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常樂府這兩年是由我娘打點的,但我娘朝中事務繁多,府里的事自然也難面面俱到,有些人也就鉆著空的胡來,包括我奶娘端媽媽,也沒少辦些不該辦的事,我大老遠的都沒少聽風聲,不過人在外,也管不上。
不凡礙著她是我的奶娘,給足了機會,她也不知悔改,落得那結果,也是咎由自取,我怨不得不凡。
指望著這事以后,之前那些愛鉆孔打洞的人,也該知道收斂。
沒想到剩下的人,見不凡不再追究,就當府里沒人,居然瞪鼻子上眼。
如果香橙的事與不凡無關,那么我可就得借這機會清清府里的風氣,至于你,也就得給府里的人做做反面教材。”
無憂這一番話說下來,既表明了當年不凡處置端媽媽,她為何不幫,又暗指程媽媽是端媽同黨。
她說這一番話也不是全無依據。
常樂府既然是姨娘打點著,端媽媽能勾結內外,扣取那么多皇家發下來的財物,如果姨娘那兒沒有人周旋著,絕對辦不了。
能在姨娘那兒將這么大的事瞞過去的,絕對是姨娘的親信,而剛才李媽媽漏了嘴,程媽媽為端媽死存下怨恨,二人之間當然有著說不明著不清的關系。
端媽媽是母皇身邊的人派來的,而程媽媽卻是姨娘身邊的人,二人之間斷不可能有什么血緣親情,那么就剩下利,端媽媽一死,自然斷了程媽財路,對不凡如何能不恨?
她這話說出來,如果猜得錯了,不過是無關痛癢,如果對了,程媽媽自然要自個往里面鉆。
程媽媽是姨娘的人,這事辦下來,少不了是打姨娘的臉,所以早早的說姨娘事務繁多,顧及不上,才被下人鉆了空子,雖然聽上去也是不痛不癢,但好歹也是顧及了姨娘的面子。
她敢這么大膽駁姨娘的面子,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身邊的不凡。
不凡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放,偷偷的在她掌心,用手指劃下了“女皇要來”四個字。
之前不明白為什么姨娘會由忍著氣,由著她這么放肆,得了不凡這四個字,驟然明白過來。
興寧雖然在這邊仍跟著靖王的身份,被稱為郡主,但實際上興寧卻是西越公主的身份。
常樂府也是由西越女皇的賜賞修建,所有一切都是照著公主的身份來的。
興寧與姨娘同為西越公主,雖然是母女,地位卻是平等的。
所以姨娘才會說常樂府,她才是正經的主子。
姨娘這兩年在常樂府中暗插了不少人手,風頭自然大有蓋過興寧之勢,平時倒也沒什么。
就怕風芒太露,女皇來了看出蹊蹺,又是另外的想法和做法,對姨娘只會更加提防,無形中給她埋著了一顆地雷。
所以也借這機會來掩蓋之前形成的光芒,同時提醒暗子暗好羽翼。
不凡這么做,在無憂這兒是幫她掩飾身份,但同時又是幫王妃潛伏下去。
所以這件事的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事宣鬧開去。
端媽媽不幸正好撞在了這個槍尖上,當了這枚信號彈。
雖然母皇是她的親娘,但在她心目中,母皇反不如姨娘親近,實在不愿姨娘有什么三長兩短。
但不凡的玲瓏心,卻叫她又是一番感嘆。
想明白了這點,也用指劃不凡的手掌,回了他四個字,“兩面三刀”。
不凡又回了她一句,“有機可用,而不用,是蠢貨。”
無憂咬牙,又回,“吃人不吐骨頭。”
不凡再劃,“不過是條小魚,無肉可吃,嚇嚇算了。”
無憂不由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一直以為他殺人不眨間,現在看來,倒看錯了他,輕咬了唇,“你要吃我的時候,也給我留下幾根骨頭。”
他向她睨來,才又寫道:“不舍得。”
無憂的心‘砰’地一跳,呼吸隨之一窒,感到他手指微頓,接著寫道:“如果換成別樣的吃法,可就得干干凈凈,不留下半點。”
無憂微怔,別樣吃法,大眼轉了半圈,又見他眼角閃著異樣的曖昧謔戲,赫然想到他所指的‘別樣’是男女之間的‘吃’。
俏臉頓時紅下脖子,又在這樣的環境,生生噎得出不得聲,也不再寫字,直接掐他。
他將她的小手握住,掌心中還殘留著她指尖留下的騷癢,垂著眼瞼,長睫掩去低低淺笑,心里又禁不住一嘆,這么個古靈精怪的女子,卻不能是他的枕邊人。
無憂面紅耳赤,程媽媽只道她的臉是被氣紅的,身上更象是裹了冰,一陣一陣的冷,絕望的望向王妃,又指著香橙的事當真與不凡有關,好歹也能有些回轉的余地。
沒一會兒功夫,巡邏的護院帶到。
正如先前所說,三隊人巡過路口的時間,只差一盞茶功夫。
他們確實看見了香橙吊著無憂前往‘寒梅冷香’,其中一隊人也看見了香橙一個人回走向岔路口,卻并沒看見香橙身后跟著人。
照這么看,香橙既然在岔路口來去過,那么掉釵子也不足為奇。
她走到岔路口停留,已不到一盞茶功夫,就會被另一隊人看見,然而看見她的,只得一隊人。
照程媽說法,在那里將她殺死,再將尸體處理,整個過程不到一盞茶功夫。
無憂以前只管殺人,從不管毀尸,這方便自然也沒什么經驗,不過光想想也不可能,聽完,向王妃問道:“在娘看來,這府中誰有這么利索的身手?”
王妃皺眉道:“這些功夫,殺人不難,但在三隊人的眼皮下把尸體無聲無息的弄走…”搖了搖頭,“沒有人有這本事。”
不凡端了身側茶水,輕啜了一口,仿佛這里說的是別人事,與他全然無關。
無憂冷看向跪在地上的程媽媽,“你還有什么話說?”
程媽媽面如死灰,但直覺香橙就是出事了,但照護院回話,確實想不出怎么能處理掉尸體,“可是那釵子…”
無憂冷笑,“趕明,我在哪兒掉了支釵子,你們誰撿了,便可以回來給我辦喪事。”
程媽媽頓時啞了聲,只剩下哆嗦的份。
不凡眉頭一皺,輕喚阻止她說下去,“無憂…”
王妃臉一沉,擱下茶盅,“這丫頭,剛剛行過笄禮,就把死啊死的掛嘴邊上,我看你是想,把你母親早些氣死。”
無憂不知是不是自己鬧得過了頭,閉了嘴,心里免不了有些慌亂。
感到不凡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輕而柔,隨著手背上傳來的親昵溫柔的觸感,無憂的心慢慢又定了下來,低聲道:“女兒哪能有這個意思。”
王妃怒氣不消,接著呵斥道:“奴才妄自菲薄不凡,你自然生氣,但她們總是奴才,你怎么能為了奴才將晦氣往自己身上團?你自小就缺少陽氣,要不然,我和你爹又哪能早早的給你定下這些個男兒,費盡的心力才算把你養到大。你不知體諒我們的這番苦心也就罷了,怎么還能口口聲聲的提那字?”
她看著無憂垂眉低眼,換成一副乖巧的樣子,想到以前宮里的那個,一點點大的時候,也就是這么個乖巧的樣子,可惜才六歲,就沒了。
不由的看向不凡,眼眶一紅,竟想落淚。
無憂聽著罵,心里卻是暖暖的,以前在宮里,除了子言,哪有人在意她的生死,而姨娘只不過為了女兒說了個‘死’字,就能惱成這樣,這何嘗不是對女兒的愛?
一時間胸腔里熱潮翻涌,低聲道:“女兒錯了。”
無憂感到不凡的手莫名的緊了些,眼角微斜,余光見他垂著的眼睫下閃過一抹陰寒森意,陡然一驚,再看卻又什么也沒看見,仿佛剛才只是一時的幻覺。
王妃見她軟了下去,嘆了口氣,也放緩了語氣,“罷了,府中沒有點規矩確實不行,你平時又是貪玩不管事的,府中上下事務,還得賴著不凡,這么一鬧,下面的人還不知要嚼什么嘴根子。程媽媽是我的人,就更不能放縱,要不然下面背后有靠的人,個個有樣學樣,真沒得管了。”
說完,對候在門外道:“拉下去,打死為止,細細的打,別幾棍子打死了,讓存著他心的人都仔細看著,誰還敢捕風捉影的造謠生事,這就是下場。”
程媽媽嚇得面如縞紙,跪著上前,抱了王妃的小腿,“公主,您自打小,奴才就服侍著您,都三十來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才知錯了,您就饒了奴才這回吧。”
王妃也有些不忍,終是狠心道:“我就是念著你的這份忠心,才對你格外信任,你拿著我這份信任怙恩恃寵,我平時見沒什么大事,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希望你自己知道分寸,哪知你竟連本帶利,連主子都不看在眼里了,今天的事,也是你自己招來的,怨不得別人。”
無憂不知換成以前,興寧遇上這樣的事,會如何處置,不凡說過程媽媽不過是條小魚,沒必要讓她白白送了性命。
但要放,也得放得巧妙,不能讓姨娘再次起疑,正思索著怎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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