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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金子(下)

  第五十二章金子(下)

  王弘毅惦記的人,自然也有著自己的際遇。

  話說上個月,一道任命文書,由將軍府發出,當日下午,文書內容,便已在文陽府官吏之間傳開了。

  王弘毅心腹的賴同玉,被委派至順義縣擔任縣丞。

  眾所周知,縣丞是個清閑的職司,這到底是得寵,亦或是失寵?

  臨別時,王弘毅再次召見賴同玉,這次召見,談話內容,卻不為外人知了。

  隨后賴同玉一行人便在王弘毅目送下上了船。

  與此同時,順義縣境內,亦是暗流涌動,此縣地處于汲水河上游,由于多是山丘,向來以窮聞名,文陽府幾縣中,唯此縣最窮。

  不僅因此地比鄰他郡,時常受到侵擾,導致民不聊生,人丁稀少,更因此地所處位置,是二郡內最為荒蕪,還有些是山民,這些山民可就是真正的山民,甚至可以說是異族了。

  良田稀少、荒地甚多,這些暫且不說,連任幾屆縣令又皆是能力平庸、或受排擠方至此地者,在位期間,縱有才華,亦難施展。

  于是諸多原因匯聚一起,使得順義縣成了文陽府里最不起眼一小縣,就是這一個普通小縣,賴同玉此行,其實,便是為此事而來。

  蜀地相對溫和,十月,田間和山上,到處可見挖掘野菜之孩童。

  這些孩童個個穿著短小衣衫,漿洗的已有些發白的衣裳,雖不至于破到無法見人,亦是多見補丁。

  這時,大人們多忙于活計,為一家人生計忙碌,而孩童們為能填飽肚皮,亦是不得不出來尋找可食之物。

  要知,轉眼就是寒冬季節,大雪一封地,滿眼望去,一片荒蕪,怕是連根野菜也輕易挖不到了。

  縱是此時家有余糧的,亦要將糧食留到以后用。

  順義縣境內,除少數富戶和大族子弟,百姓一日三餐多食些菜粥,這種吃食,省錢又省糧食。亦能解飽,只苦了這些孩童,個個吃的面帶菜色,但為填飽肚皮,亦是只能繼續挖掘野菜。

  靠近汲水河邊上,便有這么幾個孩童,正在奮力挖著野菜。

  午后時分,年歲大些的孩子,大多已回去了,只余下這幾個年紀稍小,平時總被那些大孩子欺負,趁著這時候,方能在鄉間多挖些野菜。

  忙了好一會,眼見籃里野菜漸滿,幾個孩童這方放松下來,邊挖著,邊開始扯著閑話來。

  “狗子,你爹的傷,好些沒有?”用力拔起一株野菜,其中一孩童突然問著。

  名叫狗子,是一個年紀大概七八歲男孩,本正是長身體時候,卻瘦的很,看上去面色蠟黃。

  較之另兩個孩童,看起來越發瘦小。一雙胳膊,竟似麻桿一般,瘦的嚇人。力氣卻不小,拔起野菜來,根根帶土,一雙眼睛,亦生的炯炯有神。

  聽伙伴問起此事,狗子低頭猶自掘著野菜,嘴上說:“還是那樣,不過,有了些糧食果腹,大概過了年,便能下地了。”

  “這便好,否則你家里病的病,小的小,以后日子怕是難過。”

  “對了,俺爹娘說了,你家收成時,我家忙完了,便去給你家幫忙,你也莫要過于擔心。”

  “恩,俺家也是,你安心好了,到時候,俺也去給你家幫忙。”

  窮人孩子早當家,聽狗子這么一說,另兩個孩童頓時替自己伙伴高興起來。同時,亦轉達了各自爹娘的話,將個小胸脯,拍的啪啪響。

  聞此話,狗子抬頭沖兩個伙伴笑笑,再低頭時,卻有些難過。

  狗子他爹如今正臥床在家,三十幾歲一條漢子,本是身子骨硬朗的很,在縣里石礦做事,平日里雖賺的不錯,倒也能養起家來。

  可年初石礦那邊出了事,一下子死了好幾個,他爹也受了傷,被塌下來石頭砸到了一條腿。

  因無錢就醫,傷口漸漸惡化,如今,便只能躺在塌上嘆氣。

  若非今年收成尚好,只怕連病帶餓之下,能夠挺過今年不能,怕也難說了。

  有了這些余糧墊底,再好生休養一番,過了冬日未必不能好起來,可再如何,身體怕是恢復不到之前了。

  被人提起這事,愈想愈是氣憤,之前尚能說些寬慰話,可挖著挖著野菜,狗子心里那股火,竟蹭的一下沖上來。

  終是一個沒忍住,嘴上罵著:“只可恨那群官老爺,礦是官家,出了這等事,他們竟只用一袋米打發了。我爹可是在床上躺了足足數月,到如今都未下地呢。真是吃人不吐骨頭,一群混蛋”

  對面雖是兩幼童,聽到這話,卻仍是條件反射看看左右,見無人,方松一口氣,隨即接起話來。

  “狗子,你也莫難過,這世道,人窮便是如此…不過,聽說之前縣太爺,已被人罷了官,如今又換了個新的,不知這次來的,會不會是個好官。”

  “好官會到這里來?”狗子哧笑一聲,很是不以為然。

  之前說話那孩童,卻似聽到些什么,說:“這也說不準,聽說,新的將軍大人,是個好官,他派來的或許,也是好官吧?”

  狗子聽到這里,也有些好奇了,遂問向一旁兩伙伴。

  “二嘎,那個新將軍大人,真是好官?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俺家遠房二舅了,他在其他縣做事,聽到過新的將軍大人的事。”名叫二嘎的孩童很是得意的說著。

  “我才不信,這天下會有好官,說這個,倒不如多挖些野菜,回頭好熬成菜粥喝。”狗子聽后,依舊不信,只是反駁著。

  二嘎又欲說些什么,卻突然被旁邊那孩童拉了下衣袖:“噓禁聲,那邊來人了,莫讓他們聽了去。”

  狗子和二嘎朝河面望過去,卻見一只小船,正于他們身邊岸上停下。

  船上有幾人,一馬,立于船頭的是一個男子。

  這男子三十左右,衣裳看著普通,一身儒雅氣質,卻隱隱散出來,縱是一身布衣,亦是難以掩蓋著,后面跟著二個隨從。

  這男子騎著馬匹,一路觀察周邊情況,越看越是臉色陰沉。

  此人正是被王弘毅派到此地擔任縣丞一職的賴同玉。

  和外人揣測不同,他來這里任職,可非是走場,而是肩負著一重大使命。

  這順義縣位于汲水上游處,雖是一小縣,卻因藏有一金脈,而在前世王弘毅兵敗后,聞名于世。

  這金脈并不大,卻是幾乎等于露天,藏于一座石礦之中,只需再挖掘一些,便可見于天日。

  前世,李承業便是得了此礦,方有了謀反甚至統一蜀地之本錢,這事情,直到王弘毅前世敗北后,方才知曉,卻早已晚了。

  現在王弘毅擁有大權,自不會放過此金礦,任命心腹到此為官,所謀便是這金礦。

  不過,沿途賴同玉所見,使他觸目心驚,這已經不單是土地相對貧乏所能解釋的了,不由嘆的說著:“可惜吾只為縣丞,不為縣令,不能干涉這民政,不過開礦之后,若有薄功,必請之任此縣縣令,三年必治,以絕鄉老之菜色”

  順義縣,縣城。

  略顯破舊的縣衙門前,有幾個衙役,正立于階梯上,向城門張望著。

  在他們中間,有一人,顯是一個令吏,正在發著脾氣,左右人都是口氣恭謹的回著話來。

  路上行人識得他們,皆繞道而行。

  好一會,令吏方收回目光,隨后,又嘆一口氣。

  見他心情不好,其他人連忙勸說,怕這位一個不高興,又將怒氣撒到他們身上。

  “趙令吏,您也莫起急,這縣丞老爺何時來,又未給咱們哥幾個說,便是接遲了,他也怪不得咱們。”

  “是啊,趙令吏,您這也太過緊張了。”

  “你們懂什么?現在縣衙里縣令沒有,主薄跑了,我們就是這里的老人,新老爺若是不高興,咱們都得卷鋪蓋滾蛋要想繼續混下去,就得討老爺歡喜”趙令吏斥罵著說。

  聽趙令吏這一講,其他人方明白過來,臉上亦帶上幾分焦急來。

  “趙令吏,那咱哥幾個現在該如何做?”

  “廢話還能如何?繼續給我等消息,小六子在那邊盯著呢,若是來了,會派人告訴咱的。”趙令吏望著城門方向,說著,又等一會,看看天色,連趙令吏亦有些泄氣了。

  “看這情形,這新老爺怕是今天來不了,這日頭都快落西了,若來早該到了。”

  “是啊,若真到了,城門那邊也該有信傳過來,這消息不到,只怕是真不會在今日到了。”

  “既是如此,我們進去吧,待明日去城門那邊等去。”其他幾人早就等的有些腳酸,趁勢說著,便欲向里走去。

  趙令吏活動下手腳,也欲跟進去。

  便在此時,賴同玉叫住他們:“幾位,請留步。”

  聽到竟有人叫住他們,聽聲音還非熟人,這幾人頓時停下來,同時扭回頭去。

  見叫住他們是一個書生,一身文士打扮,眸子很亮,在其身后,跟著兩人,看情形是主仆三人。

  雖此時心情有些不悅,此人氣度,卻令這趙令吏不敢大意。制止住旁邊一魯莽漢子沖勢,趙令吏面帶笑意,步下一節臺階。

  朝對方一拱手,說著:“不知,三位叫住我等,所為何事?”

  他雖是個潑皮出身,外貌上亦不討喜,這接人待物上,卻也尚可。

  賴同玉只是笑笑,道:“只想問一下,這里可是縣衙?”

  “這匾上不是寫著嗎…咦,這匾呢?”本想指著上面那匾說些什么,可趙令吏說話間回首一看,卻皺起眉來。

  本來掛在這里的匾,竟不見了。

  “趙令吏,這匾怕是乘縣里沒有老爺,給那群刁民給摘下來了吧?”幾人亦是剛發現此事,見此皆是有點傻眼。

轉眼便想到何人所為了,定是那群刁民  “這群刁民若是讓我查出是誰干的,非要抽死他們不可”趙令吏恨恨說著,卻發現,他話還未說完,剛才問話那人,竟也步上臺階。

  面上卻帶著淡淡冷笑,越過他,直接邁步步入縣衙。

  趙令吏就要制止,突然之間,想到一事,就僵在那里,難道這位是…趙令吏最先反應過來。

  能以白丁之身,混到這等地位,自是腦袋不慢。

  趙令吏連忙跟上去,一進去,賴同玉便亮出身份來,果是新任縣丞賴大人。

  驗過印信和文書,趙令吏面色發白,忙上前見禮。

  “小的有眼無珠,竟沒認出您來,小的該打”他語氣謙卑說著,下手倒還真狠,一巴掌下去,已是見了紅印。

  賴同玉已在椅上坐了,見他這做派,亦是有些無奈,只問著:“這事無須再提,聽說你以前就管著石礦,我只問你,礦工鬧事,你究竟如何看?”

  “大人,小的認為,這事情卻從長計議。”垂首而站,趙令吏面帶恭敬,說著。

  賴同玉倒是真沒看出,眼前這人有這個眼力,欲要立馬發作他的心思就有些淡了,只看他一眼,淡淡說著:“哦?說說看。”

  趙令吏咽了下口水,心里暗暗叫苦。

  這縣丞老爺臉上仿佛六月的天,看不出個喜怒來,但這富貴,本就該從險中求,豁出去了。

  這樣想著,嘴上已經說著:“大人,刁民可恨,必須嚴懲,可是石礦本就屬縣里所管,若是處置不當,恐引起民憤,就算平了,礦工少了,也很難干事。”

  “你是這么想的?”賴同玉看著跪在面前之人,淡淡說著:“那之前為何不好好安置他們?”

  這話語氣雖輕,可趙令吏額頭卻見了汗,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小的有罪,之前心里想安置,卻是無能為力,小的只是做事的人,這拿主意的,卻非小人啊,還請大人您給小人一個戴罪立功機會,只要您一聲令下,小的一定將這事情處理妥當。”

  說完,低頭,俯首狀,等候上面反應。

  一片沉默,賴同玉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趙令吏跪在地上,直到真是哭的心都有了,賴同玉才有了反應。

  “既然如此,那這事,便交于你去辦…將礦工事處理好,這石礦亦需重開,若是辦好了有賞,若是辦差了,你這令吏也不用當了。”

  趙令吏聽了,多少有些遲疑說著:“大人,這安置事宜,只要大人撥下銀子,倒還好辦,只是…恕小的直言,這石礦已是開采的差不多了,若是再開采…”

  “你只管去做,其余事情,無須你來管。”賴同玉淡淡說著。

  見此,趙令吏只得領令下去。

  見趙令吏走遠,賴同玉身邊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問著:“大人,先前就查了這縣底細,這趙令吏本是潑皮出身,勾結官員謀利,橫行鄉里,為何您不將他革了?”

  賴同玉垂下眸子,淡淡的說著:“你莫看他潑皮出身,論起做事來,卻還可用,我初來乍到,貿然換人,只怕會耽擱了主公交代下來的事。況且,看他剛才那般言行,能力不弱,這事情交于他辦也好,若辦不好,再處置他亦不晚。”

  見賴同玉心意已定,兩個隨從自不好再說什么,應著:“諾”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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