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市的機場去年曾經進行過一次翻修。此時晚上九點,郊區通往機場的馬路上燈火通明,街燈白色的燈光照的大街亮如白晝。江若雨坐在吉普車的副駕駛座上昏昏欲睡。上班不比上學,尤其是做老師的,這一天除了講課要說很多話,作為一個剛剛來到實驗中學的實習老師,且還是當年實驗中學出去的學生,要應付的人情世故也很多,江若雨是覺得很累。
兩人本來是在閑聊的,但葉拓開著車,逐漸發現身旁的人說話聲音小了下去,便也就體貼的不再說話。緩緩的將車停在路旁,借著明亮的街燈,專注的看著身側的人。
六年不見,他終于可以再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她。這些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幾乎是每一夜的夢里都有和她在一起時候的點點滴滴。執行最危險的任務時,他心里想的就是,他一定要勝利,一定要活下去。因為他要為自己爭一口氣,要讓她對自己另眼相看,也要讓自己配得上她。
她沒怎么變,還是那個嬌嬌小小的樣子,只不過神情中多了一些安靜溫和。葉拓不敢太靠近,怕吵醒了她,所以只是微微側過身,早就已經因為這些年的經歷而練就出的精明銳利此時都收了起來,面對她的時候,他似乎只剩下柔情。他的心跳,好像隨著她每一下呼吸牽動。她長長的睫毛像兩排小刷子,刷的他心頭癢癢的。
葉拓靠在椅背上,雙手握緊了拳,克制自己不要碰她。心里默默的念著:二胖,我回來了,已經不再是那時候的草包。雖然我沒有出眾的文化水平,但是我自問已經不會再給你丟人,你可以不可以,給我個機會?
江若雨不知道夢到了什么,翻了個身醒過來。畢竟在車上睡覺不是很舒服,她腰和脖子都有些發酸。坐直了身體打了個呵欠,“歡歡,到機場了?”
葉拓趕忙做出剛上車要系安全帶的樣子:“哦,我剛才出去方便一下,還沒到呢。”
“哦。我說機場大樓怎么這么黑呢。”江若雨對他微笑,很不雅的伸了個懶腰,以指為梳抓了兩下及腰直發。
車子再次駛動,葉拓專心的開車。江若雨睡了那么一會已經清醒了,就靠在椅背上想心事。
狐貍走的這五年,她表面上雖然過的平靜無波,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受到影響的。第一年,就好像歡歡剛走的時候那樣,她幾乎無法適應身邊少了那個人。雖然可以電話聯系,可還是少了什么。
夏二大爺和狐貍娘的關系已經明朗,第二年開始,幾乎每年chūn節夏二大爺都會來請她跟他一起去洛杉磯見王瀟。只不過一開始,因為剛失去了爺爺,她放不下爸媽,不想讓他們倆人在家過年。等過了兩年之后,她就怎么都無法走出那一步去看他。就好像小時候第一次買醬油,明明去了小賣店,但就是不好意思開口。
時間久了,那種想念,由轟轟烈烈變成細水長流,她習慣了身邊沒有他,但也習慣了自己變的安靜、冷淡。媽媽說,是因為她長大了。可她還是覺得那書欲說的對。
“小雨,每次看到你自己坐在那撐著下巴看窗外,我就能從你身上找到王瀟的影子。”
她又何嘗不是在從自己身上,找狐貍的影子呢?
不過好在,時間過的很快。
雖然她的公司里才二十來名員工,但做個甩手老板干賺錢也是很美的事。
雖然王毅石不太消停,但也沒真動到爸安全,就那么斗著還挺解悶。
雖然狐貍忙著修他的雙學士學位,沒有時間回來。可現在也馬上就要見面了。
一切都好,真的很滿足。
江若雨看向窗外,說到底,她還是不太了解狐貍。明明在ucla修了化學工程學和企業管理學,且兩門加起來用了五年就修滿了所有學分。可前幾天電話里,他卻說這次回來要參加濱江市九月的律師資格考試。
狐貍要當律師?
江若雨撲哧一笑。那家伙往法庭上一站,難道要一句話不說,用眼神殺死對方?
“笑什么呢?這么開心。”
葉拓的聲音將江若雨拉回現實,她止住笑聲,微笑著搖搖頭,“哦,沒什么,就是想到洪大哥家的小金玲了。”
“洪大哥有孩子了啊?”
“是啊,那小丫頭可有意思了。前幾天她媽媽送她去學‘珠腦算’,這孩子不去,你猜怎么了?”
“怎么?”葉拓看向江若雨那笑的燦爛的小臉,配合的問。
“她呀,把書包整個扔在她家澡盆里了。新買的書本都濕了個透,哈哈,這孩子脾氣可真大,氣的洪大哥抓過來打了她一頓小屁股。結果金玲居然還記仇了,到現在都不跟她爸爸說話,看到洪大哥就把頭轉過去,見了我還跟我告狀。”
江若雨笑的花枝亂顫,一想到那肉呼呼的小丫頭就覺得可愛的要命。
葉拓其實并不覺得那孩子如何可愛,在可愛能及得上她一分?但看到江若雨說的聲情并茂,仿佛六年前一個樣,他就忍不住也笑開了。車里的氣氛也頓時活躍起來。
不一會,吉普車終于緩緩停在了機場停車場,江若雨的心跳開始加速,手腳也開始冒涼汗,就跟她第一次上臺試講的時候一樣。葉拓將她的表現看在眼里,卻也不多說,只是推了她一下:“下車吧。到了。”
“嗯。”打開車門,夜風微涼,江若雨冷的一哆嗦。
葉拓下了車,隨手將一件外衣扔給她:“穿上吧,別得瑟感冒了,明天拖著大鼻涕看你咋給學生上課。”
江若雨點點頭,哆哆嗦嗦的穿上葉拓的那件墨綠色的外套,心里還在罵那書欲那死女人怎么給她買這么涼快的衣服,還把她那套職業裝給拎走了。
葉拓的衣服很大,下擺幾乎蓋住她的短裙,江若雨甩著袖子笑道,“你說你,長這么高干啥。”
葉拓看著她白皙的雙腿,黑臉有些發燒,撓撓頭笑了一下。
江若雨愉快一笑,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說:“你有電話沒,我還你衣服怎么找你啊。”
葉拓樂了,“我家電話沒變。就前面加了一個6”
“你回家住?”
“是啊,我媽都念叨死我了。”葉拓撇撇嘴,自己在特種部隊這些年幾乎都沒回過家,家人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在當兵。他執行的任務都是機密,是不能對外泄露的,對自己的家人也不行。
江若雨擺擺手:“行了,你回吧。”看向黑色吉普車車牌上那拉風的紅色字母“wj”,江若雨就好像自己兒子考上大學了似的那么驕傲,對著葉拓豎起大拇指。搖了搖手,轉身走向機場大廳。
葉拓看著她嬌小的背影走遠,這才拍了車門一巴掌,咬咬牙上了車。
他才不要跟進去,看她跟小白臉多甜蜜呢。
剛一走入機場航站樓,江若雨就已經開始熱了,將葉拓的外衣脫下來抱著,緩步走到接機口。看著目前還空蕩蕩的甬道。
一會看到狐貍會怎么樣呢?這五年只見過一些照片,電話里狐貍也說他什么都沒變,連發型都沒變。可是現在她還是緊張的手掌心冒汗。一會冷一會熱,那件外套一會穿一會脫。折騰折騰,時間也就過去了。
江若雨本來是有些想哭的。但是遠遠的看見甬道里,隨著人潮走出來的那個面貌出眾特別好認的人,她詫異的眨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神奇的撞衫啊。
王瀟也看到了她,同樣,在看清她身上穿著的時候,鳳眼中閃過笑意。
“行李呢?”
“干爹那。”
“哦?”向他身后看,“你干爹呢?”
“和我媽晚兩天回來。”
“哦。”小手扯一扯他淺藍色襯衫的袖子,又掃了一眼他淺灰色的休閑長褲,“衣服不錯,自己挑的?”
“唔。你這是在夸你自己?”
“是夸你。”
江若雨仰起頭看他,燦然一笑,眼淚到底還是涌上來,目光掃過他依舊略微有些長的頭發,看向他瀲滟的鳳眼,挺直的鼻梁和紅潤的薄唇。看向他的喉結,還有他領口從來懶得系的那顆扣子,以及露出一半的欲觀音。
伸出手握住帶著他體溫的欲石,江若雨微笑:“你一直帶著?”
“嗯。你不也是?”
“什么?”
江若雨抬頭,兩人四目相對,王瀟的目光看向她的領口,江若雨連忙低頭,原來“便便蛇”露出來一半。
“是啊,戴習慣了。哎,咱們回去吧。”江若雨轉身,剛要向前走,右手卻被拉住。
她回過頭,就見王瀟成熟了許多但依舊美麗的臉上完全是理所當然的表情,用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像牽小朋友似的牽著她往外走。
江若雨小跑步跟上,高跟鞋在地磚上踏出噠噠的聲音。
“狐貍。”
“嗯?”
“你今晚住哪?”
“你住哪?”
“我回家啊。”
“你爸媽家?”
“不是,我租的房子,明天上班近啊。”
“哦,那我去你那。”
“嘎?”
“小胖在家呢吧?”
“在呢。”
“我去看看它。”
“哦…”
“它吃什么?”
“剩飯。”
“真好養。”
“是啊,特別好養的,你給它一根火腿腸它就樂死了。”
“唔,跟它主人一樣,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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