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求親(一)
焦飛縱起了烏云兜,一路趕回通天河金鰲島,在碧游宮前落下了云頭,卻見到碧游宮中似乎比往日熱鬧。
焦飛心中奇怪,不敢先去麒麟殿復命,先去玉樓殿找了蘇真。蘇真換了一身華麗的鶴氅,正在丹室中打坐,見到焦飛過來,含笑道:“是不是奇怪為何今日碧游宮如此熱鬧?今日有漓江劍派的兩位長老來訪,就連掌教真人都說要破關出來待客,所以本派弟子都停了修煉,準備宴席等雜務。你是北極閣的執役弟子,所以沒什么事情攤派到你頭上。最近修煉的如何?陳太真師兄可有留下你幫他?”
焦飛把陳太真叫他采藥的事兒說了,蘇真笑道:“你運氣倒好!陳師兄為人看起來粗豪,其實規矩卻極嚴格,本門幾個三代弟子被派去幫他煉丹,結果都給攆了回來。你居然能夠得他賞識,也是一場造化。本門只蘇師伯,我和陳太真師兄三人,才修煉三法四訣中的天河正法,我的修為不及陳師兄多矣,有他指點你修煉,比我強盛百倍。而且過不多久,我也要為了破碎金丹,修成道基閉關,這一閉關不知是十年還是八年,你也見我不著了。”
焦飛拱手道:“小弟就先預祝師兄,道行大進,為煉就元神,注籍長生,奠定不世根基。”
蘇真笑笑不語,嘆了口氣道:“本來我若是不曾在查雙影手下,遭受了一次重創,為了恢復道力把千辛萬苦得來的一粒寒螭內丹耗去,這次成就煉氣第七層的道基乃是一蹴而就,現在就只能閉門苦修,耗去漫長時光了。”
焦飛也無話可說,當日還是他救的蘇真,不然這位天河劍派的六大弟子之一,就要命喪淮河邊了。此事他也勸慰不得,只能好奇的問起了漓江劍派兩位長老前來之事。
“我們天河劍派和漓江劍派素來交好,長有往來,這次漓江劍派兩位長老前來是為了結親,不過此事跟你關系不大,你可不用去管此事。”
焦飛大奇道:“我們修道,為的是長生!怎還有求親之事?”
蘇真笑道:“你以為誰都能修煉長生么?本派雖然郭祖師天縱奇才,也不是一個人創下了三法四訣這些不世道法,當時跟郭祖師一起結伴修道的共有七個人,號稱通天七子,可最后只有五個煉就元神,得了長生。到了我師羅真人,蘇師伯,掌教郭嵩陽真人這一代,總共二十八位師叔伯,卻還是只有五個煉就元神,現下還有六人在北極閣苦修。你我這一代最有希望問鼎長生的,就是你徐慶師伯的哥哥徐問。徐問師兄天縱奇才,五十年不到就煉氣絕頂,又機緣巧合得了一件上古仙人的法寶,就是別派煉就元神之輩也敵他不過。可惜徐問師兄太過氣盛,只以為煉就元神不過指顧間事爾,結果一進了北極閣就再也沒出來。”
焦飛聽得心頭一悚,暗道:“原來徐問是我師兄,不是本門前輩。”
蘇真又繼續說道:“各大派都有些長生無望的弟子,他們又想長生,便唯有一個方法,去跟那些天資橫溢之輩結成道侶。道侶的關系比師徒更近,便會沾光不少,歷代提攜道侶長生的事兒,雖然極少,但總有人覬覦這個萬種之一的機緣,好過了沒有。不過這法子你我都用不上,一來我們都是男子,沒有那個臉皮去舍,自家修煉不成,卻去托庇女孩兒家。二來你我都是本門真傳弟子,比內門弟子還高一籌,學有本派最深的道法,本門是不能允許天河正法這等要緊法訣外傳的。”
焦飛笑道:“看來小弟是沒這等艷福了,不然倒要去湊個熱鬧。”
蘇真笑道:“我是說你我不能靠此法得人提攜,不是說你我不能跟人結道侶。結成道侶之后,必定要有一人舍了本身的家派,投入另外一家。你我是不能另投別派的,但是若是漓江劍派的師姐,師妹看上了師弟你俊秀,她們嫁過來無妨。”
焦飛醒悟道:“原來到我們天河劍派求親的人,都是中不得真傳的弟子,漓江劍派也不在意這些人來去。”
蘇真笑道:“師弟領悟的不錯。”
焦飛搖了搖暗笑道:“我自家還不知能不能長生,要真帶了個累贅,修為更上不去了。這種熱鬧我去亂湊,反惹那些低輩弟子笑話,不如先把藥材給陳太真師兄送去。”想到這里,焦飛拱手跟蘇真道別,直上了麒麟峰。
陳太真見得焦飛回來如此之快,也不禁有些驚訝,焦飛把救了九尾兒的事兒說了,陳太真笑道:“你倒是好心有好報,不過虞元那孩子就憋悶了,他要是殺了那頭胭脂虎,奪了內丹,十有八九能在十年內晉身煉氣的第六層,金丹大成的境界。不過這樣也好,我就不大瞧得起這種借用外物提升功力的法子。除非是迫不得已…”陳太真一向豪爽,但是說起此事也略有猶疑,焦飛不敢怠慢,忙把所有的藥材都取出來,問道:“陳師兄可是這就開爐煉丹?”
陳太真呵呵一笑道:“本派有如此新鮮的熱鬧,我還煉什么丹,這丹晚一會不打緊,要是慢了一步人都被搶走可就糟糕。”
焦飛奇道:“難道陳師兄也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要借此機會求親?以陳師兄的修為,想必漓江劍派的姐妹是個個都愿意的。”
陳太真伸手一拍,笑罵道:“我都老大不小的一把年紀,還求的什么親!你師兄我只是受人之托,要幫忙一個晚輩罷了。”陳太真嘆了口氣道:“我看你也是個一味求長生料子,其實很多人自家心底早就不指望長生,只求延壽幾百載,過的比凡人逍遙些。道門中娶妻娶妾在所多有,他們倒是看得開,反倒是我們看不看罷了。”
焦飛激靈靈打了更冷戰,把自己一股頹廢念頭壓了下去,沉聲說道:“小弟只求長生,不要這長生前的幾百年逍遙!”
陳太真呵呵一笑道:“說這話的人多了,但是能有焦飛師弟你這般斬釘截鐵,一往無回語氣的卻極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修行艱難,只覺得入了道門,便是一步登天不算。”
焦飛躬身一禮,說道:“還要多謝陳師兄開解,讓小弟修道之心又堅了一層。”
陳太真有事,不一會便即離開,焦飛便一個人在丹室中留了下來。他也不著急修煉,反倒是記起了曾答應過碧玉蝎子精九尾兒煉造定顏丹的事兒。“修道之人也不可能一味求長生,不管其他,畢竟總要打理生活。這煉丹跟修煉法術一樣,也都是修道人必須的手段,何況還有時候修為到了瓶頸,煉一爐仙丹助長修為,也是慣用的手段。我正好趁此機會,熟悉一下煉丹的手段。”
陳太真的丹爐也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器,卻并非他自己煉制,這座丹爐中的火焰永不熄滅,乃是煉丹的最好器具。焦飛把孟闐竹送的醫經默默背誦了數遍,確信把煉制定顏丹的每一個步驟就記憶無訛,這才把手一張,一團似云非云,似霧非霧的白氣在掌心丟溜溜的亂轉。
這是他跟陳太真學習的小諸天云禁真法內道三十六符箓,雖然焦飛未能把這法術修煉到一年生云,頃刻萬里的地步,但是用來控制丹火,祭煉定顏丹卻足夠了。云禁之法本來便是水系法術最大的一支,焦飛精修兩家真傳,習練這小諸天云禁真法總比別人容易些。
焦飛學著陳太真開了爐火,先把絳珠草投了進去,打了一道小諸天云禁真法的法訣,若無這法訣護了絳珠草,縱然丹爐中火氣溫和,也是一下子就煉成了灰燼,根本不成其丹藥了。仙家手段和人間合藥的手段不通過,反倒是跟祭煉法器有幾分共同之處。需要以一門煉丹的法訣,護住了藥材,緩緩烘焙,這才能把藥力發揮出來。中間還需要種種手法,以道門符箓祭煉,轉化數十種藥材的藥性,不然這些藥材天地生長,凡人運氣好了也能采到,如何卻練不出仙丹來?
焦飛于水系法術頗有天分,這小諸天云禁真法他雖然修煉的還不足真正威力的百分之一二,但是一團云水之氣護了絳珠草,在丹爐中緩緩翻滾,頓時有一股清香透了出來,讓焦飛心情一松。這第一步做好了,絳珠草沒有被爐火烤焦,就算后面幾步失手,也可下次收集了藥材再煉。若是這一步失手了,焦飛哪里也尋不來第二顆絳珠草。
焦飛升空一道法訣的威力不夠,連續捏了三道小諸天云禁真法打入了丹爐,這才放心按照醫經上所說,把第二份九種藥材投入了丹爐。焦飛膽大心細,隨手又是一道法訣,裹了這九種藥材,在絳珠草之外形成了一環。煉丹本來是個極耗費真氣的事兒,所以道門煉丹多借助煉丹童子扇火看爐,自家可以趁機打坐恢復真氣法力。
本來不要說以煉氣入竅的修為,就算是有煉氣成罡修為之人,煉制一爐丹藥也要累的宛如老狗一般,也只有焦飛,他學的天河正法號稱天下真氣渾厚第一,他雖然才打通了一百零八個竅穴,但是渾厚真氣也絕不輸普通門派煉氣成罡之輩。加上還有玄冥真水的法力,可以互相替換著來,倒是讓焦飛一直都支撐了下來。
定顏丹只是最普通的丹藥,比不得陳太真開爐煉的水云丹,因此焦飛花了五六個時辰,便把所有藥材都投入了丹爐,他舉手封了丹爐的門戶,這才松了一口氣,半點也不敢耽擱的打坐起來。
“沒想到煉丹這般耗費法力,我竟然足足用去了十余滴一元重水,接下來看著爐火也是個苦力活,不曉得我能不能順利開爐收丹。”
等焦飛真氣恢復的七七八八,丹爐中忽然火焰大旺,焦飛掐指一算時辰正好,心中暗道:“這不是丹藥要煉成了罷?我要細心掌握爐火。”焦飛上次幫陳太真煉丹,不知耗費了多少力氣,但是也爐火的掌握也算是有了三分心得。這看顧爐火比投入藥材時更疲累十倍,饒是焦飛心智堅毅,法力也還算渾厚,在一爐子定顏丹煉下來,也是累的全身汗出如漿。畢竟上次他只是扇火,一起都有陳太真照顧,這次獨立一人煉丹,焦飛才知道辛苦。
“幸虧定顏丹只是普通丹藥,除了能駐顏不老,也不算什么上乘。除了主要的一株絳珠草難得之外,煉造倒不繁復,不然我怎么也不可能支撐下來。”
眼看爐火純青,焦飛知道這是快要到了最關鍵的一個步驟“拉丹”投入爐火中的藥材有配額,但是懂得“拉丹”的手法便能讓所有的藥材盡數化為丹藥,不懂得的就會浪費七八成藥材,所得丹藥卻少。當日陳太真演習這一段手法時,特意放緩步驟,方便焦飛偷學,現在輪到焦飛自己出手,更是加了十倍的小心。
這黃臉少年把心一橫,將一十三滴一元重水一起逼到了小諸天云禁真法的內道三十六種子符箓中,到了這么猛的一股真氣,焦飛凝聚出的幻符就比方才清晰了十倍,蘊含的真水精氣也精純無匹。
“呸!成不成就,便在此一舉!丹爐給我開吧!”
焦飛一鼓作氣,半點也沒猶豫,把這一道法訣打入了丹爐當中,丹爐中火焰漫卷,都快燒到了他的道袍,但是焦飛眉眼也不眨一下,伸手一招,丹爐中烘焙的三十九種藥材,包括了絳珠草就化合到了一起。本來這些藥材的清香各不相同,層次分明,但是當焦飛合丹之后,這些藥材頓時混溶成了一塊,反而味道全失。
焦飛全神貫注,額頭上一滴滴的汗水落下,緊張到了極點。他不是著急這爐丹藥,煉丹也是修心,修道,若是關鍵時刻撐不住,日后修道的時候,也就缺乏了這一股氣運,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然。焦飛絕不想在最后關頭失敗。
爐火把被煉成了一塊的丹藥細細燒灼,似乎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出爐,焦飛不敢有絲毫焦躁,按耐了諸般情緒,也不敢有絲毫分神。丹田中的小諸天云禁真法種子符箓,已經被他灌注了法力,隨時能發出最后一道收丹的法訣來,但是就是丹藥遲遲不開,他就是拉了弓,獵物卻忽然縮頭不動一般,手臂不管如何酸麻,卻始終要穩定如恒。
“開了!”
忽然間,那塊丹藥發出了噼啪之聲,焦飛把手一招,最后一道符箓化道白虹,把丹藥整個分成了二三十塊,在空中丟溜溜的亂轉,最后化成了清香撲鼻的丹藥。焦飛心中欣喜無定,忙伸手拿起了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玉瓶,收了所有的定顏丹。
“我的最后關頭,拉丹的手法還是不成,上一次陳太真師兄至少把九成以上的藥材拉出了丹來,我最多也不過拉出了六成的丹,糟蹋了一小半的藥材。”
不過第一次開爐煉丹,就有如此成績,焦飛也足堪**了。這定顏丹一粒便能駐顏不老,雖然焦飛只拉出了六成的丹來,可是也有二三十粒了,足夠跟碧玉蝎子精九尾兒交代有余,他倒是能夠落下來大部分的定顏丹,雖然焦飛也不覺得這丹藥能對他有用。。
這一次煉丹雖然時間比上一次幫助陳太真扇火要短的多,但是疲累卻猶在那次煉丹之上,焦飛收了定顏丹的玉瓶,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他睡下沒多久,陳太真就笑呵呵的帶了兩個女子走了進來,見到焦飛衣冠不整的躺在地上,老臉就有些尷尬。跟著陳太真來的兩個女子,一個氣質高潔,冷若冰霜,一個卻給予人春風撲面,一室都是暖意。焦飛若是沒睡著,定然都認得出來,那個身材稍微高挑,冷若冰霜的正式越輕寒,另外一個卻是跟他關系還很融洽的孟闐竹。
“這孩子,怎如此不穩重?居然在丹室里就睡下了。虧得孟師妹和越師妹還記得和他有一面之緣,前來看望他。”
陳太真正要喚醒焦飛,孟闐竹卻攔了道:“看焦飛師弟似乎十分疲倦,爐火中尚有余溫,應是剛才煉丹,耗盡了精力。還是不要叫他好了。”陳太真嘀咕了兩聲,在焦飛耳邊壓低了嗓音說道:“你小子亂動我的丹爐,回頭才跟你算賬。”
其實這三人一進來,焦飛就從夢中驚醒。他畢竟是個修道的人,陳太真,孟闐竹,越輕寒等三人又沒隱蔽了氣息腳步,才一踏入丹室的院子,焦飛就知道了。但是焦飛現在這樣子怎好見人?不消說道袍比爐火燎著了一大塊,頭發都有些焦枯,臉上都是黑煙,跟鬼也似,孟闐竹和越輕寒都是冰紈般的道裝,跟畫上仙子相仿,由不得他不自慚形穢。
陳太真這般一說,焦飛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正要思量是不是“醒”轉過來,解釋幾句,越輕寒忽然問道:“焦飛師弟,你剛才開爐煉的是不是定顏丹?”
越輕寒直來直去,這么一問,那是把焦飛裝睡的事兒揭穿了,讓這黃臉少年老大不好意思,一翻身爬起來道:“前些時候小弟出門幫陳師兄去采藥,無意中得了一株絳珠草,就試著煉了一爐定顏丹。這定顏丹的丹方還是孟姐姐當初送我的醫經上記載的哩。”
越輕寒玉容如冰倒也看不出來喜怒哀樂,只對焦飛問道:“不知焦飛師弟你煉成了沒?”
焦飛點頭道:“小弟僥幸煉成,只是拉丹時手法不好,毀了大半的藥材,只得了二三十粒。越師姐可是需用此物?只要您留給我兩粒,其他的盡管拿去。”
越輕寒和孟闐竹同為漓江劍派的四大弟子,一身道法不消說是極厲害的,焦飛和孟闐竹關系尚可,但是越輕寒卻是天生的一股冷淡的脾性,他根本無從結交。見越輕寒忽然問題定顏丹,焦飛自是好不吝嗇的把整只玉瓶都遞過去了。
越輕寒淡淡說道:“我也要不那么許多,便跟你討五粒,日后有以回報。”
焦飛看著越輕寒,隨手捏出一個羊脂玉的瓶子來,從自己的那個玉瓶中傾倒出五粒定顏丹,素手如玉,和兩枚玉瓶相映生輝。越輕寒的玉瓶倒是上佳美玉,跟美人兒玉手一般溫潤,焦飛自己的那個玉瓶,不過是隨手準備下的,就顯得質地次了許多。和越輕寒玉手放在一起,頗有些不協調,顯得寒酸了些。
“這修道之人也講究美食美器,只是我還不夠那個資格,等我煉就了元神,能夠長生不老,或者有機會考慮這些罷。”
焦飛從越輕寒手中拿回了自家的玉瓶,拱手說道:“幾粒丹藥,還不是什么珍稀之物,也只是借了陳太真師兄的丹爐煉來試手,哪里值當什么?還敢需要越師姐報答!我這丹方還是孟姐姐給的呢,講究起來,此物孟、越兩位姐姐也有一份的。”
越輕寒收了定顏丹,似乎心情歡悅,難得多說了幾句道:“孟師妹倒是廣結善緣,焦飛師弟入門才不許久,就有這般修為,日后你討救兵的地方又多了一處。”
孟闐竹微微笑道:“師姐說笑了,不過這話還真是如此,出門行道誰不遇上些麻煩?焦飛師弟進境如此迅速,不日便可追上我們姐妹,到時候孟姐姐有求,你可不能拒絕。”
焦飛甚感惶恐,連忙謙遜了幾句道:“兩位姐姐說哪里話來,若是我能有本事,讓兩位姐姐也得以借助,乃是焦飛天大的榮幸。”不知不覺間,焦飛把越輕寒也從師姐喊成了姐姐,關系又緊密一層。陳太真在旁聽得確真,心中暗忖道:“焦飛師弟人緣到好,本派有蘇真,徐慶師弟愿意幫他,外面還有孟師妹,越師妹這兩個硬手。不似蘇星河師伯那般脾氣古怪,雖然派中許多人都受了蘇師伯的恩惠,緊要關頭卻難得尋得人幫手。不然這次怎會吃了藍犁道人的大虧,連性命都保不住!”
修道之人等閑不招惹事端,但也有避不過去的爭斗,誰也不敢說自家道法無敵,長勝不敗,同道好友越多,遇到了事情便能有個緩手。修道人不貪慕世俗之物,但是一應的法寶,丹藥,天材地寶,丹訣,法術,都比世俗之物珍貴的多。有些事情,比如要煉一爐能夠提升修為,沖破瓶頸的珍奇丹藥,沒人相幫,絕做不來,不是至交好友,誰敢請來護法?要祭煉一件不世的法寶,需要多人一起出手,沒有生死與共的同門,甚或同道至交相幫,誰敢大刺刺的請個不知根底的人幫手祭煉?
不管道魔諸派,還是佛門雜家,沒有同道至交,修行路上就要坎坷無比,有人私心自用,只一回被人知曉,就再也交不著朋,遇到事情也只有一個人死扛罷了。
便是因此緣故,那些殺人如宰小雞,翻臉無情的人物,也不敢輕易禍害了朋友,遇事總要顧及幾分臉面,講究些“信、義”二字,免得鬧的孤家寡人,眾叛親離。遇到大事無人援手,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舍長生之外,一切法寶,丹藥,道法,都是虛妄。真能求得長生之人,也知道何者為貴,畢竟煉就元神除了本身修持之外,一切外在的手段全用不上,就算搶奪了天下奇珍,還是不得長生。
越輕寒本來雙眉入鬢,鳳眼含威,身上的一股威勢讓人不敢靠近,但就在這一兩句話的功夫,對焦飛的態度就緩和了許多。孟闐竹笑盈盈的,心中暗道:“當日是我失算了,若是把焦飛師弟介紹到本門哪位長老門下,現在定是一飛沖之勢,絕不會遜色在天河劍派的成就。看焦飛師弟在陳太真師兄這里如此隨便,顯然已經深得諸位長老信任。看來我跟諸位正教的長老眼光還是有些遜色,竟然當面錯過了焦飛師弟這樣的奇才。他能在短短一年內從不諳道法的尋常少年,到了煉氣入竅的修為,還能獨立煉丹,已經是道家九大派中百年罕見的人物。”
“咦!若是這般,這件事兒倒可以做得!”
孟闐竹雖然待人和藹,但卻極是自傲,其實比越輕寒這樣冷若冰霜的還要難以接近,焦飛能夠討得她歡喜,幾次攀談,已經是難得之事。她見焦飛言語陳懇,心下又歡喜了幾分,生出了一個念頭來,勉勵了繳費額誒好幾句這才對陳太真說道:“我們姐妹跟著兩位長老來求親,幾位師姐妹的事兒都定下了,今日見到了焦飛師弟,我忽然想再做一家親事,陳師兄長兄如父,應該可以做主罷?”
陳太真本來從容自若,看著三人攀談,忽然聽到了這一句,臉上立刻變色,想也不想的拒絕道:“焦飛師弟卻是不方便結道侶,孟師妹的好意,老道也只能推拒了。”
孟闐竹愕然一愣,吃驚道:“難道焦飛師弟已經是真傳弟子…”她說了這一句,立刻醒悟,住口不言,但是內心震動事實太大。要知道道門諸大派雖然收徒不少,一輩中十幾個,乃至幾十個內門弟子都不出奇,但是只有極少數的秀出之士,才能夠獲得本派真傳。漓江劍派也只有四大弟子,天河劍派多些,也不過六人而已。這些大弟子慣例被稱作真傳弟子,才是真有希望煉就元神,能夠長生不老的。
“焦飛師弟才入門多久,就能獲得如此賞識,難道我的眼光居然如此差勁,白白錯過這般良材美質不成?”
不說孟闐竹心下懊喪,就連越輕寒也微微吃驚,她們都不知焦飛能有如今成就,除了個人極端努力,向道心堅之外,多是機緣巧合,換了個人絕不能學步,有如他這般成就。
不過孟闐竹轉念一想,話已出口,也不好回收,就笑道:“焦飛師弟天資,我們漓江劍派怎敢有了拉攏之念。是我有個小師妹,天資尚可,但是卻不知上進,門中師長都極喜愛,也不好說她。眼看如此美質良材卻要荒廢,我這個做師姐的也頗替她擔憂,也許只有出閣之后,有了夫家管束,待她嚴厲些,才知道上進。”
陳太真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輕笑道:“如此焦飛可就要承情了,幾粒定顏丹就能換得一個美嬌娥,多么劃算的生意。”
焦飛聽得額頭冒汗,期期艾艾的說道:“孟姐姐雖然是好意,但是小弟修道才一年不足,怎敢有這樣的念頭?”
孟闐竹笑道:“你以為我的小師妹就那么容易給你不成?就算她父母也未必舍得,就是先定下來,然后兩家還有許多事兒做,總要多見個幾面,籠絡感情,萬一你們脾性不合,此事還未必能成。我們是修仙求道的人,不是那些凡夫俗子,父母之命就定了終身,也不管兒女如何,何況我還只是個做師姐的!總要你們情投意合,才會捉人下聘,講究合禮。”
焦飛這才松了口氣,不過還是心下惴惴,暗道:“苦也,剛才跟蘇真師兄聊過此事,我這樣的人是不能投入別家門派的,只能從別派娶親過來。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長生之路在何方?怎還能帶這個累贅?也罷,到時候我裝作愚笨些,只要讓那女孩兒煩了,惡了我,自然就此事不成。”
焦飛心中拿定了主意,臉色才好看些,孟闐竹和越輕寒在陳太真的丹室中坐了一回,商量了兩派結親的許多事兒,這才殷殷告辭。其實雖然此次漓江劍派來了兩位長老,也只是為了顯得禮節隆重,主事兒的還是孟闐竹和越輕寒這兩位大弟子。天河劍派這邊也是如此,一應都由陳太真出頭,掌教郭真人也只是陪著兩位漓江劍派的長老,并不去管這些瑣事的。
陳太真看焦飛還有些神色不屬,不由得笑道:“焦飛師弟,你是歡喜的傻了么?怎么還未真個結親,就如此恍惚,這可不是修道人器量!”
焦飛苦笑道:“師兄說笑了,小弟也只是在想如何推拒此事,我自家還求不得大道,怎敢做這樣的事兒!只怕多了這個拖累,日后修煉更加艱難。”
陳太真呵呵一笑,說道:“你以為漓江劍派的師妹,師姐有這么多,還能讓你挑挑揀揀不成?放心!不等你真個煉氣大成,最少也要凝聚金丹,才有機會見著人的。現在擔心這些轉無趣味,這一次漓江劍派會嫁過來兩人,招走一個上門的,那都是雙方師長商議過多次才最后定下來的。仙家道侶要比尋常人娶親還甚重的多,畢竟是最少數百年相伴,沒有真情實意,哪能相看兩不厭這許久?”
“況且,我們修道之人素來不禁婚嫁,但要真個談婚論嫁,多少也要有些底氣,這嫁妝,聘禮都是不能少的。現在是人家來跟你結親,就算送幾件上品法器做媒,也是當然之事。除了那些煉就長生,一意逍遙的大神通之士,或者學著人間帝王,收幾百個女子充作后宮,排解長生寂寞。其他道侶都是互相扶持,共同上進,也不見得就比一人獨秀慢了修行,不然大家都是一人獨修,還收什么徒兒,交什么朋友?自家在荒郊野外苦個幾百年,連門派也不用開創了。”
“我們天河劍派的郭祖師,還不是跟六個同道一起參詳大道,這才創下了天河劍派?甚至還跟一位道友結成了道侶,生下了六個孩兒。我的師尊郭嵩陽真人,便是祖師最小的一個兒子,也不見祖師耽擱了什么修為。”
陳太真頓了一頓,有些不懷好意說道:“甚至有些人苦求長生不得,尋一些蹊徑出來,就必須道侶兩人雙修,比一人修道要多出一條大路來。沒有這些好處,你當別人都是傻子,愿意帶個累贅么?”
焦飛心道也是:“早就聽說那些沒有門派的散修之士,最愿意和幾個至交同道一起修煉,在道法上可以互相研討,彌補自家不足,轉比一個人修行容易些。那個什么角山雙鬼不是就在一處修煉?只是他們互相間未能推心置腹,各有私心罷了。道侶也不過就是比這樣一同修行的同道好友親密些,是沒有我想的那么叫人生畏。不過這種事兒,我不大喜歡,到時候還是推拒算了。”
焦飛把這種想法壓在心底,倒也沒有跟陳太真說起。陳太真本就有事兒,跟焦飛閑聊幾句,便讓他自家修煉,揚長而去,向掌教郭真人稟報兩派結親的事情去了。
焦飛煉丹耗盡了精力,雖然掙扎著醒來,但是卻依舊疲累,跟孟闐竹,越輕寒,陳太真說話的時候已經是強自支撐,陳太真一走,他立刻跌走了下來,運起了天河正法,恢復消耗的精力。在焦飛的丹田內,自成一個小小的世界,丹田的最底下是一滴一元重水化成了一灘小小的湖泊,湖泊之上的正中是五金精氣凝結成五彩金丸在緩緩轉動,天河九箓劍訣和天河收寶訣連成了一道長虹,從一元重水所化的小小湖泊沖出,貫穿了五金精氣凝結的五彩金丸。
除此之外,九字大日光明咒化成了一輪紅日高懸,小諸天云禁真法內道三十六符箓團團成了一朵云氣,托起了九字大日光明咒所化紅日,如夢似幻,虛無不定。
當焦飛運轉天河正法,無數先天水精之氣被收攝到了丹田內,化成雨露,經過了小諸天云禁真法所化云氣,匯聚到了丹田最底部的一滴一元重水所化的小小湖泊當中。不旋踵,湖水漲溢,一輪明月般的水光生出水面,轉瞬脫出丹田,在另外一處竅穴停留了下來。每當有一處竅穴被一元重水填滿,焦飛的精力就恢復了一分,他足足打坐了五六個時辰,這才精神奕奕,恢復了全部的精力。
恢復了精力之后,焦飛并未停下修煉,把天河正法換成了黑水真法,玄冥真水透出了肌膚,在他身體周圍化成了一條似霧似幻,張牙舞爪黑龍,這并非是修煉黑水真法應有之相,只是焦飛以法力自行凝聚的幻想罷了。若是玄冥真水到了能化形而出的地步,他的功力就非是現今這般了。
自從黑水真法修煉到了第二層,這股玄冥真水內蘊的寒氣就一日盛過一日,冰系法術和云系法術一般,都是水系術法中的旁支大宗,只是焦飛并不懂得冰系的法術,讓他凝水成冰倒是不難,但這又算什么法術了?除了變個戲法,冰涼一下茶水,也無什么大用。
焦飛在黑水真法修煉到第二層,自行領悟了黑水真瞳的神通,已經算是天賦出色,要讓他在短短時間內,再領悟出一門冰系的天賦神通法術來可就十分為難。焦飛一面運煉黑水真法,一面琢磨玄冥真水的奧妙,他知道這部魔門法訣別有一功,從來不曾荒廢了修煉。
尤其是上一次在馬武手下受了重創,后來天河正法修為倒退,被玄冥真水吞噬了之后,黑水真法直沖了第二層,焦飛就知道這部魔門法訣和天河正法兼修,只怕會有些助長修為之力。尤其是在黑水真法修煉到第二層之后,他的天河正法進境便快了許多,焦飛對黑水真法更是重視。
焦飛把玄冥真水的寒氣都收束在周身,這股黑不見底真水一顯形,就把附近數十丈方圓內的水流,都納入了掌控,焦飛通過了玄冥真水操縱的水流,就能感應到極遠的地方。他把神念放了開來,頓時把陳太真的這座丹室,還有周圍的幾座院落都納在了心海,就宛如歷歷在目一般。
“咦,怎地這個地方有些奇異?”
焦飛猛然記起了五娘等七姐妹,恍惚記得那些放置青銅巨鼎的院落便在那個方向,匆忙把神念退了回來。他在麒麟殿來去,也是云中走,但是不管他怎么仔細觀察,從天空細細查看,也找不著那日誤入的院落,便對五娘姐妹深有戒心,從來不曾想過持了五娘所贈的令牌,去探望這個來歷十足古怪的女子。
“還是不要在麒麟殿亂作窺探,等我回北極閣再琢磨這些法術罷!”焦飛收了玄冥真水,一抖道袍,心想要不要先去換件衣衫。
焦飛拿回了劍囊之后,也不知怎的,總是懶得使用這件法器,寧可用烏云兜來裝著東西。不過烏云兜常要來用,他的換洗衣服什么的就都放在了北極閣。左右一想,現在碧游宮中正熱鬧,他在這里也是無趣,陳太真又事兒忙,也未必有閑心來指點他,焦飛開始還覺得北極閣冷,現在反而喜歡那里清凈,百無禁忌,不似這里動輒就要惹出事兒來。
“還是回去罷!”
焦飛自忖畢竟是北極閣執役弟子,時常不在也不是好事兒,一頓足就縱起云頭,繞過了麒麟峰在后山的北極閣落下,這北極閣上空一直都被北極磁光大陣護著,沒有焦飛手中的北極閣執役令牌,旁人根本進不去。不過金鰲島乃是天河劍派的根基,等閑也無人趕來討沒趣兒。
在北極閣落下了云頭,焦飛先去換過了一身干凈的道袍,他的這些東西,都是水盈兒幫忙置辦,一應所需都極齊備。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焦飛頓時覺得清爽,便在北極閣前的露臺上打坐,反正他除了修煉也別無事情。
今日也是該著焦飛有事兒,他打坐了沒多久,正在運煉天河正法,就有七八道金光從前面飛了過來,在北極閣前落下,若是往常,焦飛就把北極閣的北極磁光大陣開了,任人進出,畢竟來的都是天河劍派的弟子,但是他看到這七八道金光都是自家的天星劍丸,就有幾分惱火,悄悄捏了隱身訣,頓時把身影隱去。
這些人里,為首的還是虞元,除了焦飛上次見到過的那些人之外,還多了一個紅衣少女,焦飛辨認那個紅衣少女的御劍家數,竟然是漓江劍派的傳人,不由得就想到了方才,陳太真和漓江劍派二女所商議的婚事中,恰有一個這般模樣的,許配給的人正是虞元。
“雖然這個紅衣的少女,比虞元似乎大了七八歲,但是修道人中動輒幾百歲的壽元,大了這點到不算什么。雖然有些童養媳的嫌疑,但是人家自愿干我什么事兒,都是他們小夫妻感情不錯,居然才定親,就廝混在一起了。”
焦飛也不知這些人來北極閣何事,但是卻拿定了注意不開口,也不開放北極磁光大陣,反正他是北極閣的執役弟子,不讓在此地閉關的前輩被人打攪,乃是應該的職責。上次焦飛放了人進去,那也是事先稟過的。
虞元帶了一眾人到了北極閣上方,就有些忸怩,對身邊的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說道:“盧師哥還是你來叫門罷,我不大起的過那人,不愿意跟他搭言!”
被虞元稱作盧師哥的那人笑道:“他雖然不成器,總也是你我的師叔,稱呼一聲能怎地?”
虞元鼓起了腮幫子嘟囔道:“盧師哥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氣,上一次我埋伏了好久,等那頭胭脂虎精度過雷劫,就要下手奪取她的內丹,卻被此人攪黃了,還大刺刺的不理我,似乎他多么有理一樣。不是我尊敬長輩,早就給他難堪了。”
盧師哥也微有怒意道:“若是你奪了煉成氣候的妖怪內丹,豈不是轉眼就能凝練金丹了?這人果然可惡,待會我叫開門禁,也要好生譏諷他幾句,這人怎的如此嫉妒他人的機緣!居然還下手破壞,縱然我們跟他有些不敬,這么做也忒小心眼了。”
焦飛暗嘆一聲道:“你們也修道,妖怪也修道,怎見得就該你們奪她的內丹?你們拜在天河劍派門下,從煉氣成罡到凝練金丹還如此艱難,何況那妖怪沒有道家真傳,全靠一個人苦苦摸索,并不比你們更艱難了百倍,做人怎的沒有一點惻隱之心?你們左一句要給我難堪,又一句要譏諷我,就知道我一定給你們放開北極磁光大陣?”
焦飛心中惱怒,任憑那盧師哥高聲呼喚了幾十句,也只做沒有聽到。到了后來虞元不耐起來,也跟著一起呼喝,焦飛也只做天上刮風。
這些人叫了多聲,也不見有恩兜搭,心中都冷了,虞元當頭便叫嚷道:“怎的那黃臉的家伙不在北極閣?他身為執役弟子居然亂走,我要去跟徐慶師伯告發他!”
盧師哥也道:“我們是來求見徐問師伯,想商借他老人家的無形劍,若是連北極閣也進不去,怎么能借到這件法寶?沒有這件法寶,如何能去神劍峰尋寶?”
虞元似乎也束手無策,只是放開了嗓門大叫,焦飛聽了他們的交談卻心中忽然一動,暗叫道:“我怎么忘記了這件事兒?不久前蘇真師兄還說過——徐問師兄天縱奇才,五十年不到就煉氣絕頂,又機緣巧合得了一件上古仙人的法寶,就是別派煉就元神之輩也敵他不過。我怎么就忘記了?看來這件法寶還在徐問師兄身邊,我若是能得在手里,就算暫時用不到,總有能用的上的時候。”
“一件法寶何等珍貴?就算我們天河劍派也不過寥寥幾件,蘇真師兄,乃是陳太真師兄,徐慶師兄這些人手里都不曾有。何況這件法寶居然叫做什么無形劍,只怕是一件能夠殺人于無形的厲害飛劍,天下道魔兩家,佛門旁門最厲害的飛劍飛刀,聽說也只有十余口,不知這口無形劍算不算其中之一。”
焦飛心中一熱,拔腳就走,再也懶得理會虞元等人。這些三代弟子并不知道徐問已經坐化,這就讓焦飛有了極大的機會。
現在焦飛是北極閣唯一的執役弟子,只要他不上報,絕對無人知道徐問坐化的消息。到了北極閣閉關沖擊元神的人,本就不許焦飛這等執役弟子去打擾,他完全可以把事情推脫的一干二凈。
“只要我找機會把這些人放入進去,最好是讓他們偷入進去,若是他們從我身上搶了北極閣的執役令牌就更好,徐問師兄身上丟了無形劍的事情就更跟我無關了。”
“我也不求能保有這口無形劍,只要落在我手里參詳幾日,領悟一些祭煉法門,也是天大的好處。”
焦飛可不是溫潤的君子,只懂得謙讓,他能為了修道長生舍棄一切,也能為了在這條路上走到最后去爭求一切。
法寶之貴重和道魔佛雜四家平常煉就的防身御敵的法器全然不同。法器只合煉氣層數的修士們用來爭斗,到了煉就元神的大修士,舉手投足間就能發出厲害法術,法器級別的器物在元神級的大神通之士手中,有等于無,根本派不上用場。只有真正煉就靈性的法寶,才能在元神級的大神通修士的爭斗中,起到決定勝負的作用。
法器與法寶之別,就如同煉氣士與元神級數的大神通者之間的區別,就如不得長生與注籍長生之別,由不得焦飛錯過。
焦飛甚至在聽得無形劍三個字之后,甚至起了潛逃離開天河劍派之心,不為別的,就因為法寶還有一樣法器所不曾有的大能力,也能注籍長生。
只是焦飛隨即就想得明白,若是天河劍派得知徐問已然坐化,絕不會放任無形劍這樣的厲害法寶被人偷走,除非自己煉就元神,不然萬無可能把這件法寶據為己有。可要是他真的煉就元神,也無需偷竊這件法寶了,便是大大方方的據為己有,別人也不會說他,只能贊他有大機緣,大運道,該得此寶。
想要修煉到元神鑄就,長生不死的境界,需要有出群天賦,極大機緣,無窮努力,這才不過是有了一線之機。很多天資出眾的修士,最終也過不去那個坎,便有人想出了其他取巧之路。其中一條便是合籍雙修,故而天河劍派,漓江劍派這樣的道門九大派之二,也會熱心結親這件事兒。不過合籍雙修有許多限制,便是煉就元神也比真正的元神大成之士遜色許多,雖然是一條路,還不如另外一條方便些。
法寶都生出了靈性,開了靈智,便如元神級的大神通之士一般,能夠永恒不滅。便有人想到了以法寶為寄托,煉就第二元神,一樣能夠長生不死。只是這條路雖然捷徑,卻危險無比,要把法寶的靈性抹去,以法寶為軀殼,只要一點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我聽說若是煉氣大成,到了第九層溫養的境界,壽元至少有六七百載。徐問師兄已經是煉氣到頂之人,居然也只活了三百余年,說不定他是受到大敵重創,或者修煉除了岔子,這才要冒險沖擊元神境界,甚或就是想要煉就第二元神,結果卻不幸…”
焦飛到了徐問坐化的洞室前,開了門禁,走了進去,見到這位坐化的本門師兄,不禁有些喟嘆,先恭恭敬敬的納頭八拜,低聲說道:“長生之路漫漫,想必師兄也知道其中苦楚,師弟為了無形劍褻瀆徐問師兄的遺蛻本是萬般不該,只是不得不如此,師兄當知其中關由。”默默禱告一番,焦飛這才把手按在了徐問的胸口,把天河正法煉就的法力度了進去。
煉氣共分九層,第一層胎動,第二層入竅,第三層感應,第四層凝煞,第五層煉罡,第六層丹成,第七層道基,第八層脫劫,第九層溫養!道門之士修煉飛劍一類的法器,隨著練氣功夫的更上層樓,劍術上便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焦飛能操控了天星劍丸,烏云兜這類法器,前者法器靈異自生變化,后者是以符箓為主,憑空降低了操縱這些法器,所需最低層次的法力。憑他本身煉氣的功夫,連道門最低的劍術,馭劍百步之外斬人首級都未能夠練成。
焦飛和蘇真同行不久,蘇真就把關于御劍術的事兒跟他說了。
當時蘇真曾說道:“普通修道之人非要到了煉氣成罡的境界,才能自家祭煉法器,絕大多數弟子在這之前,都無緣得到師長賜下法器,只能用凡物試演。想要憑著一股真氣驅物,必須是煉氣到了第三層感應天地的境界方可。到了凝練煞氣的境界,便能在飛劍上附著一層煞氣,等閑的旁門眾人煉就的污穢法物,就再也不能損了道門正宗的飛劍。凝煞這一關便是正道和旁門修行上的分野,在這之前大家法力相差不多,在這之后,那些小門小派的人便拍馬難記了。”
“到了煉氣成罡的境界一口飛劍便能虹化,可以御劍飛行了。其實道門中人御劍飛行還是靠了本身遁法,只是以飛劍斬裂大氣,讓大氣中的阻力減至最小,能提升速度罷了。若無任何法器震開大氣,空身飛行就要消耗護身罡氣,護身罡氣和大氣摩擦不但倍增阻力,而且損耗的功力也比通常大了許多。若是不用罡氣護身,只要飛行速度一快,本來看似輕若無物的大氣,就會變得奇重無比,灼熱如火,任是鐵打的身子也要被燒糊了。”
至于在上一步,到了凝練金丹的層次,劍術上還會更上一層的變化,便是蘇真鏖戰馬武時,用的練劍成絲的劍術,能把飛劍練成游絲,便能藏在泥丸宮,丹田,鼻竅,耳眼,乃至口中,出劍的方位神妙莫測,尋常妖人便難抵御。
徐問已經是能夠問鼎元神的大高手,煉氣第九層溫養的功夫,他的飛劍一定是藏于身體中的某處,焦飛把法力度過去,便是想要尋找一下,徐問的無形劍究竟藏于何處!
焦飛才一把一元重水所化的法力渡入,就察覺了徐問體內空蕩蕩的一絲法力也無,他想起了困在上元八景符當中的那道雷電元罡,倒是不太驚訝此事。徐問的畢生功力,都化成了那一道雷電元罡,體內無有絲毫法力才是正常。也虧了徐問的軀殼內絲毫也無法力,不然以焦飛的煉氣第二層,才修理到入竅修為,連碰也不能碰這位天河劍派最驚才絕艷弟子身體。
焦飛按照天河正法的路數,一個竅穴,一個竅穴的探索過去,緊張的他額頭涔涔汗下,忽然真氣有了感應,似乎是一團五金之質,煉就的精華,圓坨坨,光芒暗啞,卻有極強的一股阻力,讓焦飛的真氣不得探進去。
焦飛方才一喜,隨即就明悟道:“這不是無形劍,乃是本門心法煉就的劍丸,似乎跟我失去的天星劍丸威力相等,不過上面徐問師兄的本身禁制未去,不是以我現時的修為能煉化的。”
當初藍犁道人贈與了焦飛九枚天星劍丸,早就抹去了蘇星河在上面的符箓真氣,不然焦飛除非修煉到跟蘇星河同等的境界,絕難在短短時日內,把天星劍丸操縱自如。這樣的厲害法器,對焦飛這等修為之人來說,只能靠水磨工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把劍丸上的符箓法力,本命真氣一點一滴的磨去。
雖然徐問的劍丸也極珍貴,但焦飛卻毫不留戀,立時舍棄,繼續把真氣來探索徐問的其他竅穴,不過焦飛把徐問的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都搜了一遍,也沒發現第二處異常,心中不禁微微一動,暗道:“難道那寶貝長腳,自己飛了?這卻也難說,法寶都是通靈之物,自生靈識,知道徐問師兄坐化了,自家沒了主人,便飛遁而走,藏于深山大川,等待有緣人,也是常有之事。”
道門中法寶通靈,上一代主人坐化,自行飛走之事在所多有,焦飛在很多志異的文章中看到過,后來投入了天河劍派,也聽蘇真提及過,道門確有過這樣的事情。有些修道之士雖然機緣巧合得了件法寶,但是本身修為不濟,最終也未能煉就元神,坐化之時法寶就自行飛去,不知所蹤。
焦飛念及此處,心中大為可惜,又不甘心,運煉天河正法的法力,又窮搜了幾遍,仍舊一無所獲,便發起狠來用黑水真法的法力也窮搜了幾遍,還是不見徐問的周身竅穴中有甚隱藏之物。焦飛仍不肯死心,抱著萬一之想,又把葫蘆劍訣煉就的五金精氣渡入了進去,眼看搜遍了一兩百個竅穴也是一般毫無所獲,這才心冷了下來。
暗忖道:“看來我是沒有這等機緣,搜過這一遍,就回自家洞室去修煉罷。雖然不曾得到法寶,也不可因此亂了心思,還是要潛心修煉,不能把此事永遠掛在心中,耽擱了正經的修為。”
就在焦飛想要放棄之際,五金精氣忽然消失了一道,焦飛大吃一驚,重新提了一股五金精氣出來,果然在徐問的眉心祖竅中,發現了一絲端倪。他用別種法力去窺探都不見異狀,但是用葫蘆劍訣煉就的五金精氣去窺探,就會忽然消失。焦飛試了幾次之后,不驚反喜,摸出一截他在淮河大戰之后,收集的修道人斷了飛劍,把葫蘆劍訣修煉出的五金精氣注入到了天河九箓劍訣之中,頓時一道金光沖飛,從丹田一路升到了泥丸宮,最終在焦飛的指尖上凝聚,被他一招天河嫡傳的劍術,生生打入徐問的眉心祖竅。
這一次,徐問的眉心祖竅大放光明,頓時顯出了一個世界來,有無窮城郭,數十萬居民,儼然自稱一國,人人都騰云駕霧,宛如仙人,這個世界一發即收,頓時把焦飛也夾裹了進去。焦飛見到這般景象,卻半點也不驚慌,肚內暗道一聲:“原來徐問師兄修煉的是元蜃訣,亦是本門三法四訣中最為高深的一種。最能顯化幻景,只怕徐問師兄已經修煉到了一念生城郭,炊煙處處聞的地步了。”
焦飛雖然被徐問的元蜃訣夾裹了進去,但是卻不驚慌,徐問的一身功力都化生了那道雷電元罡,這元蜃訣的幻景絕支撐不了多久,他雙足踏上了堅實的地面,張眼望去,心中也自贊嘆徐問的功力了得,元蜃訣所化的竟然宛若實景。雖然只有元神后期的大神通之士才能開辟洞府,徐問絕無此能耐,但以焦飛功力卻看不出來端倪。
元蜃訣所化城郭,看起極為巨大,十分宏偉,焦飛站在街頭,左顧右盼,卻見無人來理會他。心道:“看來徐問師兄是把東西都藏在這里了!待我仔細去尋找。”
焦飛才要動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袖,扭頭看去,卻被嚇的渾身冷汗。扯住了他衣袖之人,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眉目卻是焦飛再熟悉不過,正是坐化了的徐問。
“徐問師兄恕罪,小弟焦飛不是有意窺測師兄的祖竅。”
“嘿嘿,你是誰人的弟子,怎敢叫我師兄?”
徐問收回了手,隨意一站,便自有一股宗師氣度,給焦飛的感覺比陳太真這位本門二代弟子第一人更為壓迫,他心思電轉,想了幾種說辭,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的來歷說了一遍,拱手道:“我師蘇星河已經身故,小弟便在北極閣做了個執役弟子,也是無意中發現了徐問師兄閉關的洞室,誤以為你已經坐化,這才莽撞了些!想要在師門長輩之前,看一眼無形劍,此事是小弟做錯了,任憑師兄處罰!”
徐問笑道:“你膽子倒大,跟我當年一般。你不知我的情況,現在連我也不大分得清,算不算逗留人間。不過無形劍卻不在此處我當時修煉元神不成,就想以這口道門至寶為根基,修煉第二元神,把本身的全部修為都跟那口飛劍合在了一處。但是我當年跟魔門幾個巨頭斗法,受了極重的傷,關鍵時刻傷勢發作,功虧一簣,再也感應不到無形劍的劍氣,現在我也不知這件法寶往何處去了。”
焦飛跟徐問攀談了良久,心中總有幾分疑惑,暗忖道:“修煉元神不成,就該身死道消,不該還留著一絲真靈的。這種情況聞所未聞,只怕…也罷,待我來試驗一番。”焦飛跟徐問攀談了良久,見徐問也不驕不躁,有問必答,他故意在說了幾十句后,又問起同樣的問題,徐問居然回答的和上一次一字不差,焦飛再找了個機會,又問一次,徐問還是回答的一字不差,焦飛這才明白了過來,知道了眼前的這個徐問是什么東西!
焦飛畢竟剛也是天河正法的傳人,因此陳太真,蘇真也不避諱他,經常會談起三法四訣中其他的幾種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