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紀水都平靜。
雖在郡城內外,聚集著楚王大軍,不過王弘毅就在郡中,諸軍都不敢放肆,在各軍營中嚴加訓練。
并且王弘毅注意軍政分開,行軍打仗不許掠奪,哪怕攻入敵城,一般情況下也是安撫百姓,對于大軍的到來,這些民眾也并不恐慌。
剛開始的慌亂后,百姓的生活,都恢復如常,街上行人又漸漸多了起來,店鋪買賣也都正常營業。
雖偶爾會有一些軍將上街,卻不敢放肆。
這時人命賤如狗,往往戰事一起,大軍經過一地,便蝗蟲過境,不說寸草不生,也是掠奪一番,惹來怨聲載道。
對自己境內百姓是這樣相待,對敵方城池洗劫就不用細說了。
楚軍嚴明軍紀,因此漸漸名聲遠播。
楚軍抵達紀水郡的第四日,牛后郡城西南幾十里外有快馬狂奔。
有人乘馬,只身一人,繞道去偏僻之地的渡口過江,打算送消息回去。
對于楚軍到來的消息,前幾日的時候,他已知曉了,可是城中盤查甚嚴,一連數日都無法出城,直到今日又有大軍抵達郡城,趁著這才得以出城,信鴿已在出城后,被他放了出去,但這件事太過重大,萬一信鴿不能將信送到,事情就大了,他必須要趕在楚軍攻打過來前,將情報送回去!
雖然可能有別的路線,有人已經送回去了,但是他不敢冒險。
渡口上了船,一路平安,此人直奔對面!
大江對岸,屬于吳越的地界內,有一小城,城中主事是一個衛將,帶著五百軍和五百廂兵,在此守著。
從他這里可以遠眺大江,可以說是邊陲之地。
衛將姓錢,錢文恒,此人是魏越的一個老兵出身,武力不算高強,才能也不算杰出,可卻跟了魏越十幾年,因此提拔成了衛將。
并且有句話,識途還需老馬,守城莫用少年。
這說的就是人的經驗。
錢文恒在軍中二十年,現在四十余歲,奔五十的人,這老成持重還是有著。
這樣的將領,攻勢不足,守城有余,謹慎小心,就是有大軍攻城,有這樣的將領守著城池關卡,至少能拖上幾日,不至于因莽撞或血氣方剛,導致城池失守,這樣的事情,在錢文恒的身上基本不會發生。
王弘毅來的消息,并不算機密,不過都是優先送到高層,這條路上,因楚軍來的飛快,消息一時沒有傳遞過來,錢文恒這一日午后,還和往常一樣,在花廳小眠。
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每一日,都會在午后睡上這一會,這一日也不例外,這一覺睡的十分的香甜。
直到自然醒,他站起身,在小花廳內伸了伸腰,忽聽外面有細微動靜,眉一挑走到門處,將門給扯開了。
一個小吏早在外面守著,臉上帶著一絲焦急,看到錢文恒出來,眼前一充“將軍,這是剛才送來的楚地急報,十萬火急送來,下官不敢拆看,還請將軍觀看!”這個小吏說著,向錢父恒遞過來一份情報。
“楚地的急報?”錢文恒眉頭一皺,將情報接到手中。
“送來的急報,為何不早進來稟報?,拆開封好的情報,錢文恒隨口斥責著。
這個小吏有些驚惶,只是個文吏,被長官一斥貴,有些被嚇到了,卻又不敢辨,只得沉默著應著。
錢文恒看他這樣,搖搖頭,看情報要緊,先不去理會他。
情報上內容寫的很簡略,錢文恒飛快看完之后,臉色頓時大變!
“楚王出兵了?”
這份情報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個訊息,就是王弘毅調集大軍,已趕至了江對岸,對吳越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攻打過來!
得知這個消息,就算錢文恒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但還是一下子呆滯在原地。
楚王,這可是使大將軍,哦,不,是天子御駕親征都大敗而歸的人!
楚王前段時間剛剛平定了交州地區,治下土地廣闊,人口眾多,大軍在質量上,都到了一個足可威懾諸侯的程度!
吳地局面剛剛穩定下來,本以為再過上兩年,楚王才會有所行動。
交剛剛平,有著三大地域的楚王需要好好的休養生息一番,誰能料到,居然剛平定下交州,楚王就決定對吳越動手了!
對于楚王,錢文恒是有些暗暗震驚。
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人,年紀輕輕,一郡起家,橫掃蜀、荊、交三州,以錢文恒二十年的眼光來看,此人的確有資格和天子爭一爭。
不過現在,此人是敵對的君主,自己是吳朝小吏,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此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可是楚軍攻來,這座小城怕是守不住幾日。
想到這里,錢文恒飛快的對這個小吏吩咐:“快,請關先生,張岳鵬、李巖、魏勇三位營正即刻到議事廳議事!”
“諾。,望著這個小吏離開,錢文但暗暗嘆了口氣,這里的一千人肯定不能守得住關卡,只能盡力而為了。
半個時辰后,議事廳內。
錢文恒端坐上首,左右分別是幕僚關先生,張岳鵬、李巖、魏勇三位營正。
“諸位,事情就是這樣,你們可有什么對策?”面對自己手下的這僅有的幾個下屬,錢文恒沒有多少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著。
到了這時,其實自己也沒有什么辦法了,除了向金陵求救,還能做什么?
“十百楚軍…”
聽過了剛才錢文恒的話,不止是三位營正,連幕僚關先生也都臉色有些蒼白。
要知巧婦難做無米之炊,將軍難守無兵之城!
城中只有一千人,楚軍攻打此地,不用十萬全上,來上五六千人,都守不住幾日,這里離金陵不近,就是送了消息回去,等到救兵到了,怕是也無濟于事了。
“將軍,是否送了消息回金陵?”幕僚關先生問著。
錢文恒苦笑的說著:“剛得到情報,就派人去送信,而且派出三撥信使快馬送信!并且向別的府城求援,不知是否能來得及!”
不管是金陵的支援,還是其他府城的支援,都需要時間,而且金陵和別的府城未必肯出兵來援。
錢文恒還是清楚,自己這個小城關卡,就是為了擋一擋,確定敵人的規模和兵鋒而建立的,只是先鋒,棋上的小兵。
不太可能接到援軍。
雖說城墻還算堅固,可楚軍素來攻城悍猛,就是襄陽城那樣的城池防御和兵將人數都防御不住,何況是這里?
雖心中惶恐,手中更無兵將可調配,但對于吳朝,錢文恒還是十分忠心,絲毫沒有準備投降歸順楚王的打算。
錢家宗族不小,都在吳地,他的兒女家眷更是都在金陵定居,自己獨自一人在此駐守,這樣的情況下,要是他在前線歸降了楚王,錢家上下老小的性命,豈不是都葬送在了他的手中?
就算是戰死在此,不能投降!
錢文恒知道,此時唯有死守在此,可抱著些希望,想問問手下心腹是否有著別的辦法御敵。
“將軍,現在之計,唯有死守待援了,別無他法,雖城中兵將不多,武器防御以及糧草,卻很是充沛,禁閉城門,抵死守城,拖得幾日,卻也不難。,“要是能等到鄰近府城的援軍,還能再拖上段時日,等金陵派來大軍支援,里應外合,或許,還能解今日之危!”
幕僚關先生大腦飛快的轉動了一番,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將城中的情況,簡單的分析了一遍。
其實美先生心中也是暗暗的發愁。
既身為幕僚,自是有些本事,他也萬萬沒有想到,楚軍動作會這樣迅速。
“恩。,看了眼關先生,錢文恒點了點頭:“也只能是這樣了。,事到現在,也只能是盡力為之了,實在不成,唯有一死,唉!
“岳鵬、李巖、魏勇,你三人跟隨我多年,這一次可是生死攸關之時,你三人這次回去后,將兵力都調配到城頭上,讓士兵警戒著外面情況,斷不可掉以輕心。,錢文但神色肅穆,飛快吩咐說著。
“諾!”三人連忙應了聲。
事到此,沒有別的可說,錢文恒讓他們退下,自己一個人坐在廳中,暗暗發愁。
又能如何?
送的信送了出去,調遣的人已吩咐了下去,他是不能走不能降,明知道守在這里,兇多吉少,卻不能選擇離開。
更讓他為難的是,他的部下三個營正,都是普通校尉,并無勇猛將才可用,他自己年紀不小了,雖可上陣殺敵,可力不從心,真真是一個字,難!
嘆了口氣,站起身,他向外走去。
十二月,正深冬季節,天空晴朗,幾乎萬里無云,這溫度卻一日寒過一日。
他的心和這空氣一樣,充滿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