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陽光明媚。
成熟的麥子,沉甸甸一片,仿佛是一層金色的毯子鋪在上面。
汲水縣,麥浪翻滾,眼看已是收獲季節,縣里已經全民出動,歡喜的收割著麥子。
一處田地前,有一批人巡查著,今日是麥收第一天,身為縣內主官,薛遠自是在場。
身著官服、正與小吏站在一起的薛遠初時倒還好些,可隨后,便皺起眉,有些不確定的向旁邊之人問著:“我這幾日,眼皮總是跳,你說這是否是將有事發生之預兆?”
在他身旁,陪著自是被他提拔起來的青年小吏,此人容貌普通,倒是文質彬彬,一副干練之態。
聽薛遠這般說,小吏轉過臉,沖著叔父大人的臉,端詳一會。
“叔父,大概是這幾日您過于勞累了?要不,回去歇息半日?”這個小吏見周圍無人,低聲的安撫說著。
這套說辭,對薛遠不甚有用,薛遠說著:“不對,定是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正說著,遠處忽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
薛遠心便是一提,目光迅速朝那邊望去。
只見一匹快馬從縣城方向很快奔來,離的近了,方看清,馬上之人正是府中仆人。
此人在薛遠身前猛地勒住馬,隨即便從上面跳下來,并快步來至薛遠面前,在其耳邊耳語幾句。
“啊?”聽完對方耳語,薛遠先是愣上片刻,隨即,跳起來。
“你在此繼續指揮,我有事先回縣城一趟。記住,一會我便回來,你切不可離開此地,一會可能會有人要讓你拜見。”
說著,牽過一旁自己那匹馬,迅速上馬,隨報信仆人一同揚長而去。
“莫非是…府城那邊來人了?”小吏站于原地,望著縣太爺遠去方向,暗自想著。
見兩人很快便沒了蹤跡,只得搖搖頭,繼續巡查田間情況。
薛遠,騎馬奔回縣城,一到縣衙門口,便從馬上跳下來。
“人在里面?”他這話,是問的隨他一同歸來的人。
“是,大人,正在偏廳歇息。”仆人回答的說。
薛遠二話不說,將馬韁繩塞于那人手中,便大步向內走去。待他來至偏廳門外,離出十幾米遠,便已聽到里面傳來說笑聲。
站于原地,深深吸一口氣,又整整衣冠,薛遠這方繼續大步走入。
“薛遠。”一聲輕喚,在他踏入大廳同時響起。
望著廳中熟悉面孔,薛遠再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行禮說著:“薛遠見過主公。”
“來,快起,快起。”一雙手,將薛遠扶起。
王弘毅將薛遠上下打量一番,方笑的說:“多日不見,你倒是清瘦許多。”
“主公亦是如此,您可要保重身體。”薛遠回答的說。
此時王弘毅一身便服,身旁站著幾個黑衣衛。
二人雖是君臣,卻有幾分朋友情誼,一番寒暄過后,氣氛輕松下來。
“主公,您為何突然至此?可是為麥收之事?”薛遠開口問著。
“正是。”王弘毅點點頭:“汲水縣與其他縣不同,此地,應算是糧倉了,眼看已至收獲季節,府城那邊又事情不多,我便過來看一看…順便,也來看看你。”
薛遠聽了這最后一句話,不由紅了眼圈:“薛遠謝主公掛念。”
“你呀,當了縣令,反倒比以前更謹慎了。”
薛遠一拱手,恭敬回答:“主公,臣身為一縣之長,自當更嚴于律己才對。”
知是如今身份不同,故態度亦會有所不同。
見到昔日親隨面對自己的拘束,王弘毅還是有些感慨。
“主公,這次出行,可在此留宿?若是留宿,臣好提早令人收拾出院落來。”
“一會出去轉轉,怕是來不及離開,留宿一晚,明日再走。”王弘毅斟酌下說著:“至于院落,不必太麻煩,我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對這方面不甚講究,你不必在此事上費神。只需尋一干凈院落,能住一夜即可。”
薛遠應聲。
即便王弘毅這般說了,薛遠依舊喚來管家,令其將府中最雅致院落收拾出來,務必在天黑前整理干凈。
諸多事宜,更是小心盤問,細心安排。
見此,王弘毅只得搖頭而笑。
王弘毅到來時,正是上午,午時在府衙用餐,午后薛遠陪同著他,在汲水縣走了一圈。
不得不說,薛遠為人謹慎細心,是一個能臣,這汲水縣在其治理下,又繁榮了許多,已經有了二千五百戶。
“薛遠,你果然未讓我失望,此縣交與你治理,是對了。”騎馬于路上,看了一路,王弘毅忽然說著。
薛遠呵呵笑著:“主公,還不是您留下來的底子好,若非您當年治理得當,將一爛攤子交與臣,臣縱是愁白頭發,也不會治理到這程度,這全靠主公鴻福啊!”
王弘毅怔了一下,笑了:“你這家伙,初見你時,以為你在此呆久了,性情越發拘謹了,可現在看來,多日不見,你這廝倒越發會說話了。”
隨即,縱馬前行。
這話若是王弘毅對其他官吏說,只怕早嚇得對方磕頭認錯,薛遠是王弘毅當初班底出來的,自是不同,被王弘毅這般說了,知道這是將軍將自己當成心腹才如此。
自是催馬跟上去。
出了縣城,路兩旁,到處是金黃色一片,麥浪隨風而動,每一次,皆如浪花翻滾。
王弘毅望著眼前場景,心中很是滿意。
“此次小麥長勢,甚是喜人,想來今年收成,必不會太差。”聽到后面馬蹄聲跟上來,王弘毅勒住馬,坐于馬上,輕聲說著。
“主公,請您放心,這些田都施了您的神仙方,收成之事,薛遠會辦的妥當。”隨后,薛遠聲音響起。
對薛遠,王弘毅自是信任,否則也不會將此縣交與其去治理。
聽薛遠這么保證,王弘毅點點頭。
“走,去那邊看看。”指著前面,王弘毅又是一馬當先,薛遠望見那個方向,眸光一閃,跟了上去。
“前方指揮收割小麥,是何人?”汲水縣麥田一處,已開始收割小麥,王弘毅勒馬于地前,見這里指揮得當,效率甚高,于是,回頭問著。
“主公,此人是我新選小吏薛成仁。”薛遠回答的說著:“是我的侄子。”
“倒有些能力。”王弘毅看了一會,說著,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這人頂上的本命氣,反而是紅色,將來的位置可以用到縣令,若是有機會突破,知府也不是不可能。
過一會,薛成仁顯然已發現縣老爺,忙將手頭工作交于其他人,自己走過來。
“大人,您回來了。”
“薛成仁,還不快過來見過將軍大人。”薛遠知薛成仁不識主公,忙提醒說著。
薛成仁面現愕然,轉臉看向這個年輕人,此人竟是定遠將軍?
“薛成仁見過將軍大人。”忙上前幾步行大禮。
王弘毅問了些問題,薛成仁皆應對得當,倒令王弘毅連連點頭。
“此人不錯。”繼續巡查著,半路上,王弘毅笑的說著,此人雖算不上大才,但舉止得宜,卻當得起一縣之職。
“主公,此子是我族出身,沒有多少根基,只是自小有眼色,懂進退,又識了些字,做小吏,確是個好人選。”
聽著薛遠解釋,王弘毅說著:“你做的甚好。”
在這年代,除非特殊情況,非大戶出身者,想認字學文,卻是難事。
汲水縣是王弘毅起步之處,薛遠在此束手束腳,不敢大動,連任命一名小吏,都心有顧慮。
謹慎是好,可過于謹慎,又會阻礙此縣發展,王弘毅總不能身兼兩職,此番前來,他實有令其寬心之意。
就在這時,遠處“轟”的一聲,傳來了歡呼聲,驚的人人相望,還沒有等派人去看看是什么回事,就見整齊的歡呼沖天而起。
“三石!”
“三石!”
“三石!”
“畝產三石,這次真是大豐收啊!”王弘毅聽了,笑的說著,心中一塊石頭就落下來了,這事成了。
再過了一會,只見這些獲得豐收的百姓,竟然蜂擁而來,向著王弘毅和薛遠磕頭:“多謝將軍,多謝縣太爺!”
萬民跪拜之下,王弘毅還沒有什么,先看下鼎器,這頂上之鼎并沒有變大,卻厚實了許多,并且云氣也在絲絲增長中。
但是薛遠卻連忙下馬,說著:“不敢不敢,這是上天的關愛,也是將軍的恩德,我薛遠算得什么?”
話是如此說,只見幾拜之中,他的頂上云氣炸開,伸出一根赤紅的本命氣,見此王弘毅就哈哈一笑:
“薛遠,你治縣有功,我晉你七品縣令。”
說完,又觀看著眾人的氣運,卻是一驚,只見沸騰的萬民之中,絲絲白氣彌漫,一絲絲紅色已經滲出。
“果然,這次大豐收,必可使氣運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這萬民氣運,如果染上了紅色,我就得了所謂的火德,就可橫掃蜀中甚至天下了。”王弘毅暗中想著,至于盛極難繼,由盛而衰這些話,他想都不想。
人道之事,本是蜂擁而上,若是不思進取,等不到由盛而衰,就會被吞噬的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