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朝著長寧咧嘴一笑,順手摸了用葛花汁浸過的酸棗,遞給不凡,“解解酒氣。”
不凡未料到她會主動答理他,臉上微微露出詫異,伸手來接。
無憂手腕一轉,卻將酸棗放入自己口中,朝著他盈盈一笑。
不凡看著她帶著些醉意的笑顏,與之前假裝出來的笑,全然不同,狹長的眼眸微微一闔,酒意上來,有些昏昏欲醉,醉在她含笑的眼里,眼角也隨之泛開溫暖淺笑。
低頭,見面前用于解酒的酸棗一粒不剩。
少女幽香襲來,抬頭卻是無憂向他湊近了些,媚聲問道:“想要?”
他微微一愣,尚沒明白她話中之意,見她一雙媚眼如散了碎星,似笑非笑的勾著他的眼,竟將含在口中的酸棗抵出,紅唇微啟,珍珠粒般的小小貝齒叼了酸棗一點,吐氣如蘭,手托著腮,向他又湊近些,誘人之極。
再不識風月的人,也讀得懂她此時的誘惑。
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憂認定不凡不敢跟她做出過于親昵之態,這么做,不過是裝裝樣子,借他氣氣長寧。
笑笑然,正要將酸棗卷回口中,驀然見他眸色一黯,突然向她埋下頭來,頭一偏竟含了她叼在唇上的酸棗,唇觸撞到她的唇,她嘗到了他唇上的酒香。
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梅…
四目交結,再看不去別處,酸棗的甜在舌尖上流轉,他感覺自己真的是醉了。
席間剎時鴉雀無聲,所有視線均停在了他們二人身上。
無憂呆怔間,他已將酸棗含入口中,沖著她微微一笑,無事般退了開去。
半晌席間才哄聲四起,在座眾人臉上神色五花八門,羨慕,嫉妒,歡喜,憤怒,樣樣齊全。
長寧回過神,心里象是有揉進一根鋼針,怎么都不痛快,閉上眼,轉開臉,不忍再看。
趙雅卻是恨不得拿目光將無憂直接戳死。
峻熙眼眸越瞇越窄,端了身邊酒盞往口中一倒,發覺已沒了酒,眉頭一皺,將空酒盞棄在桌上,斜瞥向身側峻珩,后者臉上也是烏云滾滾。
無憂輕咬了下唇,尷尬得恨不得就此扒個洞,一頭扎下去,端了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她本就帶了醉意,這滿滿一杯酒下去,打了個酒嗝,臉就象注了雞血一樣,瞬間滲紅,自己也感覺到不妙,轉頭看向不凡。
后者正看著她,眉頭微皺。
無憂也覺得自己今天太過了,怕再留在這兒,難保不出丑,站起身,身體卻是一晃,難保平衡。
不凡隨她站起,手臂一伸,將她攬腰接住,打橫抱起,辭了眾將,離席而去。
常樂郡主自六歲便跟隨在夫郎不凡身邊,在座的人無人不知,所以他對無憂習慣性的細微照顧和維護,在眾人眼中,是再正常不過。
再說真把常樂郡主灌趴在這里,萬一失態,上頭的峻珩和二位主帥臉上也是無光,對不凡的提前離席自然沒有異意。
峻珩雖然與常樂有著婚約,但與常樂畢竟還不是夫妻。
而常樂只聽紇不凡的話,在婉城不是什么秘密,在外人眼中,他們二人自是親密無間,而現在不過是常樂半醉間的頑皮之舉,實在無可厚非。
再加上峻珩的斷袖之好,眾人更不覺得常樂迷戀不凡有何不妥。
所以峻珩再是氣惱,卻也出聲不得。
不凡抱著無憂回到自己的營房,身后帳簾落下,再無他人,臉上親和一掃而空,眸子冷如梅上落雪。
席間峻熙對無憂的有著極濃的興趣,明眼人一看便知。
峻熙挑釁峻珩顏面的同時,也暗喻不凡在他們面前的微不足道。
將她放上已鋪好的地榻,解去他她身上風裘,擰了濕巾,給她抹了臉,見她平時少血色的臉,難得的飛著兩片紅云,極是嬌艷動人,心里不禁微微一蕩。
她呼吸沉緩,似已熟睡,清麗的面龐與八年前,含笑安詳躺在他臂彎中的小人兒慢慢重合,輕吸了口氣,手指撫過她耳后紅痣,俯身向她耳后輕輕吻落。
唇將觸到她肌膚的時候,她動了動,將臉別開,他呼吸一緊,忙退了開去,為她掖好被角,指腹輕撫她微燙的面頰,輕嘆了口氣。
轉過身,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藥丸服下,靠了一側靠枕,閉上眼,靜等瀕臨死亡般的窒息感過去,心律恢復正常。
無法克制的輕咳,扯動胸部,因呼吸困難而氣短,引來一陣陣心臟絞痛。
冰冷的小手伸入他的衣袖,手指搭上他腕間脈搏。
他轉頭過去,見無憂睜著仍帶著醉意的眼,將他看著,微微一愣,“吵醒你了?”
無憂搭在他脈搏上的手指滑下,將他的手腕握住,大眼里慢慢浮些怒氣,“你的身體不能喝酒,為何要強撐?”
他眼里閃過一抹詫異,“你懂醫?”
無憂不回答他的問題,“我醉一回,大不了睡一覺。而你的心臟根本不允許喝烈酒…為什么還要喝那么多酒?”她實在不明白,他年紀輕輕,怎么落下這么個病根,又為什么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我沒事,不必擔心。”不凡側著身斜依在靠枕上,手指輕繞她耳邊秀發。
無憂以前只想離他遠些,這時竟突然為對他的不了解生了氣,拍開他繞著耳邊發絲的手,“你的心臟和肺是怎么回事?”沒有儀器,單憑著把脈,無法確認他的病由。
“很小就是如此,喝了酒,吃點藥,便不會有事,真沒關系。”他低聲細語,倒象是他是醫生,在安慰受到驚嚇的病人。
“你當我三歲?”他的安慰反讓她豎了眉,是藥三分毒,那些無法治好,可以用藥物控制的病,并不是就可以不節制,發作一次,便對身體虧損一次,一點點的加重病情,總有一天身體會虧損得無法控制。
他看著她的怒容,反而笑了,眉目完全舒展開來,這笑和平時的從容淡笑不同,眼里好象月華流轉,凝下閃閃碎星,唇角間象是春風拂過,留下醉人的溫柔暖意。
無憂怔看著面前溫潤秀雅的面龐,不敢相信世間會有這么美的笑。
呆怔中,感到他的手臂環到她的腰部,將她擁入懷,身體一點點貼上她,面頰輕蹭了蹭她的耳鬢,低沉暗啞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你這是在在意我?”
無憂怔了怔,喉間象被什么什么東西哽住,半天才出得聲,“我以前學醫,醫者當然看不得病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僅此而已,你別亂想。”
他在她耳邊低笑,氣息拂著她的耳,“別解釋,我只當你是在意了。”已經太久沒被人在意過。
八年前的那場大火,雖然沒能要了他的命,卻被吸入肺里的濃煙損傷了他的臟器,義父用盡了辦法,也不能完全根治,在心臟和肺部終是落下病根,受不得刺激,酒對他而言自然也是大忌。
但這些對他而言,都無足輕重,也不向人提起。
這時見無憂露出的關切之態,卻開心得好象全身的骨頭都輕了幾兩。
無憂深知在皇家的孤寂,輕嘆了口氣,由著他靜靜抱著,“以后不要再這樣。”
他‘嗯’了一聲,深邃的眼眸,幽光微閃,勾出一抹淺笑,愜意的長透了口氣。
知她對今日看見的事難以釋懷,卻顧忌此處人多耳多,自己委屈著,對下午之下也不提半句。
這樣的她讓他更為心疼憐惜。
峻熙看著不凡的背影消失在營房后,眸子慢慢瞇起,想與常樂玩場游戲,難處不在將與常樂大婚的正夫,他的皇兄。而是這位看似淡漠,卻將常樂牢牢護在臂膀下的二夫不凡。
瞥向下首的趙雅,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淺笑。
番人無論男女,酒量都是極好,趙雅也不例外,瞪著對面空席,也不等人敬酒,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她平時一口氣干下一大壇烈酒也不會醉,這時卻兩眼漸漸迷糊,難以視物。
峻熙眉頭微擰,“送趙雅郡主下去休息。”
趙雅畢竟是與他同來,以她那性子,萬一醉得兇了,鬧出什么事,終是他的麻煩。
不凡走了,趙雅也是無趣,雖然身子晃悠,神智還算清醒,也不堅持,撐著扶了侍女離去。
到了后邊,不進自己的帳篷,看著一角亮著燈的帳篷,推開侍女,晃晃悠悠的走過去,立在帳前,看著帳篷上朦朧人影,慢慢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一聲輕咳,陡然一驚,回頭見峻熙手中把玩著支尺來長的金筆站在軍帳投下的陰影中,面無表情的將視線從她臉上移到前面點著燈的軍帳,陰郁的眼眸在夜色中難辯神色。
眼前光線突然一暗,本能的回頭,軍帳中燭光已滅,心頭直如沸油淋過,嫉妒的發狂,那女人憑什么就這么占著他。
峻熙將手中轉動著的金筆一握,慢慢轉身。
趙雅快走幾步,搶到他面前。
“有事?”峻熙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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