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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一峰,二十五歲,云南大理府人,世代以經商為業,明朝末年基本壟斷了大理府的玉石與藥材生意,商號一度遍及云南全省,家境豪富,滿清入關之后,盧家商號遭到重創,大量店鋪在戰亂中遭到洗劫,生意一落千丈,盧一峰的死鬼老爸雖然見機得快及時轉移了大量家產,但還是無法接受數十處店鋪被亂軍輪流洗劫的打擊,加上來不及轉移的部分家產也被滿清任命的地方官員勒索一空,盧父氣郁成疾,在螨清順治十七年撒手人寰。臨終前,盧父對當時年僅十六歲的獨子盧一峰留下預言,“別做生意了,要當官,當上官才有好日子過!否則的話,生意做得再大,到頭來也是給當官的宰的肥羊。”
還別說,自幼嬌生慣養的盧一峰還真聽父親的話,埋葬了父親就遵照遺言拿起了書本,讀書求學準備考功名,但盧一峰的才具實在太過平庸,光是考童生就考了三年才考上,考秀才那更是連考五年都名落孫山,最后還是靠著因為赴考的童生不足,才僥幸被考官從廢卷中提了出來彌補數目,當上了一個螨清秀才。而在這期間,盧一峰的母親不幸過世,已經訂親的未婚妻也在婚前病死,盧一峰徹底成了一個天煞孤星。不過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靠在父親見機得快轉移保存下來的金銀珠寶,盧一峰在經濟上還是相當寬裕的,同時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盧一峰也逐漸明白了做官未必就一定得靠科舉正途的道理,更明白自己實在不是讀書那塊材料,所以盧一峰下定了決心,通過父親留下來的人脈關系,把五千兩紋銀送到了平西王吳三桂次子吳應麒的手里,總算是買到了一個云南曲靖知縣的實缺,成為了這個時代成百上千的西選官光榮一員!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當盧一峰帶著二三十個家丁志得意滿的從大理府來到昆明城,正準備叩見吳三桂走馬上任去曲靖縣敲骨吸髓刮地皮的時候,在昆明城門前,盧一峰所騎馬匹受驚狂奔,盧一峰不幸墜馬昏迷,醒過來時,盧大哥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封小弟,滿清初期的西選官盧一峰,也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的小憤青封翔。
在昆明城最好的高朋客棧里住了兩天,封翔、哦,現在應該叫盧一峰了,新盧一峰逐漸擺脫了墜馬帶來的頭疼后遺癥,也逐漸從腦海中翻出了老盧一峰留下來的記憶,掌握了老盧一峰家中的各種情況和這個時代的言行舉止,也總算是正式融入了盧一峰這個角色。到了九月十二這天,下決心準備先當上曲靖知縣再說的新盧一峰,也帶著二郎等二三十個家丁打馬來到平西王府所在的五華山下,準備按西選官的規矩先去拜見吳三桂,聽取吳三桂的訓導,然后到京城去陛見被包衣辮遺捧上天的吃糠喝稀小麻子,最后才回到云南曲靖正式上任。
五華山位于昆明北郊,山頂建筑原是前明永歷皇帝的故宮,吳三桂就藩云南之后也毫不客氣的接手過來,經過修繕重建就成為了吳三桂的平西王府,山林巍峨,王府華麗,著實是一處景色優美的好去處。但很可惜的是,現在不是二十一世紀,花點小錢買幾張門票就能上到五華山去游覽,所以到了五華山下后,封翔只能按著規矩下馬,向山下守衛的吳三桂軍將領遞交公文,請求吳三桂的接見。
在山下頂著火辣辣的太陽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五華山上總算是下來一個傳令兵,不耐煩的叫道:“那個是云南曲靖知縣盧一峰?出來!”已經站得腿都快麻、又快被曬得全身冒油了的封翔趕緊上前,答道:“將軍,下官就是盧一峰。”
“平西王爺沒空,你回去吧,改天再來叩見。”那傳令兵連看都懶得看封翔一眼,直接就不耐煩的揮手趕人——沒辦法,別說封翔現在還只是一個沒有正式上任的掛名知縣,就算封翔真的已經當上了曲靖知縣,在這里也休想得到什么好臉色,畢竟,知縣也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七品小官。而封翔雖然不著急去見臭名昭著的大漢奸吳三桂,不過為了少跑冤枉路,封翔還是低聲下氣的問道:“敢問將軍,不知平西王爺可曾交代,讓小的什么時候過來叩見?”
“王爺沒說,你自己看著辦吧!”傳令兵沒好氣的答道。封翔不笨,趕緊讓二郎拿出二兩銀子塞進那傳令兵手里,那傳令兵掂了掂分量,這才放緩聲氣低聲說道:“王爺這幾天身子不舒服,確實沒交代讓你什么時候過來叩見,你明天過來碰碰運氣吧。”封翔無奈,只得低聲答應,帶著二郎等家丁悻悻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封翔帶著二郎等家丁來來回回往五華山跑了好幾趟,但很遺憾的是,每一次都沒能上到五華山,見到臭名鼎鼎的大漢奸吳三桂,平西王府守衛給出的答復卻清一色是吳三桂的身體有恙,無法接見封翔這樣的西選官員,同時吳三桂在云南的二兒子吳應麒也是死活沒有露面,每天都躲在平西王府里,也不知道是在搞些什么名堂。這么一來,并不是特別想要立即一睹吳三桂丑惡臉嘴的封翔難免有些奇怪了,拿出十兩紋銀的巨資賄賂了平西王府的一個守衛小隊長,向他細細打聽起來。
“敢問將軍,我們西選官叩見平西王爺,都是這么難嗎?”封翔好奇的問道:“下官都已經來五趟了,都沒有能上五華山一步,是不是每一個西選官來這里,都是這樣?”
歷史上的十兩銀子可不象小說上那么不值錢,尤其是在清朝初年,十兩銀子基本上已經足夠一個中等家庭一年之用,看在這十兩銀子的面子上,那平西王府的侍衛小隊長如實答道:“不是這樣,平西王爺禮賢下士,平時里西選官來五華山求見,基本上是當天就能獲得王爺接見,最多也不過是等上一兩天。只是你運氣實在不好,最近王爺的公務實在太忙,身體也不太好,脾氣有些大,不肯見生人,所以才讓你跑了這么多趟。”
說罷,那侍衛小隊長還往山腳旁的校場旁邊一指,說道:“看到沒有?云貴總督卞三元卞大人和云南提督張國柱張將軍的隨從,這些天卞大人和張將軍天天天不亮就要上五華山,和王爺商討軍情大事,他們的隨從車駕都得在這里等到天黑,前些天人還更多,貴州巡撫曹申吉和提督李本深也都來了,還是昨天才走的。王爺忙成這樣,身子骨又有些不舒服,那還有時間見你?”
封翔順著那侍衛小隊長指點的方向看去,見校場旁邊的樹陰下果然聚集著大量的親兵和隨從,一個個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全都是一副長期久戰的模樣,封翔大為好奇,忍不住又向那侍衛小隊長問道:“將軍,下官冒昧請問一句,最近王爺到底在忙什么樣的政事?還要忙到什么時候?”
“還不是王爺請旨交還總管云貴政務差使的事。”那侍衛小隊長見封翔是西選官,便也不隱晦,直接就如實相告道:“今年三月,王爺因為玉體有恙,上表朝廷請求交還總管云貴政務的差使,朝廷批準了。后來云貴總督卞三元、云南提督張國柱和貴州提督李本深幾位大人又聯名上表,請求朝廷仍然恩準王爺總管云貴政事,結果朝廷沒批準。奏章前幾天發回云南,幾位大人就急了,一起跑來求見王爺,商量怎么讓皇上收回成命,繼續讓王爺管我們云南和貴州。”
“吳三桂瘋了?”封翔聽得滿頭霧水,心道:“吳三桂老漢奸在幾年后不是還要造反嗎?怎么主動上表請求交出云南和貴州的管理權?沒有了云南和貴州這個大后方,他還怎么造反?”
“盧大人,我得走了。”見封翔不說話,那侍衛小隊長便打著呵欠說道:“五華山的侍衛該換班了,盧大人你就耐心等吧,等王爺忙過了這一陣,肯定會抽時間接見你。你放心,王爺的話一言九鼎,說了曲靖知縣是你的,就誰也搶不走。”
說罷,那侍衛小隊長告辭離去,封翔則在原地眼珠亂轉的發呆,旁邊的家丁二郎好心說道:“峰少爺,天太熱,反正是肯定見不到王爺了,倒不如早些回去休息,等改天再來五華山叩見王爺吧。”
封翔不說話,心里只是盤算,如果按照原來的歷史發展,眼下這個時間滿清在中原立足未穩,對漢人來說驅逐韃虜光復中華還有機會,同時也是最后一個機會,而自己現在是一無權二無勢,更沒有強大的靠山和深厚的背景,要想在幾年后的三藩之亂中大展拳腳,光靠這么走下去是不行的。要想出人頭地,為自己的將來打好基礎,就必須富貴險中求,冒一把險給吳三桂留下深刻印象,就算不想投靠這個老漢奸,起碼也得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
盤算到這里,封翔咬了咬牙,忽然一拉二郎的袖子,低聲吩咐道:“二郎,我先帶人回高朋客棧,你帶幾個識字的家丁去昆明城里,把最近幾個月的朝廷邸報各買一份回來,如果找得到,最好是把今年里朝廷里傳發全國的邸報都弄一份回來。”
“邸報?峰少爺你不是從不看這玩意嗎?買來干什么?”二郎搔著腦袋問道。封翔微笑答道:“干什么?當然是看看平西王爺到底是患什么病了。”
所謂邸報其實就是古代的報紙了,這玩意從宋朝開始就有商人專門抄寫印刷了出售牟利,肖二郎帶著家丁收集起來半點不難,只是要把今年之內的邸報全部收集一份,就得花點時間了,所以一直到了當天傍晚,肖二郎才把厚厚一疊邸報送回高朋客棧,而封翔連晚飯都沒有吃完,馬上就抱著這疊邸報進到房間里挑燈夜讀起來。看到封翔這么專心,從小就在盧家長大的二郎難免感嘆起來,“峰少爺如果早這么用功,不要說秀才了,只怕進士舉人也早就考中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二郎等家丁還在包下的通鋪上睡覺時,房門忽然被人踢開,二郎掙扎著坐起身體一看,卻見自家的盧少爺兩眼赤紅的沖了進來,進門就喝道:“全部給我起床,收拾好東西去五華山,快。”
“峰少爺,天才剛亮,用不著這么急吧?”二郎打著呵欠說道:“去這么早肯定見不到平西王爺,還是再等等,等吃完早飯再去吧。”
“沒事,這次去肯定能見到平西王。”封翔自信滿滿的說道:“平西王不是病了嗎?我今天去,就是去給他治病。”
“治病?峰少爺你什么時候學會治病了?”二郎大吃一驚。封翔桀桀一笑,答道:“昨天晚上才學會的,雖然不是有十分把握,但是要想獲得平西王的賞識和重用,怎么都得賭上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