝帝不能,劉凌也不能!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更是這個時代百姓們的悲哀。作為五代十國時期,最為弱小的北漢,在夾縫中生存,茍活在強國的一念之間,作為皇帝,劉卓是折騰不起的。司馬律這個人遠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不要說刑部當中多有他的門生,就連柱國將軍蘇虎咆都和他有著密切的關系。若是動了這個人的話,只怕真的就動搖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北漢朝局了。

  周延公雖然是一個外人,但是看得卻無比的透徹!

  他飲進杯中殘酒,看著酣睡的范元山長嘆一聲,起身離開了劉凌的書房。而這個時候,王小牛已經原原本本的將他在刑部中的經歷說給了劉凌,這其中最讓劉凌震撼的,莫過于他從王小牛的言談中,逐漸猜到了龍庭衛幕后的主使人是誰!

  這個人,就算是他劉凌,也不是想動就能動得了的!

  劉凌終于明白,為什么孝帝對于刑部的貪墨案會如此的放縱了,終于明白,為什么本應該消失了的龍庭衛又再次出現。終于明白,想要做一件利國利民的事,是何其的艱難!

  這個案子如果查下去的話,搞不好真的就會將北漢國推上加速滅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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