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鬧騰 在這個獻俘大典上,有個錦衣衛百戶跟皇帝“叫板”,有人歡喜有人愁,一些個文臣已經汗流浹背,如死魚一般,惶惶不可終日,更多的文武百官,勛貴們則是一副看戲的表情,津津有味的看著這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跟皇帝“討價還價”。
楊改革那是絕對“認真”的跟這個錦衣衛百戶“講價”。
“唉,卿家所言甚是,對于我大明的英雄,功臣,確實不該這么對待,那只會寒了大明功臣,英雄們的心。”待那個林懷遠說完了自己的經歷,楊改革一聲感嘆,將林懷遠直接推到了大明英雄和功臣的高度。
曹于汴那干涸的臉上,滿臉是汗,他已經知道,皇帝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這個目的雖然說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可能拿到今日這么重要場合來演戲的,能是小事?再看看周圍的武將,勛貴們,這可都是一個個吃人的怪獸啊!
“…兵部在嗎?”楊改革忽然問道。
“…臣在。”在一地的大臣東張西望了片刻之后,孫承宗不得不站出來,臨時客串一下這個兵部尚書,他這個兵部尚書,就是個加銜,并不實質管理兵部。不過,劉廷元被人搞掉了,新的兵部尚書還沒定,他就只能客串一下了,反正昨日更荒誕的事都已經干過了,今日多加一個,也不算什么。
在一地的人怪異的目光中,孫承宗站出來了。
“…朕記得我朝對于受傷,有戰功的士卒,也是有相關的規章制度的吧,林卿家向朕訴苦,說他的部屬,一旦離開朕的庇護,就一定過得凄慘,朕想問問,我朝對待功臣的待遇,就真的是這般的低?”楊改革問道,一副我不懂的模樣。
“回稟陛下,這戰后的傷殘撫恤等問題,還得從我朝的軍戶說起,太祖開國,定下了衛所制,官軍都是軍戶,都是世襲的,朝廷給予土地,平時耕種,閑暇演武,朝廷有需要之時,就抽調出征,自然是父老子替,作戰有功,可以升賞,傷殘或者戰死,還有燒埋銀等撫恤…,但到后來,衛所不堪大用,又有了募兵制,官軍全憑招募,比較有名的就比如戚繼光的戚家軍…”孫承宗開始講解明朝傷殘撫恤問題。
“孫師傅請簡短一些,朕就是想知道,朕的英雄們,大明的功臣受傷致殘之后,生活會不會凄慘,撫恤能不能讓他們過好生活?”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這得看是什么兵,以普通衛所兵為例,戰死過后,大概也就只有二兩銀子的燒埋銀,傷殘過后,要么呆在兵營混口飯吃等死,要么就是卸甲歸田,回家種地,所得撫恤,基本沒有,如家中有兒肯養,也還過得去,如果帶病,不能做活,那怕是不能過得如意的,…倒是募兵的,要比衛所兵強些,平日里有餉銀,打仗如果打贏了,還有賞銀,甚至還能分到事先許諾下的田地,這種,都比衛所兵強得多,不過,我朝太倉向來不是很充裕,能得賞銀的官軍,也不是很多,我朝二百多年,要說靠軍餉和賞銀把日子過得不錯的,也就是當年戚帥一家,如今…,至于許諾田地的事,也多是指關外遼東,關內已經幾乎沒有多余的田地,…如今遼東東虜未靖,即便是許諾下的田地,也是耕種幾年,荒廢幾年,東虜來了,一年的收成又歸東虜了,所謂的地,也就是個念想,東虜不平,要靠這地養家糊口,怕也是難…,要真的說過得去的,除非能加個官身,不過,向來是兵多將少,唉…”孫承宗繼續說道。
楊改革點點頭,認真的聽著。
“看來,我朝對于傷殘撫恤的待遇,是有點低了,朕確實得加些撫恤,加些燒埋銀了,也不枉將士們為朕出生入死還落個傷殘,孤苦凄涼什么的,這種事,朕做不來,這樣吧,既然先前有戚帥的先例,將士們可以靠餉銀和賞銀過得不錯,那朕也就學一學戚帥,把這燒埋銀和撫恤都加一加吧,也免得有人說朕為人刻薄寡恩…”楊改革聽了一陣,立刻就表態,要學戚繼光給當兵的加工資。加待遇,這件事,楊改革已經念叨好久了,不止一次的在武將面前提這事,不過,始終也就是私下里提一提,始終是不敢拿到朝堂上說,不敢讓這事成為定例和規矩,今日遇到這三岔河大捷,該是把這個規矩亮出來的時候了。,
“陛下,這,似乎不妥,戚帥乃是一部之兵,平日不過數千,多不過兩三萬,朝廷那里有那么多銀錢支撐如此之高昂的費用?陛下,我大明,可是有二百多萬官軍啊!”孫承宗立刻提醒。
“這…,也確實是個問題啊!…”楊改革倒是蠻投入的演戲。原本大大咧咧的準備給士卒們加工資,一旦聽到孫承宗說有二百萬官軍,立刻又縮了。
一地的大臣看著皇帝“表演”,都不知道皇帝要搞什么名堂,但見皇帝聽到二百萬官軍,一副縮都縮不及的模樣,又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唉,孫師傅,朕雖然說有錢,可這二百萬官軍,也著實是難到朕了,…唉,…諸位卿家也都知道,朕不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答應的事,就一定會辦到,這下可著實讓朕為難了…,朕即便是有心,也沒這個力啊!…”楊改革一聲感嘆。
一地的大臣看皇帝這般愁眉苦臉的模樣,暗地里又笑起來。
楊改革一副為難的模樣,坐在寶座上左為難,右為難,只差抓耳撓腮了。
“眾位卿家,你們說說,這該怎么辦?總不能讓將士們戰時流血,戰后流淚吧,我大明,那里有這樣對待功臣的?朕還背不起這個刻薄的名聲,…今日諸位卿家也都在這里,都說說,都給朕出個主意…”楊改革一副無奈的模樣,要眾人出主意。
一地的大臣,個個你看我,我看你。
“陛下!朝廷自有法度,撫恤也好,燒埋銀也好,這都是有定例的,不可輕改,更不可輕廢,那里容得這般跟朝廷討價還價的?陛下,這簡直就是胡鬧!”曹于汴立刻站出來,厲聲痛斥今天這件事。
“陛下,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臣諫議,立刻將此人叉出去…”
“陛下,此人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敢要挾朝廷,臣以為,應立刻剝去此人官衣,交有司法辦…”
立刻有一批文臣站出來,聲援曹于汴,今天這個事,大家也都看出來了,是皇帝要搞事了,自然不可能讓皇帝輕易如愿。
楊改革見這些人吵得厲害,用手壓了壓。
“諸位卿家說得有道理,…哼哼哼…朝廷的法度,朕剛才也聽孫師傅說過一些,衛所的兵,死了一個,才給二兩銀子,諸位覺得,這就是朝廷的法度?二兩啊!諸位摸摸良心,一條人命就值二兩?諸位一向教導朕要愛民,要體恤百姓,他們就不是朕的子民?難道就是這么體恤的?感情你們家沒有兒子兒孫上戰場,所以,就不用愛惜這些人的性命,是嗎?如果你們覺得二兩銀子值一條人命,朕倒是想把你們家的兒子兒孫也送上戰場,死了也給二兩銀子,你們覺得如何?”楊改革有些發火的說到。
皇帝這么一說,立刻讓曹于汴那伙人啞火了,自古士農工商,士人就排在最前面,軍戶連商都不如,軍戶的性命什么時候能和士人的性命相比了?可這也就是他們自己說說,自己玩玩,在皇帝的眼里,他們都無一例外子民。等皇帝說到讓他們自家的兒子孫子上戰場的時候,這些個人,已經被憋得說不出話了。就連曹于汴也猶豫起來,他自認要和皇帝斗,這是他的職責,可想想自己七十多了,孫子也成年了,甚至連重孫也有了,如果真的被派上戰場…,這,皇帝可是個言出必行的主,萬一真的把他們家的兒子孫子搞上戰場,…到了那時,白發人送黑發人…,曹于汴也猶豫起來…
“怎么,沒話可說了?現在朕不是要講什么朝廷法度,而是要安置我大明的功臣…”楊改革說道。
“陛下,此話臣難以贊成,朝廷法度更不可輕言廢,自古士農工商,就各有分度,士人自有士人該做的,軍戶,士卒,也該有他們該做的…”曹于汴還是出來攪局。
更有人憋著臉,準備應下皇帝的話,準備真的來個送自家子孫上戰場,好堵皇帝的話,可想到自家兒子上戰場…,這也太殘酷了,用得著這么殘酷的對待自己的兒子兒孫嗎?又猶豫起來。,
“朕聽卿家的意思,是說,當兵的就活該倒霉,是嗎?死了也就是該死,活該只有二兩的燒埋銀,是嗎?”楊改革問道。
“…陛下,朝廷自有法度…”曹于汴還是堅持道,曹于汴之所以這么堅持,就是知道,今日皇帝必定要搞事,但又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所以,任何有反常的舉動,他都格外的在意,所以,那是能反對的盡量反對,最好什么也別改變。
“曹卿家,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按你的意思,當兵的天生就比別人命賤,是嗎?打仗死了那是活該,對嗎?別人用性命在前方打仗,賣命不算,還吃不上飯,穿不上衣裳,這些都是活該,是嗎?死了也活該用張席子一卷了事,對嗎?…”楊改革問道。
“…”曹于汴還想接口,那里知道皇帝又接著說到。
“…英國公,你家祖上也是行伍打仗出身,你怎么看這種說法?”楊改革不等曹于汴接口,就問站在隊伍最前面的英國公張唯賢。
“陛下!若是說當兵的天生比別人賤,那老臣是第一個不答應的!我家祖上就是跟隨太祖打仗出身,也是從小兵干起,如果是當兵的命賤,那豈不是罵我等這些勛貴是賤人之后?陛下,老臣跟他沒玩…”張唯賢立刻火冒三丈的說道,邊說還邊咬牙切齒,直跺腳,一副被羞辱的模樣。
“陛下,誰說當兵的命賤,臣跟他沒玩…”
“陛下,臣跟他沒玩…”
更多的勛貴也站出來,火冒三丈的力tǐng張唯賢,把憤怒的目光對準曹于汴等人,勛貴之所以是勛貴,很多都是祖上用戰功換來的,當兵打仗,很多都是從小兵做起,說當兵的命賤,自然是罵到他們的祖宗身上了,這事背地里說說不打緊,可這么明目張膽的說,只能說是犯了眾怒。
場上的形式,一下子就轉變了,原本朝議,基本上就是文人,如今多了勛貴和武將,勢力的對比,一下子就不成比例。
勛貴們吵吵嚷嚷,甚至有人怒罵起來,這封賞大典,立刻如菜市場一般。楊改革也是看得暗笑,帶著帶著,就把曹于汴帶進陰溝里了,這些家伙,也是平日里目中無人慣了,說話做事毫無顧忌,所以,對于這方面,幾乎沒什么防備。
“陛下,臣從來…”曹于汴介于勛貴們的怒火,準備辯駁,他可從來沒說當兵的命賤,那是皇帝說的。可現在大家都認為是他說的,他也是有口難辯了。
楊改革壓了壓手,勛貴們這才停下來,曹于汴的話,也就說不下去了。
“好了,諸位卿家,朕從來就沒說當兵的命賤,也從來是一視同仁,都是朕的子民,朕沒有道理厚此薄彼,既然當兵的命不賤,那自然是該得想個好好安置這些功臣的辦法…”楊改革說道,倒是把今日最關鍵的目的帶了出來。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這事簡直簡單至極!如不是有人從中作梗,根本就不會有這事,還要那位林百戶以偌大戰功換什么安置?陛下!不是老臣誹謗朝中的一些人,這件事,朝廷本來就做的不地道,想那位林百戶他們有那么大的功勞,燒死,殺傷萬余,這是實打實的戰功吧,如果以戰功算,他們二百多人,一個人頭上,少說也可以分到五十個人頭呢,五十個人頭難道還換不來一個百戶的官?陛下,依老臣的,林百戶他們那些人,陛下就該給每個人一個百戶的官,甭管是傷了還是沒傷的,只要愿意,就讓他們可以拿著百戶的官回鄉養老,也不給他們指定什么差事,也不指定給他們劃個職位,就帶著百戶的官回鄉養老,這又何嘗不可,只當朝廷拿錢養著這些功臣,這又有何不可?也省得有些人,老是惦記著當兵的命賤,說什么當兵的活該一輩子倒霉,不把咱們當兵的命當一回事…,也讓天下人看看陛下的胸懷,也讓天下人看看,陛下可不是刻薄的人,乃是一個仁慈的明主,乃是有德之君…”張唯賢立刻一馬當先,立刻將這一番說辭倒騰出來。,
這話一出來,立刻引起勛貴們的一陣起哄。楊改革聽了這話,心里也安定下來了,這事,一直就沒找到一個適合的人出來說,想來想去,也還只有勛貴第一人,張唯賢最適合干這個活,他資格夠老,人也夠老,也不怕來硬的,更是勛貴的頭,更是以武起家…,比來比去,也只有張唯賢出來說這話最適合,當然,為這事,楊改革也沒少動腦經,沒少給張唯賢喜歡的“股票”。
“啟稟陛下,臣也覺得國公說得有理,這件事,準是有些人從中作梗,不然,那里會有這事?人家在三岔河用命拼來的戰功,就這么被那些人漂沒了,一萬多人頭呢,這才給了幾個官啊?陛下,這夠他們每人一個百戶了…”
“…就是,陛下,朝廷做事不公,有人蒙蔽陛下啊!陛下,臣請陛下徹查…”
“…就是,陛下,朝廷里有人做事不公道,那是別人用性命換來的功勞啊!怎么就這么打發了?要是臣,臣也要出來爭一番…”
“…陛下,臣也贊成國公說的,這還用想什么辦法安置啊!直接給個官,讓后讓他們回家養傷也好,養老也好,朝廷不就是多了一套官衣?多給份俸祿嗎?以他們的功勞,值!…”
“陛下,臣也贊臣國公說的,朝廷就不該這么對待那些功臣,這件事,肯定是某些人打擊報復我等當兵出身的…”
這大典里,一地的人,特別是勛貴們,那是吵開了,紛紛嚷嚷著國公的辦法好,朝廷處事不公,虧待了功臣,有人抹了功績。有些武將看越說越熱鬧,也跟著摻和進來了,這大典,那是更熱鬧了。
形式到了此時,楊改革才開始笑起來,這一步,等了好久,終于是走到這一步了。
曹于汴等些個文臣,驚恐的看著勛貴們起哄,又驚恐的看著皇帝,定這功績的時候,當初皇帝也有參與,可不是這么算的啊!皇帝當時還說,要分潤給其他人,不然,光靠熱氣球也燒不死那么多韃子的,這份功績名單,也是皇帝欽定的,怎么現在就變成朝廷處事不公了?變成朝廷不公道了?
勛貴們那是越鬧越開心,叫你們文臣看不起當兵的,咱們祖上,都是行伍出身呢,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事,不過見有人帶頭,特別是那幾家有威望的勛貴帶頭,那自然是起勁的鬧騰,唯恐事搞不大,很久沒這么爽快的罵文臣了。
武將們也難得有人給自己出來說句公道話,坐等那些勛貴們罵文臣,有些武將也忍不住,加入勛貴們一起罵開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