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秦夫人與岑夫人已經在外候著了。”紐兒進來稟告道。
若華嘆了口氣,嫁進王府最不想面對的就是他的這些妾室,那秦夫人本就是不好相與的,岑夫人雖然瞧起來年歲尚小,沒什么心思的模樣,但未必就是個沒有城府的。
她向著瑾梅道:“你去迎了兩位夫人進來吧。”
秦夫人與岑夫人早已等在淇園正房游廊之前,都是正裝,秦夫人著一身海棠紅燙金緞褙子,梳著凌虛髻,更是簪著一支垂珠鳳頭釵。她瞧了一眼一般穿著桃紅色刻絲褙子的岑夫人一眼,口中很是瞧不上地道:“妹妹怎么穿的比平日還不如,這豈不是失了禮數。”
岑夫人忙瞧了瞧自己身上,嘟囔道:“不過是尋常模樣,哪里就失禮了。”
秦夫人不屑地一笑:“這可是頭一回見王妃,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不能讓人笑話了去,說咱們王府里的夫人還比不得那些尋常人家的小姐。”這話里的意思可是挑釁十足。
岑夫人卻是低著頭道:“姐姐這話倒是讓我聽不懂了,王妃必然和氣可親的,不會這么想的。”
秦夫人跺了跺腳,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妹妹你也心眼太實,你我二人可是一同在王爺跟前伺候有些時候了,雖然我比你進府早上一年,卻始終將你視作親妹妹一般,如今王妃進府了,與之前大不相同了,你還以為能安安生生地躲著過么,怕是不能了。”
岑夫人一臉受了驚嚇的模樣。怯怯地想要張口說話,卻見正房里大丫頭瑾梅打了大紅氈簾出來,向著她二人福身笑道:“二位夫人安好,王妃請您二位進去。”
秦夫人忙收了方才的神色,一臉笑意地整了整衣裳隨著瑾梅向正房行去,岑夫人愣了一會也忙趕了幾步跟上前去。
一進門,只見若華坐在上位笑吟吟地瞧著她們二人。身上穿著尋常的滾藍銀白素緞比甲長裙,袖口繡著梅花纏枝,頭上梳著拋家髻,卻是什么也不戴,只簪一朵新裁水紅色芙蓉。瞧著極為尋常卻又瞧起來氣度出眾。
秦夫人心里不禁沉了一下,王妃這一番妝扮似是十分隨意,倒顯得自己這一身刻意的打扮有些可笑了,她不禁笑容有些生硬了,卻只得走上前去。
若華瞧著兩位夫人打扮不同向著自己款款行禮如儀,笑著點頭道:“都起吧。都是自家姐妹快別拘著了,坐下說話。”
秦夫人放一落座便眉開眼笑地道:“那日聽聞太后娘娘賜婚,妾身便是歡喜不已。王妃本就是親善和氣,又得太妃娘娘喜歡,能伺候王妃也是妾身的福氣呢,一直想著來給王妃道個喜。竟然不得相見,到今日才能過來求見。”說著起身就要福下去。
若華淡淡笑著,向著她道:“也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你不必多禮了。”語氣平淡卻是滴水不漏。
岑夫人見秦夫人已經上前道喜了,忙站了起來,卻是有些驚慌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福身道:“給王妃道喜。”
若華搖搖頭道:“好了。都快起來坐下吧。”又讓瑾梅幾個上了茶,才又開口道:“岑妹妹瞧著倒像是江南人士。”
岑夫人見問到自己,嚇了一跳,忙起身答道:“是,妾身是湖湘人士。”
秦夫人瞟了她一眼,笑著補充道:“王妃不知,岑妹妹娘家是江南頗有賢名的富商,就連京城都有幾間岑家的錢莊呢。”
若華明白了,看來這岑夫人來頭也是不小,榮親王的兩位妾室夫人果然都不是尋常出身,她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倒是不曾聽說過。”
岑夫人扭著手絹怯怯地坐下了,好像是生怕若華挑了什么錯出來似的,不敢再多開口。
秦夫人瞧了瞧若華的臉色,才又笑著道:“王妃才進府來,怕是不大習慣,有什么要吩咐做的,妾室聽候差遣。”
若華卻是含笑道:“倒也沒什么不慣的。聽太妃娘娘說,如今府里的中饋都是秦妹妹代為料理,真是辛苦妹妹了。”
秦夫人臉色一白,萬想不到王妃居然第一回相見說不了幾句便提到這中饋之權上,她自進府時王府里沒有正妃,太妃也是年歲大了不愿意多管事,便將中饋之事交與了她打理,如今也有兩年了,正是春風得意,卻不料王爺被賜婚納了正妃,如今眼瞧著王妃進了府,中饋之權自然是保不住了,可也不曾料到這般快便說到此事了。
秦夫人強扯了個笑道:“先前王妃尚未進府,妾身才代為打理,如今自然該交與王妃,一會兒妾身便送了鑰匙過來。”
若華輕笑道:“不著緊,妹妹得了閑送來便是了,只是有些我尚不知情的,還請妹妹不吝賜教才是。”
秦夫人如今把那來時一腔西風壓倒東風的心思都丟到云霄外去了,只是惱恨著這王妃居然絲毫沒有推拒,坦然便受了,自己連回旋的余地也沒有了,還不得不堆著笑應了下來。
說了一會子話,秦夫人先起身來,福身告退:“王妃這幾日十分辛勞,不敢再擾了王妃歇息,妾身先告退了,明日理清了頭緒便送了鑰匙過來。”岑夫人慌忙也跟著起身告退。
若華笑著點頭:“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們了,都回去歇著吧。”
待兩位夫人退了出去,若華頓時松了口氣,雖然方才她做的似模似樣,其實也是強自端著王妃的架子,只怕會讓那兩位瞧出自己的不安來,好在還算成功。
紐兒上前不屑地道:“小姐,那秦夫人今兒倒是得意地緊,還打扮地妖妖艷艷地過來,分明是有心要跟您比一比,爭一爭風頭。”
瑾梅在一旁斥道:“又在胡說,秦夫人有什么,王妃自然清楚,你在這里嚼什么舌頭,傳出去只當咱們正房里伺候的都是些沒規矩的。”
若華向著瑾梅瞧了一眼,點點頭道:“瑾梅說的正是,紐兒這里不比杜府,一舉一動都有人瞧著,若是惹出什么亂子來,讓人拿了把柄,只怕我也護不住你。日后好好學學瑾梅,凡事多上心想一想再說。”
紐兒甚少見若華這么正色說她,嚇了一跳,忙應著不敢再多話。
若華卻又皺著眉向瑾梅問道:“昨日進宮時間倉促,竟也沒能問問這園子先前伺候王爺的是哪些人,如今在何處,都傳進來見一見,咱們初來乍到不識的規矩,只怕還得她們平日在王爺身邊伺候著。”
瑾梅輕聲道:“奴婢已經問過了,說是先前園子里有四名大丫頭,桃紅、柳綠、翠羽、青梅四人,因為王妃進府,所以送了兩名去郡主的沁香小筑,還剩下翠羽與青梅二人,原本昨日要過來拜見王妃,卻又見王妃前日辛苦了,也便沒有過來了。”
若華嘆口氣,揉了揉額角:“你帶她們過來吧,橫豎要見一見的,不必等了。”
兩名俏生生的年輕丫頭跟著瑾梅身后進來,齊齊拜倒在地:“奴婢見過王妃。”
若華細細瞧著,那位穿翠色比甲綠裙的丫頭長著尖尖瓜子臉,一雙杏核眼眉目含情,另一位著青色竹紋比甲的丫頭雖不及前一位嬌俏,卻也是清秀可人。她向著二人點點頭,道:“起來吧。”
“從前都是你們在王爺跟前伺候,自然是知道王爺的喜好,如今我雖然進了府,只是王爺身邊不能短了人伺候,你們還是比著先前的情形伺候著就是了。”若華臉色平靜地道。
那兩名丫頭忙福身道:“是。”
若華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瑾梅和紐兒,道:“既然都是淇園里伺候的,你們也算是我跟前的大丫頭,與瑾梅和紐兒一塊住著,平日也到這邊當值,王爺回來了你們再過去,也要教著瑾梅與紐兒些,日后還得你們四人一道伺候才是正經。”
那兩名丫頭似乎有些吃驚,望了望若華,才應下道:“謹遵王妃之命。”
把翠羽和青梅打發走了,若華坐在位上吃了一口茶,才略略松快了些,瑾梅將冷茶換下,又端了滾滾的熱茶上來,口中卻是低聲道:“王妃,奴婢有一事不明。”
若華接了茶瞧著她道:“你是要問我為何要使了你和紐兒去與翠羽青梅學著怎么伺候王爺是么?”
瑾梅笑著道:“奴婢與紐兒是王妃自府里帶來的貼身丫頭,論理也該在王妃跟前伺候,只是不知王妃為何會…”
若華擱下茶盞,臉色冷冷地道:“那兩個丫頭都是往日在王爺跟前伺候慣了的,自然不比尋常,看得出也都是有幾分心思的,若是在別處我自然不會多過問,只是在淇園,這里乃是我的居處,容不得有其他心思,若是讓她們自個在那邊伺候,怕是只瞧得見王爺,不會想著這園子里還有我這位王妃了,所以你們也得學著伺候。”她深深吸了口氣,“假手他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瑾梅心領神會,福身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