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冷玉忽然覺得自己有那么一丁點兒的卑鄙。
她對殊離,并沒有那種深厚的足以以身相許的感情,卻仗著自己夠與眾不同而勾起了他的注意。現在又靠著他對自己的好感而得寸進尺,想要離開王府,還打算撈一筆錢。
當然,不是不還的,可是畢竟…
想了又想,薛冷玉還是覺得不踏實。也不是她小心眼,容易多心,而是實在是殊離這張俊臉那么真切的擺在眼前,越看卻越不踏實。
薛冷玉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從來也不曾被這么帥的男人關注過,如今殊離這樣的冷酷帥哥對她忽然溫柔起來,那初時的心動自然無可避免,可是冷靜下來,卻是有些不真實。
再者,像殊離這樣的男人,雖說今晚的表現看來,還算是可塑之才,可是在這個年代畢竟是大男子橫行的,自己若是拿了錢走了人,殊離會不會便心安理得的以為自己非他不嫁。那到了后面萬一發現兩人不和,惹得他惱羞成怒,那自己哪怕是離了這王府,日子也不會好過。
民不與官斗,除非她能撇下薛父薛母去四海為家,不然的話,又怎么可能逃出殊離的控制。
殊離見薛冷玉皺著眉想的認真,也不去打擾。那夜風雖溫柔,卻也吹的枝葉微閃,花樹上,幾點花瓣被風輕柔的送下,正落在薛冷玉的發上,嬌花美人,他看的不由的放緩了呼吸,生怕是一點聲音,都會打擾到面前的佳人。
從穿越到現在,薛冷玉所遇見的人,恐怕除了那個老實巴交的展風頌,無一不讓她覺得城府極深,另有所圖。所以她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和殊離丑話說在前面的好,免得最后撕破臉,只怕危害更深。
抬頭看向殊離,薛冷玉扭扭捏捏,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殊離…有些話,我想對你說清楚。”
“恩。”殊離只是恩了一聲,便等著聽下去。
薛冷玉鼓起勇氣道:“我說了借你的錢,便是真的借你的錢。我寫借條給你,定好還款的日子,我是一定會還你的。至于助我出府,若是你愿意,我自然很高興,可若是為難,也不必勉強。”
殊離眨了眨眼,明白了薛冷玉的話,柔和的輪廓冷寂下來:“冷玉,你怕我用這個威脅你?我在你心里,這么不堪?”
薛冷玉嘿嘿干笑:“別說的這么難聽。只是丑話說前頭,以后才不傷感情。你知道的,我只是手無寸鐵的一個弱女子,這么一路都是被壓迫欺負的對象。你給我的印象,又一直是冷淡的很。所以我不想承你太大的情,人情難還,總是一件心事。”
薛冷玉太冷靜,殊離也便掩了自己熱切的心,道:“冷玉,你總是習慣把事情,說的如此嗎?”
如此直接,如此不留一點余地,如此的…不含半分情意。
薛冷玉卻坦然:“我把你當朋友,才會說的如此明白,不想因為誤會而傷了彼此的感情。我的為人,你也是看見的,我不喜歡見人便套近乎。若我只把你當做王府里的一個主子,就只會客套禮貌。絕不會有這一番真話。”
雖然還是不喜歡薛冷玉這么明明白白的和自己劃出界限,那么明明白白的設下防心。可殊離仔細想想,卻是真的符合薛冷玉的性格。她那對所有人的冷感客氣的臉孔,實在是還不如這樣來的爽快。
“好。”殊離便淡淡道:“明日里,你寫張收條給我。順便的,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該給我些利息?”
“啊?”薛冷玉一愣,隨即揪了心:“你要多少錢?”
剛才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助人為樂呢?現在竟然趁人之危起來,薛冷玉心中不禁暗自郁悶,是不是自己太耿直了。早知道,就不和他掏心掏肺了。
殊離冷清的容顏上,竟然浮現出一抹和他氣質完全不符的神色,想了想,方道:“我借你一千兩,你還我一千五,如何。利息雖高,不過有送你出府的附帶條件,也不算太過分。”
薛冷玉苦了臉,這利息何止是雖高啊。殊離是不是根本就沒接觸過錢,所以獅子大開口,自己也不覺得。還以為五百兩銀子,那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怎么?”殊離一挑眉:“談不攏?”
薛冷玉苦笑:“你還是好好呆在王府的好。”
“為什么?”殊離不解。不知道薛冷玉怎么會說這句話。
薛冷玉道:“我看你是從未體驗過民間疾苦,不知道錢有多難賺。你要是從商的話,只怕是開不了兩天,便能讓人用西紅柿爛菜葉臭雞蛋砸了攤子。”
“怎么說?”殊離奇怪。自己若是從商,真的會有那么差勁嗎?
“因為你太黑了。”薛冷玉狠狠道。
看薛冷玉帶了一絲惱羞成怒,殊離不禁有了繼續戲弄他的心情,干脆悠悠道:“那么,便算了。免得我本來我們之間的關系還算融洽,卻因為我硬要塞錢給你,而弄得做不成朋友。”
明白殊離是在氣她,薛冷玉卻是淡定不起來,錢啊,錢是個多么嚴重的問題。
薛冷玉撫了撫額頭,仔細的想了想,道:“那么這樣你看可好,我也不需要那么多錢。我只向你借一百兩,還你一百五十兩。這樣利息和你要求的一樣,對我來說,也尚在可接受的范圍。”
殊離波瀾不興的眼中,流出一絲無奈,這個時候,還這么正兒八經的和他討論這個,薛冷玉這個女子,倒是當真的與眾不同。
“怎么樣?”薛冷玉見殊離不答話,有一絲著急,狠了狠心道:“這樣吧,借你一百,還兩百。這個利息,就是放高利貸的見了你,也要佩服的。”
見薛冷玉已經完全將在李沐那里受的氣忘的差不多,而將全部心情都放在出府拿錢的事情上了,殊離心中的抑郁也稍稍的緩解,長身而起,道:“走吧。”
殊離說著,徑自便往回走。走的雖然利索不帶一點猶豫,步子卻是放的緩慢。
“走?”薛冷玉愣了一下,見殊離頭也不回的便鏡子要走,連忙拉緊衣服站了起來,追問道:“喂,那你這樣,算是答應了沒有啊。”
殊離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仍然冷清的沒有一絲波瀾,可薛冷玉看不見他的臉上,卻是難掩一絲的笑意:“不去房里,我怎么拿錢給你?怎么寫借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