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韻目光一轉,有點驚喜地說:“沒想到你比我高明,居然誘得她自己過來,太棒了,我不留下礙事,先走一步。”
“別走!”沈洛年瞪眼說:“剛好告訴她是你買的。”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瓜?”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這種機會都想放棄?”說完狄韻也不等沈洛年多說,轉向另一個方位,無聲無息地飄離。
自作聰明的臭丫頭!沈洛年正暗罵,身后草木悉索聲中,黃清嬿那溫柔甜美的聲音傳了過來:“沈凡?”
沈洛年無可奈何地轉頭,望著正緩緩走來的黃清嬿,嘆了一口氣。
黃清嬿看著沈洛年的表情,苦笑說:“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這句話好熟啊…沈洛年一怔,這一瞬間,望著黃清嬿的眼神突然從無奈轉為迷惘,又漸漸變成柔和,就這么凝視著黃清嬿。
黃清嬿沒料到沈洛年突然用這種表情看著自己,意外之余,忍不住目光下垂,避開那仿佛正說著什么的眼神,但她旋即發現自己失態,轉回目光,微笑望著沈洛年說:“怎么了?”
沈洛年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張似曾相識的美麗臉龐,心中無限感慨,當初葉瑋珊也曾這么問過自己吧?沈洛年怔忡片刻,終于搖頭說:“沒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
看著沈洛年那仿佛想起久遠回憶一般的表情,黃清嬿不禁微怔,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不應該有這樣的表情吧?不過光靈師的歲數確實不能從外貌分辨…想到此處,她不禁起了一絲疑念;不過轉念一想,過去和沈洛年相處,他那率直而藏不住心事的個性,又確實只像個少年人,應該是自己多慮了。黃清嬿搖搖頭,微笑說:“你既然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
聽到這話的沈洛年不禁搖頭苦笑,雖然外貌有點兒像,但黃清嬿其實比葉瑋珊成熟多了…也是,當年的葉瑋珊才不過十七、八歲,黃清嬿的外貌雖然看不出來,實際上可多了十歲,心智上早已經是個成熟的女子了。
想到這兒,沈洛年瞄了黃清嬿一眼,稍微松了一口氣,為了騎馬方便,黃清嬿這時穿的不是裙裝,身上的扎腿勁裝也是活動方便的款式,不很強調身材曲線,只要別看那張臉,應該就沒什么威脅了…
沈洛年正胡思亂想,黃清嬿已經舉起那剃刀說:“這是小韻買的?”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
“她應該不是要你這樣說的吧?”黃清嬿輕笑說。
“呃…”沈洛年抓抓頭說:“她反正沒安好心,我才不管她。”
黃清嬿凝視著沈洛年,似笑非笑地說:“但你若照她建議做,我會很感激你啊,你不愿意嗎?”
“何必?”沈洛年說:“有什么好處?”
“誰知道呢?”黃清嬿微笑聳了聳肩,笑說:“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討厭我啊,我沒得罪過你吧?”
“沒有。”沈洛年不想在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只說:“你跑來干嘛?”
“這刀太貴重,我不能收。”黃清嬿輕拈著那把玉柄剃刀往前遞說:“還給小韻吧。”
“嘎?”沈洛年退了半步,瞪眼說:“才不要!等會兒又和她吵半天,你用得著就用啊!那丫頭又不會用剃刀,還給她干嘛?”
黃清嬿卻又走近半步,手依然舉著,望著沈洛年說:“但是,我有什么理由收小韻的禮物呢?何況是這么珍貴的?若是你送的,也就罷了。”
沈洛年愣了半天才說:“這…是用我的錢買的,就當我送的吧。”
“別騙我,你哪來這么多錢?”黃清嬿那雙美目透出笑意,掩嘴說:“你到歲安城之后,總共賺過多少錢,我可清楚得很。”
“賭贏的。”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這下輪黃清嬿臉色微變,她看著沈洛年說:“哪兒能贏這么多錢?難道是山口鎮?”
知道自己去過山口鎮,恐怕她從此再也不想跟自己說話吧?媽的!長痛不如短痛,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對。”
黃清嬿難得地收起笑容,蹙眉緩緩說:“你去山口鎮干嘛?什么時候去的?難道艾院長騙了司令?”
倒沒想到會扯到艾露,沈洛年一愣說:“不是,艾院長也不知道我有去。”
“她不是說從小一直看顧著你嗎,怎會不知?”黃清嬿凝視著沈洛年問。
真的很討厭聰明人!干嘛每句話都記這么清楚?沈洛年皺眉說:“我只有上個月去過一次,她當然不知道。”
“只去一次能贏這么多錢?”黃清嬿神色漸趨嚴肅,又開口說:“既然是你贏的錢,為什么放小韻那兒?”
糟糕,這下連狄韻都扯進去了,沈洛年可不怎么會圓謊,忍不住抓頭說:“你別管這么多成不成?”
黃清嬿卻盯著沈洛年不說話,沈洛年正不知該不該開溜,卻見黃清嬿終于緩緩說:“若你不能解釋清楚,那么…恐怕得請你回歲安城。”
回去?沈洛年一愣,說不出話來。
“魔法島的位置是最高機密,不能冒任何風險。”黃清嬿緩緩說:“我也不認為你是奸細,但你既然不愿說,就隱藏著風險…我沒有別的選擇,必須稟知司令,讓于醫師還有治平他們隨你一起回城。”
被當成奸細送回去,自然當不了狄韻的隨官,除非對葉瑋珊表明身分,怎還有機會去龍宮?但那卻是自己最不想選擇的一種方式,看來龍宮還是得靠自己想辦法去…沈洛年沉默片刻后說:“我一個人走就是了。”
“什么?”黃清嬿微愣說。
“你不放心的是我,走的當然也是我。”沈洛年說:“其它人不用回去。”
“但他們的返祖癥還需要你治療啊。”黃清嬿說:“若跟著我們出海,卻發病返祖了怎辦?”
“返祖之后其實病就好了,有丹翠看著不會有大礙,大不了他們三個以后住擎天塔就是了。”沈洛年說:“反正我也不回歲安城了,他們這樣回城,沒人治療反而可能短命。”
“什么叫你不回歲安城?”黃清嬿詫異地說。
“就是這意思,我本來就不是歲安城的人,既然不讓我待下去,回去干嘛?”沈洛年轉頭說:“我去找那個臭丫頭說一聲就走。”
“等…等等。”黃清嬿喊了兩聲,不料沈洛年竟不理會,點地就往回飄,她連忙御炁飄攔在沈洛年身前說:“沈凡!等我說完話。”
“還說什么?”既然準備走,就不用客氣了,沈洛年皺眉說:“你也管太多了吧?”
雖然知道這人脾氣不大好,怎么突然兇起來了?黃清嬿望著沈洛年,俏臉微沉說:“你不回歲安城想去哪兒?你已經知道魔法城的事情,怎能讓你亂跑?”
“去哪兒關你屁事?”想到這幾個月白費一番工夫,沈洛年可有點火,挑眉說:“你想把我綁回去嗎?我可不會束手就縛!”
黃清嬿一窒,倒有點說不出話來,黃清嬿很清楚,除非猝不及防下偷襲,想抓到沈洛年并不容易,若當真把他激跑了反而不好…黃清嬿遲疑了一下,口氣放緩說:“你是小韻的隨官,怎么可以就這么走了?”
“我還算她的隨官嗎?”沈洛年臭著臉說。
沈洛年的意思是,被當成奸細送回去,自然當不了隨官,但黃清嬿卻想得更多,只覺得沈洛年似乎正責怪她越權干涉狄韻對隨官的任用。
黃清嬿轉念又想,事實上,狄韻既然信得過他,應該就做過足夠的查核,只是不告訴自己而已,而且這件事若鬧起來,和狄韻的關系恐怕更難修好,看來自己當真管太多了…想到這兒,黃清嬿定下心,細思沈洛年的言語,沉吟說:“你當真只有上個月去過一次山口鎮?”
“不信?”沈洛年瞪眼說:“那你就當我去過很多次好了。”
“你…”黃清嬿長這么大,可從來沒人這樣對待過她,不過她畢竟個性和狄韻不同,雖然意外,仍只露出苦笑,耐著性子凝視著沈洛年說:“沈凡,別跟我鬧脾氣好嗎?我沒有惡意啊。”
這種軟綿綿打不著力的女人沈洛年一向沒轍,當年面對劉巧雯,他也只能轉頭開溜而已,何況黃清嬿又不似劉巧雯那么多算計,也不容易引起沈洛年的不快,他發不出火,悶悶地說:“對啦,就那一次,那又怎樣?”
“那時候你身上已有影妖,小韻想必知道你去山口鎮,難道是她讓你去的?”黃清嬿不等沈洛年回答,沉吟著說:“既然去了賭場…莫非小韻找南街大老板幫忙籌措資金?原來如此,我大概明白你為什么不肯說了。”
哎喲不好,這女人怎么只聽到半句話就把事情通通猜出來了?自己豈不是害了狄韻?看來逛妓院的事情可不能說,否則萬一讓眼前這聰明女子猜出蘇瑤的事,那黑心臭丫頭非發瘋不可,媽的,現在該怎么強辯才好?
黃清嬿看著沈洛年張口結舌的表情,已經知道自己猜的沒錯,當下莞爾笑說:“你雖然口口聲聲叫她丫頭,對小韻其實很忠心,難怪她這么看重你。”
“放心個屁。”看遮掩不了,沈洛年無奈搖頭說:“反正你不趕我走就好,其它的事情就別提了。”
“否則你怎會寧愿離開歲安城,也不肯泄露小韻的秘密?”黃清嬿微笑說。
“呃?”沈洛年抓抓頭,這和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大一樣,但為什么最后會變成這樣?
“總之是我多事。”黃清嬿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的剃刀,微笑說:“我本來是想來還剃刀的,沒想到卻被你兇了一頓。”
“拜托你收著吧。”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不然她說不定又另外變個東西讓我送你。”
黃清嬿噗哧一笑說:“既然是你贏來的——沈凡,你贏了多少總可以說吧?”
“十幾萬吧。”沈洛年聳聳肩說。
“不少呢。”黃清嬿有點意外地說:“為什么放小韻那兒?”
“我拿這么多錢沒用,而且一開始的賭金本來就是她出的。”沈洛年根本沒打算在歲安城中久住,噩幣對他來說確實沒什么意義。
黃清嬿卻有點意外,沒想到眼前這年輕人對財帛竟一點都不動心?她望著沈洛年片刻,突然輕咬唇說:“我這趟出門,雖然有帶著簡單的梳剪,卻沒帶這種剃刀。”
“為什么不帶?”沈洛年隨口說。
“因為我實在不該再幫你理發、剃須的!”黃清嬿仿佛有點瞋怪地看著沈洛年說:“可是這樣未免太難看了,我每天看下去,一定忍不住…所以干脆不帶。”
“呃…”沈洛年忙舉手掩著自己胡子說:“我不是故意要你弄才留的,別管就是了。”
“我知道,否則你剛剛不會對我這么兇…”黃清嬿輕嘆了一口氣,四面望望,指著一塊大石說:“你坐那兒吧。”
“啥?”沈洛年一呆,卻見黃清嬿從懷中取出一柄折迭小剪,輕瞋說:“我隨便弄弄,很快的。”
這算什么怪癖啊?應該介紹她去看看心理醫生才對!沈洛年張大嘴,還沒來得及抗議,黃清嬿已經伸手把他拉過去壓下,在肩膊處圍上一片帶著香氣的小手絹,就這么咔嚓咔嚓地剪了起來。
距離上次理發才不過一個月,頭上確實不用花多少工夫,但是胡子可就亂多了,黃清嬿弄好頭發,看了胡須片刻說:“胡子剃光好不好?不用常整理…”
“不行!”沈洛年忙說,雖然當初杜勒斯只是個小鬼,未必記得自己長相,仍不可不防。
“好吧。”黃清嬿輕嘆一口氣,伸手用剃刀把不該留須的部位剃凈,再用剪刀修剪。過程中,那纖細柔軟的指尖不時輕托、撫過著沈洛年的臉頰、下巴,也因為夜色已深、視線不清,黃清嬿距離也比上次稍近了一些,那宛如蘭馥般的吐氣馨香,偶爾散入沈洛年鼻息,倒是頗為享受。
上次倒沒這種感覺…大概因為那時還沒把她當成女人吧?沈洛年一面壓抑著自己有些混亂的心緒,一面暗自打算——和這美女多接觸下去不會有好事,也許該學學怎么樣自己剃胡子?
“沈凡。”黃清嬿突然開口說:“你還沒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
沈洛年一呆,回神說:“啥?”
“我問的是——你討厭我嗎?”黃清嬿輕聲說。
“呃…”沈洛年一怔,往后仰身,仔細看了看帶著微笑的黃清嬿,確定沒看到什么不該出現的氣息,這才松了一口氣,身體放松坐正說:“不討厭。”
“那么只是單純對我沒興趣啰?”黃清嬿微側著頭說:“已經有對象了?”
雖然說搞不清楚懷真算不算自己情人,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沈洛年當下仍說:“有!”
“真的?”黃清嬿雙目一亮說:“是怎樣的人?”
“她啊…有點調皮、有點天真,平常大多時間都是開開心心的,雖然有時候會自作聰明耍些小心機,但其實是個笨蛋,常常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沈洛年說到這兒,想起懷真干過的傻事,忍不住呵呵笑了兩聲,這才接著說:“而且她非常漂亮,加上天成之…咳…總之跟作弊一樣,不論男女都喜歡她。”
“喔?”黃清嬿停了兩秒才說:“回城之后,有機會介紹我和她認識嗎?”
沈洛年突然發現,一向波瀾不驚的黃清嬿居然透出了一點點不服氣的氣味,不禁暗暗好笑,不過想認識懷真可難了…沈洛年收起笑容說:“應該沒什么機會。”
“為什么?”黃清嬿一面做最后修整,一面詫異地說:“難道她不住在歲安城?”
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對。”
黃清嬿雖然透出了疑惑的氣息,卻沒有立即開口,她把最后的動作做完,確認了已經整理完畢,這才收起刀剪說:“你和那位女子…是情侶關系嗎?”
干脆把話說絕一點,沈洛年撇嘴說:“就像夫妻一樣啦。”
黃清嬿一怔說:“那她怎沒跟你來歲安城?”
“唔…”這下該怎么扯下去?沈洛年呆了呆,最后終于皺眉嘆口氣說:“別問了。”
分手了?還是那女子出事了?那還真的不便多問。黃清嬿想了想,解開沈洛年脖子上的手絹,抖下發屑,折迭收起,這才回頭微笑說:“我們回去吧?”
剛站起的沈洛年正要點頭,突然一怔說:“要不要分開走?你先回去,我慢點才回去。”
“你倒懂得避嫌。”黃清嬿苦笑說:“但你這胡子誰看不出來是我修的?算了吧,這次來的都是部隊精英,不至于到處傳閑話。”
“洪治平會吃醋的,我可不想惹人怨恨。”沈洛年抓抓胡子說:“能不能弄亂點,讓他看不出來你摸過我下巴?”
黃清嬿一怔,難得有點兒臉紅,白了沈洛年一眼說:“胡說什么?”
黃清嬿臉上難得出現這種女兒羞態,這可讓沈洛年看得心中怦然。他傻了兩秒,才急忙轉開目光,胡亂地說:“我可不是胡說,他本來就很喜歡你。”
黃清嬿看著沈洛年片刻,想了想才說:“其實被誤會了也好。”
“什么?”沈洛年一呆。
“回去吧。”黃清嬿微笑說:“別顧忌了。”
看樣子黃清嬿對洪治平還真的沒意思,那就真的無所謂了,沈洛年正要點頭,突然微微一怔,身子一轉,將黃清嬿推到身后,同時探手從魔法袍腰側開口拿出天仙飛翼,分交左右兩手。
沒感覺到異狀的黃清嬿一怔,取出施咒用的短匕首,目光四掃說:“怎么了?”
“有股…很古怪的炁息從那方掃來。”沈洛年望著北方,頓了頓又說:“很淡,但是很怪。”
怎會自己感受不到,他竟能感受到?黃清嬿想起上次和狄韻追蹤沈洛年的事,卻也不敢掉以輕心,放低聲音說:“怎么怪法?”
“那炁息微細到幾乎可以毫無感覺地穿過身體,卻又能遠遠地往外散出一段范圍,不像正常人放出的炁息。”沈洛年目光四面轉了轉,又望回北方說:“不過那股炁息的中心又像是不同性質的妖炁,真怪…那家伙好像往這兒來了,不會是刺客吧?媽的,快逃!”
“不大可能。”這兒可是城外,若刺客只有一個人,未必討得了好,不該會是敵人…黃清嬿說:“是大魔導師嗎?”
“啊!”沈洛年恍然大悟說:“很有可能,他本身是煉鱗的妖炁吧?另外那股散出來的淡淡炁息,大概是什么古怪魔法。”
“嗯…”黃清嬿望著沈洛年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片刻,才輕聲說:“沈凡,這兒我能保護自己的。”
對喔!這兒輪不到自己打架,沈洛年一呆,把天仙飛翼并回右掌,沒好氣地退開兩步說:“輪你保護我了,這兒我可打不過刺客。”
“你太客氣了,如鴻說,若你能自由移動、沒有顧忌,連她也沒把握能傷到你。”黃清嬿笑了笑,又問:“你說那人隔多遠?”
“還有兩公里不到。”沈洛年說:“很快就會到了。”
黃清嬿不禁有點狐疑,大魔導師杜勒斯因為專注于魔法修煉,在十圣中確實是軀體仙化程度最低的一位,但畢竟也變體百年,該沒這么容易讓人感應到,就算可以,沈凡怎能感應這么遠?黃清嬿順著沈洛年的目光往林間望去,心神凝聚感應著,又過了好片刻,黃清嬿終于輕吁一口氣說:“確實是大魔導師,你說的淡淡炁息,想必是搜敵魔法,可以根據炁息的擾動,感應范圍內具有炁息的人類或妖怪蹤跡。”
“還有這種魔法?”沈洛年詫異地說:“那臭丫頭怎么不教我?”
聽沈洛年口口聲聲臭丫頭,黃清嬿忍俊不住,搖頭說:“那可是很復雜的高級魔法,小韻自己都不會,怎么教你?”
“喔…”沈洛年突然詫異地說:“咦?他怎么故意繞一個大圈避開這兒?”
此時杜勒斯的距離已經不遠,黃清嬿思緒一轉已明就里,低聲說:“那種魔法,感應不到你,大魔導師以為我一個人離開隊伍,不方便接近。”
對了,人有三急,就算美女也一樣…杜勒斯那天才小子倒是識相,沈洛年正贊嘆,黃清嬿已經緊接著說:“不好讓大魔導師等我們,我們快回去吧?”
“好,走。”沈洛年點頭。
黃清嬿點點頭,匕首輕揮,飄身而起,向著河道那兒飄,沈洛年跟著輕身點地,隨著黃清嬿身后飛掠。兩人出林,黃清嬿當然向著姜希鳳、洪治平那兒飄去,沈洛年則是停在林緣,他目光一轉,看狄韻正含笑偷瞄著自己,不禁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其實偷瞄沈洛年的人不只狄韻,他與黃清嬿同時回返,已頗引人注意,加上那突然整齊起來的發須,除了李允生、梁乃均、蔣杰、于丹翠等少數不了解黃清嬿脾性的人之外,誰都知道那一臉整齊的繞圈山羊胡,一定是黃清嬿的手筆。
“咦!”首先忍不住驚呼出聲的當然就是于丹翠,沈洛年見她一臉驚訝地張大了嘴,似乎就要嚷嚷問出口,正感頭痛,卻聽黃清嬿突然咳了一聲說:“各位。”
眾人一怔轉頭,黃清嬿才接著說:“大魔導師快到了。”
這話一說,張如鴻和狄韻都是一愣,兩人同時站起,要知道發散型感應能力雖然較強,但對方若是沒有刻意散出炁息,加上自己沒全神觀察的情況下,并不容易先發現,兩人經黃清嬿這么一說,才留意到果然有股妖炁正高速接近。
這下眾人都站了起來,不過短短數秒鐘,一匹棕色駿馬突然從林中無聲無息地縱出,飛掠過十余公尺,在眾人面前輕巧地著地、凝止,那匹駿馬微一甩頭,咻嚕嚕地吐了一口氣,竟似一點也不累。
這一人一馬,似乎籠罩著一股仙炁…該是裹在某種類似風移咒的魔法中吧?自己的記事本中倒沒這招;沈洛年望向馬匹上的騎士,卻不禁吃了一驚。那人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色魔法袍,袍下身軀瘦小佝僂,被這匹駿馬一襯更顯矮小,看來竟不比狄韻高上多少,而袍上那個留著短發的面孔,不但是雞皮鶴發、滿臉老人斑,那兩條從嘴角延伸往下的深刻法令紋,更讓他看來十分嚴肅。
這是杜勒斯?沈洛年不禁張大了嘴,他上下打量,眼前這老態龍鐘的老者,和當年那個精靈的北京小子根本一點都不像啊,真是同一個人嗎?沒搞錯吧?
沈洛年正發愣,所有人同時躬身行禮說:“大魔導師。”
媽啦!真是杜勒斯?這小子和其它人差太多了,一定都沒練功!沒想到他居然老成這副模樣,難怪狄純不嫁給他…不過這老小子畢竟是轉仙者,就算老成這副模樣,也未必生不出孩子,狄韻的老爸嫌疑人,依然得算他一份。
且不管沈洛年胡思亂想什么,已經完全變成個瘦小老者的杜勒斯,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后停在沈洛年身上,他表情雖然不變,目光中卻透出了不知是喜是怒的復雜氣味。
這氣味是什么意思?沈洛年低頭避開杜勒斯的視線,心中一面暗想,杜勒斯老成這樣,應該早就把自己長相忘了吧?只嘆那臭丫頭居然把自己魔法光色偏暗紅的事情說出去,卻不知道杜勒斯現在是怎么想的?有沒有看出自己的身分?
還好杜勒斯目光并沒有在沈洛年身上停留太久,他很快就轉頭說:“船準備好了?”
狄韻、黃清嬿、張如鴻早已迎了上去,站在杜勒斯馬前,不久前統領眾人裝配船只的張如鴻,踏前一步開口說:“是,已經好了。”
“好。”杜勒斯面無表情地緩緩說:“這次航程,你們三人輪流值日,安排行程上的大小事務,每日清晨交接…就由如鴻開始,有沒有問題?”
“沒有。”三女同時應聲。
“嗯。”杜勒斯抬頭望了望夜空,緩緩說:“二十分鐘后出航,預計一天內抵達東大陸西岸。”說完杜勒斯一抖韁,那馬一踢地面,就這么高縱而起,落在河灣中的帆船甲板上。
一天內?三女一怔,對望一眼。張如鴻吐吐舌頭,回頭拍手說:“快,搬上行李、牽馬上船,各自動作!”
當下眾人忙碌起來,除搬運行囊上船外,還得把累了一天,正站著打盹、懶洋洋的馬匹沿跳板帶上船,牽入底艙。還好草料食水都已整理妥當,眾人趕著二十分鐘內整備完畢,風帆一展,船只駛出河灣、順流而下。
這艘船并不是什么游艇,基本上是由歲安城的軍用中型戰船改造而成,除杜勒斯占了上層的船長室之外,中艙是前后隔著條橫向走道的一大一小兩艙房,杜勒斯和羅鏡不算的話,這次來了九女五男,當然男子得睡在比較小的前艙,寬大的后艙,就讓黃清嬿等女性占用。
這時不是睡覺的時候,除了被張如鴻派去掌舵的蔣杰之外,其它人都集中在甲板上等候指示,只見三個司令候選人聚在一起,討論片刻后,分別朝自己的人手走去,比較特殊的是…狄韻走近之前,還特別對梁乃均招了招手,讓他走近。
梁乃均當然是驚喜地奔來,安荑卻馬上皺起眉頭,轉頭避開梁乃均那熱切的目光。
“我們剛剛商量過了。”狄韻對眾人說:“航行的日子中,操帆、掌舵、瞭望、定位導航等航行相關雜務,由三組人手輪值;如鴻派出蔣杰、黃詩舜、高可茜三人,清嬿則是洪治平、余憲馨、姜希鳳,我們這兒就是梁統校,還有李營副和安荑三人。”
說到這兒,狄韻目光轉向梁乃均,帶著甜笑說:“梁統校,你我官階同級,因為人手不足,讓您暫時歸入這一組,還請見諒。”
“韻小姐千萬別這么說。”能和安荑一組,就算降級都沒問題,粱乃均馬上說:“司令交代過,這次任務我是三位小姐的輔佐,蒙韻小姐不棄選入,我必任勞任怨、竭盡心力、全力以赴。”
“梁統校。”狄韻笑容停了兩秒,這才繼續笑著說:“我說句話您別見怪…軍旅中,說話最好簡短一些。”
“是!”梁乃均忙說:“韻小姐請放心,我只要身在部隊,說話一定掐頭去尾、免除譬喻、盡量簡短的。”
這已經是盡量簡短了嗎?狄韻忍不住偷瞄了瞄安荑和沈洛年,見安荑輕皺眉頭,沈洛年卻轉頭偷笑,狄韻這才知道,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原來真有人能啰嗦到這種程度。她維持著臉上的笑容,接著說:“羅鏡就不用說了,沈凡和丹翠,應該都不懂船務吧?”
沈洛年和于丹翠自然是同時搖頭,狄韻當即說:“那么,除了幫三名患者診療之外,船上的三餐飲食,就由丹翠暫理,可以嗎?”
“韻小姐放心,我會全力以赴!”于丹翠馬上熱血地說。
“那就各自行動吧,梁統校記得與另外兩組商量排班。”狄韻目光轉向沈凡,微笑說:“我也幫你找了個適當的工作…跟我來。”
又是那種老好笑容,這臭丫頭一定沒安好心,沈洛年跟著狄韻向通往底艙的樓板走,眼看四下無人,狄韻突然低聲說:“渾蛋老頭,杜勒斯叔叔是不是你先發現的?”
沈洛年不想承認,只哼哼說:“問這干嘛?”
“我不信清嬿會比我先察覺。”狄韻說:“而且你們這么早回來更是古怪…你怎能發現的?”
“關你屁事。”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早回來又哪兒古怪?”
“不然怎會舍得回來?”狄韻瞄了沈洛年一眼說:“你可享福了,讓清嬿服侍剃須的年輕男人,歲安城內可找不到第二個呢。”
“還不是你搞的鬼。”沈洛年皺眉說:“誰教你帶剃刀來?”
“有什么不好?”狄韻冷笑說:“讓她修修,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嗎?”
“媽的,又在假笑,你看起來可不怎么高興。”沈洛年挑眉說。
“當然不高興!”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你這家伙似乎真有幾手騙女人的功夫,若讓你追上清嬿,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讓你撿了個大便宜?想到就讓人不快!”
“誰騙女人了?既然不爽,你別胡鬧不就沒事?”沈洛年瞪眼。
狄韻噘起小嘴說:“不行!怎能半途而廢?這點不愉快,我還忍得住。”狄韻本來只想讓沈洛年迷戀黃清嬿,沒想到發展過程似乎和自己料想的不大一樣…不過就算如此,總比讓這渾蛋糾纏拐騙自己母親好些。
“懶得理你。”這時兩人已經走入放置糧水草料的底艙,沈洛年皺眉說:“到底要我做什么工作?”
“雖有點辛苦,畢竟仍得有人做,你別的不會…但我記得你似乎挺懂馬的,不是嗎?”狄韻打開后門,有點得意地說:“底艙這十五匹馬,這段時間的喂養、打掃,就麻煩你了,我看你干脆住在這兒好了?多方便?”
媽啦,清馬糞嗎?沈洛年瞪眼說:“我才不懂馬…這是公報私仇嗎?你不也沒事?一起來掃馬糞!”
“去你的懶惰老渾蛋!居然敢叫我掃?”狄韻好氣又好笑地說:“你以為我很閑嗎?一會兒走出支流,河道變寬,我們可有得忙呢。”
“忙啥?”沈洛年聽不懂,河道越寬不是越好航行嗎?
“笨蛋!只靠風帆,能一日內趕去東大陸嗎?”狄韻罵。
沈洛年這才明白,原來她們打算鼓炁推動船只加速?除魔法之外,確實只有發散型變體者辦得到,看來她們三人真得累上一陣子,倒不是偷懶…不過沈洛年不肯認輸,仍說:“趕這么急干嘛?真這么急怎不提早幾天出發?”
“果然是白癡,不是急不急的問題!”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若在海上遇到赤濤或強大妖怪,不就死定了嗎?當然得縮短航行時間,等到了陸地上就算遇敵也有騰挪空間。”
反正每次都吵不過這丫頭,沈洛年揮手說:“好啦!好啦!你說的都對,沒事就滾你的吧。”
“沒禮貌的老渾蛋!去讓馬糞熏死吧!”狄韻哼了一聲,扭身往上走,出底艙前,她目光一轉,回頭得意地說:“你好好干,說不定清嬿看你可憐,會來探望你呢?”說完咯咯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小惡女!臭丫頭!”沈洛年罵了兩句,回頭看向暫時被當作馬廄的后底艙,想想自己確實別的事情都不會,狄韻這安排雖然有點整自己的味道,也算是恰到好處。他當下嘆了一口氣,拿起草料和推耙,向那有點嫌擠的臨時馬廄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