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兌,為妾為羊!
第八章 兌,為妾為羊!
唐小峰用那沙啞的聲音大笑道:“你中計了。”雙手一扭。
潘行者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那些五行之氣幻化而成的飛劍突然化作鐵索,將他纏得死緊。
潘行者一驚,這些鐵索太多,雖然不可能真的將他纏住,卻讓他滯了一滯。
就是這么一滯,一道箭光疾射而來,剎那間刺入他的左眼。
眼珠爆開,鮮血濺出,潘行者一聲大吼,纏住他的無數鐵索碎散開來。
駱紅蕖找準時機,以射日弓突然射出的一箭雖然刺破潘行者的左眼,鑲在那里,卻因未帶玄氣,終究是無法將其一箭斃命。
唐小峰卻借著這個機會驀地一翻,翻在潘行者上方,鳳凰折翅制神絳突然一卷,將潘行者纏住。
潘行者大驚…他發現自己的護體勁氣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唐小峰墨虹劍一刺,從他頭頂刺下。
駱紅蕖箭光一閃,當胸刺入潘行者心口。
失去護體勁氣的潘行者發出“呱”的一聲慘叫。
這家伙真不愧是蛤蟆行者,連臨死前叫出來的聲音都跟蛤蟆一般!唐小峰覺得好笑。
然而,唐小峰突然發現,原來不是這家伙叫得像蛤蟆,而是他根本就是一只蛤蟆。
被刺穿腦袋、射穿心口的“潘行者”現出原形,變成一只癩蛤蟆。
駱紅蕖卻驚叫一聲:“大哥小心!”
“潘行者”腳下的那只大蛤蟆,癩皮突然破開,一個人影疾飛而出,一掌轟向唐小峰。
唐小峰被掌力轟中,口吐鮮血,向后拋飛。
從蛤蟆體內竄出來的,才是真正的潘行者。
潘行者雖是行者,卻不是真正的佛門弟子,而是魔門中人。
魔門中人,不管對誰都不信任,哪怕是自己身邊的人也不例外。
平日間,他讓御使的蛤蟆精變作自己迷惑別人,自己卻藏身在蛤蟆皮里,即便是他自己的同伴也一同瞞住,以防萬一。
他本以為能夠輕輕松松殺了唐小峰與駱紅蕖,卻沒想到會被這小子和丫頭聯手殺了他的蛤蟆,逼得他現出身來。
雖然如此,唐小峰卻也沒有算到這家伙竟有這種暗招。
人是蛤蟆,蛤蟆是人。
一個人的防人之心到底要重到何種地步,才能整天扮作蛤蟆,甘心被一只妖怪天天踩在腳下?
潘行者一掌擊中唐小峰,卻發現掌勁雖然吐實,唐小峰卻在最關鍵的那一刻移了一點位置。
他既未擊中要害,又被這小子的護體劍氣所阻,雖然將這小子擊傷,卻未能將其一擊斃命。
于是他疾騰而起,向唐小峰追擊。
駱紅蕖大驚,連出三箭,三道爆裂箭轟向潘行者。
潘行者反手拍了三掌,隨著掌勁與箭光相交的三道精光閃過,三箭全都被他拍落。
雖然如此,駱紅蕖卻也放下心來…能夠吸收玄氣的是那只化作人形的蛤蟆,這人的掌勁雖比那只蛤蟆精強了許多,卻沒有吸收玄氣的本事。
剎那間,她又射出萬千箭影,阻住潘行者。
以大荒之前,神將羿射落九日時所用的金弓射出來的箭光,連潘行者也不敢小瞧。
他不得不還過身來,勁氣狂掃,將萬千箭影掃個精光。
雖只是這么一個瞬間,唐小峰卻已讓還源仙氣在體內快速流轉,剎那間將自己治得七七八八。
然后雙腳在一棵樹上踩了一下,流星般撞向潘行者。
潘行者大吃一驚…這小子硬挨他一掌,就算不死,亦該身受重傷,怎的這么快就反擊過來?
唐小峰與駱紅蕖兩面夾擊。
駱紅蕖箭光虛虛實實,令人防不勝防,唐小峰招招奪命,讓潘行者沒有騰挪的空間。
潘行者終于發現,自己實在是小看了這兩個人。
再拖下去,自己只怕難逃一死,唯一之計,便只有速戰速決,一舉擊敗敵人。
他驀地一轉,隨著他這一轉,天地黯了一黯。
緊接著,他兩掌同時擊出,左掌拍向駱紅蕖,右掌擊向唐小峰。
雖然只是兩掌,每一掌卻又有三道勁氣疊在一起,同時竄出…三返魔風掌。
駱紅蕖連射兩箭,擊破沖向自己的兩道勁氣,卻來不及阻止第三道。
駱紅蕖遠攻,唐小峰近戰,駱紅蕖尚且來不及阻截,唐小峰更是如此。
眼看對方三道氣勁疊在一起轟向自己,每道氣勁都是兇猛強勁,唐小峰竟只來得及一劍截住對方的第一道氣勁。
舊力方去,新力未生,第二道氣勁已轟在他的劍上,直接擊飛了他的墨虹劍。
第三道氣勁轟在唐小峰身上。
唐小峰噴出一口鮮血。
潘行者冷笑一聲,身子一貼,貼近唐小峰,雙手轟向他心口…看你還死不死。
唐小峰舊傷還未痊愈,又受新傷,此刻失了飛劍,又被對方貼至身前,按理說是必死無疑。
但他卻驀地一翻掌,截住潘行者。四掌相交,兩人同時一震。
這不可能!潘行者心中一驚…對方乃是劍俠,又受了重傷,怎可能純憑掌力接下自己的全力一擊?
這原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是唐小峰卻做到了。
他之所以能夠做到,是因為躲過第三重勁氣的駱紅蕖及時以九天星月輪隔體雙修,將自己的先天靈氣度給唐小峰。
被擊飛的墨虹劍劃了個華麗的曲線,刺向潘行者。
潘行者想退,他想要躲開這一劍,隱住陣腳。
但他突然發現自己退不了…唐小峰雙手一抓,竟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雖然退不了,但潘行者乃是魔門高手,經驗老道。他知道這少年乃是劍俠,在這種手腕相扣的處境下,絕不是自己對手,自己只要躲過這一劍,馬上就可以再用一招“三返魔風掌”,將全身功力乘上三倍,藉著兩人互扣的雙手強攻過去,到那時,對方必定禁受不住,身體爆裂而亡。
于是他腳步一錯,將唐小峰使勁一甩,剎那之間移了位置。
這樣一來,墨虹劍等于是刺向了唐小峰。
雖然唐小峰可以以心御劍令它繞過自己,但只要這么一個延遲,潘行者便足以用“三返魔風掌”將他擊殺。
為防意外,潘行者甚至將駱紅蕖也算了進去,他這一移,恰好也用唐小峰的身體擋住了駱紅蕖,自己處在駱紅蕖射日弓射不到的死角。
事實上,就算他不這樣做,將自己先天靈氣度給大哥的駱紅蕖,也已無力射出箭來。
這小子死定了!潘行者看著唐小峰,陰陰冷笑。
冷笑卻突然頓住,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怪事…那支鋒利的黑劍,竟然刺入了這小子自己的后心。
墨虹劍從唐小峰的后背沒了進去,剎那間卻又從他的前胸竄出。
這不可能!潘行者一聲慘叫。
劍光暴散,直接將他刺出無數血洞。
潘行者慘死當場…
殺了潘行者,唐小峰吁了一口氣。
這家伙實在難斗,這一仗贏得實是不易。
他縱到駱紅蕖身邊,將她扶起:“二妹,你怎么樣?”
駱紅蕖道:“小妹并未受傷,只是有些虛脫。”那一瞬間,她看到大哥遇險,急中生智,將自己的先天靈氣以“眾星拱月”趕緊度了過去,助大哥險險地躲過一劫。
唐小峰也知她并無大礙,牽著她的手,藉由陰陽交感,替她回復損耗的元氣。
其實嘴對嘴的“雙修”更快一些,不過她方自救了自己,還是不要去占她便宜的好…奇怪,助她恢復元氣乃是一件好事,自己怎會認作是占她便宜呢?見花不是花,見葉不是葉…看來自己其實還是蠻想占她便宜的。
他們在潘行者身上搜了一番,想要找出他的來歷和其它線索,卻什么也沒有找到,只在剖開那只蛤蟆精后,得到一顆內丹,但這東西對他們來說,原本也就沒有太多用處,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他們四處亂搜,卻不知道那陀山老僧將唐敏帶到了哪里。
唐小峰忖道:“那陀背老和尚與黃巖大師一戰,必定亦是受了傷,所以才會扔下潘行者,自己先走。他既然受了傷,自必更加小心,不讓別人追上他。”
無奈之下,他只能帶著駱紅蕖快速飛回間山,讓蕓芝幫他算上一卦。
蕓芝袖占一課,道:“卦象太過模糊,根本無法算出敏叔叔被帶到了哪里,只算出若有人相助,或有希望尋著。”
唐小峰道:“那人是誰?”
蕓芝道:“兌為澤、為少女、為口舌、為毀折、為附決、為妾、為羊。若按卦像,怕是要到江上湖上之類,與水有關的地方去尋,那人乃是少女,且地位卑下,只怕還不是好人。”
紫芝道:“蕓芝你這卦兒還真是看著詳細,卻跟沒說一般,嶺南多山多水,循州又靠海,往哪個方向找都有江有湖,還有海呢。地位卑下而又不是好人的‘少女’…啊,我知道了,必是玉英。”
玉英瞅她一眼:“紫芝小姐覺得奴婢地位卑下,心眼又壞,奴婢還覺得這卦兒說的是紫芝小姐呢,你看這‘為口舌,為毀折’,紫芝小姐豈不正是話多又愛捉弄人?”
紫芝道:“但這為妾為羊可不是說我。”
“不然,”玉英道,“我看紫芝小姐嘴兒這么厲害,除了我家主人,只怕是沒人敢娶了。但我家主人私定終身的有徐大夫人,將來明媒正娶的有良箴小姐,紫芝小姐你就算嫁給我家主人,那也只能是做小的,豈不正合了‘為妾為羊’四字?”
紫芝張口結舌,竟是無法還出嘴來…她平日里話多嘴快,別人都講不過她,但玉英話兒不多,偏偏卻是句句如刀,每每一句說出,必中要害,兩人頗有些不合,因而,紫芝一找著機會便要取笑一下玉英,玉英雖然嘴兒損得厲害,但人卻也懶,斗嘴這種事,偶爾做做也就算了,多來幾次卻是麻煩,再加上她只是個丫鬟,紫芝卻是公子的義妹,弄不好將來還是要做如夫人的,因此大多數時候也懶得去跟紫芝斗。
紫芝因玉英平常時候懶得跟她斗,還覺自己厲害,極是得意,這一次原本也是想取笑一下她,偏偏這一次玉英一句話,直接擊中了她的心事,竟讓她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對她來說,就算給大哥做妾那也是心甘情愿的,但這種話自己怎能說得出口?待要強說自己從來沒這想法,卻又怕大哥當真,不肯要她,一時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其實紫芝雖然嘴快,心思卻極是單純,其他人如何看不出她的少女情懷?眼看她張口結舌,俏臉通紅的樣子,俱是好笑…不愧是玉英,果然一擊必殺,例不虛發。
唐小山擔心叔父安危,道:“小弟…”
唐小峰略一思索,道:“我知道該上哪找了,二妹,我們走。”
徐麗蓉微啟檀唇,卻聽林書香在一旁道:“公子,我也跟你一起去。”
唐小峰忖道,就算那陀山老僧受了傷,現在只怕也已好了,那老僧能與羅浮山十八寺主的“正性僧”拼得兩傷,必定亦是強敵,帶上林書香,亦是一大助力,于是點了點頭。
徐麗蓉本想跟他一起去,現在見林書香搶先提出,夫君也已同意,因自己與林書香、駱紅蕖若是全都離去,能夠保護小山等人的便只有陽墨香、蘭英、玉英等幾個丫鬟,隱玄七女在江湖上雖有惡名,但這幾個丫鬟的本事比起書香來,卻要差上太多,萬一真有強敵找上門來,她們未必能夠應付,于是便不再開口,留了下來。
當下,唐小峰便帶著紅蕖、書香二女飛出間山,卻往漓江方向去了。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月亮開始升起,依舊極圓極亮。
銀色的月亮將漓江照得粼光閃動,美不勝收。
漓江有四景,晴景、靜景、雨景、霧景。
此刻,雖然無雨無霧,又非白日,但漓江的夜景亦是一絕。
唐小峰帶著二女沿漓水而上,終于在桂州附近,看到了一艘花船。
他身子一閃,剎那間落在船頭,駱、林二女跟在他的身后。
周圍光影閃動,九名女子飛出,將他們圍在中央,空氣凝結,殺意迫人。
唐小峰清清嗓子,用他那沙啞的聲音道:“在下有要事,求見天魔宗公主。”
艙內傳來輕輕淡淡的幾聲琴音,緊接著便是一個少女清清冷冷的聲音:“讓他們進來。”九女讓開。
唐小峰看著艙口,圓月掛上中天,水面倒影隱約,艙內卻是漆黑一片,感覺就是怪獸的巨口,極是陰森可怖。林書香低聲道:“公子…”
既然已經來了,總不能就這樣離開?唐小峰低聲道:“我進去,你們在這等我。”
駱、林二女道:“一起進去。”
唐小峰略一沉吟,點了點頭。
他們一前兩后進入艙內,剛才明明覺得艙內極是漆黑,進來后,才發現兩壁居然掛著一串串大紅燈籠,燭光閃動,發出血色光芒。
這艘船,唐小峰其實是來過一次的,那時他被哀萃芳以陰魅蝕魂水毀去一身劍氣,也就是在這艘船上,玩了那場“愛情游戲”,但那個時候,這艘船給他的印象,卻不像這般森然。
天魔熒惑,三花聚災。
這就是天魔熒惑三花船的其中一艘。
在其中一間里,他們見到了天魔宗公主。
天魔宗公主穿著墨衫,蒙著黑紗,坐在案后,緩緩調著琴弦。唐小峰見她不想說話的樣子,干咳一聲,低低沉沉地道:“聽說公主昨日,讓羅浮山的黃巖大師給家叔送了封信?”
天魔宗公主略撥琴弦,抬起頭來,淡淡地看著他:“你的嗓子怎么了?”
唐小峰摸摸咽喉,嘆一口氣…他到現在都還是一說話就發痛。
天魔宗公主道:“信可送到?”
唐小峰苦笑:“送是送到了…不過家叔卻被人抓走了。”
天魔宗公主道:“何人抓他?”
唐小峰道:“一個自稱陀山老僧,一個自稱蛤蟆潘。”
天魔宗驀地按住琴弦,眼眸射出凌厲的光芒:“這兩個人,為何要抓令叔?”
唐小峰撓頭:“我本來還想問你呢。”原來連她也不知道么?
天魔宗淡淡地道:“我并不認得令叔,只不過是有人讓我替她送那封信罷了,至于那陀山老僧和蛤蟆潘,他們乃是魔門中人,與我天魔宗勢不兩立,倒是我的敵人。”
唐小峰錯愕地道:“他們都是和尚…”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他們既是佛門,亦是魔門,算是佛門中的異類。佛門中本有各家宗派,我魔門亦是一般,他們便來自佛、魔二門中的阿修羅宗。”
林書香道:“阿修羅道雖是佛經所言的三善道之一,但嗔惡心重,好勇斗狠,四處生事,雖是善道,其實卻是善惡難分。阿修羅眾又為八部眾之一,疑心極重,雖心向佛門,卻又喜歡與佛作對,佛說四念處,他偏要說五念處,佛說三十七道品,他偏要說三十八道品,非人非鬼,非神非魔,與各類都像一些,卻又全都不是。”
“不錯,”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阿修羅宗便是以阿修羅王所解之佛經為宗旨,五諦、六眾、五念處、三十八品,其法源于佛,卻處處與佛不同,固既是佛門,亦是魔門。”
唐小峰心想,難怪那兩個家伙既跑到少林、羅浮山等禪宗勝地鬧事,又與天魔宗是死敵,但這姑娘說她不知道那兩人為何要去抓敏叔,卻分明是在說謊。
天魔宗公主話音一轉,看著唐小峰:“你、可知道萃芳姊很快便要嫁人了?”
唐小峰失聲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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