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造物主的光榮,所以要快樂得從容 ————————————————————————
等蕾蕾去睡覺了,易天行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湖畔扔著石子玩,扔了會后,待湖里的過冬魚兒都有些不堪其擾,終于開口問道:
“白天看見的那個修士確實很強啊。”
沒有人回答,他還是宛如自言自語般說道:“原來精神的力量這么可怕,那道煙霧凝結成的臉,是什么樣的法術呢?最開始用宗思的嘴誘我入局,用的是上清雷法變神訣,難怪宗思死之前的臉色那么奇怪,想來這可憐的家伙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個誘餌了。但…那煙霧凝成的臉究竟是什么道術呢?”
“那張臉像是一條通道,可以從省城這里一直通到萬里之外的昆侖山頂,破碎虛空?娘咧,這好像是老黃說過的很恐怖的功夫吧?難道清靜天真這么厲害?”
“如果真這么厲害,我那鳥兒子怎么就把他干掉了呢?”他聳聳肩,表示著自己的不解。
“師傅,我今天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感覺著自己輕飄飄地忽然飄到了一座大雪山上,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易天行搓著兩只手,有些大劫之后的緊張,“但我知道這是我必須面對的東西,我不可能一輩子都窩在歸元寺里等著你的保護。”
仍然沒有人回答。
“你說這到底是為什么?我和秦梓兒雖然沒有明說過,但大家都明白,將來肯定要想辦法弄清楚懸在他們上三天頭上的那把利劍,那個詛咒是怎么回事——上三天要來殺你老人家,都是清靜天的長老奉的上天令諭…”他抬頭看了一眼滿天雪花的夜空,“看來,天上的道門神仙一直記著你偷吃丹藥,不肯罷手啊。”
茅舍依然一片安靜。
“那我呢?我又是個什么東西?”易天行苦笑道:“如果說萬物有始皆有終,事物的存在都有它自己的軌跡,我來到這個人世間又是為了什么?難道就像你說的,為了變得更高更快更強再強,最后打遍天下無敵手,再救你出去養老?…這歸元寺的天袈裟大陣連你這史上最強大妖都破不了,我這小妖又能有什么用?”
“朱雀明明是道家的神獸,我為什么好像偏偏和道士們在斗氣,為什么偏偏和光頭和尚們的交情越來越好?”
“天上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還不知道傍晚時分,與清靜天長老的萬里斗神,引出了文殊菩薩寶像,不然只怕更加迷惑…摸起一塊石頭,他猶豫了會兒,沒有往湖里扔去,反手向后扔了出去。
一道凄厲的破風聲響起,茅屋破了一個大洞。
金剛伏魔圈,果然沒有物理防御的效果。
“天上的家伙輕易不會下來的,你操那些子心豈不混帳?”老祖宗終于受不了他的絮叨,開了金口。
易天行來了興趣,嘻嘻笑著問道:“為什么神仙們輕易不會下來?”
“廢話,現在這人間氣息渾雜,哪有仙境來的安然自在,再者,三界自有秩序,像那些家伙一個個都是仙氣外漏的主兒,一不小心就抹平個九華山,喝光個鄱陽湖,隨便動個小指頭就要死多少人?”
“那您怎么在這兒?”
“唉…”屋里那位老祖宗難得的傷春悲秋了一把,“你我師徒二人,都是被放逐的。”
“放逐?”易天行眼睛一亮,手在地上一撐,整個身體打著旋,面對著茅舍。
“滿門如此。”
易天行張大了嘴巴:“那我師公也是?就那個細皮嫩肉,輕聲細語的家伙還會得罪大嬸?”
“師傅疼我!”
大妖也有傷心時。
老祖宗尖聲說完這句話,便又陷入了安靜之中。
易天行黯然。
他是個聰明人,只不過喜歡裝傻充愣。一直明白自己這位師傅語焉不詳的原因,所以一直也不曾真地追問過——這師傅也疼徒兒——當面對未名的將來時,知道的越多,其實也就越危險,若自己沒有足夠的實力,那么不如且在這繁華且熱鬧的人世間打滾,便永遠不會知道足夠多的真相。
那天上的真相。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如果每個人都是造物主的恩寵,那便不應該有不一樣的待遇,我明白,入世并不是修行,入世便是入世本身,便是感受,在沒有足夠的力量前,我會認真感受每一天,師傅。”易天行對著茅舍那邊輕聲說道,然后跪下叩了個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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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蕾蕾便醒了過來,洗漱完畢后,才有些納悶地找到易天行,輕聲問道:“這廟里怎么會準備著牙刷毛巾?”
易天行自然不會和她說是自己讓袁野派人買來的,在高陽縣城里的那次坦白,他并沒有坦白自己和古家的關系,想到這點,他一直有些頭痛。
晨光熹微,還沒有游人來,寺里正安靜。他便領著蕾蕾在歸元寺的前殿逛著,斌苦大師還找了個小沙彌來當專任導游。畢竟是旅游勝地,小姑娘又是第一次來,難免有些好奇,特別是數羅漢的時候,分外認真,根本看不出來昨日受了大驚嚇的樣子。
歸元寺數羅漢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本命羅漢,就是任意找一羅漢像,然后順序往下數去,自己有多少歲,那便數多少個,最后找到的那個,便是自己的本命羅漢。
易天行不信這個,一直沒有數過。
鄒蕾蕾卻是興致勃勃地數著,黑發扎的小辮不停地在他的眼前搖擺。
“這是什么羅漢?”
易天行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這是須達那尊者。”
“須達那尊者?”蕾蕾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看來是個不出名的大和尚,不免有些失望。
易天行微笑道:“別看不出名,其實來頭那是相…當的大亞。這位尊者是上古一個叫濕波國的地方的太子,他見到眾生痛苦,所以將所有財產,甚至連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都施舍給了窮人和老人,從而感動上天,使他全家團聚。”
鄒蕾蕾沒好氣地一皺眉:“行善也就算了,居然連老婆小孩兒都送給人,這種沒擔當的男人,居然是我的本命羅漢,真沒意思。”
易天行撓頭無語,半晌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笑道:“你知道嗎?這位尊者,可是佛祖的前世身啊。”
“這么沒家庭責任感,就算是觀音菩薩我也不做。”
鄒蕾蕾忽然瞧見一直侍在旁邊的小沙彌皺了皺眉,嘻嘻一笑,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有些不好意思。
易天行拉過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去,輕聲說道:“滿天都有神佛,相信我,沒錯的。”
在他二人身后,那尊脫胎漆塑的須達那尊者像渾身沒在殿堂陰暗的遮蔽下,殿外林梢有風吹過,微微一動,陽光穿林透了過來,在羅漢像的嘴唇處打下斑駁的痕跡,顯得這羅漢像似乎也在微微輕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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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歸元寺,上午小情侶兩個又去省大逛了逛,看了看荷花池,瞄了瞄飛機教學樓,吃了頓食堂里可以撬動地球的油條外加可以做為支點的硬包子,便去了易天行斷斷續續居住的舊六舍。
“老易帶媳婦來視察了!”
一進舊六舍,早有眼尖的同學們高聲呼喊起來,二四七里那幾位哥們兒趕緊收拾好內褲臭襪子之類。
縱使蕾蕾同學神經大條,性子疏朗大方,但在一群看兄弟媳婦兒的男生面前,終于不敵,漸漸羞紅了臉。
過了會兒,收到風聲的何偉和胡云二人也殺了過來,見著易天行便是好一陣埋怨,說這么多天不見都死到哪兒去了?
這兩個家伙最近來找易天行總找不到,卻和易天行宿舍里的那幾位混的熟絡無比,黑龍江老大笑嘻嘻道:“今兒都到齊了,中午出去吃一頓吧。”
所有男生的眼睛開始放光。
胡云的眼睛一直在放光,當他偷瞄鄒蕾蕾的時候。
易天行全看在眼里,呵呵一笑將蕾蕾的手抓在手掌里,臉上還扮著云淡風輕。
中午的時候,易天行拍拍袁野送的卡,極豪邁的請大家伙去東門的小飯館狂嘬了一頓。
壘成小山似的啤酒瓶子,見證了易妖的酒量,而滿桌子都是滿臉紅光,渾身酒氣的敗將。
他正自豪邁,卻發現打酒館外面走來幾個藏族學生。
“易?”為首的那個無比欣喜。
“納木?”易天行也很喜歡這個藏族年青漢子。
于是又開始喝酒,白酒。直到易天行灌了一瓶詩仙太白,納木才有些口齒不清地走了,走前還不停地叫喚著:“易,哪天去日喀則玩,我請你喝青稞酒,比這淡水來勁兒。”
易天行擺擺手。
他沒覺著暈,肚子卻有些脹。說起西藏,少年最初在高陽縣城背地圖的時候還真是有很大的興趣,但來到省城后,知道這個世界上神神秘秘的事情太多,這藏上高原密宗喇嘛眾多,那些活佛只怕也是極厲害的人物,這西藏之行,還是能免則免吧。
鄒蕾蕾有些心疼地看著他。
他呵呵傻笑道:“沒事兒,和可樂差不多。”
鄒蕾蕾噗哧一笑:“倒忘了你不是人。”
這話一說,兩個人神情卻開始有些黯然,好在滿桌盡是酒醉不知人事客,也沒人注意到。
吃完飯后,好不容易等這些家伙的酒醒了一半,又吵嚷著要去唱歌。蕾蕾好不容易等考試完了來省城一趟,本想與易天行多獨處些時候,但使了幾次眼色,易天行卻沒有回應,反而微微笑道:“由他們吧,我待會兒和你說。”
唱歌的地方是一家小歌廳,極小的門臉做了些青青的假竹子,看著倒也雅致。那年月,省城唱歌極便宜,也不是按小時算,是按點歌的數目算,一首歌一塊錢,當然,茶水要五元一杯。
年少多金之小易,自然毫不在意。
熒屏一亮,歌聲一起。
“為你鐘情,傾我至誠…”
張國榮深情款款地看著一眾大男生,茶杯中的綠茶葉子緩緩飄浮著。
老板放的是告別演唱會的帶子,喝高了的男生也就懶怠再換,反正這幾首歌都是唱到能背的,便一首一首地接著吼下去,只不過張國榮有些沙沙的嗓音卻被他們硬生生吼出幾分搖滾的味道來。
第九首是愛慕。
易天行運起蠻力搶過麥來,轉過身子,對著滿臉愕然的蕾蕾,濃情化不開地哼哼:“愛慕!愛慕!達到瘋癲…程…度…”
“厚臉皮!”蕾蕾輕聲咕噥道,臉頰上桃花紅滿天。
坐在遠處的胡云一臉落寞,何偉嘿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第十首是想你。
張國榮開始解襯衫扣子了,蕾蕾的眼睛再也不看易天行,滿臉傾慕地盯著熒屏的那男子。
易天行也喜歡張國榮,所以微微笑著看著她看著他,還看著這場中的他們。
他分外珍惜這些目光所及的人們,因為不知道很多年后還能不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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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退學了。”
這是驅走所有燈泡后,走在觀河公園里,易天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蕾蕾微微轉頭,目光中有些驚訝,迅而卻化作了理解。
人生就這么幾十年,能有一個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你所思所想的伴侶,無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易天行幸福地擁著女孩,略有些落寞說道:“我的人生終究和他們不一樣,這些事情無法強求。如果還和他們在一起,我怕會給他們帶去危險。”
“那我呢?你就不怕嗎?”蕾蕾打趣道,黑晶般漂亮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我無法抵抗命運。”易天行看著她,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發端,感受著指觸傳來的柔順,“而你就是我的命運。”
“別老這么俗套。”鄒蕾蕾眼中盡是笑意望著他:“你以前也常說我的神經異于常人。”
“是啊,至少比許仙的膽子要大不少。”
“歷史早就證明了,女性承擔苦難和壓力的能力總是比男人要強很多。”
“這就是為什么上天挑選了女人生孩子,而不是男人生孩子的原因。能者多勞?”易天行開始貧嘴。
鄒蕾蕾也不善;“和女人相比,男人確實比較無能。”
易天行苦著臉:“認輸,這兩個字殺傷力太強。”
沿著那個唐代著名***者兼詩人兼可憐被拋棄者的墳墓走了兩圈,看了看滿園的竹海,兩個人也覺得沒了意思,便打算出去。路過竹棚搭成的茶館時,看見里面的一桌桌麻將,易天行下意識地笑了起來。
“又傻笑什么?”
“想起前些天在這里打麻將的事情了,那天贏了不少。”易天行傻笑著,腦子里盡在想什么時候去問問袁野,在彪子那兒打的兩百三十萬的欠條收回來了多少錢,于是沒注意自己這話露了馬腳。
“你賭錢?”蕾蕾同學鼻尖一皺,山雨欲來。
易天行張目結舌半天,終于覺得這事不能再瞞自己的準媳婦兒了,趕緊支唔著把來省城后和古家的瓜葛都說了出來。
這故事自然是緊張有余,精彩不足,害得小姑娘家家在一旁聽的攥拳咬牙,為他擔心不少。
他有些害怕地輕聲問道:“我沒做錯什么吧?”
“還成,至少你沒有主動做壞事,別人惹上門來,你也沒仗著自己的妖勁兒瞎打一通。但是…”
領導的但是往往意味著不妙的結論,易天行開始緊張起來。
“你是沒做錯,但問題是,打一開始,你就不該做。”
鄒蕾蕾看著他,極其認真地說道。
宛如大海航行的孤舟終于找到舵手,夜里劃歸的漁船看到了明燈,肥紅鳥看見了老爹揮手,老祖宗一夢醒來歸元寺成了廢墟。
悟了,明白了,清楚了。
“對啊,我干嘛做呢?”他摸摸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確實有些笨,“不過已經做了,咱還是做好了再放手吧。”
這后半句話沒說出來。
“你準備一直把那四個…”鄒蕾蕾斟酌了一下用詞,“…壞人一直關在歸元寺里面嗎?”
“都是手上沾過血的人物,放出去我不安心,何況四個湊一桌麻將也是好的。”易天行微微一笑。
“放了吧。”蕾蕾同學大慈大悲,但下一句話卻發現慈悲不是原因。
“你抓了他們,如果有人想對你或者什么鵬飛工貿不利,仍然會動手,而且你把他們的頭目抓了,那些底下的人動起來更無顧忌,有些本來就想上位的家伙,只怕反而會故意鬧事,讓你們殺了那四個…壞人。”
“超贊!”易天行翹起大拇指,“我也擔心這個,所以一直讓袁野暗中幫襯著那四個老家伙原本就指定的接班人。”
鄒蕾蕾搖搖頭:“何必呢?現在見過你厲害的人肯定就會最怕你,那歸元寺里關著的那四個人自然就是最怕你的,放出去,他們自然會約束手下不敢向你惹事。不要以為人類都是有仇必報的,當遇見他們永遠無法企及的力量時,自然也會臣服。如此一來,你落個清靜,還落個好名聲,最關鍵的是,這才會讓省城那些黑社會老實下來。”
易天行滿面疑惑,撓著頭道:“你打哪兒來的這么些一套一套?”
鄒蕾蕾白了他一眼:“我至少還是看過周潤發演的那些江湖電影吧?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我看那個老太爺真是瘋了,會把這么大的家業交給你管。”
易天行搖搖頭笑了。
他心知肚明這些話肯定是斌苦大師轉個彎讓這姑娘說給自己聽的。但既然是歸元寺的面子,加上自家蕾蕾發了話…最關鍵的是,這些話確實有道理。
“那便放吧。不過得關一陣時間,讓他們知道害怕。”
“隨你,反正你知道我不是很愿意看見你攙和到這些事情里面。”蕾蕾俏皮地笑了。
觀河公園外面便是府北河,易天行幾月前便是在這里被秦梓兒打下河去,直到今時今日還記得河底的湍流險石,還有河畔的那些蔓蔓水草。
他微一失神,然后極好地控制住了,沒有像剛才一樣又感嘆些什么,一轉手拉著蕾蕾的手,指尖輕輕柔柔在她掌心上畫著。
蕾蕾今天特別容易臉紅,干咳了兩聲,打破尷尬問道:“你不上學了,以后準備做什么呢?”
“開書店。”易天行站在河畔,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在古家看中了一個年輕人,準備扶他一把,然后我就安安穩穩地過這一年。斌苦大師給我算過命,說一年以后,我又要碰見麻煩了。昨天之后,我才覺得自己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強大,為了很簡單的活下去的理由,這一年里我必須給自己騰出時間來,系統地學些東西。”
“真是很老氣的對白。”鄒蕾蕾嗤之以鼻,“你四月份才滿十七歲,別在這兒冒充孤獨好不好?”
“沒模仿絕望,就證明我心理素質夠好,碰見那么些奇怪的事兒,到今天還沒有精神崩潰,我覺得我和你的神經大條程度有的一拼。”易天行揶揄道。
鄒蕾蕾挑挑眉尖兒,表示蔑視。
半晌后她輕聲問道:“那我怎么辦?”
易天行一直在盤算這個問題,沉默良久:“我希望你報的大學不要在省城。”
“你準備就在省城開書店?”蕾蕾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嗯,這里還有太多秘密要我去找一下。”易天行腦子里浮現出了歸元寺,文殊院的重重殿宇,冬樹淡林。
蕾蕾強顏笑道:“不要忘了,分離往往很能消磨熱情的。”
易天行把她摟進懷里:“不怕,咱倆的熱情就像一把火,點燃了整個沙漠…”
“惡心。”
“至于我考哪里的大學,我自己做主。”
“你向來獨立自主,俺早知道你是新時代的女性。”
“你一個人在省城呆著,身邊的壓力還有那種和正常人不一樣的生活,會讓你不快樂,你要自己化解。”姑娘用鼓勵的目光望著他。
易天行苦笑了下:“秘密這種事情是最容易讓人好奇的,權力這種事情是最容易讓人興奮的,力量這種事情是最容易讓人依賴的——但好奇往往意味著危險,興奮往往意味著迷失,依賴的結果卻往往是失敗——我現在就被這三種情緒困繞著,這些情緒就像一片黑暗無底的海,我在海面上浮著,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沉下去。”
“還是別想了。縱使是沉沒…”蕾蕾嘆了口氣,幽幽然說道:“沉沒,也要天天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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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歸元寺中。
滿寺的香火氣無來由地讓易天行心安不少,鄒蕾蕾見他面上露出平和笑容,心中也是格外安慰。
斌苦大師又和葉相僧去開會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躲著易天行,雖然是行善事,畢竟教唆小女孩的罪名,在易天行的眼里可不輕。
寺里的僧人們望向易天行的目光里除了恬靜便只有尊重,自然他可以隨便走著。
這么隨便一走,便下意識地來到了后園,又來到了茅舍前的湖畔。
他抬頭一愣,便聽見蕾蕾在旁邊好奇說道:“昨天晚上說不方便進去,那這時候我可以去看看你的師傅老人家嗎?”
“嗯…”易天行滿臉為難,不知該怎么回答,總不能讓這位內在氣質堅強但體質嬌弱的姑娘家去硬撞比城墻還結實的金剛伏魔圈吧?
他準備說實話:“我也只見過一面。師傅一直在茅舍里清修,這外面有一道鎮心魔用的金剛伏魔大陣,尋常人是不讓進的。”
“這樣啊。”蕾蕾有些失望:“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這位師傅和我很親切,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樣。”
昨日她在夢中呼喚易天行的時候,老祖宗的金光佛手曾經像哄孩子一樣安慰過她,或許就是這么一絲關聯,讓她感到格外親近。
“拜一下吧。”
易天行微微笑道。
兩個人便在湖畔,對著茅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女子進來拜,心誠些。”
湖面被這忽然傳出的聲音震的泛起漣漪,茅舍那處嗡嗡作響,就像是有鐘聲正要響起。
“師傅?”易天行嘴巴大到疑似脫臼,他是如何也不明白師傅怎么會在蕾蕾面前開那張金口,更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讓蕾蕾進茅舍。
怎么進?
鄒蕾蕾有些不安地看了他兩眼,輕聲說道:“那我進去了?你陪我一起吧。”
易天行心想:“我還不知道怎么進哩。”苦著臉撓撓頭道:“師傅脾氣不好,我見不著他。”
“你不進嗎?那我一個人去。”賊大膽的鄒蕾蕾對他的那位神秘師傅早就有了興趣,加上一直感覺著親切,自然也不害怕,面上滿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少年郎茫然不知,轉而心想自家師傅總不能害徒弟的媳婦,半晌后才極小心地說道:“那你試試?”
蕾蕾嘿嘿一笑,便往茅舍那邊走去。她不明白伏魔金剛圈是什么東西,自然也不怎么害怕。
眼看著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茅舍,易天行就越來越緊張,生怕出現丫頭頭破血流的悲慘場面,心漸漸提到嗓子眼那里,終于忍不住喊道:“蕾蕾!”
蕾蕾回眸一笑嫣然:“怎么了?還是一起來?”
易天行忽然福至靈通,輕聲說道:“你慢點兒走,見著師傅了不要害怕。”
縱使鄒蕾蕾是神經比妖怪還要粗的奇異存在,縱使自己是師傅的徒兒,但若她發現自己的師傅便是傳說中的那位,估計也要嚇暈過去吧?
姑娘家輕快的腳步一會兒穿過了金剛伏魔圈的范圍。
走上了臺階。
推開那扇很多年沒有開過的木門。
進了茅舍。
淡青色的光圈現都沒有現一下。
鄒蕾蕾就這么輕松地進去了!
在外面看著的易天行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保持著雕像的姿式很久很久,直到身后傳來斌苦老和尚的聲音。
“護法日安,以前就說過,這茅舍,有的人進不去,有的人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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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大家不論處于何等境況中,可以不必郁郁,必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