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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蜂腰橋設言傳心事 瀟湘館春困發幽情

  CuSO45H2OCuSO4·5H20查看文章紅樓夢第二十六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瀟湘館春困發幽情2009012908:14P.M.

話說寶玉養過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體強壯,亦且連臉上瘡痕平服,仍回大觀園內去這也不在話下且說近日寶玉病的時節,賈蕓帶著家下小廝坐更看守,晝夜在這里,那紅玉同眾丫鬟也在這里守著寶玉,彼此相見多日,都漸漸混熟了那紅玉見賈蕓手里拿的手帕子,倒象是自己從前掉的,待要問他,又不好問的不料那和尚道士來過,用不著一切男人,賈蕓仍種樹去了這件事待要放下,心內又放不下,待要問去,又怕人猜疑,正是猶豫不決神魂不定之際,忽聽窗外問道:姐姐在屋里沒有?紅玉聞聽,在窗眼內望外一看,原來是本院的個小丫頭名叫佳蕙的,因答說:在家里,你進來罷。佳蕙聽了跑進來,就坐在床上,笑道:我好造化!才剛在院子里洗東西,寶玉叫往林姑娘那里送茶葉,花大姐姐交給我送去可巧老太太那里給林姑娘送錢來,正分給他們的丫頭們呢見我去了,林姑娘就抓了兩把給我,也不知多少你替我收著。便把手帕子打開,把錢倒了出來,紅玉替他一五一十的數了收起  佳蕙道:你這一程子心里到底覺怎么樣?依我說,你竟家去住兩日,請一個大夫來瞧瞧,吃兩劑藥就好了。紅玉道:那里的話,好好的,家去作什么!佳蕙道:我想起來了,林姑娘生的弱,時常他吃藥,你就和他要些來吃,也是一樣。紅玉道:胡說!藥也是混吃的。佳蕙道:你這也不是個長法兒,又懶吃懶喝的,終久怎么樣?紅玉道:怕什么,還不如早些兒死了倒干凈!佳蕙道:好好的,怎么說這些話?紅玉道:你那里知道我心里的事!

  佳蕙點頭想了一會,道:可也怨不得,這個地方難站就象昨兒老太太因寶玉病了這些日子,說跟著伏侍的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處還完了愿,叫把跟著的人都按著等兒賞他們我們算年紀小,上不去,我也不抱怨,象你怎么也不算在里頭?我心里就不服襲人那怕他得十分兒,也不惱他,原該的說良心話,誰還敢比他呢?別說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可氣晴雯,綺霰他們這幾個,都算在上等里去,仗著老子娘的臉面,眾人倒捧著他去你說可氣不可氣?紅玉道:也不犯著氣他們俗語說的好,`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誰守誰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時誰還管誰呢?這兩句話不覺感動了佳蕙的心腸,由不得眼睛紅了,又不好意思好端端的哭,只得勉強笑道:你這話說的卻是昨兒寶玉還說,明兒怎么樣收拾房子,怎么樣做衣裳,倒象有幾百年的熬煎。

紅玉聽了冷笑了兩聲,方要說話,只見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子走進來,手里拿著些花樣子并兩張紙,說道:這是兩個樣子,叫你描出來呢。說著向紅玉擲下,回身就跑了紅玉向外問道:倒是誰的?也等不得說完就跑,誰蒸下饅頭等著你,怕冷了不成!那小丫頭在窗外只說得一聲:是綺大姐姐的。抬起腳來咕咚咕咚又跑了紅玉便賭氣把那樣子擲在一邊,向抽屜內找筆,找了半天都是禿了的,因說道:前兒一枝新筆,放在那里了?怎么一時想不起來。一面說著,一面出神,想了一會方笑道:是了,前兒晚上鶯兒拿了去了。便向佳惠道:你替我取了來。佳惠道:花大姐姐還等著我替他抬箱子呢,你自己取去罷。紅玉道:他等著你,你還坐著閑打牙兒?我不叫你取去,他也不等著你了壞透了的小蹄子!說著,自己便出房來,出了怡紅院,一徑往寶釵院內來剛至沁芳亭畔,只見寶玉的奶娘李嬤嬤從那邊走來紅玉立住笑問道:李奶奶,你老人家那去了?怎打這里來?李嬤嬤站住將手一拍道:你說說,好好的又看上了那個種樹的什么云哥兒雨哥兒的,這會子逼著我叫了他來明兒叫上房里聽見,可又是不好。紅玉笑道:你老人家當真的就依了他去叫了?李嬤嬤道:可怎么樣呢?紅玉笑道:那一個要是知道好歹,就回不進來才是。李嬤嬤道:他又不癡,為什么不進來?紅玉道:既是進來,你老人家該同他一齊來,回來叫他一個人亂碰,可是不好呢。李嬤嬤道:我有那樣工夫和他走?不過告訴了他,回來打發個小丫頭子或是老婆子,帶進他來就完了。說著,拄著拐杖一徑去了紅玉聽說,便站著出神,且不去取筆一時,只見一個小丫頭子跑來,見紅玉站在那里,便問道:林姐姐,你在這里作什么呢?紅玉抬頭見是小丫頭子墜兒紅玉道:那去?墜兒道:叫我帶進蕓二爺來。說著一徑跑了這里紅玉剛走至蜂腰橋門前,只見那邊墜兒引著賈蕓來了那賈蕓一面走,一面拿眼把紅玉一溜,那紅玉只裝著和墜兒說話,也把眼去一溜賈蕓:四目恰相對時,紅玉不覺臉紅了,一扭身往蘅蕪苑去了不在話下  這里賈蕓隨著墜兒,逶迤來至怡紅院中墜兒先進去回明了,然后方領賈蕓進去賈蕓看時,只見院內略略有幾點山石,種著芭蕉,那邊有兩只仙鶴在松樹下剔翎一溜回廊上吊著各色籠子,各色仙禽異鳥上面小小五間抱廈,一色雕鏤新鮮花樣隔扇,上面懸著一個匾額,四個大字,題道是怡紅快綠賈蕓想道:怪道叫`怡紅院,原來匾上是恁樣四個字。正想著,只聽里面隔著紗窗子笑說道:快進來罷我怎么就忘了你兩三個月!賈蕓聽得是寶玉的聲音,連忙進入房內抬頭一看,只見金碧輝煌,文章М灼,卻看不見寶玉在那里一回頭,只見左邊立著一架大穿衣鏡,從鏡后轉出兩個一般大的十五六歲的丫頭來說:請二爺里頭屋里坐。賈蕓連正眼也不敢看,連忙答應了又進一道碧紗廚,只見小小一張填漆床上,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寶玉穿著家常衣服,и著鞋,倚在床上拿著本書,看見他進來,將書擲下,早堆著笑立起身來賈蕓忙上前請了安寶玉讓坐,便在下面一張椅子上坐了寶玉笑道:只從那個月見了你,我叫你往書房里來,誰知接接連連許多事情,就把你忘了。賈蕓笑道:總是我沒福,偏偏又遇著叔叔身上欠安叔叔如今可大安了?寶玉道:大好了我倒聽見說你辛苦了好幾天。賈蕓道:辛苦也是該當的叔叔大安了,也是我們一家子的造化。

說著,只見有個丫鬟端了茶來與他那賈蕓口里和寶玉說著話,眼睛卻溜瞅那丫鬟:細挑身材,容長臉面,穿著銀紅襖兒,青緞背心,白綾細折裙——不是別個,卻是襲人那賈蕓自從寶玉病了幾天,他在里頭混了兩日,他卻把那有名人口認記了一半他也知道襲人在寶玉房中比別個不同,今見他端了茶來,寶玉又在旁邊坐著,便忙站起來笑道:姐姐怎么替我倒起茶來我來到叔叔這里,又不是客,讓我自己倒罷。寶玉道:你只管坐著罷丫頭們跟前也是這樣。賈蕓笑道:雖如此說,叔叔房里姐姐們,我怎么敢放肆呢。一面說,一面坐下吃茶那寶玉便和他說些沒要緊的散話又說道誰家的戲子好,誰家的花園好,又告訴他誰家的丫頭標致,誰家的酒席豐盛,又是誰家有奇貨,又是誰家有異物那賈蕓口里只得順著他說,說了一會,見寶玉有些懶懶的了,便起身告辭寶玉也不甚留,只說:你明兒閑了,只管來。仍命小丫頭子墜兒送他出去出了怡紅院,賈蕓見四顧無人,便把腳慢慢停著些走,口里一長一短和墜兒說話,先問他幾歲了?名字叫什么?你父母在那一行上?在寶叔房內幾年了?一個月多少錢?共總寶叔房內有幾個女孩子?那墜兒見問,便一樁樁的都告訴他了賈蕓又道:才剛那個與你說話的,他可是叫小紅?墜兒笑道:他倒叫小紅你問他作什么?賈蕓道:方才他問你什么手帕子,我倒揀了一塊。墜兒聽了笑道:他問了我好幾遍,可有看見他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這些事!今兒他又問我,他說我替他找著了,他還謝我呢才在蘅蕪苑門口說的,二爺也聽見了,不是我撒謊好二爺,你既揀了,給我罷我看他拿什么謝我。原來上月賈蕓進來種樹之時,便揀了一塊羅帕,便知是所在園內的人失落的,但不知是那一個人的,故不敢造次今聽見紅玉問墜兒,便知是紅玉的,心內不勝喜幸又見墜兒追索,心中早得了主意,便向袖內將自己的一塊取了出來,向墜兒笑道:我給是給你,你若得了他的謝禮,不許瞞著我。墜兒滿口里答應了,接了手帕子,送出賈蕓,回來找紅玉,不在話下  如今且說寶玉打發了賈蕓去后,意思懶懶的歪在床上,似有朦朧之態襲人便走上來,坐在床沿上推他,說道:怎么又要睡覺?悶的很,你出去逛逛不是?寶玉見說,便拉他的手笑道:我要去,只是舍不得你。襲人笑道:快起來罷!一面說,一面拉了寶玉起來寶玉道:可往那去呢?怪膩膩煩煩的。襲人道:你出去了就好了只管這么葳蕤,越發心里煩膩。

  寶玉無精打采的,只得依他晃出了房門,在回廊上調弄了一回雀兒,出至院外,順著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魚只見那邊山坡上兩只小鹿箭也似的跑來,寶玉不解其意正自納悶,只見賈蘭在后面拿著一張小弓追了下來,一見寶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當出門去了。寶玉道:你又淘氣了好好的射他作什么?賈蘭笑道:這會子不念書,閑著作什么?所以演習演習騎射。寶玉道:把牙栽了,那時才不演呢。

說著,順著腳一徑來至一個院門前,只見鳳尾森森,龍吟細細舉目望門上一看,只見匾上寫著瀟湘館三字寶玉信步走入,只見湘簾垂地,悄無人聲走至窗前,覺得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寶玉便將臉貼在紗窗上,往里看時,耳內忽聽得細細的長嘆了一聲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寶玉聽了,不覺心內癢將起來,再看時,只見黛玉在床上伸懶腰寶玉在窗外笑道:為甚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說,一面掀簾子進來了林黛玉自覺忘情,不覺紅了臉,拿袖子遮了臉,翻身向里裝睡著了寶玉才走上來要搬他的身子,只見黛玉的奶娘并兩個婆子卻跟了進來說:妹妹睡覺呢,等醒了再請來剛說著,黛玉便翻身坐了起來,笑道:誰睡覺呢。那兩三個婆子見黛玉起來,便笑道:我們只當姑娘睡著了。說著,便叫紫鵑說:姑娘醒了,進來伺侯。一面說,一面都去了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鬢發,一面笑向寶玉道:人家睡覺,你進來作什么?寶玉見他星眼微餳,香腮帶赤,不覺神魂早蕩,一歪身坐在椅子上,笑道:你才說什么?黛玉道:我沒說什么。寶玉笑道:給你個榧子吃!我都聽見了。

二人正說話,只見紫鵑進來寶玉笑道:紫鵑,把你們的好茶倒碗我吃。紫鵑道:那里是好的呢?要好的,只是等襲人來。黛玉道:別理他,你先給我舀水去罷。紫鵑笑道:他是客,自然先倒了茶來再舀水去。說著倒茶去了寶玉笑道: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疊被鋪床?林黛玉登時撂下臉來,說道:二哥哥,你說什么?寶玉笑道:我何嘗說什么。黛玉便哭道:如今新興的,外頭聽了村話來,也說給我聽,看了混帳書,也來拿我取笑兒我成了爺們解悶的。一面哭著,一面下床來往外就走寶玉不知要怎樣,心下慌了,忙趕上來,好妹妹,我一時該死,你別告訴去我再要敢,嘴上就長個疔,爛了舌頭。正說著,只見襲人走來說道:快回去穿衣服,老爺叫你呢寶玉聽了,不覺打了個雷的一般,也顧不得別的,疾忙回來穿衣服出園來,只見焙茗在二門前等著,寶玉便問道:你可知道叫我是為什么?焙茗道:爺快出來罷,橫豎是見去的,到那里就知道了。一面說,一面催著寶玉  轉過大廳,寶玉心里還自狐疑,只聽墻角邊一陣呵呵大笑,回頭只見薛蟠拍著手笑了出來,笑道:要不說姨夫叫你,你那里出來的這么快。焙茗也笑道:爺別怪我。忙跪下了寶玉怔了半天,方解過來了,是薛蟠哄他出來薛蟠連忙打恭作揖陪不是,又求不要難為了小子,都是我逼他去的。寶玉也無法了,只好笑問道:你哄我也罷了,怎么說我父親呢?我告訴姨娘去,評評這個理,可使得么?薛蟠忙道:好兄弟,我原為求你快些出來,就忘了忌諱這句話改日你也哄我,說我的父親就完了。寶玉道:噯,噯,越發該死了。又向焙茗道:反叛у的,還跪著作什么!焙茗連忙叩頭起來薛蟠道:要不是我也不敢驚動,只因明兒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誰知古董行的程日興,他不知那里尋了來的這么粗這么長粉脆的鮮藕,這么大的大西瓜,這么長一尾新鮮的鱘魚,這么大的一個暹羅國進貢的靈柏香熏的暹豬你說,他這四樣禮可難得不難得?那魚,豬不過貴而難得,這藕和瓜虧他怎么種出來的我連忙孝敬了母親,趕著給你們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還配吃,所以特請你來可巧唱曲兒的小么兒又才來了,我同你樂一天何如?一面說,一面來至他書房里只見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單聘仁等并唱曲兒的都在這里,見他進來,請安的,問好的,都彼此見過了吃了茶,薛蟠即命人擺酒來說猶未了,眾小廝七手八腳擺了半天,方才停當歸坐寶玉果見瓜藕新異,因笑道:我的壽禮還未送來,倒先擾了。薛蟠道:可是呢,明兒你送我什么?寶玉道:我可有什么可送的?若論銀錢吃的穿的東西,究竟還不是我的,惟有我寫一張字,畫一張畫,才算是我的。

  薛蟠笑道:你提畫兒,我才想起來昨兒我看人家一張春宮,畫的著實好上面還有許多的字,也沒細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黃畫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寶玉聽說,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畫也都見過些,那里有個`庚黃?想了半天,不覺笑將起來,命人取過筆來,在手心里寫了兩個字,又問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黃?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寶玉將手一撒,與他看道:別是這兩字罷?其實與`庚黃相去不遠。眾人都看時,原來是唐寅兩個字,都笑道:想必是這兩字,大爺一時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只覺沒意思,笑道:誰知他`糖銀`果銀的。正說著,小廝來回馮大爺來了寶玉便知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來了薛蟠等一齊都叫快請說猶未了,只見馮紫英一路說笑,已進來了眾人忙起席讓坐馮紫英笑道:好呀!也不出門了,在家里高樂罷寶玉薛蟠都笑道:一向少會,老世伯身上康健?紫英答道:家父倒也托庇康健近來家母偶著了些風寒,不好了兩天。薛蟠見他面上有些青傷,便笑道:這臉上又和誰揮拳的?掛了幌子了。馮紫英笑道:從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兒子打傷了,我就記了再不慪氣,如何又揮拳?這個臉上,是前日打圍,在鐵網山教兔鶻捎一翅膀。寶玉道:幾時的話?紫英道:三月二十八日去的,前兒也就回來了。寶玉道:怪道前兒初三四兒,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見你呢我要問,不知怎么就忘了單你去了,還是老世伯也去了?紫英道:可不是家父去,我沒法兒,去罷了難道我閑瘋了,咱們幾個人吃酒聽唱的不樂,尋那個苦惱去?這一次,大不幸之中又大幸。

薛蟠眾人見他吃完了茶,都說道:且入席,有話慢慢的說。馮紫英聽說,便立起身來說道:論理,我該陪飲幾杯才是,只是今兒有一件大大要緊的事,回去還要見家父面回,實不敢領薛蟠寶玉眾人那里肯依,死拉著不放馮紫英笑道:這又奇了你我這些年,那回兒有這個道理的?果然不能遵命若必定叫我領,拿大杯來,我領兩杯就是了。眾人聽說,只得罷了,薛蟠執壺,寶玉把盞,斟了兩大海那馮紫英站著,一氣而盡寶玉道:你到底把這個`不幸之幸說完了再走。馮紫英笑道:今兒說的也不盡興我為這個,還要特治一東,請你們去細談一談,二則還有所懇之處。說著執手就走薛蟠道:越發說的人熱剌剌的丟不下多早晚才請我們,告訴了也免的人猶疑。馮紫英道:多則十日,少則八天。一面說,一面出門上馬去了眾人回來,依席又飲了一回方散寶玉回至園中,襲人正記掛著他去見賈政,不知是禍是福,只見寶玉醉醺醺的回來,問其原故,寶玉一一向他說了襲人道:人家牽腸掛肚的等著,你且高樂去,也到底打發人來給個信兒。寶玉道:我何嘗不要送信兒,只因馮世兄來了,就混忘了。正說,只見寶釵走進來笑道:偏了我們新鮮東西了。寶玉笑道:姐姐家的東西,自然先偏了我們了。寶釵搖頭笑道:昨兒哥哥倒特特的請我吃,我不吃,叫他留著請人送人罷我知道我的命小福薄,不配吃那個。說著,丫鬟倒了茶來,吃茶說閑話兒,不在話下卻說那林黛玉聽見賈政叫了寶玉去了,一日不回來,心中也替他憂慮至晚飯后,聞聽寶玉來了,心里要找他問問是怎么樣了一步步行來,見寶釵進寶玉的院內去了,自己也便隨后走了來剛到了沁芳橋,只見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認不出名色來,但見一個個文彩炫耀,好看異常,因而站住看了一會再往怡紅院來,只見院門關著,黛玉便以手扣門  誰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沒好氣,忽見寶釵來了,那晴雯正把氣移在寶釵身上,正在院內抱怨說: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忽聽又有人叫門,晴雯越發動了氣,也并不問是誰,便說道: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林黛玉素知丫頭們的情性,他們彼此頑耍慣了,恐怕院內的丫頭沒聽真是他的聲音,只當是別的丫頭們來了,所以不開門,因而又高聲說道:是我,還不開么?晴雯偏生還沒聽出來,便使性子說道: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人進來呢!林黛玉聽了,不覺氣怔在門外,待要高聲問他,逗起氣來,自己又回思一番: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到底是客邊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如今認真淘氣,也覺沒趣。一面想,一面又滾下淚珠來正是回去不是,站著不是正沒主意,只聽里面一陣笑語之聲,細聽一聽,竟是寶玉`寶釵二人林黛玉心中益發動了氣,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早起的事來:必竟是寶玉惱我要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嘗告你了,你也打聽打聽,就惱我到這步田地你今兒不叫我進來,難道明兒就不見面了!越想越傷感起來,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寒,獨立墻角邊花陰之下,悲悲戚戚嗚咽起來原來這林黛玉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真是:

  花魂默默無情緒,鳥夢癡癡何處驚因有一首詩道:

  顰兒才貌世應希,獨抱幽芳出繡閨,

嗚咽一聲猶未了,落花滿地鳥驚飛那林黛玉正自啼哭,忽聽吱嘍一聲,院門開處,不知是那一個出來。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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