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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待饗

  除開那一次失態,再轉回來的時候巫頌鳳就是再沒說出什么讓陳霜降難安的話來,也沒放陳霜降出去,只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隨意地說著話,陳霜降哪里能放下戒心,只管瞪大眼睛,防備地望著,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坐著。

  巫頌鳳也不以為意,一邊管自個做事,想起來才是會說上幾句,也不管陳霜降搭理不搭理,大多時候都是在說他自個的事,他最喜歡宮里面的吃食時常纏著父親帶他進宮,他最討厭上學氣走兩個夫子被娘揍了一頓,他最想要個池塘在院子里折騰半個月弄得灰頭土臉的…

  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似乎是急切地想要陳霜降了解他的一切,巫頌鳳只把每個事情都是津津地描述個詳細,仿佛只讓人有種掏心掏肺真誠感。

  幾乎是這么干坐了一整日,快到飯點的時候,巫頌鳳終于開口讓人送陳霜降出去。

  等回了昨天呆的那個院子,白冰也是跟她前后腳進來,陳霜降問她才知道,她被關在小屋子一天,差點沒是逼瘋她。

  這巫頌鳳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陳霜降反復想了許久,卻是覺得巫頌鳳似乎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對待陳霜降的不同,所以才是一再地把白冰一并帶了出去。

  只是這究竟是為了什么,若巫頌鳳真如他說的那樣,對陳霜降生出了那樣的心思,甚至不惜賭上及將得手的半壁江山,那巫頌鳳又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幾次三番地拉上白冰做遮掩。

  唯一可能…

  就是在全心保護著陳霜降,這事情若是宣揚了出去,那些明里暗里等著抓巫頌鳳弱點的人,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到陳霜降身上去,而且對于司馬王朝的死忠來說,只要巫頌鳳有這樣的心思,無論陳霜降怎么想,那都是已經是算悖逆行為了,等待她的那決不可能是風平浪靜海闊天空。

  只是這些猜測,似乎都是以巫頌鳳敗北為基礎,他若真有十成把握順利贏了這天下,根本就是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這滿心的疑惑中忐忑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仍是剛天亮不久,同昨日一樣,又是來了人要帶她們出去。

  陳霜降還能耐了性子,白冰卻是忍不住開口說:“你們究竟想做什么,我家那口子的事情我從來都不管,你們再逼也是問不出什么的!”

  那些人不耐煩,牛眼一瞪險些就是翻臉:“臭娘們嘴這么碎,小心切了你去喂狗的,叫你干嘛就干嘛,不聽話,老子一刀子捅了你!”

  白冰再彪悍也是被唬了下,臉都是白了,被陳霜降拉了一下才是回過神來,不敢再說什么,乖乖地跟著出了去,大約還是要被關在空房里一整天。

  陳霜降仍是被帶到巫頌鳳這邊。

  這天的巫頌鳳似乎有幾分開心的事情,書房的門窗也是難得地開了一半,透了些陽光進來,一下子就是明朗起來,看到陳霜降進來,巫頌鳳也是露了一抹淺淺的笑,說:“這寫的不錯,就是字差強人意了一些,多練練會好許多。”

  抬眼看,巫頌鳳手里拿了本農經,正是當初她寫了呈給佟皇后那本,也不知道從哪里被他翻了出來。

  陳霜降的字還都是小時候學堂里偷學來的,平常也是忙碌沒空練,也不知道被何金寶五十步笑百步地笑話了多少次,聽巫頌鳳這么委婉地說來,她根本就是沒半點尷尬,只管尋了位置坐了下來,支著下頜發起愣來。

  巫頌鳳仍是同昨天一般,照常做他的事,不時地跟陳霜降說著話,無論陳霜降搭理不搭理他,都沒見巫頌鳳神色有什么變化,仿佛只要陳霜降這樣安靜陪著他就已經是天大的滿足了。

  到中午開始,陸續就是有人來尋巫頌鳳說事,巫頌鳳出去了好幾回,陳霜降想一會,就是起身在房間里走動了一圈,這回卻是再沒有偷聽到什么聲音,也不知道是人走遠了,還是聲音放低了。

  無奈之下,陳霜降只能是往桌上望去,從昨天開始巫頌鳳就是不住地寫畫些什么,似乎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大約是篇文章,還沒等陳霜降看仔細,巫頌鳳就已經回來,只讓陳霜降手一抖,那文章就是飄然落地,只看了一句“言有窮而情不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陳霜降就算是再不懂,也是能看出這分明是一篇祭文,只是不知道為誰而寫。

  看著巫頌鳳若無其事地揀了那文章又是放回桌上去,陳霜降憋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陣前寫這些東西,不大吉利吧。”

  巫頌鳳慢慢地把那紙折了,然后遞給陳霜降說:“為我自己寫的,等以后我死之后,能有個人在我墳前讀一回,也就能瞑目了。”

  “你…”陳霜降一時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么好,愣了許久,終于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今天的巫頌鳳似乎是沒有了太多的精神,懨懨地說了一番話,四點鐘都沒到就是放了陳霜降回去。

  陳霜降默默地看他一會,忽然問:“為什么是我?”

  巫頌鳳只苦笑回了一句:“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是你,就是身不由己。”

  陳霜降才剛回來沒多久,白冰就是后腳接著被放了回來,接連兩天被獨自一個關在密閉房間里面,雖然沒有任何逼問,但那種孤單惶恐,還有仿佛是被所有人都是遺棄的寂靜,只要把她逼瘋一般,疲憊不堪,連飯都是吃不下了。

  陳霜降卻是推著她,小聲地說:“起來吃飯,我知道這是哪里了。”

  白冰頗有些失落地說:“知道了又怎么樣,我們難道還能跑得出去不成,就算是真跑了我們,這滿城的叛黨,惱火了他們,豈不是要外面那一大家子人拖進來讓他們泄憤了!”

  “不。”陳霜降沉思了半天才是慢慢地說,“他們應該是騰不出手來的。”

  雖然只是猜測,但陳霜降覺得該是有六七分的把握,叛亂軍遇上麻煩了,而且還是不小。

  從目前陳霜降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叛亂軍對這一次起義應該是蓄謀已久的,如果說借著兩次掘堤,引開司馬子夏出城,里應外合地破了京防,占據了皇宮,是絕好的一招。

  那之后的按兵不動卻是格外地引人疑惑,陳霜降只覺得若是換了她在巫頌鳳的位置,要不就是趁勝追擊司馬子夏,要不就是盡快清洗朝綱,不惜以雷霆手段血腥法子來安穩內廷。

  但巫頌鳳卻是揀著京城內官眷請了,或是綁了回來,雖說是人質在手,但白冰并沒有說錯,碰上這名利大義,再多人命也是不值得一提,仔細想來,這一招走的就不如之前那般精狠辛辣了。

  而看巫頌鳳這兩天的樣子,這樣緊要關頭,他居然還能抽這么許多時間跟陳霜降閑話,總是掩不住的不安情緒,剛才甚至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讓陳霜降覺得,巫頌鳳仿佛早就是認定這一場仗他會敗一般。

  是老實呆在主里等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到來的救援,還是豁出性命博一博,陳霜降不由按了按口袋,那里面是方才巫頌鳳折給她的那一篇祭文,眼神驀地堅定起來,說:“我不會在這里等死的!”

  白冰也不是什么墨跡的性子,也是心一橫,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何金寶與郭無言仍是在城外治水,只不過才是一百多的士兵,對著這蒼茫的水面,饒是經歷過多次水患的何金寶也是有些無措,定睛看了一會,才是咬牙說:“挖!”緊接著就是帶頭脫了外衣抗了鋤頭下了水。

  看何金寶都是義不容辭地跳了進去,那些士兵哪里還敢怠慢紛紛就是跟了上去,噗通噗通地簡直就像是下餃子一般,全是跳進來水了。

  這回選定的地方,剛好是經過京城附近的一個大村子,當時也就是因為這邊人住的太多,沒法子才是把河流改道的計劃給擱淺了下來,雖說是大水來犯逃難了許多,但是總還有許多不忍心離鄉背土的村民在附近徘徊著,這一百多號人鬧鬧騰騰的事情哪里能埋得住人,立即就是引來了許多人圍觀。

  何金寶特地挑了個口齒伶俐能言善語的,去跟那些百姓說道。

  看看前朝亂黨都是造了這什么孽的,這都掘了兩次堤,放了兩次水,非是要把百姓往死里面逼不可,皇帝仁厚,這還是分了貼身侍衛出來挖溝開渠,治理水患,誰想到居然被逆黨趁虛而入,遇了刺客,命懸一線仍是強撐著吩咐水患不除,治水不能停。

  這里的百姓都是切身遭難的,也不用怎么挑撥,三言兩語的就是被說得義憤填膺,怒氣迸發,有性急暴躁的就是要回家拿了菜刀扁擔沖進去跟叛亂軍拼命。

  卻又是被士兵攔了住,苦口婆心地勸著:“而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治水,不然這么淹下去,可是什么都毀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百姓遭殃,這可是叫皇帝怎么安心!趕緊治好水,才是能騰出人手去打叛亂軍的,早日讓大家安居樂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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