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妹妹都來了,坐吧。”若華笑盈盈地向著秦夫人、岑夫人道,讓她們起身。
秦夫人落了座,卻是堆著笑道:“王妃真真是操勞,每日不到辰時便去了和韻齋伺候太妃,還要操持府里的諸多事宜,妾身不才又幫不來哦什么,真真是慚愧。”
若華淡淡噙著一絲笑,緩緩抬眼:“秦妹妹多慮了,伺候太妃乃是為人媳的本分,操持府中中饋是為人妻的本分,豈能說操勞二字。”
岑夫人那邊擰著手帕兒,卻是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一言不發。
若華瞧了她一眼才微微笑道:“今日請了二位妹妹來,便是為了之后伺候王爺各院子里排了日子的事情,也該是跟二位妹妹說一說。”
這話倒是讓秦夫人與岑夫人都是一驚,目光直直地瞧向了若華,好一會才發現失禮又低頭下去,若華也不以為忤,只是輕笑道:“前兒太妃娘娘也特意交代過我,這日子應該早些定下來,也好有個規矩。”
她掃了一眼屏住呼吸的兩人,笑道:“月初自然是在淇園…”
話還未說完,便聽外邊傳來魏大娘的笑聲:“王妃可在房里?”
瑾梅笑著迎了出去:“魏大娘安好,快請房里坐。”
若華也聽到了聲音,笑著起身道:‘許是太妃娘娘有什么吩咐,我去瞧瞧。”秦、岑兩位夫人少不得也起了身跟著一道出到外間。
魏大娘笑著福身道:“王妃、二位夫人安好,太妃娘娘使了奴婢來與王妃說一聲,袁夫人進了府拜見。現已在和韻齋里了,請王妃過去說話。”
若華一愣笑了開來:“瞧我這記性,可不是袁夫人帶著袁家小姐過府來么,我倒是忘了。”
又向著秦夫人與岑夫人道:“既然兩位妹妹也在,袁夫人又是自家親眷,一道去也就是了。”
秦氏與岑氏本就是一心想著排日子的事,可是又聽說袁家五小姐過府來了。都知道這袁五小姐不比別人,當初太妃便是有意要讓王爺娶了她進門,如今這時候再來只怕也是有所圖的,都提起了心思,聽王妃這么一說。自然都說好。
魏大娘一愣,笑著道:“太妃娘娘素來喜歡熱鬧,兩位夫人若也能過去倒也極好。”若華見狀,吩咐了人準備了兩架油壁車帶著秦氏、岑氏一道過去和韻齋。
剛走到抄手游廊,便聽見房里傳來陣陣笑聲:“…太妃娘娘過獎了,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哪里知道什么。不過是仗著太妃您的喜歡,胡亂說幾句罷了。”
一時間秦氏與岑氏都微微色變,腳下步子也滯了滯。若華面色不動依舊是淡然無事一般向前走著,一旁的魏大娘卻是瞧得真切不由地多看了她幾眼,這才引著眾人到了門前。
“王妃到了。”魏大娘打了氈簾向里面笑道。
若華進了門,便見一位穿著朱紅綿錦褙子頭戴垂金步搖的中年婦人帶著袁彩衣快步迎上前來福身道:“給王妃請安。”又見了后面的秦氏岑氏道:“二位夫人安好。”
若華心知這便是袁夫人。太妃族弟袁大人之妻,便笑著道:“怎么敢當,快請起。”
又上前給太妃見了禮笑道:“原該早些過來,誰料一時記岔了,卻是請了兩位妹妹去房里說話,請太妃娘娘責罰。”
太妃像是心情極好,也不多計較點點頭道:“罷了。你素來事多哪里記得這些,都坐下吧,別立在那里了。”
若華這才走到太妃身邊坐下,秦氏與岑氏也都落了座,袁夫人這才帶著袁彩衣也在下首坐了。
若華輕輕打量那袁彩衣,倒不似從前那般張揚,如今卻是低垂著眉眼坐在位中不多言語,只是卻時不時抬眼瞧自己一眼,目光里滿是嫉恨和不甘。若華不禁在心中哂笑,莫非她還想著那檔子事,也難怪這袁夫人要帶了她來。
“太妃娘娘好福氣,王妃與兩位夫人個個都是好性子,又孝順,真真是叫人欽羨。”袁夫人似乎有些不大自在,找了個話頭道。
太妃笑著道:“她們也都是好心性,時不時也過來陪我說說笑笑,也就不覺得悶了,彩衣從前也是愛過來的,這些時日府里事多,沒有接她來了。”
袁夫人笑著道:“她日日念著,說是天冷了,想來給太妃娘娘請安,今兒又求了我,這才帶著她過來了。”
眾人的眼光都落在袁彩衣身上,秦夫人更是直直地盯著她,瞧得她一陣不自在,不由地移了移身子,依舊低垂著眼,臉上微微泛紅。
太妃笑著道:“彩衣是個有心的,時時想著我,難為她了。”
袁夫人笑著對袁彩衣道:“你這些時日不是給太妃娘娘做了雙鞋面子么,還不取來奉上去。”
袁彩衣自丫頭手中接過一個小錦包兒,親自送到太妃跟前打開來低聲道:“彩衣手拙,針線活自然比不得王妃與兩位夫人,只是這也是親手所制,還望太妃娘娘不要嫌棄才是。”
這話拿著她自己與若華和秦岑二人做比,鞋面子又是為人媳婦才會孝敬婆母的,如此已經是絲毫不加掩飾了,說的在場的人都是各懷心思,只是瞧著那個錦包兒,若是太妃接了那只怕袁夫人與袁彩衣便要趁了心意了,若是不接只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若華吃了一驚,卻是不禁對袁夫人與袁彩衣那期盼的眼神有一絲好笑:袁家太操之過急了,且不說自己與蕭琰尚在新婚,又是太后親自賜婚的,就是這小半年王府也不敢明著納妾,再說太妃娘娘即便是有心讓她進府,也不會愿意這樣被人逼著點頭的。
她神色淡定如常,卻是細細瞧著自己手上修剪地纖長如玉染了蔻丹的指甲來,全當未曾聽見一般,倒讓一旁看她臉色的秦、岑二人吃了一驚。
終究還是秦夫人耐不住了,見太妃還未接下那雙鞋面子,笑著道:“袁五小姐的繡活自然是好的,只是這鞋面子可不是尋常之物,照規矩該是這出閣的新嫁娘送與婆家相看繡活之物,如今您送了這個與太妃娘娘,只怕引來誤會,我與岑妹妹只當又要多一個妹妹了…”她說著自顧自笑了起來,好似是無意間點破的一般。
袁彩衣卻是又羞又惱,這規矩和意思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與袁夫人也料定了王妃新嫁入府里,她們又是太妃的親族,王妃必然不好攔著,沒想到卻被秦夫人給點破開來,如今倒是不好做了。
袁夫人先緩過神來,陪笑著道:“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這一樁了,讓人誤會了怕是不好,彩衣還不快收了。”袁彩衣紅著臉訕訕地收回了手,坐回位上。
太妃此時才緩緩開言:“彩衣的心意我領了,這繡活我也瞧了,也還不錯,既然是無心之錯也就無需計較了,改日給我繡個引枕就是了。”
袁夫人一聽這話才松了口氣,忙連聲道:“是,待回去便讓她做了。”
袁彩衣咬著唇一言不發地坐在位上,比之方才更是臉色難看,不過這回的犀利眼神卻是頻頻瞧向秦夫人,奈何秦夫人絲毫不在意依舊是笑吟吟地。
若華冷眼旁觀,看向一旁的岑夫人,她卻是一臉從容,沒有半點神色變化,如同沒有瞧見方才那一幕一般,依舊是尋常看著的天真模樣。若胡不禁冷笑一聲,這個怕才是厲害,秦夫人與那袁彩衣都是一般角色了。
袁夫人許是覺著尷尬,也便不再多坐了,說了一會子話便匆匆起身告辭,帶著袁彩衣回了府去。太妃也道乏了要歇著,若華伺候太妃歇下,這才帶著秦氏岑氏又回了淇園。
“那位袁小姐只怕圖的不是別的,就是想要太妃點頭允了讓她進府來,她那一副狐媚子的模樣,怕是早就起了心了,我偏偏就不叫她如意。”秦夫人在車上憤憤道。
岑夫人依舊溫言勸道:“罷了,她畢竟是太妃的親族,平日又得太妃喜歡,你何必做著出頭鳥呢,只怕太妃還不喜歡。”
秦夫人冷哼道:“太妃若是真要允了,又哪里會不接她的繡活,分明是不肯,我這般做才是替大家著想呢,只是王妃今日倒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全然不在意地模樣,故作大方呢。”
岑夫人也沉吟起來,王妃今日的表現果然奇怪,她居然沒有開口攔阻,卻是平淡無事一般在旁瞧著,只怕另有打算。
到了淇園,若華照著前一日所說的交代了兩位夫人,月初在淇園,月中在瑩心閣,月末去茗蕪院,就此定了下來。
秦夫人聽得是大喜,萬萬沒想到還真是按著自己想的一般,任誰都知道月圓之時容易受孕,為何王妃不留了與自己卻肯給了她,卻見一旁岑夫人臉色微變,露出笑容來,輕聲道:“多謝姐姐那日的提點,如今正是如愿了。‘
秦夫人忙笑道:“哪里話,都是姐妹,何須這般客套。”
若華高高坐在上位冷冷瞧著這兩位打著啞謎,互相做戲敷衍,心里卻是看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