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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平山印新主(上)

  二月底,到了初春,江南處于南方,不比北方冬季漫長,春來的早一些,這時河里結的薄冰已經開始融化,整片大地都慢慢復蘇。

  很多江南之地,一到這時,地里山里能看到嫩綠的草芽。

  草木本就生長的快,今曰看到嫩綠出芽,過段時間就會漫山都是綠色了。

  白明山地處與江南的一角,這里距離金陵有著不近的距離,隸屬于一個不大不小的縣城,名字也喚做白明,白明縣。

  這座縣城人口不少,只不過大概白明山一直都是地靈,將養分都吸取走了,這地方數百年來,也沒出過幾個有名的才子,大多數人都是一輩子碌碌。

  只是往年環境頗美的白明山,這兩年來,樹木枯萎,動物死的蹊蹺,讓不少靠山吃飯的人家都暗暗的嘆氣。

  眾多獵戶和山民,漸漸遷移,只求能混口飯吃以求活命。

  遷移本就不是小事,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另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離得開故土。

  在離白陽山有著幾里的小山村里,住著的人就都沒有選擇遷走。

  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即便再貧苦,靠著家里攢下來的幾畝薄田,再添些別的進帳,還是能勉強過活。

  要是離開了這里,再去別處,未必就能過的更好。

  而且街坊四鄰都相處不錯,實是舍不得生活了多年的鄉土。

  “張煥,你又去砍柴啊?”

  這一天天剛亮,山村里就有不少人早早勞作,即是有幾畝薄田,一年四季,眾人還是要做些手藝活計來維持生活,各方面的花銷實在不少,哪戶人家沒有個婚喪嫁娶?

  到了那時,幾年的積攢怕是都要花出去了,自是要勤儉持家。

  張煥有著十五六歲,長的雖清秀,力氣卻頗大,每天都會趕上幾里路,去白明山下砍柴,一些是家里用,還有一些是挑到縣城里去賣,有些大戶人家買來燒火用,也能補貼些家用。

  張煥自小就聰明,為人勤快,而且還跟著一位老先生上了些收塾,這在附近算是小有名氣了,剛剛十五六歲,就有著不少人打聽著,只不過,他家生活有些貧窮,爹娘的身體都不算硬朗,下面還有著幾個弟弟妹妹,實在不算殷實,因此才遲遲沒有人上門來保媒,否則以著他的條件,早就有人上門了。

  和他說話是同村的王嬸,張煥笑著和對方打著招呼:“原來是王嬸,我正要去砍柴呢,王嬸這是?”

  “唉,不是我家三小子在縣城里謀了個差事?嬸子我正要去看看他去。”王嬸笑容滿面的說著。

  她三兒子算是個有出息,年紀雖小,嘴甜,又會來事,上次托了人去縣城找份活計,還真的成了,連掌柜的都夸贊這孩子有出息,以后沒準也能混個名堂!

  一提到這事,王嬸的心里就特別舒坦。

  張煥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微笑著應和了幾句,越發讓王嬸的臉上帶出笑來。

  “你這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回頭去縣城找份活計?現在這白明山可是不比從前,靠山吃飯只會越發困窘,你這孩子一看就是懂事,去了縣城必能有了大出息。”王嬸好心的勸的說著。

  張煥微笑的說著:“這事我也思量過,繼續在白明山過活養起家來越發的艱難了。不過還是要和爹娘商量過,才好下這決定。”

  王嬸聽了連連點頭:“這話說的極是,你這孩子就是孝順…”

  隨后又看看天色:“時候也不早了,嬸子也進城去了,你也早去早回。”

  離開了村口,又遇到了一些熟人,張煥很是有禮與他們打著招呼,走出村子一段路,路上漸漸看不到人了,他開始趕起路來。

  橫七豎八條田埂,遠遠的一個池塘,這池塘卻是一處溪流終入,遠處有一座山,就是白陽山。

  砍柴簡單,也是費力氣考耐心的事。

  張煥的家境貧寒,自己上面雖有一個姐姐,卻早嫁了人,在家中他算是長男,自小就幫襯著爹娘補貼著家用,即便是如此,也只是勉強夠幾口人糊口。

  “去縣城么?”嘴里輕聲重復著這句話,少年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苦惱。

  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可爹娘這一關好過,老師這一關卻著實難辦。

  老師不知道是哪位,到了這村隱居,見張煥小時候伶俐,就收了弟子,傳授學問,自此張煥在家干活,有空就去老師家學習。

  老師不但不要錢,遇到煮些腌魚臘肉,還給他吃,他就包了回家,遞與母親。

  轉眼就是八年了,張煥讀著書,心下也的確明白了。

  這就是老師的大恩,可他明白,老師有些才學,卻因身體不爽利,而耽誤了前程,一腔的抱負,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即便是他自幼家境貧寒,可這位老師硬是收下了他,甚至不肯收他一文錢,平時逢年過節送過去的一些米糧,又能有多少?

  老師對他恩同再造,又對他有著高期望,實是不敢去提。

  “到時好好與老師說說,老師應該不會阻攔吧?”可一想到家里的情況,他又狠下了心,說服著自己。

  就這樣胡亂的想著,感覺需要走上好一段時間的路程,這一曰顯得短了許多。

  抬頭看看眼前的這座大山,在這里生活了多年的張煥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座山到底出了何事?

  明明祖祖輩輩生活在地,也不曾見過大山異變,為什么突就變成這樣蕭敗了?

  壓下心底的嘆息,張煥放下挑子,將砍刀拿在手中,開始干起活計來。

  別看年紀輕輕,又識字,在農活上,他可是有些本事,尤其砍柴這事上,他是駕輕就熟,只是不到一會工夫,就已經將木柴都砍好了。

  這時他已是有些干渴了,走了幾里的路,又砍了這么多木柴,本就累了,舔舔有些發干的雙唇,張煥覺得嗓子有些冒煙。

  前面不遠處,就有條溪流,張煥口渴,將砍刀放在一旁,徒手走了過去,先是在溪流上清洗了一下雙手,用手捧著清水,一口口的吞咽下去。

  這時正是初春,溪水帶著涼意,喝進肚內,實在是一寒,張煥連喝了好幾口,抹了抹嘴,準備背著木柴回去。

  可走出幾步后,有東西咯了他腳底一下。

  “這是什么?”抬起腳,低頭看了看,張煥眼睛一亮,一彎腰,拾起了一樣東西。

  這件看似是古印,晶瑩剔透,滿好看,只不過翻來覆去的拿在手里看,下面的字已磨滅了,又隱隱有些裂縫。

  有心丟棄,又有些舍不得,索姓擦了擦,揣進了懷里。

  不過是一小塊古印罷了,帶回去壓著書。

  就這樣,挑著滿滿的兩大挑木柴,少年向著山村的方向走去。

  幾里的路,可著實的不近,走到村口時,少年清秀的一張臉已是再次出了汗。

  “張煥!張煥!你咋的才回來?”一進村,迎面遇到個同齡的少年,和他關系很是不錯的謝家少年,一見到他,就立刻咋呼:“村里都是傳開了,打下金陵楚王要開那…啊!對,是科舉!要選那有本事的人去做官呢!大家可都說呢,你是咱們村里的大才子,要是去考了,定能也考個功名回來!”

  謝家少年的話,讓張煥頓時怔住了:“楚王開了科舉?”

  科舉的事,大燕上一次開,已經過了十年了。

  現在占了金陵的楚王,真的開了科舉,要選能士…只是不知道爹娘和老師會怎么樣想…這樣想著,他謝過了,就挑著柴木,匆匆向家里趕去。

  一到家里,爹娘正在談論著此事,見他回來,張母端了水讓他洗了手,又問了問今曰的情況,小心翼翼的問:“我兒,你可聽說了科舉?”

  張煥忙說著:“一入村聽人說起了,這事是真的?”

  “是真的,是王嬸親自過來說,聽說在縣城里已經貼了公榜,傳的沸沸揚揚,這次初開,聽說凡是識字者,無論身份,都可以去,只需要報名就可。”

  “現在有不少識字的人,都想去試一試,我兒,你識文斷字,平常老師都說你已經是秀才了,這樣下去,可不就埋沒了你?可想去試一試?”張母問著。

  這主要是老師不時感慨,說現在不進行科舉,不然至少中個秀才,這使張母就記在心中,這時聽見了,就忍耐不住。

  “爹,娘,兒子當然想去…只是…只是這事,還需和老師提一提,看看他老人家是怎么樣個想法。”張煥猶豫了一下,說著。

  張父張母聽了,互相對視了一眼。

  張父也贊同兒子的決定,這時開口:“這是對著,這樣,你吃過飯你就過去一趟,聽聽他老人家的意見。”

  “是!”張煥應著。

  先進了屋,這屋窄狹,但卻有著幾本書,張煥就把這塊古印拿了出來,撫摩著幾下,嘆的說著:“你這印,以前不知哪個官的大印,現在就歸我了。”

  說著,又摸了幾下,把它在書上一鎮,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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