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地一處山林,山上受靈氣蒸薰,長滿了各種各樣花卉。
時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一片,銀河星斗,雖然是八月夏暑,但是山高有涼,迎風吹舞,月光照耀,極目遠望,似乎整個蜀地,都可望。
蜀地多人跡罕見的山,此時,二位穿著道服的中年道人,正迎風挺立,掃看大地。
天際之上,星斗密布,閃爍、懸凝、晦暗、灼灼,各有光色,而在大地上,氣機沉浮不定。
“通玄師兄,你修持望氣之術,是否已感應到什么?”
“平真師弟,尚未明確,待我細觀。”
二人對話,此時,其中一人正凝感著大地眾氣,面色肅然,卻有著柔和明亮的丹鳳之眸。
還有一人,身材高大修長,五官柔和,眼眸也甚是明亮,氣質清雅淡然,讓人看著便甚是舒服,眸子微瞇,在等待結果。
片刻后,望氣的通玄道人,嘆息一聲:“這望氣吉兇之術,若不修到真人業位,果是雞肋啊!”
見后來平真道士有些迷惑,通玄道人就說著:“望氣之法,少者可感氣之吉兇,中者可觀氣之色相,大成者可觀茫茫大地氣相,我這門觀氣可稱大成,卻還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既能知吉兇,那就可趨避之,為什么師兄說它是雞肋呢?”平真道人就有些不明白了。
“哎,你只修道真,養氣培胎,卻是不通這門,這望氣之術,學者必有天賦才可入門,不過這也罷了,千人中,就有一個有此天賦,并不算太稀罕。”
“關鍵是,就算是真龍天子出世,也不過是赤光照室,龍不得水時,觀其氣色也不過是郡縣之人,而這類人太多了,比如本朝太祖,與草莽中時,不過縣氣而已!世上傳聞,天子下降有天子氣,沖天而起,都是妄傳,就算有也只是大略,不然的話,歷代潛龍豈不都被尋出而扼殺?”
平真道人有些悟了,原來就算是天子,在沒有集人前,氣相也是一般。
“而且若是集眾百萬,就算沒有根基,也有吉氣云集,有的甚至如華蓋者,比起潛龍,也不遜色多少。”
這就是說,哪怕是凡人,當到諸侯,也有諸侯云氣。
“而當真龍天子,龍入大海,顯出天子氣時,這時肯定已經掌握軍民百萬,雄視天下,就算知曉,又有何用?”
“唯有下追根基,上觀天命,中又與人道推演,才能在早期就尋得幾分真龍,可要這樣,必須是真人道果,非真人難以洞察幽微,所以我才說這是雞肋啊!”
“我觀蜀中大地,見灰氣處處彌漫,此是萬民之怨,或又是賊寇,又有眾白氣片片,這都是郡縣之氣,成都已有淡紅之氣彌漫,但是這僅僅是集了三郡之氣,未必應了天兆,畢竟魏存東已經五十,年紀太大,難以統一蜀中甚至圖謀天下。”
“不過,我自修煉這門望氣術,十數日不斷冥想和觀看蜀地,總感覺這一二年來,這天機,似有變化。”此時,平和面容上,亦現出困惑之意。
似是不解這既定天機,為何會突生變端。
“通玄師兄,可勘出,因何起這變化?”聽了這話,平真猛睜開雙眸,同樣看向那一片遼闊的蜀地,卻也看不出。
“不知,這僅僅是一種感覺,卻無依據可言,我只是這一年來,總感覺原本流暢的天機被什么打斷,有幾分亂相,使氣機混淆。”
在煉氣士的眼中,世界就是一個運轉的氣機,任何一生活于天地間的生靈,皆不可避免,受到氣機牽引,由生到死,從死再生,不斷循環。
自古以來,世間有無數身具大智慧之人,窮其一生的精力欲修習真道,即所謂煉氣士,以求超越生死、逍遙自在。
煉氣士通過身心上修煉,逐漸達到一種天人合一境界,從而堪破天地間的秘密,或盜或順,取天地真氣為己用,達到自己生存形態上之升華。
對這類有天賦有實力的煉氣士來說,這蜀地運轉的氣息本是流暢的天機,現在卻有斷裂重組的感覺,相對明顯。
“若天機真出變化,是否會影響到潛龍?”
“不知…但不無可能。”
知道通玄師兄身為三代弟子中翹首,望氣之術了得,又平時少言寡語,非夸大之徒,言出即實,他若這般說,這天機或許真起變化了。
平真一聽,便立即皺起眉頭:“通玄師兄,無辦法可阻止這等變端嗎?”
“平真,你該知曉,你我之輩,雖有一些法術異能,凡世贊我等一聲仙者,但你我卻依舊只是天意下的螻蟻,并非真已成仙成圣。這天地間種種變化,奧秘無窮,你我便是知曉,亦只能盡量多救一些人,讓世間多幾處凈土罷了。即使是我,亦無能力改變天機。”說完這話,通玄一轉身,準備離開。
卻又突然停下了,只嘆的說著:“不過,若是師父師叔他們,或會有所行動。這點我倒是知曉他們脾氣,可門中長老,近些年已多半閉關修行,何時出關,卻不可…”
就在這時,懸掛于他身后一把長劍,突然一陣清鳴響起。
“師兄,你的劍!”緊跟在他身后的平真驚呼的說著。
“潛龍劍居然自鳴了?”將背后的劍猛地拔出,橫在眼前,通玄的臉色微變。
再抬頭望天,本來柔和明亮的鳳眸也忍不住瞇了起來:“想必,師父他們,必是皆已出關了,這事麻煩了。”
“師兄…”
“這必是出了對潛龍不利事,你我速回門中。至于其他,非你我可左右,但聽師門之命即可。”
“諾。”而通玄望著東北方向那漸漸泛黑之天空,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
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潛龍天機,真起變化,師門為之投入心血和氣數皆將白費,不僅如此,從一開始,他們作為,便會由順天意,改成逆天命。
上天之罰隨時可落,而這天罰,對普通人還罷了,對他們這等煉氣士影響猶大。
師門平時一點點香火和功德積累的氣數,如果不能抵消罪孽,這只怕,就是折壽之罰,亦不能抹去眾人罪過。
甚至可能道脈就此消亡,只細想一番,便會心生寒意。
通玄專修望氣,精通氣運之學,他心想到此,心神不由更為震撼。
二人快速下去,片刻后,便于此山巔之處消失不見,再過片刻,于半山腰處現身。
此處,有一小道,可直通山之中心。進入之后,將會別有洞天。
二人不再猶豫,踏小道而上。
片刻工夫,一座山門。
一條溪流宛轉流過,潺潺流水,到處古木林立,淺草如茵,花樹行列疏整,繁花似錦,多種不可能于同一時節出現之花色,亦在此地爭相綻放。
山風吹動,松濤和溪流合為天籟,流泉水氣蒸騰,卻真是靈氣四溢。
山門奇景相疊,門中議事之處,便在一幽谷中的連綿房舍中,其中核心卻只一間,上面竟然有著罕見的玻璃,陽光正由上面斜射下來,照在中央,成了一圈三尺方圓的白光,映得通明。
再看光照之處,是一個三尺大三尺高的圓池,此時水深一尺,中間生著一朵青蓮一樣的蓮花,半開著,有五瓣,十數人凝神看著。
感應到二人進來,其中一人望向外面,說著:“他們已歸來了。”
說話間,有兩個矯健的身影,入內。
“見過師父師叔,以及眾位師兄。”通玄和平真垂首,向眾人見禮。
眾人微點頭,算是還禮。
“通玄,平真,你們歸來正好,現開始議潛龍之事。”一老者淡淡說著。
二人很快尋一角落處坐下,議事方始,這十數人,就是師門的核心了。
“諸位同門,今日喚爾等前來,便是討論這潛龍之事。要知,你我雖是煉氣士,卻也需借那真龍之勢,以助修行,如今,先前洞察之天機,怕是欲生變端了。”長須老者說著。
聽到此話,除通玄、平真二人,其他人皆微微一愣,現出愕然之色來。
“掌門,此話怎講?”
“潛龍之人,乃由真人測出,怎會出錯?”
“真人自不會出錯,只是如今從凡世傳來情況,卻頗為不妙,怕是有變數出現于凡世了。”
變數,出現幾率甚小,一出現便可擾亂天機,嚴重些甚至可改既定天命。
在場幾道士,聞此,皆略動容。
“不知掌門所提變數,乃是何事?”
“我等對凡世關注不多,卻要掌門解惑了。”幾個道士向老者注目,說著。
長須老者點頭,說著:“這是自然,各位先看著這青蓮池!”
“我師門傳承七百年,每年都有上百弟子行走天下,或主持道觀,積蓄香火,或治病救人,積蓄功德,或靠近官員,輔助執政,如此才積蓄一絲絲氣運。”
“氣運而足,三百年前,有三個真人同時在世,輔助君王,并且有緣得了青蓮異種,于是引得造化,造就了這小小青蓮池。”
“這青蓮池介于現世和法界之間,能使我門氣運不至于流失,又能培養青蓮,壯大氣運,單看這水深淺就可知本門氣運,并且我門神通法術,都由此而施展!”
這話大家都清楚,但是都凝神聽著,果然,這掌門道人頓了一頓,又說著:“原本以來,一直增長,可是今年以來,這池水不增反減,這就是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