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我是劍俠 ,最后更新:2011112413:56:38
這是一篇穿越文。
一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紀律,同時還身兼少女之友的腹黑…咳,英勇少年,穿越到了《鏡花緣》的世界。
什么,沒看過《鏡花緣》?
沒有關系,你只需要知道:
――這是一個有劍俠的世界!
――書里有一百位爭妍斗艷的漂亮美眉!
這樣就可以了…
第一章唐小峰 唐小峰是個穿越者。
至于在穿越之前,他叫什么名字,那就不重要了,總之,在穿越后,他的名字叫做唐小峰。
他穿越的是周朝,這個周,不是姜子牙“興周八百年”的周,而是武則天改唐自立的那個周。
他有一個姐姐,叫做唐小山,他的父親叫做唐敖,他還有一個舅舅,叫做林之洋。
唐小峰前世雖然死得早,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車撞死,但在撞死之前,他好歹也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上課都要抱本課外書偷偷看的好孩子,所以他知道,他穿越到了《鏡花緣》的世界。
對于自己穿越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家庭,他只能在心里一邊感嘆,一邊暗罵。
他爹是個擁有復唐大志,飽學多才的文士,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老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整天就知道游山玩水,家也不回,偶爾回回家,還要聽他抱怨奸臣當道,朝政日非,恨不得拿只筆殺上長安,把武則天從寶座上揪下來,在她臉上畫花。
拜托,你要反唐反周都沒關系,別把我這天真可愛的好孩子給牽連進去好不好?非要弄得全家陪著你一起抄斬,你就樂意了?
唐小峰經常拿眼睛斜他爹。
他的姐姐唐小山,按書上說是百花仙子轉世,聽說她剛生下來的時候滿室生香,十里皆聞,以至于連這地方,都被人改名叫做百香衢。
他這姐姐模樣長得不錯,漂漂亮亮的,就是人太笨。
丫的,前世明明是個神仙,卻被嫦娥玩得團團轉,結果神仙做不成,投胎到這里做凡人,你說她是不是笨死的?
做凡人也就算了,她這人沒什么愛好,整天就喜歡拿著《毛詩》、《鄭箋》、《孔疏》在那看,她自己看也就算了,還要逼著唐小峰一起看。唐小峰偷看一些傳奇志怪被她發現,她還嘮叨個沒完,丫的,你前世笨死就算了,今生還想再笨死一次?
偶爾不看書的時候,她就會把凳子疊在一起,拿根棍子跳來跳去,她說她是耍槍弄棒,習武護身。每當這時候,唐小峰就會離她離得遠遠的…不知道腦殘會不會傳染?
他的母親林氏,是一個最典型的中國古代傳統婦女,以前看《鏡花緣》的時候,唐小峰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這個女人很能哭,現在成了她的兒子,唐小峰終于用很無奈的事實印證了他的印象…這個女人真的很能哭。
當然,唐小峰其實也很理解她,嫁給一個整天游山玩水,從來沒有賺過一分錢回家的男人,又生了一個喜歡像猴子一樣拿根木棒跳來跳去的腦殘女兒,換作誰都哭。
終于有一天,他那個秀才老爹開始認識到整天游手好閑是不對的,準備跟著唐小峰的舅舅林之洋去做生意,只不過別人出海是帶銀帶貨,他居然帶著十二個空花盆…丫的你是去做生意還是去采花啊?
難怪《本草綱目》上說,腦殘無藥可醫。
不過,讀過《鏡花緣》的唐小峰開始意識到,這次出海,他老爹是不會回來了。當然,他不回來還更好,少了一顆隨時會害得全家陪他一起抄斬的定時炸彈。
但問題是,唐敖出海不歸后,他的姐姐唐小山也會跟到海外去,想要把他們的老爹找回來,結果去了兩次后,連唐小山也留在蓬萊不回來了。在那之后,唐小峰就只能守著他母親一個人過日子,哪里也去不了。
丫的,你們兩個跑到仙境去做神仙,卻把我這個天真善良粉嫩可愛的好孩子扔在家里,照顧一個整天就知道哭來哭去的女人,你們兩個虧不虧心?
為了防止這種悲慘的結局,唐小峰終于決定下來。
他要離家出走…
唐小峰收拾包裹,偷了些銀倆,悄悄地就溜出了家門。
對于自己離家出走后要去哪里,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要去找“女中俠”顏紫綃。
書里所記載的一百名才女中,有幾個本事超凡的女劍俠,其中一個就是顏紫綃,書里說她“幼諳劍俠之道,長通元妙之機”,擁有頃刻之間來去數里的神奇本事。
唐小峰想要去拜師學藝。
對于書里的這個女劍俠,唐小峰的印象非常深刻,按書上說,她雖是官宦之后,但自幼父母雙亡,家境貧寒,雖然有一個哥哥,不過她那哥哥為了參加武試,去了幾年都沒有回來。
她是跟她八十多歲的祖母住在一起。
“按照時間推算,她現在也才十一二歲,”唐小峰在心里嘿嘿地想,“就算她從小學習家傳劍術,本事了得,但我好歹也是多活過一世的穿越者,難道還沒辦法把她勾引…咳,欺騙到手,讓她教我劍術?”
顏家雖然不算太遠,但也有十幾里的路程,在這個時代又沒有汽車火車,唐小峰一路走一路打聽,好幾天后,才終于來到了顏家所住的平安村。
顏家雖然是劍俠世家,住的卻是破舊不堪的木屋,唐小峰敲了敲木門,門卻一下就往里倒去,倒在地上,震得塵土亂飛。
一個人影從里面移到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唐小峰趕緊解釋…他生怕那個女劍俠會拿把劍沖出來。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太婆,她拄著拐杖,顫顫抖抖地問:“小家伙,你找誰?”
唐小峰小聲地說:“顏小姐在嗎?”
“啊?”老太婆將一只手放在耳朵旁。
“顏小姐在不在?”唐小峰大聲問。
“燕子?”老太婆呵呵笑著,“飛走了,飛走了。”
唐小峰汗了一下,心想看來顏紫綃出門了,自己還是等下再來。
他四處亂逛了一下,也沒看到長得像是劍俠的女孩子,他心想難道是自己找錯了村子?
就在這時,他看到村頭有幾個小孩子正在打架。
說是打架,其實根本就是三個大孩子在欺負一個小孩子,那小孩子差不多十一二歲的樣子,身上臟兮兮的,雖然處在劣勢,他的性子倒是極硬,一次次地跌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握著小拳頭朝三個大孩子亂揍,只是他氣勢雖然不錯,但一個打三個,顯然只是被揍的份。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唐小峰將雙手枕在腦后,漠不經心地從他們旁邊走過。
就算多活過一世,但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小孩子,這種犧牲自己助人為樂的事,他可不想去做。
悄悄看去,那孩子已經被兩個大孩子踩在腳下,另外一個大孩子則往他身上亂踢。
那孩子拼命掙扎,卻怎么也爬不起來。
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
唐小峰繼續往前走。
那孩子雖然痛得嗚咽,嗚咽聲卻又顯然受到憤怒和倔強的壓制,聲音很輕,卻又很刺耳。
不關我事啊…唐小峰猛一轉身,朝那兩個大孩子撲了過去,直接將他們撲倒在地。
那小孩子翻身而起,跟第三個大孩子扭打起來,緊接著就是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戰。
雖然那三個孩子塊頭更大,但唐小峰在穿越重生前好歹練過一兩年的跆拳道,懂得一些格斗技巧,而跟他并肩作戰的這個孩子明明傷痕累累,卻像小老虎一樣怎么都不服輸,讓人看著害怕。
一陣亂戰之后,兩個大孩子終于怕了起來,轉身逃跑,第三個逃得太慢,被唐小峰他們追上,揍得嚎啕大哭。
直揍得心滿意足后,他們兩人才收手放過這倒霉蛋。
“謝了,”那孩子看著唐小峰,聲音清脆,“咦,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我是路過的,到這里來找人。”唐小峰聳了聳肩,瞅了這瘦小的孩子一眼,心想,你這孩子也是笨死的,這時代最厲害的女劍俠可就住在你們村子里,你要跟她學個幾招,別說一個打三個,就是一個打三十個,那也是輕輕松松。
“找人?”那孩子用臟兮兮的袖子擦著臉上的灰塵,“這村子里的人我都認識,你要找的是誰,我帶你去找。”
唐小峰說:“顏紫綃。”
“咦?”那孩子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找我?你找我干嘛?”
唐小峰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你就是…”
“嗯,”女孩說,“我就是顏紫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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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孩就是“女中俠”顏紫綃?
唐小峰傻傻地看著她。
“傻了么?”小女孩拿手在他面前亂擺,“你還沒說你是誰,為什么要找我?”
唐小峰干咳一聲,開始編故事,他說他父母是被朝廷追殺的“李唐余孽”,父母被官兵殺死,他自己則被小女孩的哥哥顏崖救了下來。又說他無家可歸,顏崖讓他來這里找他妹妹,讓他先住在這里。
“是我哥要你來找我的?”顏紫綃疑惑地看著他,“他自己為什么不回來?”
“他說他沒有拿到武狀元,沒臉回來。”唐小峰眼睛都不眨一下。
顏紫綃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小男孩,覺得他好像比自己還小一兩歲,不像是會騙人的樣子,也就多多少少相信了。她把唐小峰帶到家中,把唐小峰暫時住在這里的事跟她奶奶說了一聲。
“什么,要養豬?”老太婆使勁點頭,“好,好。”
“是他要住在這里,不是要養豬。”小女孩在耳朵大聲喊。
“好,好,”老太婆呵呵地笑著,“養豬好。”
于是,唐小峰就在顏家住了下來。
有好一陣子,唐小峰都在懷疑自己找錯了人,這個連三個小屁孩都打不嬴的丫頭,怎么可能是“幼諳劍俠之道”的那個女中俠?
然而,除了她不會劍術這一點外,其它事卻又分明都對得上。
好在,顏紫綃對他這個在關鍵時候幫助自己打嬴那一架的男孩子蠻有好感,并沒有將他視作外人。于是,在唐小峰的旁敲側擊下,他開始知道,顏家確實有一本家傳劍譜,只是顏紫綃不知道那本劍譜被藏在了那里。
“我哥離開前跟奶奶說過,可是奶奶忘記了。”顏紫綃躺在床上,悻悻地說,“整個屋子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劍譜,看來只有等我哥回來,才會知道它藏在哪里。”
顏家只有兩個屋子,顏老太婆住在里間,外間則用布簡簡單單地分開,顏紫綃睡在床上,唐小峰鋪著稻草睡在地上。
外頭雨很大,窗戶敲著木框,咣當作響。
唐小峰心想,等你哥回來,我恐怕直接就被他趕出去,什么也別想學了。
對于顏崖這個人,唐小峰了解得不多,只知道這個人小心眼。按照書上所說,自己長大后跟這家伙學過幾天劍術,只可惜這家伙藏私,根本就不肯多教,連念出來的口訣都故意漏掉幾句。
而在顏紫綃跟著他的姐姐唐小山前往蓬萊不再回來后,顏家的劍術,似乎也因為顏崖的密而不授,以致最終失傳,沒有人會了。
“話說回過,那家伙竟然忍心扔下八十多歲的老人和不懂事的妹妹,一下子走了幾年都不回來,這人的德行也是有夠差的,如果他稍為顧一下家,紫綃也不會在參加武則天舉辦的女科時,因盤纏不夠而不得不跑到我家來,讓我姐帶她一起上京,”唐小峰想,“不過按書上說,雖然她那沒人性的老哥一直都沒回來,但她去見我姐時,卻已經學會了他們顏家的家傳劍術,這樣看來,在這幾年的時間里,她還是找到了藏起來的那本劍譜。所以呢,我只要一直留在這里,跟她拉好關系,將來成為劍俠的機會還是蠻大的。”
“小峰,”顏紫綃將布簾拉起一些,探過頭來,“你為什么不說話?”
“紫綃姐,”唐小峰翻過身趴在地上,雙手撐著下鄂,笑容滿面,“你想不想聽故事?我說故事給你呢。”
“好啊。”顏紫綃興奮地說。
說完故事后――
“紫綃姐,你想不想聽歌,我唱歌給你聽。”
“好啊。”
唱完歌后――
“紫綃姐,你想不想喝水,我倒水給你喝。”
此時的顏紫綃原本就是個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敵得住唐小峰的刻意拉攏?只是一兩個月的時間里,就跟唐小峰要好得像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
當然,除了時時獻殷勤外,唐小峰也沒有少陪這丫頭跟別人打架。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顏紫綃好像把村里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得罪光了,兩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就算沒有打也要跟人對罵個幾句。
“還不是我哥害的,”顏紫綃坐在石上,雙拳緊握,“自從學會飛來飛去的劍俠本領后,他就到底欺負人。他在的時候,那些人打不過他,不敢吭聲,等他一走,就全都跑來找我麻煩。”
顏紫綃揮著拳頭:“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負的。”
唐小峰心想,其實這丫頭根本就打不過別人,只是她個性太強,打不過也死要打,到后來,總是能夠把那些孩子打怕。
水面粼粼地晃動著,兩個孩子一同坐在大石上。河的另一邊是一口井,再過去就是顏家的一點菜地,和他們住的小木屋。
顏紫綃跳了下來:“我去看看林子里的陷阱捉到小鳥沒有,小峰,你去給那些菜澆澆水。”
“知道了。”唐小峰也跳下來,心里想著這丫頭還真是得寸進尺,已經很會命令人了。
顏紫綃離開后,他提著水桶往菜地走去,才剛走到井邊,就看到上次的那三個大孩子圍了過來。唐小峰暗道不好,這三個家伙分明就是一直藏著,在等他落單。
唐小峰二話不說,拔腿就要從其中兩人中間竄過去,但是他們早有準備,一下子就將唐小峰撲倒。如果一個打一個,唐小峰自忖個頭雖小,但絕不會怕了他們,就算是一個打倆,他至少也有逃跑的余地,但是一個打三個,他卻顯然沒這本事。
那三人將他按在井口,問他服不服。
唐小峰這幾天啥都沒學會,就是學了顏紫綃的硬氣,大聲喊著不服,還往后一蹬,把身后那個踹倒在地。那家伙爬了起來,大怒,沖上來一腳踹出,偏偏唐小峰還在學驢子后踢,屁股抬得略高,被他一腳踹中,一下子就往井里滑去。
那三個孩子見他落井,不禁也害怕起來,嚇得一轟而散,也不敢去跟大人說。
唐小峰落在水里,好在他原本就會水,很快就浮了起來。此時正值夏季,井里的水雖涼,倒也凍不著他。他在水中大喊救命,卻沒人理會,他暗自后悔,心想他們剛才問我服不服,我說服了就是,何必跟他們過不去?
丫的,我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好孩子,難道就要死在一口井里?
雖然會水,但水位高了些,他無法踩到井底,扶著井壁,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一個失神間,他咕嚕嚕地往下沉。就是這時,他隱約看到前方有光亮傳來,怔了一怔后,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往光亮游去。
井底竟然有一個暗道,他從水面竄出來,抬頭看去,發現這里是一個石室。石室的角落里種著一棵會發光的樹,光亮就是來自這里。
他爬進石室,使勁喘著氣,休息了好一會兒,這才站起來,四處打量,又見里面還是一間,于是走了進去。
壁上畫著一副副畫,畫的盡是舞劍的小人,還有不少口訣刻在壁上。
他心中狂喜,立時知道這就是顏家的家傳劍譜,難怪他和顏紫綃翻遍了木屋也找不到,原來劍譜被藏在屋后的井里。
要不要把劍譜的位置告訴顏紫綃?
他想啊想,覺得自己知道就成,還是不要說出來的比較好。
休息了一會兒,他從水道里穿出去,然后就聽到顏紫綃的哭泣和大喊。他趕緊回應著,然后就看到女孩兒扶著井口探過頭來,哭得梨花帶露:“小峰、小峰…”
她還是很擔心我的!唐小峰想。
算了,還是告訴她…
顏紫綃用粗繩綁住井邊的轱轆,拉著繩子滑了下來。唐小峰扶住她的腰,帶著她落入水中。然后,兩個孩子手牽著手向井底的暗道游去。
見到刻著劍譜的石室,顏紫綃也是心中歡喜。兩人再仔細看去,見壁上有一行大行,上面寫著“顏氏紫歌劍訣”,旁邊又有一行小字,寫著“不得外傳”。
唐小峰心想,糟糕糟糕,對于顏家來說,自己就是“外人”。
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又想到,管它呢,反正自己已經知道這個地方,這丫頭就算不讓我學,我自己偷偷跑來,她也拿我沒辦法。
顏紫綃卻沒去想那么多,而是欣喜地四處亂翻,在一個柜子里,竟翻出一本書和一云紅柄紅鞘的劍來。書的封面上寫著《顏氏家訓》,小女孩順手將它一扔,連看的興趣都沒有,只將劍取出,用力一抽,劍鋒吐芒,精光四射,耀得二人眼花。
“小峰,”女孩兒高興地說,“以后我們就可以學劍了,不過雖然這里是井底,但進來時還是要小心些,不要讓別人看到才好。”
唐小峰指著壁上的小字,提醒她說:“可上面寫著,不得外傳。”
“是這樣的么?”女孩兒想了想,也有些猶豫,“那怎么辦?”
唐小峰開始誘導她:“其實,既然不能外傳,那只要讓我不是外人就可以了,我們可以…”
“這,這不好,”一向膽大硬派的顏紫綃竟然害起羞來,扭捏地揉著衣角,“這種事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雖然你我都是孤兒,但我還有一個哥哥,怎么也得等他回來,替我作主…”
喂喂,我是說我們可以結拜姐弟,這樣,姐姐帶著弟弟一起練,也就不算是“外人”,不是說要結成夫妻啊。
那可是早戀啊早戀。
女孩兒想了想,終于下定決心,拔出劍來往壁上劃,她的力氣并不算大,但這劍卻有削鐵如泥之勢,很快就把“不得外傳”四個字削得干凈。
女孩兒回過頭來,吟吟地笑著:“這樣就可以了。”
唐小峰使勁點頭,心里也是樂開了花,又想起剛才顏紫綃剛才找他時哭成淚花兒的樣子,心想自己這兩個月還真是沒有白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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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的時候,唐小峰以為修煉劍術的方法,是按照上一世看的武俠書里所記載的,修煉真氣什么的,但事實并非如此。
除了壁上的口訣,柜子里還有許多記載著解說又或是練劍心得的紙頁,原來,修煉劍術的根本在于一個人體內的“靈”和“魂”。
按這些心得所說,每個人自身魂魄都具有足夠的能量,關鍵是要如何將這些能量引導出來。這種能量在口訣中雖然也被稱作是“氣”,但和那些武俠或是仙俠小說通常所講的氣根本不是一回事。
自己找到劍譜后,清晨,唐小峰和顏紫綃都會坐在山里的崖壁上,將靈魂里自有自足的“氣”引導出來,最初,引導出來的氣不但微弱,且無形無色,根本無法用來煉劍。
按顏氏紫歌劍訣所說,劍氣共分四種境界,分別是神華、紫華、紅華、黃華。換句話說,至少要將引導出來的氣煉至“黃華”的境界,才能夠引導飛劍,而要想御劍飛行,則必須要到紅華的境界。
練出劍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兩個孩子都有毅力,又彼此鼓勵,不知不覺地,就這樣鍥而不舍地煉了半年。在這半年的時間里,唐家為了尋回丟失的幼子,也曾找到平安村,不過唐小峰在第一次與顏紫綃見面時就騙她說自己是逃犯之后,為了替他“隱瞞身分”,顏紫綃對村里的其他人宣稱唐小峰是她的遠親,又換了個假名,也就沒有被唐家人找到。
終于,有一天兩人竟同時練出黃色劍氣,顏紫綃將手一引,那只紅劍立時脫鞘而出,在頭頂繞了幾繞,攪得樹葉紛飛。
唐小峰也跳了起來,眼睛閃動著精光,舉止間飛揚著神采。他神氣十足地將手一揮,一柄菜刀飛了出去,劈在石上,動也不動。
他蹲在地上畫圈圈。
顏紫綃嘻嘻笑地說:“小峰,不要著急,以后我們肯定有機會幫你找到飛劍。”
唐小峰蹲在那里,用一只手撐著腦袋,空自郁悶。
劍術劍術,光有“術”還是不夠,還得有“劍”才行。而且這劍還不能是一般的劍,必須是由玄寒鐵加上一些特殊材料制成,只有這樣的劍,才能和入神識,用來御劍。
自從煉氣以來,顏紫綃天天抱著她的紅劍,連睡覺也不放下,又按著劍譜所教日日祭拜,她的神識已經和入劍中,所以一煉出黃華劍氣,就能引導飛劍。然而飛劍只有一支,顏家又窮,連一把普通的劍都買不起,唐小峰只能帶上一把菜刀,想試試能不能用劍氣帶動菜刀。
現在事實證明了…菜刀果然是飛不起來的。
顏紫綃見唐小峰悶悶不樂的樣子,于是抿著嘴兒笑了一笑,將手指去,飛劍到處亂劃,一棵棵樹倒了下去。唐小峰瞪大眼睛問:“你在做什么?”
女孩兒道:“雖然還沒有飛劍,卻也不能讓你拿把菜刀當劍用啊。我們劈些木材到城里賣,看看能不能買支劍來。”
唐小峰心想也好,跳到石旁拔起菜刀,將劍氣覆在刀上,手起刀落,削木頭跟剁菜一樣。他心想,就算沒有飛劍,這劍氣卻也不是白練的,以后不當劍俠去當木匠,至少也能養活自己。
縣城,城門兩邊擺著許多攤子,又有百姓來來往往。
武則天雖然改唐立周,殺了不少官員,打了幾場戰爭,但周朝整體上還算政治清明,百姓相對安居樂業。
此時,所有人都在看著從遠處走來的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十一二歲左右,女孩的年紀大概要更大一些,卻也不會大上太多。
在他們的背上,各自背著一捆木材,每捆都有八尺之長,高得像座小山,用粗繩綁著勒在兩個孩子肩上,而他們居然還能各自扭頭,說說笑笑。
眾人暗暗乍舌,心想這兩個孩子怎么會有這般大的力氣,這么大捆的木柴,就算是大人也無法背動,只怕要用牛車才能拉來。
兩個孩子尋了個空地,把木柴放下,開始叫賣。然而木柴劈得實在太長太粗,拿去燒火還得重新劈過,大多數人也就是看看了事。
日頭漸漸西移,顏紫綃開始有些坐不住了,把自己這捆也扔給唐小峰,說是難得進城,要去買些東西,一下就竄進了城門,跑得沒影。唐小峰看著兩大捆木柴,心中叫苦,想著再沒人買,難道我還得把它們背回去?
好在沒過多久,一個老者過來問起價格,唐小峰也不知該賣多少,隨口說了個價。老者見這些木柴雖然劈得不規則,每一個面卻都是平滑光潔,跟用刨子刨過一般,心想這些木材稍做修整,倒是做家具的好材料,這小子卻只當做尋常柴火來賣,運氣、運氣,于是要將兩捆全都買下。
唐小峰一看就知道這死老頭在打什么主意,不過算了,還是把這兩捆柴賣掉要緊,他可不想再守下去。老者卻又說道:“雖然買去,卻是要雇人來拉,頗為費事。”
唐小峰只想把它們趕緊賣掉,他雙手各抓一捆,竟將兩捆都扛在肩上,一眼看去,他那瘦小的身影幾乎被木柴埋住:“你住哪里,我幫你送去。”
“好力氣,好力氣,”老者道,“就住城東半里開外,一會就到。”
唐小峰跟著老者走了一段,雖然引得人人側目,他卻并不在意,甚至有些神氣十足。就在這時,前方行來三個女孩,其中一個突然叫道:“小峰?”
唐小峰從兩大捆木柴間抬起頭來,見那女孩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錯愕的樣子。他趕緊把兩捆木紫往那老者身上一扔:“送給你了。”
老者被壓在柴下大叫,唐小峰轉身就跑。
這貪小便宜的死老頭,壓死活該。
那女孩想要追他,卻又哪里追得上?氣得直跺小腳。
“婉如,”旁邊一名女孩問道,“他是誰?怎么有這么大的力氣?”
叫做婉如的女孩恨恨地說:“他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那個離家出走的表弟。這大半年來,我舅媽因為找不到他,整天哭得跟淚人兒似的,想不到他卻跑到縣城里來。”
這個女孩就是林之洋的女兒林婉如,旁邊兩個,則是她的好友秦小春和田鳳。秦小春叫道:“小小年紀就知道離家出走,一點都不懂事,他跑城里去了,我們去追他。”
秦小春和田鳳都是漁夫家的女兒,跑起來快,林婉如卻嬌生慣養得多,再加上腳又纏得小,跟著她們跑了沒幾下便已氣喘吁吁,無奈之下,秦、田二女也只好停下來等她。
唐小峰一邊跑一邊暗叫倒霉,他家所住的百香蘅跟顏家所在的平安村原本就是在同一個縣,只不過這個時代信息并不發達,也沒有網絡可以讓人把他的照片到處發,他原本想著難得進一次城,沒有那么容易撞到熟人,沒想到卻被他的表姐撞個正著。
林婉如也是被天庭謫下人間的百花之一,至于書上說她是什么花轉世,唐小峰早就記不得了,《鏡花緣》里雖然寫了一百個女子,但當初看書時,他真正記住的卻也并不太多。
顏紫綃是凌霄花花神轉世,這個他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因為在看書時,他對這位能夠飛來飛去的女劍俠印象極佳,所以多注意了一下,其他人又哪里記得住?
唐小峰左找右找,終于在官府的布告前找到了顏紫綃。
顏紫綃站在那里,看著板上的布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小峰跑到她身邊,還沒問話,她先已轉過身來,看到唐小峰站在那里,興奮地抓著他的胳膊:“小峰小峰…”
“啊?什么事?”難道你突然秀逗了?
“我們去打老虎!”
打老虎?
唐小峰往布告認真看去,這才知道,在縣城北面的彭嶺中出現了一只大蟲,經常傷害過路商旅。那彭嶺乃是嶺南與中原相通之要道,官府雖然多次派人圍剿那只大蟲,但那只大蟲實在厲害,不但圍剿不成,反而被它傷了多人,無奈之下,官府只能發出布告,以百兩紋銀懸賞,希望有民間的打虎人士能夠將大蟲除去。
所謂大蟲,其實就是老虎。
“紋銀一百兩,”顏紫綃興奮地說,“賣柴要賣到什么時候才能賺到這么多錢?有這么多錢,我們可以替你買一支很好的劍了。”
唐小峰見顏紫綃磨拳擦掌,知道她與其說是沖著那百兩紋銀,不如說是想要一試身手。
唐小峰想了想,也有些意動,又看到林婉如和那兩個女孩兒正在遠處左尋右找,于是拉著顏紫綃就往另一邊繞去。
顏紫綃叫道:“我們去哪里?”
“就算要打老虎,現在這么晚了,至少也要等到明天再去。不然的話,我們出來賣柴賣得一個晚上不回家,你奶奶不是要急死?再說了,就算上了山,也不見得一下子就能找到大蟲,在山上待個兩三天是很正常的事,你難道不該準備些干糧,再跟奶奶說一聲?”
顏紫綃覺得是這個理,又問:“那兩捆木柴就賣掉了?”
“送人了。”唐小峰拉著顏紫綃繞過一個建筑,避開林婉如,出城門去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沒打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幾頭,讓我數一數。數來又數去,一二三四五…”
唐小峰背著一個大包裹,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一邊行一邊唱。
顏紫綃掩嘴笑道:“什么爛歌。”
切,這丫頭一點音樂細胞都沒有。
嶺南本就是多山多水,雖然風景秀麗,山路卻不太好走。兩人進入彭嶺,雖然遇到不少小動物,卻沒有找到那只傷人的大蟲。
夕陽落在山嶺之間,黃金色的柔和光線散了下來。兩人尋到一條小溪,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吃些干糧。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他們雖然學了些劍俠的本事,自忖就算老虎真的出現也打得過,卻終究是第一次跑到山中露宿,心里多少有些發毛,也就沒有再找下去,每人裹著一條毛毯,靠著大樹,聊起天來。
夜色深濃,彎月掛在天空,散出的光線清清淡淡,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擋在上頭,透不下來。篝火晃動,周圍的影幽幽綽綽,就像有鬼魂飄來飄去一般。
顏紫綃有些發困,卻又不敢睡。唐小峰見她睡不著,干脆縮進毛毯,睡得香香的,讓她在那守夜。
過不多時,忽聽遠處傳來一聲虎嘯,顏紫綃跳了起來,一臉興奮,她不怕大蟲,卻怕這山中有鬼,想著早些打完大蟲,回山下去。
唐小峰被她的動作驚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什么事?什么事?尿褲子了?”
顏紫綃提著紅劍在前面跳,唐小峰只好鉆出毛毯,提著菜刀在后面追。
一邊追一邊想:“跑這么快做什么?趕著投胎啊?”
跑到一處土坡,兩人一同朝坡下看去,卻見坡下不但有只金斑吊尾白晴虎,還有許多小動物。白晴虎半坐在草地上,那些小動物匍匐在它的面前,戰栗不安。
還令人怪異的是,其它地方都是幽幽暗暗,唯有這里蟾光明耀,就像是月亮對其它地方都不屑一顧,只把大部分光線灑在了這里。
白晴虎沖著一只白兔吼了一聲,那白兔顫著身子自己跳到它的面前,白晴虎一口便將白免吞下,接著又連吞了一只松鼠和一只猴子。其它動物看著它大口吞吃,卻是沒有一只敢動,也沒有一只敢逃。
顏紫綃見識不多,以為老虎都是這個樣子的,心想:“難怪人家說虎乃山中之王,果然是這個樣子,它想吃誰,那些動物竟要自己送到它面前讓它吃。”
唐小峰好歹多活了一世,心中想道:“這哪里是什么老虎?這簡直就是妖怪了。”
大概是吃得飽了,白晴虎一聲低吼,那些小動物大喜,紛紛散開,一會兒就都沒了蹤影。唐小峰心想這家伙顯然不是普通的老虎,我們還是不要去惹它的好。
他往旁邊抓去,想拉著顏紫綃悄悄退走,誰知卻拉了個空。
顏紫綃已躍了出去,朝著白晴虎一聲嬌叱:“大蟲受死。”
唐小峰沒有出去,而是縮在后頭拿眼睛斜她…笨丫頭一個。
顏紫綃將手一指,飛劍脫鞘而出,劈向白睛虎。白睛虎見飛劍劈來,也嚇了一跳,它雖然還沒有修到化形成人的地步,卻也如唐小峰所想,并非普通老虎,而是一只虎妖。
它知道能夠使用飛劍的都是劍俠一流,趕緊跳開。
顏紫綃遙指飛劍,飛劍劃出光芒,轉著圈子斬向妖虎。
那妖虎見面前這女孩不過十二三歲左右,稚嫩得很,又見她的劍光薄而不密,分明就是初學,也就不再懼怕,閃開飛劍,朝女孩直撲而來。
顏紫綃沒有想到自己的飛劍連這老虎的皮毛都挨不到,又見疾風撲至,自己怎么也來不及將劍回防,不由嚇得俏臉蒼白。
就在這時,一道光芒破空而來,劈在妖虎頸部。那妖虎被劈得摔向一旁,扭頭看去,見落在地上的竟是一把普通菜刀,不由怒吼一聲,嚇得遠遠近近鳥獸飛奔。
唐小峰跳了出來,他適才躲在暗處找準機會進行偷襲,然而菜刀明明劈中這只老虎,卻只在它的頸部留下一條小小血痕。他暗暗乍舌,也不敢去撿菜刀,抓了顏紫綃就跑。
才跑了一丈,身后狂風撲至。兩個孩子分左右滾開,避開妖虎。
唐小峰知道要想逃過妖虎追擊并不可能,怒向膽邊生,一躍而起,一下就跳到妖虎背上,拳頭亂砸。他將黃華劍氣貫注在拳頭上,雖然遠不及飛劍,卻也砸得妖虎怒吼不止。妖虎左撲右跳,卻無法將他震下來。
顏紫綃滾到草叢中,回頭一看,見唐小峰跑到了虎背上,趕緊以飛劍前去相助。然而虎妖跳得厲害,她生怕誤傷到唐小峰,飛劍只在周圍飛繞,不敢真的刺下去。
唐小峰心知剛才注入劍氣的菜刀都無法傷到這只惡虎,自己就算砸再多拳也是無用。要想殺它,恐怕還是要靠顏紫綃的飛劍,于是踩著虎背,氣運雙腳往上急跳,一下子就跳了半丈有余。
顏紫綃趁機一劍刺下,刺中妖虎。妖虎雖然被刺了一劍,卻是不死,抬起頭來,朝空中落下的男孩張開巨口,要先將這男孩咬下半截再說。
顏紫綃小手再指,飛劍卻卡在妖虎體內,動也不動。眼見唐小峰遭遇危險,她卻無法救援,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唐小峰知道生死在此一瞬,也不敢多想,學著電影里黃飛鴻的無影腳,借著下墜之勢雙腿亂踢,幸運地一腳踹在妖虎的鼻梁上。
妖虎被踹得失去平衡,歪倒在地。唐小峰卻也摔在妖虎身上,他死死地抓住嵌在虎身上的劍柄,猛一用力,血光飛濺,妖虎的身子被拉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唐小峰帶劍滾向一旁,妖虎卻是未死,狂吼一聲,憑著怒氣疾撲而來。唐小峰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看就要被妖虎撲中。幸好旁邊的顏紫綃沖了過來,凌空飛起一腳,竟憑著蠻力將妖虎踹倒。
“紫綃姐。”唐小峰將劍一扔。
顏紫綃抓住飛劍,快速一斬,剛好斬在妖虎撕裂的傷口處。妖虎的腦袋滾落一旁,灑出的濃濃血水將兩人都濺得渾身血腥。
兩人守在一旁,過了一會,見被分尸后的妖虎不再動彈,這才放下心來。想起適才險惡,顏紫綃回過頭來,朝唐小峰笑了笑。
唐小峰翻個白眼,抬頭看天。
雖然贏得有些僥幸,但畢竟真的殺了這只妖虎,顏紫綃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一個人跑回去拿來毛毯,將虎頭裹住,好帶回縣城作個見證。
唐小峰休息完后,想著誰也保不準這山上不會有第二個妖怪,還是早點離開這里的好,于是慫恿顏紫綃連夜下山。顏紫綃見自己身上盡是虎血,腥臭惡心,也不想在這山上多呆,于是兩人收拾好東西,一同下山去了。
兩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第二天早上,一道黑氣卷著風沙落在這里,黑氣中閃動著一雙巨大的眼睛。看到地上被斬去腦袋的虎尸,黑風中傳出一聲直沖九霄的怒吼。
山川震動,鳥獸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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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和顏紫綃連夜離開彭嶺,找了一條小河,兩人隔著兩百米之遠,各自脫衣入水,洗去身上血跡,又換上包裹里準備的粗衣粗衫,方才會在一處。
之后,唐小峰提著虎頭,顏紫綃背著包裹,兩人就這樣繼續趕路,又過了大半個白天,來到縣城時,已是傍晚。
唐小峰直接往縣衙闖,幾個衙吏提棒將他攔住,其中一人瞪著他道:“哪來的小孩,出去,出去。”
唐小峰嘿嘿笑道:“把縣太爺找來,我們要領賞。”
那人道:“領賞?領什么賞?”
“外面的布告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誰能殺得彭嶺上的大蟲,誰就能領到紋銀百兩的么?我們已經殺了大蟲,快叫縣太爺把賞金給我們。”
眾衙吏哄然大笑,那人更是搖頭道:“小小年紀莫要說謊,那大蟲厲害得很,多少人去剿殺它都不能成功。府尹已派人前往河東,請河東燕家派人來嶺南除虎,那只大蟲,恐怕只有精通劍俠之道的燕家才能除得去。”
唐小峰方自冷笑一聲,正要說話,顏紫綃卻已在旁邊說道:“什么鷹家燕家的,難道就比得過我平安村的顏家?小峰,把虎頭給他們看看。”
喂喂,這樣子就沒意思了,要先讓他們取笑個夠,再把虎頭拿出來,這樣才叫打臉成功。
唐小峰聳了聳肩,將毛毯一抖,虎頭滾落在地。那衙吏見這虎頭帶著金斑,白睛怒睜,死不瞑目,分明就是彭嶺上的那只老虎,不由大吃一驚,趕緊將兩人請到后院,又告訴他們縣令正在城外查案,很快就會回來,讓他們稍等片刻。
幾名奴仆端茶上糕,唐小峰也不客氣,就這樣把糕點往嘴里塞。
不多時,卻是一名身穿金蝶彩衣,外罩石榴紅對襟半臂的典雅少女行了過來,這少女比唐小峰和顏紫綃都要大上許多,她看著座上這兩個農家打扮的孩子,暗自詫異,心想:“多少豪杰都未能除掉的那只惡虎,竟然會被這兩個孩子殺了,莫非這兩個孩子都是劍俠不成?”
少女施禮道:“不知兩位英雄如何稱呼,又是如何殺了那只惡虎?”
顏紫綃拿眼睛瞪她:“你是縣令?”
少女笑道:“我不是縣令,我是縣令的女兒,姓祝,名題花。”
顏紫綃哼了一聲:“既然你不是縣令,我憑什么要回答你。”
祝題花見這女孩兒抿著小嘴,模樣可愛,于是笑了一笑。她以前從不插手父親事務,只是這次聽說,為嶺南百姓除害的打虎英雄竟是兩個孩子,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住就過來看了一看。
祝題花自幼博聞廣記,不像那些衙吏識不得人,她見顏紫綃年紀雖小,眉宇間自有英氣,于是也不敢看輕,又轉向唐小峰,不由得怔了一怔,心想:“這不就是半年前百香衢唐家報官說,失蹤了的那個孩子?”
原來,在唐小峰離家出走后,她姐姐唐小山將他的肖像畫出,送往官府,希望官府幫助查找。唐小山本就是百花仙子轉世,學書學畫,莫不一點就通,畫出來的肖像又加入了丹砂和青,畫得惟妙惟肖。
祝題花亦精于畫道,當時無意間看到畫像,對畫畫之人的筆法頗為贊嘆,不免多看了幾眼。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看了畫像,過上大半年,也早已將它忘了,但祝題花卻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一眼看到唐小峰,立時便將這男孩與畫中的唐家公子對了起來,于是小心問道:“不知兩位英雄如何稱呼?”
唐小峰在聽到祝題花的名字時,便已知道,這又是一位花神轉世。十幾年前,因為觸犯天條,又輸了與嫦娥的賭約,百花仙子帶著座下的九十九個花神一同謫落人間,受孽海無邊之苦。
或許是因為百花仙子就是在嶺南出生,又或者只是湊巧,單這附近,轉世的花神就有好幾個。
唐小峰見祝題花口中問著他們兩人的姓名,卻將眼睛悄悄瞄向自己,立時猜到她多半是認出了自己,趕緊微笑道:“我叫顏黃華,她是我姐姐顏紫綃。”
顏紫綃見唐小峰報出假名,又見祝題花眼帶懷疑之色,立時想到,唐小峰說過他是被官府追捕的“李唐余孽”,不由后悔自己大意,不該將小峰帶到縣衙里來,趕緊跳了起來,牽了唐小峰就走,口中還喃喃道:“縣太爺既然不在,還浪費我這么多時間做什么?我們走。”
喂喂,急什么,還沒領到賞金呢。
唐小峰掂記著那一百兩賞金,并不想走,無奈顏紫綃擔心他真的被官府捕去,二話不說,硬是拉著他走。府口的衙吏見他們把虎頭留了下來,人卻這樣離開,愕然相顧,卻也不好攔阻。
祝題花追到府外,一下子就看不到那兩個孩子的身影,于是更加深信,那“顏黃華”就是離家出走的唐家公子,只是他們既然已經走了,她也就沒什么辦法,只得等到父親回來,將事情交待清楚,便回自己屋內,掌燈看了些書后,沉沉睡去。
過不多久,府內突然響起一聲怒嘯,祝題花被嘯聲驚醒,驚坐而起,又聽到父親慌亂的叫聲,趕緊起身,在訶子外罩件衣裳,趕到衙前,卻見父親被一個高大的黑衣漢子踩在地上,周圍衙吏紛紛倒地。
黑衣漢子指著案上的虎頭,怒吼道:“是誰殺了吾兒?”
祝縣令臉色蒼白,冷汗直流。他因彭嶺惡虎被人除去,正在寫上報府尹的公文,誰知這漢子就這樣闖了進來,將他踹倒在地。祝題花看到父親遇險,又驚又怕,卻又不敢上前。
“是誰殺了吾兒?”黑衣漢子再問一聲。
祝縣令顫聲道:“聽說是兩個孩子。”
黑衣漢子冷然問:“誰家的孩子?”
他將視線在周圍所有人身上掃了一遍,那冰冷的殺意,讓每一個人都為之心悸。一名衙吏受不了這種無形的折磨,面色蒼白:“那個女孩說她是平安村顏、顏家的…”
黑衣漢子將腳一踩,竟將祝縣令腦袋踩爆,然后身子一卷,化作黑風破頂而起,將屋檐撞出大洞。祝題花見父親慘死,尖叫一聲,撲到父親尸體上,心碎欲絕…
唐小峰與顏紫綃離開縣城,走在回平安村的路上。
昨夜驚驚險險地殺了妖虎,今天白天又趕了一天的路,兩人都是些疲憊,于是就在河邊蘆葦間找了個地方坐下歇息,吃些干糧。
唐小峰仍在為沒能領到賞金嗟嘆不已,顏紫綃卻喜孜孜地說:“雖然沒有領到賞金,但那么厲害的老虎都被我們殺了,足見我們這半年里沒有白練。”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心想:“果然,什么賺錢替我買劍,不過是說著好聽,她其實只是想試試身手罷了。”
當然,就算領到賞金,買支劍來,不是那種能夠和入神識的飛劍,其實也沒啥用處就是。
但它至少比菜刀好看。
休息完后,兩人繼續趕路,說說笑笑間行了一個時辰,唐小峰突然叫道:“紫綃姐你看。”
前方竟然騰起熊熊火光。
顏紫綃辨出著火的地方是平安村,不禁心急起來。兩人急匆匆趕了過去,一到村口,就看到遍地尸體。此時本就深夜,夜色昏暗而又深沉,整個村子除了火燒殘木所引起的噼啪聲,就再無其它聲音。
顏紫綃跑回家中,見自己所住的木屋也著了火,屋外則倒著一個老婦人。她驚叫一聲“奶奶”,撲了過去,痛哭不止。
唐小峰看著周圍,也是越看越驚。周圍血氣撲鼻,那些著火的屋子有不少也是剛剛才燒著,換句話說,這些村民被人屠殺不過是適才的事,然而周圍并沒有看見人影,以前也不曾聽說本縣有什么山賊盜匪。
就在這時,一座木屋轟然倒塌,緊接著就竄出一團黑風。黑風具現成形,化作一個黑衣漢子定在空中,唐小峰竄前一步,護在哭泣的女孩身前,瞪著那黑衣漢子:“你是誰?這些人是你殺的?”
黑衣漢子冷笑道:“是又怎樣?”
“沒事,沒事,”唐小峰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您繼續忙,繼續忙。”
回過身拉著顏紫綃的衣裳就要走。
黑衣漢子怒喝道:“你二人殺害吾子,還想走不曾?”
化作黑風,狂卷而來。
唐小峰見黑風來勢洶洶,暗叫一聲“我的媽呀”,趕緊抱起依舊痛哭的女孩,用力往一旁跳去。
黑風所過之處,沙石亂舞,地面被刮傷出一條長坑。
兩個孩子撲倒在地,顏紫綃滾了一滾,單手撐地回過身來,見尸體被風沙刮得支離破碎,氣怒攻心,又知是這古怪漢子害死了她的奶奶和平安村村民,于是叱上一聲,飛劍如電,朝那漢子急射而去。
那漢子搖身一變,竟變成一只全身漆黑的巨大惡虎,一口咬住飛劍,就將它甩了開來,緊接著張口一吐,從口中噴出熊熊烈焰。
唐小峰暗道不妙,急忙將顏紫綃撲倒在地,他雖以黃華劍氣護身,背上卻還是被炙得又熱又痛。黑色巨虎縱躍過來,幸好顏紫綃及時召回飛劍,將巨虎擋了一擋。
巨虎一聲怒嘯,周圍房屋崩塌,濺起無數火星。此時,兩個孩子都已知道自己絕不是這虎妖對手,同時翻身而起,轉身就逃。
沒逃幾步,唐小峰就已摔倒在地。顏紫綃轉身看去,見唐小峰背上皮膚焦黑,又鼓出許多水泡。她知道剛才唐小峰為了保護自己,被這黑色虎妖噴出的火焰擊中,心中焦急,趕緊用左手攙住唐小峰,右手一招,飛劍掠來,她抓著劍柄,一下子就飛向遠處山頭。
巨虎撲了個空,抬頭看去,一聲冷笑。
它見那女孩只是用單手抓住劍柄懸在空中,被劍帶著飛向高處,知道她其實根本不會劍遁,這種飛行方式不可能堅持太久,于是縱身而起,化作黑風緊追不舍。
唐小峰被顏紫綃挾在肋下,已是全身無力。他艱難地回過頭去,見那團黑風越迫越近,而顏紫綃的嬌軀卻是搖搖顫顫,知道這樣根本不是辦法。
他知道,就算叫顏紫綃把他扔下,這笨丫頭多半也不會聽從,更何況那虎妖絕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人。
他低下頭來,見飛劍剛好帶著他們越過山崖,立時叫道:“我們下去。”
顏紫綃往下一看,見崖下是一條大河,立時二話不說,將手一松,與唐小峰一同墜了下去。
等那黑色巨虎墜上來時,只聽一聲撲嗵,水花墜起,連那只飛劍也射入水中,消失不見,氣得一聲怒吼,又想著那兩個孩子就算被急流帶著往下沖去,也絕對逃不了多遠,于是沿著水面往下游尋去,等著那兩個孩子冒出頭來。
縣衙后院,白綾飄飄。
祝夫人身披麻衣,哭得呼天搶地。祝題花雖然也是傷心難過,卻只得盡心安慰母親。
祝縣令官風頗好,乃是一個清官,他死之后,祝家也沒有多余的銀兩將喪葬辦得豪華。
前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直到天色漸晚,才慢慢散去。
祝題花欲勸母親回房歇息,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從天外飛來,落在殿上,乃是一個腰插寶劍的錦衣青年。
周圍奴仆何曾見過這種飛天遁地的本事?擔心又是妖怪殺來,一個個嚇得發抖。祝題花雖是女流,膽子卻反而大些,見這青年眉峰若劍,一身正氣,不像是個妖怪,于是上前施禮道:“這位公子從何而來,有何要事?”
那青年回禮道:“在下河東燕勇,本是受人之托,前來彭嶺除虎,只是在彭嶺轉一圈后,發現惡虎已被人除去,故而來此看看,想知道可還有在下盡心之處。”
原來是何東燕家的人?祝題花嘆道:“燕公子來得遲了。”
燕勇見這里掛白燈,懸白綾,分明是在辦喪,不由詫異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祝題花流著淚,將昨夜發生之事告訴燕勇,又道:“已有衙吏趕到平安村,回來后報說平安村已被妖怪毀去,無一人能活。只是昨日那兩個孩子的尸體并未發現,也不知他們現在是生是死。”
“竟有這樣的事?”燕勇詫異道,“那妖怪竟如此濫殺,實是天理難容,在下必定全力將他找出,替小姐報殺父之仇。”
祝題花心知,昨夜那黑衣漢子既然是個妖怪,單靠縣里的衙吏,根本就拿他毫無辦法,也只有河東燕府這樣的劍俠世家,才有可能將它誅殺,于是拜道:“多謝公子。”
燕勇道:“只是,在下對嶺南不太熟悉,不知該上哪去找那妖怪。”
祝題花道:“昨夜那漢子將被兩個孩子殺死的惡虎稱作‘吾子’,他是來報殺子之仇來著。觀他摧毀平安村的手段,只怕他不但要殺死那兩個孩子,連他們的家人也要牽連進去。那兩個孩子,一個是平安村的顏紫綃,另一個,卻似乎是百花衢唐府走失的公子。燕公子要尋那妖怪,恐怕還得到百香衢去一趟。”
燕勇問:“百香衢在那里?”
祝題花將百香衢的位置指給燕勇,燕勇將身一晃,化作劍光,飛了出去。
祝題花走到府口,看著消逝在天際的那道白虹,心想:“我以往只想著讀經看典,格守《女誡》,然經典讀得再多,又能如何?連父親的血仇都只能假手他人。”
由此存了棄文習武,尋師練劍的念頭。
烏云遮天,娥眉月的那點光芒被烏云蔽去,到處一片黑暗。
顏紫綃將唐小峰拉上岸來,自己卻也是癱倒在地。昨夜跳入大河后,她知道那妖怪仍在附近尋找,便一直躲在河道里,不敢上岸,直到天黑,才終于上了岸來。
此時雖是夏夜,河水不算太冷,又有黃華劍氣護身,但在水中泡了一天,寒氣還是不免滲入肌膚,她打了個寒顫,又見唐小峰依舊昏迷不醒,心里替他擔心。
她擔心那妖怪會找到這里,不敢太多耽擱,將劍插在腰間,背起唐小峰,踉踉蹌蹌地往林中走去。
走了沒幾丈,她雙腿一軟,栽倒在地。
唐小峰在草地上滾了滾,腦袋撞在石塊上,反而多少清醒了些。
他也知道現在形勢不妙,于是忍著疼痛,爬過去摟著女孩雙肋,把她繼續往林里拖。兩人跌跌撞撞,滾滾爬爬,漸漸地遠離那條大河,倒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顏紫綃偎在唐小峰胸口,她自己全身發冷,直打哆嗦,唐小峰卻是身子滾熱,就好像體內藏著火爐一樣。兩人的肌膚貼在一起,反而彼此好過一些。
烏云慢慢散來,周圍魅影幢幢,顏紫綃抬頭一看,發現前方竟有一處尼庵。
她見唐小峰的身子越來越燙,臉色泛黑,整個人開始變得渾渾噩噩,心中焦急,爬過去強行推開木門。尼庵內燭光隱現,一個少女坐在佛像前,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她,而她卻已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那少女見有人昏在庵外,于是呼了起來,不一會兒,又走出一個女尼。兩人合力,將唐小峰和顏紫綃都搬入佛堂后的靜室中。
女尼替他們檢查傷情。那少女問:“師父,他們怎么樣了?”
那女尼道:“這女娃只是耗盡力氣,又沾染了些寒氣,并無大礙。這男孩背上盡是水泡,皮膚泛黑,分明是中了妖物的毒火。好在庵中還藏了些東海冰玉,良箴,你去將冰玉取來,磨成粉末,再摻入佛灰,替他敷在背上。”
那少女見女尼起身往外行去,又問:“師父,你去哪里?”
那女尼嘆道:“今夜外頭風沙亂起,蟲嗚鳥叫皆不可聞,我本就有些不太放心。現在看來,只怕是周圍有妖物出現。這兩人想必是被妖怪追殺,一路逃亡到這里。此處雖然隱蔽,卻只怕難逃妖物搜查,我先到外頭布些迷陣,希望能夠躲過妖人注意。”
女尼出去后,那少女便按著師父所教,磨碎冰玉,摻入佛灰,替男孩敷在背上。漸漸地,冰玉滲入男孩皮肌,中和火毒。
沒過多久,唐小峰便醒了過來,見旁邊坐著一個不認識的少女,詫異地問道:“是你救了我們?這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答道:“此處名為間山,山下便是清源縣百香衢。我姓宋,名叫良箴,在這山中隨我師父末空帶發修行。”
唐小峰忖道:“想不到逃了一路,竟然逃到自己家門口來。”
又想道:“宋良箴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難道也是我姐前世座下的九十九個花神之一?”
雖然有些懷疑,但畢竟不是十分確定,又伸手去推顏紫綃。顏紫綃驚覺,翻身而起,見唐小峰沒事,又驚又喜。弄清狀況后,兩人一同向宋良箴道了謝,商議著要連夜逃離這里。
然而就在這時,外頭傳來轟然巨響,整個尼庵都在震動。
宋良箴顫聲道:“莫非是妖怪已尋了過來?”
唐小峰和顏紫綃對望一眼,一同掠了出去。來到靜室外頭,卻見一個女尼立在佛像前,念著佛號,庵外則是妖火洶涌,間伴著那黑色虎妖的怒吼聲。
宋良箴也追了出來,問:“師父,出了什么事?”
末空尼嘆道:“我雖在庵外布下迷陣,卻還是逃不過這妖怪的搜索,它正在用妖火強攻,這五行陣術,我也只是跟我的亡夫習過一些,并不精湛,最多一個時辰,它只怕就能闖進來。”
顏紫綃心想:“她們師徒一片好心救下我們,我們不要反害了她們。”
唐小峰抬頭看天花板,想著:“本來是我和紫綃有危險,現在多了兩個人陪我們一起死,蠻好的。”
顏紫綃咬了咬牙,道:“小峰,我們出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心想這樣子出去還不就是送死?
心中念頭一動,他忽地笑道:“好,我們出去對付它。”
他讓顏紫綃走在前邊,自己跟在她身后,突然一拳擊在她后腦勺上,顏紫綃立時栽了下去。
末空尼見唐小峰竟然出手將自己的同伴弄暈,都有些錯愕。
唐小峰卻取過顏紫綃的飛劍,回身看著她們,說道:“那妖怪實在厲害,我們根本對付不了它,唯一的辦法,就是由我一個人沖出去,將它引開,你們帶著紫綃姐從后墻逃走。”
算了,一個人死,總比四個人死要好一點點。
唉,我真是一個好孩子。
就在這時,他看見宋良箴睜大眼睛,看向他的身后。
他察覺有異,立時一個低頭,耳邊拳風擦過,卻是顏紫綃悄悄跳了起來,一拳向他偷襲。
原來,顏紫綃也不是傻瓜,在唐小峰剛才笑上一笑的時候,就已猜到他要弄鬼。她乃是凌霄花仙子轉世,機敏過人,在往前走時,就已悄悄用黃華劍氣護住自己,而唐小峰擔心傷到她,下手又輕了一些,未能真的將她敲暈。
顏紫綃心想,一人引開妖怪注意,其他人悄悄逃走,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于是腳步一錯,撲上去要把唐小峰打暈,唐小峰哪里會讓她得手?立馬反擊,兩人竟然就這樣扭打起來,看得末空尼和宋良箴甚是好笑。
“小峰,”顏紫綃叫道,“我比你大,有危險的事,也應該由我來做。”
“好啊,你去就你去。”唐小峰對顏紫綃已極是了解,知道除非把她打暈,否則根本不可能說服她扔下自己逃走,口中說著“你去”,下手卻毫不留情。
末空尼雖然是個尼姑,卻頗有一番見識,見這兩人雖然滾在地上扭打,就像尋常小孩子打架一般,身上卻不時散出黃色劍氣,顯然都修過劍俠之術。于是問道:“你們既然有劍俠的本事,為何不同心協力殺了那只妖怪,也免得它再為禍一方?”
顏紫綃跨坐在唐小峰身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兩個人一同學劍,都知道彼此之間相差不了多少,除非顏紫綃動用飛劍,否則誰也贏不了誰。顏紫綃氣餒地道:“那妖怪厲害得很,昨天我們兩個聯起手來都打不過它,差點就死在它的手下。”
唐小峰也無奈地道:“雖然我們兩人都學了劍術,可惜飛劍只有一支,不然說不定可以跟它打一打。”
末空尼道:“原來如此,說起飛劍,我這庵內倒是藏了一支,你二人且隨我來。”
說完,她便轉身往內室走去。顏紫綃與唐小峰愕然地對望一眼,慌忙起身,與宋良箴一同跟在末空尼身后。幾人來到內室,末空尼打開一個暗門,門內有一條向下的石階。
一直來到石階盡頭的秘室,顏、唐二人往室內掃上一眼,見角落里坐著一具尸體。這尸體身披金甲,也不知死了多久,膚色雖然灰暗,身體卻還沒有腐爛。
顏紫綃見這人腿上放著一口寶劍,心中想道:“以前聽我哥說,劍術練到一定程度后,劍氣與體內氣脈渾然天成,就算死了,尸體也可以保存百年以上,看來這人生前也是一名劍俠。”
末空尼將那口寶劍取在手中,道:“此劍名為飛將,乃是我丈夫生前所用飛劍。我丈夫十多年前便已死去,這支劍也成無主之物,不如就送給你們。”
唐小峰接過寶劍,抽開一看,見劍鋒光寒如雪,心中大喜。又往周圍看去,見角落里還放著不少金銀珠寶,不由暗自詫異,想著她們既然如此富有,為何卻要住在這無人知道的深山老林中?
想到這里,他突然醒悟過來,朝末空尼睜大眼睛:“你丈夫莫非姓喬?”
末空尼臉色一變,盯著唐小峰:“我丈夫確實姓喬,你如何會猜得到?”
唐小峰看向宋良箴,笑道:“姐姐莫非不是姓宋,而是姓李?”
宋良箴亦是震了一震,退后一步,眼帶警戒。
此時,唐小峰早已將《鏡花緣》里的部分情節和小時候聽到的一些事跡結合起來,猜出宋良箴的來歷。他又笑道:“姐姐不用擔心,我不是壞人來著。小時候,我曾聽我爹說起過,當年武后稱帝時,太宗第八子忠勇王李貞帶兵起事,與徐敬業、駱賓王遙相呼應,只可惜事敗被殺。我爹還說,當日忠勇王府被困之時,有一位劍客闖了進去,救出了兩個嬰兒,那位劍客正是姓喬,名字叫做喬琴。”
末空尼盯著唐小峰,心道:“此事已過了十來年,記得當年之事的人已是不多,更何況,就連武也不知道當年闖入忠勇王府救人的劍客的名字,他又如何得知?是了,剛才這女孩將他喚作小峰…”
末空尼道:“莫非你的父親,就是住在山下百香衢里的唐敖唐探花?”
末空尼這才放緩臉色。原來,唐敖雖然只是一介書生,卻曾跟徐敬業、駱賓王、魏思溫等人結為異姓兄弟,徐敬業起事時,唐敖正在四處游歷,還沒來得及參與,徐敬業就已兵敗被殺,而他也幸運地逃過一劫。在那之后,唐敖雖然在殿試中中了探花,但因被人翻出舊事,武則天雖然未能找到他與徐敬業等人合謀的證據,卻還是將他革去功名。
而宋良箴其實就是忠勇王李貞最小的女兒,當日喬琴雖然從忠勇府中救出了兩個嬰兒,卻也被武則天派兵追殺,他將其中的男嬰托付給河東宋家村的一個舊識,又帶著女嬰趕到嶺南,想要托付給唐敖,不想卻在中途遇襲,身受重傷,勉強帶著妻子和那個女嬰來到間山,就已不幸去世。
末空尼因丈夫死去,心灰意冷,又想著武正四處搜索李唐余孽,而唐敖與徐敬業、駱賓王等人結交的事,又恰好在這時被人告上朝廷,自身都未必能夠保全,把這女嬰交給唐敖,恐怕只會害了唐家,于是干脆在間山建座尼庵,自己帶著這個女嬰悄悄住了下來。
末空尼在知道唐小峰是唐敖之子后,放下心來,顏紫綃卻疑惑地看了唐小峰一眼,想著小峰不是說他父母雙亡么?而且他也從來不曾說過他是住在百香衢。
上頭轟聲連連,尼庵震動得更加厲害。末空尼心想:“就算有了飛劍,這兩個孩子要想除去外頭的妖怪,只怕仍然有些難度。”
想到這里,她從角落里取出一張紙卷,道:“這是我丈夫生前得到的一招劍式,他曾說過,這招劍式若是由雙人合練,會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只可惜我雖然會些陣法,卻不通劍術,無法與他合練。你們不妨試一試,或許能夠打敗那只妖怪。”
唐小峰接過紙卷,將它展開,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風雷破九霄”。
雖然得了飛劍,卻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使用。
唐小峰手持寶劍趺坐在地,靜默于心,將自身神識和著劍氣注入劍中。
顏紫綃則趁著這點時間,在那研究劍式。在泣芳亭的那塊石碑中,她的點評是“幼諳劍俠之道,長通元妙之機”,此時雖然年幼,卻已聰慧過人,對劍道一點就通,很快就弄清了這招劍式的奧妙。
她在心中想道:“原來這招劍式,是教人如何將自身劍氣與風雷二氣混合,在對敵時風雷相交,生出霹靂,重創敵人。如果一個人同時擁有雙劍,亦能夠將它用出,但現在時間不多,我與小峰只能一個練習風訣,一個練習雷訣,彼此配合,才能將這招用出。”
心領神會之后,待唐小峰將飛劍注入神識完畢,她立時將其中的雷訣教給唐小峰,自己練習風訣。兩人的天資本就相當,當日他們一同找到顏氏劍譜,一同修煉,又無巧不巧地在同一天練出黃華劍氣,由此可見一斑。
只一會兒,顏紫綃劍氣帶風,身輕如燕,唐小峰劍光閃動,凌厲異常。兩人試著按劍式所教,捏完劍訣,各自出劍,劍尖一個碰撞,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石室震出裂縫,無數碎石灑落。
顏紫綃喜道:“我們只是用了一點點劍氣,就有這種效果,如果全力施為,再厲害的妖怪也不用怕。”
唐小峰卻道:“雖然只用了一點劍氣,但我的手指卻有些發麻,如果全力用出,我們自己只怕也會被震得受不了。這一招必須要在關鍵時刻用出,才能湊效。”
“你有沒發現,捏著劍訣的時候,就算不用出這招,我們也比以前強上許多?”
唐小峰點頭,道:“嗯,單是捏著雷訣,我就感覺自己劈出來的劍氣凌厲了不少。”
“我也是,捏著風訣時,只覺整個人像是被風吹起一般,看來將風雷二氣保持在體內,就算不用出這招‘風雷破九霄’,也別有妙處。跟那妖怪戰斗時,我們就維持這種狀況,說不定能夠勝它。”
唐小峰還要回答,上方卻傳出強烈震動,兩人不敢再多耽擱,帶著劍氣掠出暗室,只一會兒就來到佛像前。
向外看去,只見妖風已撲至庵門,室內熱氣滾滾。末空尼低聲道:“妖人破陣在即,這座尼庵只怕是保不住了。”
顏紫綃咬了咬牙:“小峰,我們出去跟它打。”
唐小峰看著末空尼,道:“我們出去后,請師太立即帶著良箴姐從后門下山,到我家住上一段,我們如果勝了,自然會去找你們,我們要是死了,也不至于連累到師太和良箴姐。”
唉,我果然是一個替人著想的好孩子!
末空尼見顏紫綃神情決然,頗有一種置自身而不顧的俠氣,暗自點頭。
又見唐小峰眼睛滴溜溜的,竟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心想這孩子的本質只怕有些問題。
當下,顏、唐二人以劍氣帶動自身,剎那間飛出庵門,穿透妖火,緊接著就是劍氣沖霄,風沙狂卷。
末空尼帶著宋良箴從后門溜出,趕下山去。
宋良箴回過頭來,見夜空烏云蔽日,星月無光,尼庵騰起熊熊烈焰,緊接著就轟然倒塌,于是在心中默祝道:“佛祖保護,但愿他們兩人平安無事。”
黑衣漢子雙手負后,立在草地上。
唐小峰與顏紫綃各點著一根樹枝,以寶劍搖指著敵人。遠處火光沖天,映紅了他們的臉。
黑衣漢子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目光陰冷而又犀利。
顏紫綃一聲嬌叱,縱身而起,旋身斬向敵人。唐小峰同時出手,飛劍一拋,后發先至,閃電般擊向黑衣漢子。
黑衣漢子閃開飛劍,口中一團妖火噴向顏紫綃。顏紫綃早已知機飄走,同時將手中飛劍射出。二人一妖戰成一團,那黑衣漢子見圍著自己亂轉的兩口飛劍,一支劍光凌厲,一支飄忽不定,心中暗暗詫異,想著這兩個孩子逃了一天后,本事竟比昨天又厲害了許多。
只是,雖然唐、顏二人本事見長,但這黑衣漢子卻是修煉了兩百多年的委羽山虎妖,又哪里是他們這兩個才煉了半年劍術的孩子可以相比?只見他時而化作黑風,時而現出人形,唐、顏二人空自飛劍亂轉,卻無法傷他分毫。
唐小峰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悄悄地向顏紫綃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個怒吼,一個嬌叱,同時縱身而起,氣勢驚人。
那黑衣漢子見他們突然間劍氣暴漲,像是要用出什么驚人手段,不由得頓了一頓,眼睛微瞇,警戒起來。
顏紫綃卻趁他這一遲疑,暗捏風訣,身子一折,一下子就改了方向,小手牽住唐小峰,帶著他一個旋身。兩人在枝頭上同時一踩,暗使巧勁,一下子就縱到遠處。
黑衣漢子見這兩個孩子作出強硬氣勢,原來卻是要逃,而自己竟然會被他們嚇住,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心想要是再被這兩個孩子跳入大江大河,找起來又得費事,于是化作黑風,如浪潮般直撲而去,要將他們瘦小的身影直接撕成碎片。
眼看著兩個孩子就要被卷入風沙,黑衣漢子一聲冷笑。然而就在這時,唐、顏二人卻突然轉身,飛劍劃破虛空,如電光般射了過來。黑衣漢子心道不妙,想要躲避,竟是來不及了。
兩道劍光射入風沙,互相撞在一起,只聽轟然一聲震響,氣勁狂卷,風沙亂泄。
顏、唐二人對望一眼,見黑風中灑下艷紅血雨,知道已重創了這只妖怪,心里一陣驚喜。兩人收回飛劍,只覺體內血氣翻涌,氣力虛脫…這招“風雷破九霄”威力雖大,損耗的劍氣卻也非常驚人。
他們輕喘著氣,緊張地看著那虎妖所化的黑風,希望能夠就此將它誅除。
然而黑風一陣掙扎之后,竟越漲越大,化作一只頂天立地的黑色巨虎。巨虎身上鮮血淋漓,兇惡之相卻一絲不減。巨虎沖著他們一聲怒吼,噴出狂烈妖火,竟將半里之內的所有樹木都卷入其中。
兩個孩子的身影一下子就被妖火吞沒。
黑色虎妖冷哼一聲,停在那里直喘著氣。
它本以為對付兩個初學劍術的孩子乃是輕而易舉的事,想不到一時大意,自己竟會被那兩個孩子所傷,心中惱怒可想而知。現在那兩個孩子既已死去,它也不想再留,想要離開這里,回去養傷。
就在這時,從它腹下突然竄出兩條身影,這兩條瘦小身影跳得極高、掠得極快,一下就竄到了黑色虎妖面前。黑色虎妖方自一怔,兩道劍光暴射而出,同時刺穿了它的兩只眼睛。
原來,在這妖怪變成兇惡巨虎的那一瞬間,唐小山便已知道糟糕,但他不往其它地方逃,反拉著顏紫綃往它腹下穿。這惡虎身型變得太大,雖然噴出的妖火范圍極大,卻未能注意到自己腹下,反被唐、顏二人趁機偷襲。
黑色虎妖被刺瞎雙眼,痛得在地上打滾,又將妖火亂吐,巨掌亂掃。
唐、顏二人擔心被它傷到,手牽手踩著飛劍,飛到遠處山崖,轉過身來,見下方火勢洶涌,而虎妖兀自在那亂滾亂噴。
唐小山道:“讓它再這樣破壞下去,只怕山下的百香衢也會被火勢波及。”
“殺了它。”
兩人深吸一口氣,將體內的黃華劍氣提至極致,再注入飛劍之中。
兩人同時出手,劍光如雷霆般射出,刺入妖虎體內,一道霹靂穿云而下,擊中妖虎,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妖虎四分五裂。兩人收回飛劍,在那不斷喘氣,這招“風雷破九霄”在全力施為之下,竟能引動天雷,著實讓他們驚喜過望。
天雷攪動了夜空中的烏云,電閃雷鳴后,陣雨傾盆而下,火勢開始衰減。
“這下子,看它還死不死。”
話音未了,卻聽一聲怒吼:“你們也給我去死。”
火海中飛出一個黑影,帶著絕望和不甘,朝他們狂撲而來。原來,這虎妖雖然被天雷轟碎,卻憑著無限的怒氣和最后一點妖力,將破碎的身體重新聚合,欲沖上來與這兩個孩子同歸于盡。
唐、顏二人沒有想到這妖虎竟然還能發出瀕死一擊,盡皆失色。他們適才以全身劍氣施展“風雷破九霄”,這下子不但無法作出任何反擊,連逃的力氣都已失去。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劍光,刺在黑影身上,那黑影發出一聲慘叫,在唐、顏面前爆成無數血肉。
唐小峰拉著顏紫綃向后退了幾步,見地上滿是殷紅肉塊,煞是惡心。他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于是抬起頭來,卻見夜空中飛來一個身影,落在他們面前,卻是一個英俊的青年。
唐小峰見這人裹著劍氣御劍而來,比他們踩著飛劍迅速多了,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劍遁。他看著來人,問:“這位大哥是…”
那青年抱拳道:“河東燕勇!”
聽到這人自報姓名,顏紫綃想的是:“原來他是河東燕家的人,聽說燕家是有名的劍俠世家,這人御劍而來,剎那間救下我們,我卻連他的劍氣都沒看清,他比我和小峰厲害多了。”
唐小峰想的卻是:“原來他就是燕勇。”
在上一世,唐小峰就對劍仙劍俠這種傳奇人物很感興趣,也正因此,在看《鏡花緣》時,他對書里出現的幾個劍俠都比較有印象。這燕勇有個妹妹,名字叫做燕紫瓊,同樣是個本領不凡的女劍俠,只可惜最后下場凄涼,在反周復唐的戰斗中誤陷敵陣,死于亂馬之下。
“剛才多謝燕大哥出手相助,燕大哥為何會湊巧來到這里?”作為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唐小峰首先綻露出甜甜的笑容。
燕勇見這兩個孩子雖然比自己小上許多,身上滿是塵土,又在與妖怪的戰斗中險死還生,臉上卻依舊清新,看不到絲毫懼怕,不由暗暗稱奇。他將那妖怪曾闖入縣衙殺害祝縣令的事說了出來,又道:“我本想到百花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們,卻先看到這里火光沖天,又夾雜著妖氣和劍氣,所以趕來看看,幸好你們沒事。”
唐小峰這才知道,為何那妖怪能夠找到平安村去,又想著祝題花受到自己連累,死了父親,心里倒也有些替她難過。
顏紫綃想的則是這只妖怪雖然已被誅除,但奶奶和村里的無辜百姓都已死去,心里也是一陣酸楚。
此時陣雨不但未歇,反而越下越大。燕勇道:“幸好有這場大雨,火勢應該不會漫延開來,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再來詳談。”
唐小峰點了點頭,卻又說道:“這是什么?”
燕勇與顏紫綃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卻見地上的血肉被雨水沖刷開來,露出一個黝黑的令牌。唐小峰將令牌撿起,見上面寫著“委羽、十六”四字。
燕勇看到令牌,臉色微變,道:“這是委羽山的通山腰牌,死在這里的,難道是委羽山妖門排行十六的‘徹地虎’流離多?”
唐小峰心想:“流離多?這名字倒古怪得很,不過既然是妖怪,取個這么古怪的名字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見燕勇臉色難看,知道這虎妖只怕有些來歷,于是小心問道:“這妖門又是什么?”
燕勇道:“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雨再說。”
三人找了個山洞躲了進去,席地而坐,燕勇問起唐、顏二人與虎妖戰斗的經過,益發肯定那虎妖就是委羽山的“徹地虎”流離多。
燕勇在心中忖道:“那流離多乃是修了兩百多年的虎妖,想不到竟會死在這里。雖說流離多最后是死在我的劍下,但在我出劍時,它分明已經傷痕累累,只是憑著最后一口氣想要跟這兩個孩子同歸于盡罷了,這兩個孩子竟然能夠將流離多逼到如此絕境,實是不可小看。”
他道:“委羽山在人間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二,僅次于排名第一的王屋山。而妖門,則是一個聚集了中原諸多知名妖怪的妖類聯盟,江湖之上,近乎無人敢惹。而妖門門主,恰恰就是流離多的父親,是一只修了上千年之久的虎妖,聽說它原本是上界某位仙神的座騎,后來私自下凡,在下界為非作歹,你們在這里殺了它的兒子,只怕它不會放過你們。”
唐小峰在心里吐嘈無力:“在彭嶺殺了一只惡虎,那只惡虎的老爹跑了出來,現在好不容易把它老爹殺了,它的老爹還有老爹,這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他苦笑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燕勇沉吟片刻,說道:“妖門的勢力只在中原,你們若是留在這里,難免會被它們找上,到那時,連你們的家人也會被牽連在內。唯今之際,你們恐怕只有遠赴海外,暫時躲它們一逃,等日后修成上乘劍術,不再怕它們時,再行返回中原。”
顏紫綃輕嘆一聲,說道:“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唐小峰卻在心中想道:“這家伙怕也藏了一些私心,雖說流離多是因我們而死,但最后給它一劍的卻是這姓燕的家伙,他讓我們遠赴海外,表面上是替我們著想,其實也是怕我們被那妖門找上,將他燕家也牽扯進去。”
又想道:“管他呢,待在嶺南也沒啥意思,到海外走走,也挺不錯。至于那什么妖門,他們不找上我就算,真要找上我,我第一句就告訴他們那流離多流離少什么的,是這姓燕的殺的…我爹從小教育我,做人要誠實!”
當下,唐小峰寫了一封書信,讓燕勇替他帶到唐家。他知道父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反周復唐,于是在信中找個借口,說自己年紀雖小,卻知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道理,離家出走是為了學習劍俠之道,希望有一天能夠為復興唐室盡一分力。
燕勇帶著書信下了間山,來到唐家,此時,唐敖因幼子失蹤,早已打消出海的念頭,一直留在家中,接到唐小峰書信后,不禁拍案而起,為自己有子如此,大感欣慰。
唐小山卻比唐敖這做父親的更了解弟弟一些,知道弟弟一向腹黑得緊,這封信多半是寫來騙人的,只是唐小峰走都走了,她也不知道該上哪去找,也只好聽之任之,希望有一天他自己知道回來。
而宋良箴則就此在唐家住了下來。
唐小峰與顏紫綃回到平安村,此時,村里百姓的尸體都已被縣衙帶人葬在了亂葬崗里,顏紫綃在墳前痛哭一場,才和唐小山進入井底,將刻在壁面的未學劍譜全都用筆墨抄下。
唐小峰覺得既然要走,那不如就將壁上的這些劍譜毀去,顏紫綃卻說:“就算把它們留在這里,也沒有誰會無端端地跑到井底來,不用擔心它們被人看去。再說,萬一我哥還沒學全,回來后又找不到我,那又如何是好?”
唐小峰聳了聳肩,心想顏崖有沒學全毫無關系,只要我學全就可以了。
當然,這畢竟是他們顏家的劍譜,還是得由顏紫綃說了算。
顏紫綃在暗室里留了封書信,讓哥哥回來后可以看到,想了一想,又將那本顏氏家訓揣入懷中。兩人收拾好東西后,各自帶著一口飛劍,就這樣離開了平安村。
兩人來到海邊,卻見大海茫茫,且不說他們還沒學會御劍飛行的本事,就算學會劍遁,茫茫大海,他們也無法整日整夜地飛行。顏紫綃沒了主意,問:“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唐小峰笑道:“先去我舅舅家,我舅舅經常出海做生意,最多我死纏爛磨,逼著他帶我們一起出海。”
顏紫綃點了點頭。
唐小峰帶著顏紫綃來到舅舅的住處,卻見大門緊閉,詢問鄉里,卻原來林之洋前些日子就已帶著妻女出海去了。唐小峰無奈,只好再出主意:“實在不行,我們就在港口打聽,有誰的商船要出海,就悄悄溜到船上,等船出了海再出來。到時吃他們的,住他們的,他們難道還能把我們扔下船去?就算想把我們扔下去,他們也得打得過我們才行。”
顏紫綃瞪大眼睛:“這和無賴有什么區別?”
唐小峰嘻嘻笑道:“帶上我們這兩個劍俠,對他們來說也不吃虧啊。萬一遇到海盜殺人劫貨,我們還能救他們一救。”
顏紫綃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別的辦法,又道:“那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我們是去避難,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到時找個無人的荒山野島,就在那里練劍修行。以我們現在的本事,既不用怕毒蛇猛獸,也不用怕海盜山賊,活下來應該問題不大。等學成本事后,我們再回來,到時管它什么委羽山王屋山,只要是住著妖怪的地方,我們全把它一窩端了,還有那妖門的妖怪,來多少殺多少,還真怕了它們不成?”
顏紫綃也是豪氣頓起,嬌聲道:“好,就這么辦。”
當下,兩人就按著計劃找了只商船,悄悄溜了進去,商船啟動,載著他們遠離嶺南,駛入了大海…
兩年后――
海外東荒第一大嶺,名字叫做東口山。
東口山左鄰君子國,右靠大人國,山勢陡峭,又有許多猛虎野獸,尋常人根本難以登上。
在東口山南側,有兩座山峰,俱有如擎天一柱,雖不算粗,卻是極高。
此時,在這兩座山峰上,分別立著一個身影。
站在南邊山峰上的是一個少年,少年身上穿著獸皮制成的粗衣,右手持劍,左肩裸露在外。經過兩年野外生活的風霜和磨礪,他的身型已遠比其他同齡人要魁梧得多,眉宇間帶著一絲朝氣。
站在北邊山峰上的卻是一個少女,少女身上穿著一件打了許多補丁的襦裙,她體態玲瓏,模樣清秀,腰間纏著一件獸皮短裙。這衣裳對她來說已是太小,極不合身,將她凹凸有致的身子裹得曲線畢露,反讓她多出一種令人憐愛的天真與嫵媚。
她的手中亦持著一口飛劍,與南面山峰上的少年遙遙相對。
忽地,兩人同時喝上一聲,縱身而起,化作兩道紅色劍光,在空中撞在一起。只見精光四射,風雷亂起,兩道劍光時分時合,彼此糾纏。
又是一道清脆的交擊聲傳來,少女身形一飄,如風一般飄到少年身后,一劍劈出。少年御著劍氣,回身一擋,擋住劍光,又在飄退中將劍擲出,迅若雷霆。
然而少女身子一幻,一下子又沒了身影。
兩人纏斗了一個多時辰,俱都精疲力盡,氣喘吁吁,于是一同往下方飛去,落在兩峰間的一條小溪邊。少女收起飛劍,手捧溪水洗了下臉,然后才看向身邊少年:“小峰,你覺得我們現在算不算很厲害?”
唐小峰想了想,說:“我們半年前就練成了紅華劍氣,這些日子以來又從來沒有間斷過練習,有多厲害我不知道,但應該不會太差?”
顏紫綃看著水中倒影,說:“不過照這進度,要想突破到紫華劍氣,恐怕至少還需要幾年時間。”
顏氏紫歌劍術共分四個階段,分別是黃華、紅華、紫華、神華。這四個境界,每一個都天差地別,黃華劍氣只是能夠操縱飛劍,紅華劍氣就已能夠讓人御劍飛行。至于神華境界,按劍譜上的記載,已是能夠上天入地,于罡風業火中來去自如,不過這個境界,顏家似乎還從來沒有人真正練成過。
此時,兩人已將紅華劍氣練得操控自如,又將各自所學的雷訣、風訣混入劍法之中,遠不是兩年前那初窺御劍之道的孩子可以相比。唐小峰自忖,若是現在再遇到流離多這種妖怪,他一個人就對付得了,就算是兩年前的燕勇,自己只怕也不輸于他。
顏紫綃跳了起來,道:“這身衣服已經沒辦法再穿了,我們在這里待了兩年多,再待下去,恐怕真的會變成野人。”
唐小峰翻個白眼!
顏紫綃雖是女孩,對縫衣做飯這種事卻沒有半點天分,能把兩年前帶來的這幾件衣裳縫縫補補穿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如這樣,”唐小峰說,“我們就在這山中打些野獸,然后再看看這幾天有沒有順路的商船經過,讓他們載我們到君子國去,換些食物和衣裳。”
如果是在唐小峰上一世所處的世界,海外自然沒有什么君子國、大人國、勞民國,但他穿越的卻是《鏡花緣》的世界,海外島國不知多少,而與東口山最近的就是君子國,據說是個禮樂之邦,國中百姓好讓不爭,在海外諸國中口碑極佳。
顏紫綃嘻嘻笑道:“我們現在不是會劍遁么?不如我們就這樣御著劍飛過去。”
唐小峰乍舌道:“紫綃姐,你是在開玩笑么?君子國再近,也有兩三百里,我們途中怎么落腳換氣?再說了,我們也只知道它大概的方向,萬一飛了兩三百里,發現飛錯了位置,到時劍氣用盡,我們兩個豈不是要一起跳海殉情?”
“殉你個頭,”顏紫綃沒好氣地瞅他一眼,“東口山與君子國之間的海道本就是商船來往的必經之路,這一路過去,總會遇到一兩艘船。就算沒有商船,君子國和大人國也都在這附近,出海打漁的漁船總會有?實在是運氣不好,連漁船都遇不到,我們兩個落在海里,也不見得馬上就會淹死。”
唐小峰心想,不馬上淹死,那就是慢慢淹死,沒什么區別。
雖然心里有一萬個吐槽的意愿,不過顏紫綃顯然是定了下來。無奈之下,唐小峰也只好跟她一同做準備,兩人在山中打了一只山鹿、一只野豹,各自背在身上,縱身而起,御著劍光往君子國的方向飛去。
兩人御著劍光飛了數個時辰,卻見霧氣蒼茫,竟是難辨方向。
此時,兩人的劍氣都快要消耗貽盡,唐小峰叫苦連連,顏紫綃也開始后悔。兩人以前在東口山上時,經常都能看到船來船往,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太過倒霉,別說商船,竟連漁船也沒看到一艘。
無奈之下,兩人只好將各自所背的野獸拋入海中,手牽著手,堅持著往前飛,希望在劍氣耗盡時能夠飛到君子國,又或是遇到什么小島礁巖,讓他們落腳休息。
又飛了一會兒,眼看著兩人就要堅持不住,顏紫綃突然叫道:“小峰,你看那里。”
唐小峰往下方看去,果然見到三條大船停在海面上。他大喜過望,正要和顏紫綃一同往下落去,卻又發現有些不太對勁。
其中一條顯然是商船,但另外兩條卻沒有任何標志,船上有許多持刀漢子沿著勾索和架橋登上商船,見人就殺。
顏紫綃俏眉一挑:“海盜?”
唐小峰心想:“廢話。”
顯然,兩艘沒有標志的乃是海盜船,而那艘商船正在被海盜劫殺。
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兩人的劍氣即將耗盡,不下去也不成。于是,他們二話不說,直落而下,降在商船上。幾名海盜殺人殺瘋了頭,也沒去管他們是怎么出現的,直接沖了過來,被他們各自出劍,連殺了好幾個。
“什么人?”海盜船上跳過來一個彪形大漢,他上身,胸腹俱是刺青,手持一柄金環大刀。瞅著唐、顏二人,他惡狠狠地道:“鬼斧山好漢在此做生意,不想死的人趁早滾開。”
唐小峰笑道:“雖然我們不想死。”
顏紫綃接道:“但是我們也不想滾。”
那彪形大漢見這兩人年紀雖輕,但被自己的手下團團圍住,卻是絲毫不懼,不禁也開始驚疑起來。他見周圍分明沒有船只,而這兩人又各持一口寶光森冷的利劍,不由忖道:“難道這兩個人跟大哥一樣,都是能夠御劍飛行的劍俠?”
又想道:“就算他們是劍俠,小小年紀,又能夠有多大本事?”
于是喝道:“上。”
那些海盜一擁而上,唐、顏二人再行出劍,劍光亂閃,一下子就將他們紛紛挑落。彪形大漢勃然大怒,縱身而起,金環大刀以千鈞之勢斬向唐小峰。
唐小峰將劍反手往上一架,精光四濺,雖然擋住大刀,自己卻也被震得手臂發麻。彪形大漢雙手握著大刀瘋狂斬來,斬出道道刀影,唐小峰已知道這人天生神力,于是慌手慌腳,左拙右支。
顏紫綃連踏數步,劍華若花,一下子又殺了數名海盜,回過頭來,卻見唐小峰已被那彪形大漢逼到退無可退,即將落海的地步,不由氣道:“小峰,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打了個呵欠:“隨便耍耍。”
出手一劍,一下子就破入幢幢刀影。
彪形大漢發出一聲干啞的嗚咽,砰的一聲倒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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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海盜見這少年剛才還被殺得毫無還手之力,突然間,一下子就這么逆轉過來,才知道這少年是在耍他們玩。
“三當家死了!”海盜們的驚呼聲此起彼落,一個個不敢再戰,紛紛逃離商船,只一會兒,就駕著兩艘海盜船逃入迷霧,不見蹤影。
躲在船艙內的人見海盜逃走,這才膽戰心驚地走了出來,向唐、顏二人拜謝。一名身穿錦衣的老者將他二人請入艙中,倒水奉茶,請教大名。顏紫綃嬌笑道:“老人家不用這么客氣,我二人也只是湊巧路過這里,見義勇為,原本就是我輩的本色。”
唐小峰心想,沒有遇到他們,這艘船固然難逃劫難,但沒有遇到這艘船,他和顏紫綃只怕也會被大海淹死,從這一點說,誰救誰還不一定呢,于是笑容滿面,抓著老人的手連說:“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老者問起來,才知道他們原本是從東口山飛往君子國,不由詫異地道:“君子國在東口山的正南面,而這里卻位于君子與大人二國之間,乃是東口山的西南,兩位可是飛錯了方向?”
顏、唐二人愕然相顧,想著自己明明是往正南飛,怎么會飛錯方向?
他們卻不知道,雖然他們起步時是飛向正南,但人與候鳥不同,在沒有明確的參照物下,根本無法靠自身辨明方向。這就好像一個被蒙上眼睛的人,雖然他自認為是在沿著直線往前走,但在別人看來,他卻是七扭八彎,如同喝醉酒一般。
他們兩人雖然沒有被布蒙上眼睛,但大海茫茫,沒有一個參照點,再加上霧氣又重,他們自以為是飛向正南,其實早已錯了方向。
當然,這主要也是因為他們雖然學會御劍飛行的本事,卻是第一次長距離飛越,沒有什么經驗,再加上大海不同于其它地方,就算是再有經驗的水手,在沒有指南車又或是燈塔引導的處境下,往往也會弄錯方向。
也幸好他們先遇到這艘商船,要是繼續往前飛,左不靠君子國,右不靠大人國,最后的結果,恐怕就真的是掉入海中,做一對落海鴛鴦。
老者笑道:“兩位既然是去君子國,不妨就在這船上歇息。老朽正是要去君子國做些珠寶買賣,卻不想在這里遇到賊人。兩位若是不嫌棄,到了君子國后,再讓老朽做東,答謝兩位的救命之恩。”
唐小峰嘿嘿笑道:“不嫌棄,不嫌棄。”
這時,一個孩子腦袋從老人的背后探了出來,好奇地看著唐小峰和顏紫綃。顏紫綃見這孩子很是有趣,逗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這孩子大約五六歲左右,稚氣未脫,他的眼睛像星星般眨啊眨:“我叫許優優,他們說你們會飛,你們真的會飛嗎?”
唐小峰面無表情:“我們會飛,其實我們不是人,我們是妖怪,你見過不會飛的妖怪嗎?”
小孩子呀的叫了一聲,又縮到了老人身后。
顏紫綃沒好氣地瞪著唐小峰一眼,把許優優拉了過來:“別聽他瞎說,我們雖然會飛,但不是妖怪,等下我就飛給你看。”
顏紫綃從后邊抓著優優的腰,一會兒飛過來,一會兒飛過去。
唐小峰躺在船舷上,用眼睛斜他們,一會兒斜過來,一會兒斜過去。
許老拂須站在船頭,看著顏紫綃跟自己的孫兒玩耍,呵呵地笑著。
此時,唐小峰已經知道,許老是來自最東方的流離島,那個島接近東荒之極,珍珠美玉有如糞土一般毫不值錢。
但是在君子國,珠玉奇缺,偏偏又人人都喜歡鑲珠帶玉,所以他做的,就是以珠玉換絲綢的買賣,做上一次生意,往往利潤極高。
當然,這種海上生意利潤雖高,風險也大,遇到大風大浪,船毀人亡也不是什么新鮮的事。
唐小峰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這就好像在中國古代,把本土不值錢的茶葉和絲綢運到中亞,往往就能賣出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價格,經常有人出一次海,回來時就成了家財萬貫的富商,外人不知道實情,還以為他是在海上撿到個聚寶盆。
但所謂富貴險中求,就像這次,如果不是遇到唐小峰和顏紫綃,許老這趟生意白做不算,連命都要陪進去。
顏紫綃帶著優優在天上飛了一回,突然落了下來:“那邊有船過來。”
幾人一同看去,卻見駛過來的是五艘戰船,其中包括一艘斗艦和四艘走軻。戰船上翠旗飄飄,畫的是一串美玉。“這是君子國的戰船?”
“正是,”許老道,“君子國以玉為圖騰,意即‘好讓不爭,溫良如玉’。國中無論貧富貴賤,舉止言談莫不恭而有禮,耕者讓畔、行者讓路。聽說這君子國乃是五胡亂華時,由天朝逃出之官吏百姓合力所建,如今天朝盡染胡風胡氣,唯這君子君則依舊保持著天朝上古禮儀,圣圣相傳,禮樂教化,便是上古堯舜之時,也不過如此。”
許老所說的天朝便是中原,自五胡亂華及南北朝之后,胡風進入中原,不管是禮儀還是風俗都與漢晉時相差較遠,更不用說讀書人人人向往的“周禮”,基本已不復存在。
唐小峰見那五艘戰船上布滿兵甲,勾弩齊滿,分明是為剿寇而來。那艘斗艦越駛越近,有一人站在甲板上,朗聲道:“船上的莫非是許老?”
“原來是吳相?”許老大喜,又向唐小峰和顏紫綃解釋道,“來的是君子國的吳之祥吳相爺,他與他兄長吳之和俱為君子國重臣,往日與我見過幾次,彼此交好。”
顏紫綃詫異地道:“既是相爺,為何卻親自帶兵出海?”
唐小峰笑道:“君子國效仿的不是上古禮制么?上古之時,朝中重臣是沒有文武之分的,所謂入則為相、出則為將,相國親自領兵,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許老笑道:“小兄弟懂得真多。”
唐小峰聳了聳肩,在上一世,他就是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這一世又攤了個中過探花的老爹和愛讀書的姐姐,耳濡目染之下,懂的東西自然也要比別人多些。
幾塊板橋架了過來,吳之祥與許老互相見禮。許老向吳之祥訴說了遇到海盜劫掠的事,吳之祥拜道:“愚正是因近日大人國海域流寇四起,擔心有人遇害,這才日日率船隊巡視海域。許老遇險,愚卻未能及時相救,慚愧慚愧。”
許老趕緊回拜:“我等遇險之處,乃是在大人國境內,相爺何須致歉?”
吳之祥再拜:“雖非君子國海域,卻也是在我國周邊,實乃本相治國無方之錯,若是愚與愚兄治理有方,自然德服四海,流寇海盜自行遠去,又怎會害得許老遇險?慚愧慚愧。”
許老再次回拜:“相爺苛己過嚴了。”
顏紫綃見這位吳相國地位尊崇,卻不斷反省自身,不由贊道:“果然不愧是君子,什么時候我朝的官員也有這般風度,那就天下太平了。”
唐小峰翻個白眼。
吳之祥問:“不知許老又是如何從賊寇刀下逃脫?”
許老這才向他介紹道:“幸好有顏小姐和唐公子二人及時趕到,救下老朽,令我祖孫得以保全。”
吳之祥見唐、顏二人歲數不大,不由暗自詫異,又得知兩人都有著御劍飛行、十步殺人的劍俠本事,自是不敢小看,與二人一番寒暄,弄得唐小峰和顏紫綃也只好跟他拜來拜去。
吳之祥問:“不知你們遇到的是哪路盜寇?”
唐小峰聳了聳肩,道:“有一個最厲害的家伙,自稱是鬼斧山好漢,別人都叫他三當家。”
吳之祥一震,道:“那人是否滿身刺青,用的是一口金環大刀?”
吳之祥嘆道:“那是鬼斧山的‘鬼刀’威震山,在東海之上,一向殺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二位竟然能夠從他刀下逃生。”
“原來他的外號叫鬼刀?”唐小峰笑道,“他的刀確實很快,力氣又大,讓我連生擒他的機會都沒有,只好順手將他殺了。”
吳之祥又是一震,道:“小兄弟竟然能夠將他殺死,實在是了不起,了不起。不過鬼斧山一共有三位當家,為首的是‘鬼劍’石中天,聽說他練就一口飛劍,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級,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東海之上,幾乎無人能敵。排行第二的則是‘鬼水’胡二娘,聽說她擅使妖術,神秘莫測,別人往往看她一眼就會化作血水,魂飛魄散。兩位今日殺了他們的結拜兄弟,他們日后必定會來復仇,兩位可要小心。”
唐小峰和顏紫綃對望一眼,心里也沒有太多懼意,他們在東口山上隱姓埋名練了兩年的劍術,也想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本事如何,如果那什么石中天、胡二娘真的要來找麻煩,那就讓他們來好了。
五艘戰船護送著許老的商船往君子國駛去。
在途中時,許老為他答謝救命之恩,要送唐小峰和顏紫綃一些金銀珠玉,顏紫綃眉頭一挑,說她既然出手救人,那自然是不求回報,若是為了錢財,那何不學那些海盜,直接將船劫走?
唐小峰更是自豪地挺著腰桿,說我輩中人,濟世救人、懲奸鋤惡那是份所當然,你給我們錢,那就是看不起我們。
顏紫綃見唐小峰跟自己想的一樣,不禁眉開眼笑。
等她跟優優玩去時,唐小峰卻跟許老勾肩搭背地進入艙中,出來時懷里多了一個袋子,至于袋子里藏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搖起來琳琳瑯瑯,清脆悅耳。
下午時,商船來到了君子國港口。
唐小峰見島上被城墻圍了一圈,城門出用古篆寫著“惟善是寶”四個大字,城外有亭市集,人煙輳集,作買作賣,一切都井然有序。許老在城外包了間客棧,將運來的珠寶搬了進去,又請唐、顏二人一同住進。
唐小峰不解地問:“既然要住,為什么不在城里找家客棧,卻要住在城外?”
許老苦笑道:“君子國民風純樸,外邦都喜歡來這里作生意,只是外邦之人,各色各類都有,有的只是單純來做生意,還有不少卻是偷雞摸狗的竊賊或是奸商,后來因事情出得多了,上任國王就定下規矩,外邦之人在夜里只許住在城外。”
住下后,許老就到處下拜貼去了,唐小峰和顏紫綃帶著優優,到城里四處亂逛。唐小峰看到一家衣鋪,拉著顏紫綃往里面走,顏紫綃因為身上沒錢,有些猶豫,唐小峰卻笑著從口袋里翻出些銀兩,說自己早已向許老借了一些。
顏紫綃這才放下心來,跟唐小峰一同進入衣鋪。
她卻哪里知道,這點銀兩只不過算是“小費”,在唐小峰的懷里,揣著整整一袋的珍珠。
兩人從東口山來到這里,本就是因為身上衣裳已不合身,于是各自在衣鋪里選了一套,問起價格,卻是便宜得不像話。顏紫綃見這衣裳明明是好布好料,老板娘卻在那說自己的貨不如別人的好,說著說著又給他們打了八折,于是想著:“難怪他們說君子國好讓不爭,這樣子做生意,難道不會賠本么?”
當下,兩人就老板娘替他們量身修改,借著店里的單房直接換上。走出來時,唐小峰一身小青科納短衫,異常合身,再轉頭看向顏紫綃,卻見她上身穿著紅綢短衫,下身穿著紅綢襖褲,頭上束著紅綢魚婆巾,腰間纏著大紅絲絳,腳上還登著一雙紅色繡花鞋。
她將那只紅劍插在腰間,再加上紅潤潤的俏臉,竟有若紅玫瑰一般,紅得艷麗,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
優優叫道:“顏姐姐好漂亮。”
唐小峰心想,這才是書里那個單是出場就讓人驚艷的“女中俠”。
顏紫綃見唐小峰看花一樣盯著自己看個不停,不知怎的,臉兒竟熱了一下,又喜孜孜地瞅他一眼。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與她一同往前走。
兩人在山野間獨處了兩年,彼此間有若姐弟一般,現在不知怎么,彼此間雖然親密依舊,卻多了一種頗為曖昧的感覺。
走了幾步,唐小峰突然回過頭來。
顏紫綃問:“怎么了?”
“總覺得有人在看我。”唐小峰左看右看,卻又沒發現有什么異常。
顏紫綃哂道:“你又不是花,誰會跑來看你?”
唐小峰心想:“你是花,是花就很了不起么?”
他們帶著優優又逛了一陣,順便買了一份畫有東海各島的羊皮地圖和指南針。不知不覺,天色漸黑,他們回到城外客棧,與許老會在一起。許老向他們各自遞上了一張請柬。
“這個是…”顏紫綃疑惑地問 許老笑道:“這是君子國二王子姚華殿下的請貼,二王子今晚在朱鶴設宴,他聽說了二位在海上斬殺‘鬼刀’威震山的本事,故邀請二位與老朽一同赴宴。”
唐小峰和顏紫綃在許老的帶路下,來到朱鶴。
一個身穿大科納綾及羅長衫的青年立在前,許老帶著唐、顏二人向這青年見禮,又向他們介紹道:“這位便是二王子殿下。”
“原來二位就是在海上誅殺鬼刀威震山的少年英雄,”王子華抓住唐小峰的手,“幸會,幸會。”
顏紫綃見這位君子國二王子衣衫的布料雖然極好,樣式卻并不華麗,走在路上,很難分出與普通士子之間的區別,又見他舉止優雅,頗有氣度,心里頓生好感。
唐小峰卻在心里吐槽:“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抓我手干嘛?豈不聞男女授受不親,男男授受更加不親?”
王子華親自將兩人引入中,又替他們引見其他人。除了吳之祥外,吳之祥的哥哥吳之和也在座上,還有一位叫做枝室的岐舌國通使,以及幾個本地商人。
君子國流行的是“古風”,宴席上自然也是席地而坐。而這種坐法不要說是一千年后,就算是現在的中原,也早已不流行了。自從五胡亂華之后,胡風流入中原,各種風俗都已改變,人們日常里也都是坐在凳子上,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胡坐”,也正因此,唐、顏兩人跪坐在席邊,都有些不太適應,只是大家都是這么坐的,他們也不好改變姿式。
幾個人彼此敬酒,又聊到唐、顏二人殺海盜的壯舉,輪流敬了一番,顏紫綃原本就不怎么飲酒,只一會兒就俏臉酥紅,益顯可愛。唐小峰卻沒有顏紫綃這么老實,借著上廁所的機會,用劍氣將酒逼出,回來后又反敬回去,于是人人都說他海量。
酒過三巡,話也多了起來,不免聊起海外各國風情,又得知唐、顏二人來自中土,吳之和道:“我聽說天朝有一風俗,凡生子女,逢滿月、百日、歲月,必定大宰豬羊,張筵演戲,不知是也不是?”
唐小峰心想“來了”,他微笑地道:“確實有這風俗。”
吳之和嘆道:“吾聞‘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上天既賜子女與人,而人不知仰體好生之意,反因子女宰殺許多生靈,是上天賜一生靈,反傷無數生靈,豈乃天之過,抑或人之過?”
唐小峰張嘴欲答,吳之祥卻又先問:“我聽說貴處宴客時,往往喜歡羅列珍饈,窮極奢華,是也不是?更可怪者,菜肴不論味道之好壞,反以價貴者為者,甚至有人往菜肴貼上金鉑,如此做法,豈非是主人花錢而客人嚼蠟?或將這浪費之錢財用于賑濟窮人,不知可令多少人感恩戴德,不知小兄弟覺得,我說得有理沒理?”
唐小峰點頭微笑:“有理有理!”
這兩兄弟見唐小峰贊同,更是你一言我一語,顏紫綃聽他們口口聲聲說著“天朝上邦”,卻是諸多批評,心里有些不快,偏偏這兩人字字句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上舉堯舜之制,下用四書五經,講的又都是時弊,讓人辨無可辨,駁無可駁。
好在這兩兄弟見他們不駁,久了也覺沒意思,又轉過頭批評其它國家去了,一席話聽下來,只讓人覺得其他國家就是差啊就是差,他們君子國就是好啊好就好。那位岐舌國的枝通使辨上幾句,反被他們從上到下,將岐舌國的各種政策批了個精光,枝通使被批得滿臉通紅,卻辨不過他們。
酒宴散去,諸人向王子華與吳氏兄弟拜別,唐小峰背著已喝得醉熏熏的顏紫綃,與許老、枝通使一同往城外客棧走去。許老嘆道:“君子國不愧是禮樂之邦,聽他們一番話,果然是巍巍蕩蕩,無一句不是警世名言,令人自慚不如。”
唐小峰朝天翻了個白眼,沒有說什么。那位枝通使卻冷笑一聲,沒有接這個話題,反而問道:“不知許老大約何時離開此地?”
許老道:“君子國王室急需珠玉,我已經跟二王子殿下和兩位相國談好價錢,以珠玉換他們的金銀綾羅,這幾日大約便可離開。”
枝通使淡淡道:“恭喜許老做成了筆大生意,不過異國它鄉,并非久留之地,許老不妨早些離開。還有唐兄弟,鬼斧山的石中天、胡二娘兩位當家并不好惹,你與顏姑娘也要小心才是,這君子國,能不久待,還是不要久待的好。”
許老愕然道:“這是為何?君子國一向政治清明,連那些海賊流寇,懼于君子國之威德,也只在境外犯事,然聽大人之意,卻似乎覺得老朽留在這里并不安全?”
枝通使沒有多言,只是回身一拜,道:“在下隨口說說,許老莫要放在心上。日后許老若是途經岐舌國,在下再行作東,在下另有要事,需連夜趕回國去,請容在下先行告辭。”
說完,就這樣大步離去。
許老與唐小峰錯愕地對望一眼,這位枝通使適才那句話,分明帶著警告意味,卻又點到即止,不肯多說,讓他們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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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唐小峰將顏紫綃放在床上,悄悄打量,見她睡態可掬,嬌軀玲瓏,不由想道:“在這兩年多里,她可是漂亮了不少。”
嘿笑一聲,到外頭借來筆墨,在她左右臉各畫一朵花,心里說道:“紫綃姐,你是花神轉世,臉上當然要有花才行。”
唐小峰替她蓋好被子,關好房門,想了想,并沒有回到自己房間,而是悄悄溜了出去,來到海岸邊,卻見一艘船正悄無聲息地駛離港口。他想道:“看來那個姓枝的家伙,真的是要連夜離開君子國。奇怪,就算要走,為何不選在白天離岸,反弄得這么神神秘秘?今晚那個二王子和吳氏兄弟剛請完他,他不在酒席上向他們告別,反在離席之后,急急忙忙地趕著溜走,怎么想都讓人覺得不對勁。”
他站在那里想了一會,忽地打個呵欠,自言自語道:“其實對勁也好,不對勁也好,這又關我屁事?”
轉身欲回客棧睡去,就在這時,他像是感應到什么,忽地又回過頭來,看到一只小舟借著夜色駛了出去,悄悄綴在枝通使的船后。
看來那姓枝的家伙有麻煩了。
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唐小峰猶豫著。
跟上去嘛,那姓枝的跟自己無親無故,他是生是死,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不跟上去,心里卻又多多少少有點在意。
“多岐國,姓枝,”唐小峰喃喃道,“總覺得這人多多少少有點印象。”
就好像在他看到吳氏兄弟時,就知道這兩個家伙一定會講大道理一樣,在《鏡花緣》這本書中,他的父親唐敖出海后路經君子國,和多九公兩人就是被這兩兄弟講得一楞一楞的,其實說和做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唐敖是個老實人,總覺得能說出這一連番大道理的,必定是今世大賢。
如今唐敖因為幼子失蹤,沒有按照書里的情節跑到海外,反而是唐小峰自己跑了出來,唐小峰畢竟是多活過一世的人,知道揮舞著民主大棒的人未必就真的民主,自然沒有那么容易被那兩兄弟吼住。
而這“姓枝的通使”,他隱隱記得書里好像也有提到過,只不過書里提到的人太多,連那“百花”的名字他都沒辦法記全,其他路人甲又或是路人乙的角色,他自然更加記不住。
算了,就看在“似曾相識”的份上,我還是去救他一救。
唐小峰御著劍光,悄悄跟在那艘小船后邊。
天色越來越昏暗,彎月掛在天空,將海水晃映出粼粼的光影,幾只飛魚在水面低掠。唐小峰繞過小舟,悄悄溜到枝通使所乘的那條船上。
船駛離了君子國海域,忽地,一道焰火從船后小舟上飛起,竄上天空爆炸開來,枝通使急急揭簾而出,看著天上焰火,驚疑不定。
十來道黑影從海底竄出,將枝通使圍在中央。枝通使長嘆一聲,問:“爾等可是來自君子國?”
其中一個黑衣人森森然道:“吾等都是鬼斧山好漢,與君子國何干?”
枝通使冷笑道:“真的無關么?”
那黑衣人不再答話,只是低叱一聲:“上,一個活口也別留下。”
其他人一擁而上,刀光耀目,寒氣森森。枝通使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想起家中孤女日后無依無靠,心中難過,卻也只能長嘆一聲,閉口等死。
死亡并沒有來臨,耳邊卻聽到一連串的交擊聲,枝通使猛然睜開眼睛,只見身邊劍氣縱橫,光芒四身,只一會兒,賊人便一個個倒地身亡,只剩下那為首的黑衣人立在那里,一臉震驚地看著他的身后。
他驀一回頭,這才看到,在自己右后方的位置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懶洋洋的少年,身穿短衫,腰佩寶劍,看似無精打采,眼角卻閃著犀利冷光。
那黑衣人沒想到自己帶來的手下如此輕易地就被人解決,他看著這來歷不明的少年,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唐小峰淡淡道:“我乃君子國劍客,奉二王子之命,前來護送通使大人…”
黑衣人厲聲道:“不可能。”
唐小峰冷然道:“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鬼斧山的好漢么?難道君子國派人保護異國使者,還要通知你不成?”
月色下,黑衣人額頭冷汗直冒。他雖然不知道唐小峰的來歷,卻知道自己絕不是這少年對手。他咬了咬牙,忽地一翻身,往海里縱去。
枝通使趕緊道:“唐兄弟,不可讓這人逃走。”
“他逃不了。”
劍光一閃,正要向這黑衣人追襲,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道箭光不知從何而來,刺入那黑衣人體內,黑衣人一聲慘叫,身體爆炸開來,化作血水灑落,竟將海面染出絲絲血紅。
緊接著便是一串似有若無的嬌笑聲響起,笑聲若隱若現,有如女鬼夜歌。一道海浪沖天而起,頓在空中,浪尖上立著一個半透明的女子,雖然體態輕盈、動作惑人,但一眼看去,卻有如冰雕一般,連月色都可從她身上穿過。
枝通使抬起頭來,看著浪花上的半透明女子,臉色大變:“‘鬼水’胡二娘?”
原來她就是胡二娘?
唐小峰看著浪花上的半透明女子,也不知她到底是人還是妖魅。
他看著胡二娘,問:“剛才那人不是你鬼斧山的好漢么?你為什么要殺他?”
胡二娘嫵媚地瞅他一眼,道:“我鬼斧山的人,又怎會如此無用?像這么無用的人,還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原來他不是你們的人,”唐小峰聳了聳肩,“不過威震山總是你們的人了?好像也不是很有用的樣子。”
“原來老三是你殺的,”胡二娘嬌笑道,“看你歲數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唐小峰盯著她:“你不生氣?”
胡二娘道:“我不是說過了么?無用的人,還是早死早好。老三原本也就沒什么本事,我們不過是看在他還算勤快肯干,再加上模樣狠惡,走在路上可以嚇一嚇人的份上,才讓他在鬼斧山做個三當家,要不然,就憑他那點本事,又怎會被我和老大看得上眼?”
枝通使踏前一步,大聲問:“你們和君子國王室,到底有何關系?”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莫非不知?”
枝通使嘆道:“我原本只是有些懷疑。但現在,既然君子國要派人來殺我滅口,連你也無巧不巧地趕到這里,看來我已沒必要再懷疑了。”
唐小峰在一旁苦笑道:“莫非君子國和鬼斧山,原本就是一伙的?”
枝通使冷笑道:“鬼斧山賊寇在大人、岐舌、智佳等國肆虐為禍,卻從來不曾進入君子國海域侵擾,人人都說是因為君子國以德伏人,縱連海寇也不敢侵犯。我國為了剿滅海寇,令我一路拜訪諸國,希望各國聯手剿殺海寇,卻不想憑著我各國收集到的各條線索,細心推敲,反發覺包括鬼斧山在內的十大寇里,有好幾個都跟君子國有所勾結。今晚二王子和兩位相國設宴,大概就是因為對我已有所警覺,故而將我拖在國中,好暗中通知你們,在此將我劫殺。”
胡二娘微笑道:“君子國乃是禮儀之邦,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自然不能讓你死在君子國境內。”
枝通使道:“這里已是大人國的海域。”
“所以,”胡二娘嫵媚一笑,“你可以死了。”
身子一旋,無數利箭從水中飛出,朝枝通使疾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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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踏前一步,飛劍連閃,將這些利箭全都截下。利箭劈落在地,化作海水,又像蟲子一般蠕動,向唐小峰和枝通使爬來。
唐小峰一劍刺下,紅華劍氣散來,將這些蠕動的海水擋在外頭。
就在這時,月色突然一黯。
唐小峰抬起頭,卻見胡二娘化作一條藍色半透明的巨大飛龍,朝他們疾撲而來。唐小峰冷叱一聲,持劍倒迎而上,劍華劃出華麗的曲線,飛龍直接被剖成兩半。
看似斬殺了飛龍,但唐小峰心中卻沒有半點松懈,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斬斷的不過是一灘海水罷了。海面上波濤亂卷,胡二娘嬌美惑人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誰也不知道她真人到底藏在那里。
一道道海柱沖擊著船身,躲在船艙內的水手驚呼嚎叫。唐小峰心道不妙,這樣下去,這艘船就算不解體,只怕也會被海浪沖翻。
他縱上空中,左手暗捏雷訣,將劍一劈。雷聲震響,一道閃電沖霄而下,射入海內,整個海水亮了一亮。
一條身影立時飛了出來,飄在空中。
唐小峰落在船上,收回飛劍,看著這個被自己用雷訣逼出的女子,雖然這個女子從外形看去,與剛才顯露在他和枝通使面前的“胡二娘”一模一樣,但身體卻不再是半透明的,毫無疑問,這個才是真正的胡二娘,而剛才那個,只不過是用海水化出的分身罷了。
胡二娘笑道:“你這孩子還真是有點本事,模樣兒也不錯,讓人喜歡,你可要加入我們?我可以說服老大,讓你做鬼斧山的三當家。”
“能不能我做老大,你們做我的手下?”
胡二娘道:“你這娃兒野心倒是不小,只可惜,要想做鬼斧山的大當家,你的本事還嫌不太夠來著。”
唐小峰聳肩:“不能做老大,那就沒什么意思。”
胡二娘冷笑道:“就算沒什么意思…卻也比死了要好!”
唐小峰哼了一聲,想看看這個女人能弄出什么名堂。就在這時,從胡二娘的雙目中竟爆出一種詭異的紅光,雖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唐小峰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躲來她的視線。
但是遲了,就像有一種強大的能量牢牢地束縛住他,讓他逃不開,躲不掉。他感到自己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在燃燒一般,熾熱萬分。他強行用劍氣在體內流轉,卻怎么也無法擺脫這種桎錮。
在他旁邊傳來一聲嘶吼,枝通使猛掐著他自己的喉嚨,跌跌撞撞地沖了幾步,緊接著身子便爆炸開來,碎裂的肉塊散落在地,如同被點燃的蠟燭一般,一塊塊地融化成血水。
唐小峰大吃一驚。
他感到自己的咽喉像是要冒出火來,同時也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跟枝通使一樣的下場。但他不知道胡二娘是怎么做到的,僅僅是眼睛,他僅僅是在看著胡二娘的眼睛,為什么卻會陷入這樣的絕境?
胡二娘的臉上閃現著嘲弄,下方的這個少年雖然精通劍俠之術,但他顯然沒有對抗仙術的經驗,以至于如此簡單地就被自己利用五行之氣勾動肺火,發動“洪炎入鼎”之術。
見唐小峰雖然昏昏欲倒,卻還能憑著劍氣勉強相抗,沒有像枝室一樣炸開,胡二娘再次冷笑一聲,想要發動更多的洪炎之氣闖入少年體內,只是還沒等她繼續,只見劍光一閃,這少年已閃電般躍起,一下子就飛入了海中。
胡二娘暗自一驚,心想這少年明明已被大量洪炎之氣侵入體內,居然還能擺脫她的魅術,如此毅力,實在是不可小窺,心里更是下定無論如何要將這少年除去的念頭。
她雙手一抬,無數水龍沖天而起,又撞向大船,大船立時四分五裂。胡二娘冷笑道:“你若是上天入地,我還拿你沒辦法,你跑到海里,難道還想活命不成?”
身子一扎,如魚兒般扎入海中,她心知唐小峰絕不可能逃得太遠,于是在水中游來游去,想要將他找出來,然而不管她如何尋找,就是無法找到那少年身影,心里不禁暗自奇怪。
她卻不知道,在她入海的那一剎那,唐小峰卻又從海里竄了出來。
在落海的那一瞬間,冰涼的海水沖刷著唐小峰的身體,讓他多少冷靜了一些。他看到胡二娘操控浪花和海水的手段,自然知道躲在海里根本不是辦法,更何況他雖然會水,卻不是魚兒,不可能在海中閉氣太久,于是馬上從船底繞了過去。
胡二娘毀船入水,他把握時機,從船身的另一端躍了出來,落在緩緩下沉的甲板上。
雖然想要御劍飛走,但體內依舊是燥熱難支,他跪倒在甲板上,雙手撐著身體,硬是咳出了幾口鮮血。
逃是逃不掉的。
他深深地清楚這一點。
更何況,雖然枝室跟自己沒有什么關系,但自己既然已經跑來保護他,卻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這一點實在是讓唐小峰感到火大。
內心的憤怒和活下去的渴望,讓唐小峰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放過胡二娘。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胸腔內的悶熱和痛苦,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將自己的神識,以及強行逼出來的紅華劍氣,全都注入飛劍。
胡二娘在海里找不到他,早晚會飛出來查看。
在她出海的那一瞬間,就是自己的機會。
也是唯一的機會。
越是絕境之下,越能激發一個人的潛能。在這一刻,唐小峰不但沒有被體內的洪炎之氣擊垮,心靈反而冷靜到了極點。他靜靜地持劍半跪在那,任由殘船一點一點地下沉。清冷夜空中灑下的月光,深藍海面上晃動的粼紋,竟全都被他清晰地掌握在心頭,一絲不漏。
一小塊陰影在海面上浮現,海水漾出幾不可察的波痕。
唐小峰突然出手,飛劍劃破虛無,連空氣都被刺出焦味。在水面分開的那一瞬間,劍尖竟是無巧不巧地從分開的水紋刺了進去。
緊接著聽到的就是一聲嬌呼,胡二娘魚躍而出,同時灑下殷紅血水。
唐小峰一眼判斷出,這女人雖被當胸刺了一劍,刺穿的卻不是心臟位置。眼見她落在海面上,驚恐地扭頭看來,唐小峰召回飛劍,放聲大笑:“你中計了。”
怒騰而起,朝胡二娘一劍斬下。
胡二娘大駭,她本以為唐小峰落海后縱然不死,也必定會被體內的洪炎之氣壓制得無法動彈,卻沒想到在海里沒有找到唐小峰,出來后反被他暗中偷襲,刺了一劍。眼看唐小峰殺氣騰騰地斬來,她嚇得一個扭身,乘著一朵浪花瘋狂逃去,連回頭看上一眼的膽子都已失去。
她卻不知,唐小峰殘存的所有劍氣都用在剛才偷襲她的那一劍上,現在這一斬,不過是做做樣子。
眼見胡二娘逃走,唐小峰苦笑一聲,緊接著就撲通一聲,落入海中,連灌了幾口海水,快速地往下沉去。
他連游泳的力氣都已失去。
就在這不斷的下沉中,他昏昏沉沉看到,有什么東西向自己游了過來。是人?是魚?他已經分不清楚…
唐小峰突然驚醒,然后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礁石島上。
他看到在另一邊的礁石上,坐著一個少女。少女背對著他,正在梳弄那瀑布般柔美順滑的秀發,她穿的是一身深藍色的束胸長裙,藍得就跟大海一樣,又有著纖細的腰肢和玲瓏的曲線,有一瞬間,唐小峰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條美人魚。
少女轉過頭,看到他醒了過來,于是輕盈地向他走來。
礁石上長滿了各類苔蘚,她光著腳丫行來,就像是美麗的精靈行走在輕盈的荷葉上一般,沒有失去一點平衡。
她的肌膚細膩如鍛,潔白如雪,再配上紅潤的臉蛋和柳葉般的眉,搭配出一種讓人窒息的美。她的眼眸就像是黑色的珍珠,散出神秘而又惑人的光澤,又像是天上的星辰,閃亮在漆黑的夜空。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唐小峰忍不住問道。
“奴家廉錦楓,見過唐公子。”少女緩緩下拜。
唐小峰心頭一震,想道:“原來她就是廉錦楓!”
廉錦楓同樣也是花神轉世,只是跟顏紫綃又或是書里的其他少女不同,在后世,廉錦楓取參救母的故事并不只是出現在《鏡花緣》這本書里,同時也被改編成各種戲曲,連著名的京劇大師梅蘭芳,都曾出演過這個人物。
由她取參救母改編而成的戲曲,名字就叫《廉錦楓》!
唐小峰自然不能跟這少女說,自己早就聽說過她的事跡。他問:“錦楓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廉錦楓聲音輕柔:“公子與胡二娘交手時,奴家恰巧藏在暗處。雖然那胡二娘擅長舞水弄浪,但奴家卻也習得一些水性,能夠在深海中藏得一日一夜,固而未讓她發現。那鬼斧山賊寇與奴家有深仇大恨,幸有公子殺死鬼斧山的三當家,昨夜又刺傷胡二娘,替奴家報得部分深仇,奴家深是感激。昨夜見公子趕走胡二娘后,沉入海中,性命垂危,故將公子救到這里。”
唐小峰詫異地問:“你跟鬼斧山有深仇大恨?”
廉錦楓垂淚道:“家父廉禮,本是君子國的上大夫,數年之前,被國王派去征剿海寇,不想誤中敵計,被鬼斧山海寇圍攻,全軍覆滅,家父也死于‘鬼劍’石中天的幽泉劍下。父親死后,家中財產耗盡,仆婢流亡,家母憂勞成積,一年前也不幸去世。母親去世后,奴家雖有心為父報仇,奈何鬼斧山的三位賊首本事了得,奴家根本沒有報仇的本事。昨日,奴家在水仙村聽得有人殺了鬼斧山的三當家,故曾進入城內,在城中見了公子一面,只是公子不曾注意罷了。”
廉錦楓是在君子國出生,父親因帶兵剿賊而死,這些書里都有記載,只是她的父親竟是死在“鬼劍”石中天的劍下,這點唐小峰倒是第一次聽說。
唐小峰小聲問道:“不知昨夜枝通使與胡二娘所說的話,姑娘有沒有聽到?”
“公子問的,可是鬼斧山賊寇與我國互有勾結之事?”廉錦楓低聲道,“其實此事,奴家亦多少有些懷疑。家父性情梗直,一向剛正不阿,當日被派去剿賊時,雖然小心謹慎,但不知為何,所行路線竟會被賊人掌握得一清二楚,這才導致全軍覆沒,如今想來,只怕是家父在朝中得罪之人太多,這才被人借賊寇之手害死。”
唐小峰苦笑道:“你們君子國不是禮樂之邦么?怎么會做出這種事來?”
廉錦楓嘆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國向有禁令,但凡批評國政,又或是在外人面前有辱國體者,不但自己要受重罰,家人也要連坐。這‘君子之風’,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看罷了。不過,只要不妄談國政,不行有辱國體之事,就算跟外人做生意時吃些小虧,朝廷也總會給予補償,故而國人在與外人做生意時,往往并不拘泥于小得小失,時長日久,也就博得這‘好讓不爭’的聲譽。”
原來如此…
這所謂的“君子之風”、“好讓不爭”,對君子國來說更像是用來吸引外族前來做生意的招牌,而在暗地里,他們卻又募養和勾結海盜,在東海四處劫掠,用來補貼國民。
此時,金烏已從大海的另一邊升了起來,霞光照射在海面上,仿佛鋪上了無數的秋楓。唐小峰想起一件事,問:“說起來,昨夜那胡二娘不知道使了什么妖術,我僅僅是看著她的眼睛,就感受身體里像是著了火一樣,連枝室也在我身邊自燃而死,姑娘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廉錦楓道:“我只聽說胡二娘的這道妖術,名為‘洪炎入鼎’,其它也就并不清楚。昨夜將公子帶到這里時,公子全身發燙,仿佛高燒一般。奴家別無它法,只能試著給公子喂些冰菊、海桑等清涼解毒的藥劑,好在吉人天相,公子的高燒終于退去,至于是那些藥劑起了作用,還是胡二娘的妖術過了時效,奴家卻并不清楚。”
唐小峰想:“原來她昨晚,竟是在我身邊照顧了一個晚上。”
又見廉錦楓美若天仙,比顏紫綃還要漂亮得多,不由多看了幾眼。
廉錦楓見他不說話,只盯著自己看,臉不由得紅了一紅。唐小峰低聲問:“錦楓,你說你想要報殺父之仇,但威震山雖然已死,石中天和胡二娘卻還活著,你想要怎么報仇?”
少女見他竟直呼起自己的名字,于是抬頭看他一眼后,低下頭去:“不管是石中天還是胡二娘,奴家都沒有殺他們的本事,這仇…奴家也不知道該如何報得。”
唐小峰大聲道:“如果我幫你報了仇,你要怎么報答我?”
廉錦楓沒想到他竟然問得這么直接,一時怔了一怔。她在心中忖道:“這人先是盯著我看,又直呼我名,明明還沒助我報仇,卻先問我該如何報答,毫無君子之風。”
又想道:“我國從上到下,人人都以君子自居,卻又如何?暗地里的勾當,其實并不比外面那些男盜女娼之輩好上多少。為人子女,若不能替父母報仇,那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只要他能替我報得深仇,他是君子也好,小人也好,又有什么關系?”
想到這里,少女毅然拜道:“若是公子真能替奴家報得深仇,奴家情愿為奴為婢,一生服侍公子。”
唐小峰脫口說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奴婢。”
廉錦楓低低地咬了咬唇,雖說只要能夠報得父仇,自己就算縱身火坑,亦是無悔,但唐小峰的色心卻還是讓她從內心深處生出不豫。若不是這人確有劍俠的本事,并非單純的空口說大話,只怕她現在早已掉頭而去。
她生冷地道:“公子替奴家報仇之后,不管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定…”
唐小峰興奮地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在上一世,他剛上高中就被車撞死,連女朋友都沒談過一個,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穿越到這個時代后,雖說唐代的禮教比起明清要松上許多,但男女之防卻也還是存在,不可能男男女女一窩蜂地去上學,自然也沒有什么女朋友,雖說這兩年有個顏紫綃一直陪在身邊,但那更像是一同學習的同學或是姐弟,所以在心里頭,他還是想要有一個真正的“女朋友”,以滿足上一世沒談過戀愛的缺憾。
廉錦楓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他,同時在心中想道:“我錯怪了他,原來他是想讓我做他的紅顏知己。其實也是呢,他要真的對我心存淫念,以他殺死威震山,殺退胡二娘的本事,若要對我強行施暴,我又如何敵得過他?而現在,他只是為了與我結交,便欲助我誅殺仇人,如此作風,倒是頗有俠士之風。”
她感激地道:“多蒙公子厚愛,不管公子能否助奴家報得父仇,奴家都愿意做公子的女朋友。”
她只從字面上去理解“女朋友”三個字,以為這“女朋友”與“紅顏知己”是差不多的意思,卻不知道自己的理解,與唐小峰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唐小峰高興得差點跳起腳來,抓住她的手,激動地道:“真的嗎?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你可不能反悔。”
廉錦楓想,我只是答應與他為友,他為何就開心成這樣?于是微笑道:“奴家自然不會反悔。”
唐小峰牽著少女的手,只覺得細膩如水,握在手中,就好像握著軟玉一般,心里開心得不得了。好在雖然開心,他卻也知道有些事猴急不得,于是牽著少女在石上坐著,與她談天說地,培養感情。
廉錦楓雖然被他握著手,但古時候握手言歡乃是常事,雖說這種“常事”一般只在同性之間,異性之間比較少見,但見唐小峰眉開眼笑,卻沒有更多舉動,反覺得他坦坦蕩蕩,與其他男子不同。
兩個人年紀相差不多,一個來自天朝嶺南,一個生于海外島國,聊起身邊的各種事跡,自然覺得處處新鮮。這時,唐小峰想起一件事,問她:“錦楓,你說你能夠在水中閉氣一天一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書里確實也曾提到,說廉錦楓有這種奇特技能,但唐小峰一直以為這只是說說而已,畢竟人又不是魚,怎么可能在海底待上那么長時間?
廉錦楓道:“家母一向有陰虛之癥,服藥即吐,只有以海參煮食,才能稍微緩解病情。然而在父親死后,家產耗盡,母親病情加重。奴家聽說海參產自大海,只要有入海的本事,就能在海底取得,于是找一口大缸,天天伏在水中,練習水性,當時只是想著,能夠練得與那些能夠在水中閉氣數刻的水手一般,也是好的,卻連自己也沒有想到,竟在誤打誤撞中,學會了一套內息之術,將一口氣藏于經脈之間,時時游走,竟真的就能數個時辰潛在水中,不用上來,自那之后,奴家便時常入海取參,又自學了些劍技,以應對海獸。可惜雖然海參能夠緩解母親的病情,卻未能徹底治愈,家母終究還是因病而死。”
唐小峰見她神情哀傷,不由想起書里那句“愿開一面仁人網,可憐兒魚是孝魚”,心里也不禁替她難過。
他問:“這內息閉氣的辦法,會不會很難學?”
廉錦楓拭去淚痕,道:“當初奴家自己練習閉氣時,雖覺艱難,但領悟出來后,卻又覺得其實也簡單得很。你若要學,我便教你。”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那胡二娘外號叫做鬼水,以后我仍然有可能在海上與她相撞,到那時,如果我會這種海底閉氣的本事,要對付她時,也就容易一些。”
當下,廉錦楓就將自己悟出來的那套閉氣之術講解給他聽,她本是水仙花花神轉世,同樣有過人天資,這套內息閉氣的方法雖然是她自創,卻暗合道家內景修煉之法,且別有創新,只是她自己還沒有這個意識罷了。
唐小峰按著廉錦楓所教,將一口外氣化作內息,在體內循環不休。兩人一同躍入海中,廉錦楓帶著他在海底游走,唐小峰見這大海深處五彩斑斕,光怪陸離,又看到各種詭魅植物和奇異海獸,竟是流連忘返,直想著,原來海底竟是這個樣子。
從海里出來后,唐小峰看去,見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極是難受,往廉錦楓看去,卻見她秀發和肌膚都是濕的,偏偏身上這件藍裳,水珠自然滑落,看上去竟依舊干爽,心中詫異。
廉錦楓見他一臉疑問,笑道:“大半年前,我在海底捕魚,無意間救下一位鮫族的人魚姐妹,這件衣裳就是她送我的報酬。鮫族一向善長織綃,她們織出的綃衣遇水不濕,遇火不焚,也不知道是怎么制出來的。”
唐小峰這才明白過來。
此時,日頭已移過中天,他心想再不回客棧去,顏紫綃只怕會到處找他,于是向廉錦楓說了一聲,又用劍光載著她一同往君子國飛去。
廉錦楓在唐小峰身后踩著飛劍,開始時還是些提心吊膽,誰知飛在空中,卻有一種紅色的氣流托著自己,竟比乘船還要平穩,心里不由得暗暗羨慕。只是她出生自謙恭有禮的君子國,再加上臉兒也薄,雖然羨慕,卻不好意思讓唐小峰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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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將少女送到君子國水仙村后,急急忙忙回到客棧。
顏紫綃一看到他就沖了過來,雌虎般盯著他問:“死小峰,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趕緊舉起雙手:“你臉上的花不是我畫的…”
顏紫綃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再找你算帳,我們快走。”
唐小峰剛想問她發生了什么事,一群將士便已沖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吳之祥排眾而出,厲喝道:“將兇手拿下。”
那群士兵齊涌而上,顏紫綃劍光一撩,他們手中的長矛紛紛斷落。顏紫綃冷然道:“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不許你們抓他。”
吳之祥哼了一聲,看著唐小峰:“你可知罪?”
唐小峰笑道:“知什么罪?”
吳之祥死死地盯著他:“昨夜,岐舌國通使枝室,在海上遭人劫殺,有人指認你是兇手,你有何話可說?”
這還真是惡人先告狀了。
唐小峰聳了聳肩:“你們有證據?”
吳之祥冷笑道:“你殺人劫貨后,雖然想要毀船滅跡,但有一人在落海后,被漁民救起,將你告發。而經過調查,你昨晚回到客棧后便悄然離去,你去了哪里?”
唐小峰嘆一口氣:“我去了什么地方,好像沒必要向你匯報。”
他原本打算一回來就拉著顏紫綃離開君子國,倒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直接栽贓,把他說成是殺害枝室的兇手。而這也更加證實了,君子國與胡二娘之間必定有著某種聯系,否則,這些人怎么會知道他當時在場?
顏紫綃見他不吭聲,急道:“你們肯定弄錯了,小峰跟那姓枝的無冤無仇,絕不會好好的跑去殺他。”
吳之祥面無表情:“既然如此,你們何不先束手就擒,隨我去公堂對質?我君子國乃禮儀之邦,斷不會冤枉好人。”
顏紫綃有些猶豫,唐小峰卻在心里冷笑。
這里是君子國的地盤,真要聽他的話束手就擒,到時沒有罪都可以被他整成有罪。
“紫綃姐,”唐小峰淡淡地道,
顏紫綃問:“去哪里?”
“自然是離開這里,回東口山去,”唐小峰的嘴角溢著似有若無的嘲弄,“什么君子國,不過是偽君子國罷了。”
吳之祥臉色一變,冷笑道:“莫以為你們精通劍術,就真有離開這里的本事。”
話音未了,從無處飛來一群異獸,這些異獸俱是人面獅身、長有雙翼,獅背上還坐著手持強弩的戰士。唐小峰看著這些異獸,暗自忖道:“這些,莫非就是《山海經》里所記載的英招?”
數十支利弩對準唐、顏二人,兩人摯出飛劍,背靠著背,小心戒備。
吳之祥森冷地道:“現在放下兵器還來得及,最好不要自誤。”
顏紫綃見他咄咄逼人,心里也涌起怒意:“不放下兵器,那又怎樣?”
吳之祥的目光閃過冰冷的殺意:“放――”
“箭”字還沒出口,唐小峰突然一聲大叫,他叫得驚天動地,就好像突然看到大怪獸一般。所有人都愕了一愕,朝他看去,他卻捂著襠下跳腳:“尿急,尿急,你們等等,我去撒下尿。”
抓著顏紫綃的手就往客棧里跑。
少女大叫道:“你上茅廁,抓我一起去干嘛?難道我一個女孩子還跟你一起上…”
吳之祥突然反應過來:“放箭!”
唐小峰卻已抓著顏紫綃竄入客棧,緊接著就是轟的一聲,兩人從客棧的背面破壁而出,御著劍光朝大海飛掠。
吳之祥又氣又怒:“追。”
數十名騎著英招的戰士急追而去,然而唐、顏二人御劍的速度太快,他們又如何能夠追上?
唐小峰與顏紫綃一同往北面的東口山飛去,沒幾下,就已將那些騎著英招追趕他們的士兵甩在后頭。
顏紫綃氣道:“小峰,我們這樣逃走,以后哪里還說得清楚?”
唐小峰聳了聳肩…不管逃不逃,反正就是說不清楚。
“而且,就算要逃,也不用弄這種花樣?那些人根本就擋不住我們。”顏紫綃對唐小峰的“尿遁”很不滿,覺得這樣很沒有面子。
唐小峰嘻嘻笑著,他當然知道那些士兵根本攔不住他們,但他就是喜歡弄這樣的小花樣。
我可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怎么能學街頭混混一樣,整天打來打去?
見顏紫綃還在生氣,他正要哄上幾句,安慰安慰,就在這時,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很難說清,就好像是一個盲人在深淵前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前是可以讓人粉身碎谷的險地,他只是在那一瞬間,無緣無故地感受到了危險,然后停下了腳步。
他一下子拉住顏紫綃。
兩人一同御著劍氣頓在空中,驚疑張望,就在這時,遠處突然飛來一道黑霧,黑霧急速幻化,具現成形,變成一支巨大的黑劍。
一支漆黑如夜,詭秘莫名的劍。
一支僅僅是看著它,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的劍。
黑劍一下子就向他們斬了過來。
他們騰身而起,黑劍從他們腳下斬過,將空間撕出黑色的裂口。
眼見黑劍連續不斷地劈來,兩人各出飛劍,擊在黑劍上,交擊出絢麗的火花,卻無法將它截下。兩人大吃一驚,雖然不知道敵人是誰,但這種千里御劍的本事,卻是他們比不了的。
他們左拙右支,狼狽閃避。
黑劍在他們身邊斬出道道裂縫,連空氣都被裂縫的強大吸力拉扯進去。
他們心知不妙,彼此對望一眼,一個手捏雷訣,一個手捏風訣,突然出手。兩支飛劍撞向黑劍,再發出轟然一聲巨響,黑劍被這招“風雷破九霄”撞得拋飛,卻又很快定在那里,越漲越大,化作一支直連華山也可輕易劈開的巨劍。
強大的殺意狂涌而來,絲絲寒意直扣人心。兩人同時生出無法抵擋的感覺。
少女顫聲道:“怎么辦?”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直往下沉,黑劍在他們身后驀然劈落,而他們已躍入了大海。
黑色巨劍劈在海面上,海水立時分開,現出一條深遂的裂口。
緊接著,黑色巨劍有靈識般地在天空飛旋,直到海面閉合,風平浪止,也沒有看到唐、顏二人出來,這才化作一道黑影飛向天際,閃電般消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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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拖著昏迷的少女,爬上一座礁石島。
他跟廉錦楓學了內息閉氣的本事,就算在海底沉上幾個時辰也不會有事,顏紫綃卻沒有他這樣的好運,連灌了幾口海水,一下子就不醒人事。
他讓少女趴在自己腿上,幫她咳出海水,見她終于緩過氣,這才安下心來。
將少女翻過身來,見她還沒有蘇醒,唐小峰嘿笑著,心想上一世從電視上學到的“人工呼吸”終于能夠派上用場了,于是低下頭去,要去親顏紫綃的嘴兒。
顏紫綃迷迷糊糊地張開眼,見唐小峰的臉越貼越近,不由尖叫一聲:“小峰,你做什么?”
可惜…她怎么不遲點醒來?
顏紫綃發現自己被唐小峰抱在懷中,兩人的衣裳本就已經濕透,在這樣的曖昧姿勢下,頗有一種肌膚相貼的感覺,臉無由地紅了一紅,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來。
唐小峰見她居然沒有馬上跳起,也不管那么多,左手環著她的背,右手從正面摟著她的腰,竟還抱得更緊一些:“紫綃姐,你沒事?”
他當然知道,顏紫綃的御劍之術跟他一樣練到了紅華境界,灌上幾口海水,其實不會有什么大的問題,卻還是故作關切地問一下。
“有、有一點頭暈…”顏紫綃覺得自己的臉熱得跟被火爐烤過一樣。
她再怎么膽大硬派,終究也只是一個初諳男女之別的黃花閨女,雖然跟唐小峰相處了兩年多,卻也從來沒有“親熱”到這種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羞怯,偏偏唐小峰還抱著她不放,一時間,竟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唐小峰低頭看去,見顏紫綃臉兒緋紅,身上的紅衣緊貼嬌軀,曲線玲瓏,連胸前那發育未熟的纖挺雙峰的形狀也美妙地勾勒出來,極是誘人。又往她的腰下看去,濕漉的紅裙在小腹形成了一個奇妙的三角形,然后便是一條凹線在雙腿間直滑而去,那嬌小柔美的體態,若隱若現的肌膚,讓他的心跳得好快。
顏紫綃當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只是、只是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不但并不討厭,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喜悅。
女孩子總是喜歡被人看的。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當然,這樣濕漉漉地抱在一起終究不是辦法,再加上從昨夜到現在什么也沒吃,唐小峰餓得厲害,于是放開顏紫綃,從島上收集了些柴火。
“紫綃姐,”唐小峰嘻嘻笑地看著少女,“濕衣服穿在身上,會感冒的,我們脫下來烤一下。”
“啊?”顏紫綃瞪大眼睛看著他。
“放心,我不會偷看的。”唐小峰一本正經地轉過身子,背對著她。我可是一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志氣的四有少年。
顏紫綃抿著嘴兒…他一定會偷看的。
這是女孩兒的直覺!
顏紫綃問:“小峰,那支黑劍是怎么回事?那么難對付?”
唐小峰想了想,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支黑劍,恐怕就是鬼斧山大當家石中天的…幽冥劍!”
“幽冥劍?”
“嗯,”唐小峰道,“那石中天綽號‘鬼劍’,聽說他跟我們一樣精通劍俠之術,甚至到了能夠千里之外、取人首級的地步,恐怕比我們要高出不知多少。除了因為殺死威震山得罪了那伙海盜,我們在東海也沒有別的仇敵,那支劍的主人,多半就是石中天。”
顏紫綃問:“那昨晚你又到底去了哪里?”
唐小峰把昨晚發生的事告訴她,顏紫綃這才知道原來鬼斧山的那伙海盜,跟君子國王室竟是互相勾結的,連枝室也被胡二娘害死,不由義憤填膺。
“小峰,我們現在應該怎么做?”顏紫綃問 唐小峰嘆道:“我本來以為那威震山沒什么本事,鬼斧山的另外兩個當家就算比他厲害一些,本領應該也有限得很,現在看來,不只是那胡二娘不好對付,那石中天的本事也同樣非同小可,我們連他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差點被他的幽冥劍劈死。以我們現在的修為,拿鬼斧山沒有太多辦法,看來這東海,是待不下去了。”
顏紫綃恨恨地道:“兩年前我們得罪了妖門,從嶺南逃到東海,現在我們得罪了鬼斧山和君子國,難道又要逃到別的地方去?這樣子逃來逃去,想想都叫人氣悶。”
“那又有什么辦法?”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不是石中天的對手,不逃還能做什么?那些人已經知道我們住在東口山,我們躲在那里也不安全。雖說東海并不只有君子國和鬼斧山,但君子國在東海之上聲譽極佳,他們把枝室的死算在我頭上,不只是君子國,連岐舌國恐怕都會來找我麻煩。而石中天聽說是那什么十大寇之一,這十大寇縱橫東海,無惡不做,單靠我們兩個人,根本沒辦法跟他們作對。”
顏紫綃雖然有些不憤,卻也知道唐小峰說的是事實,只好無奈地問:“那我們去哪里?”
唐小峰嘻嘻笑道:“俗話不是說,五湖四海么?東海待不下,我們還可以去西海、南海、北海,總有地方可以去。”
想了一想,又說:“不過,離開這里前,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顏紫綃問:“誰?”
唐小峰說:“昨晚認識的一個朋友。”
他說的自然是廉錦楓。
他在心中想道:“錦楓,抱歉了,雖然昨晚答應過替你報仇,但現在看來,胡二娘還好對付一些,那石中天的幽冥劍,卻實在是難對付得緊。但好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這個仇,總有一天我會幫你報的。”
他想著,就算要走,也無論如何要去跟廉錦楓說一聲,最好是廉錦楓愿意跟他一起走,不管怎么樣,她可是答應過要做自己的女朋友的。
就這樣直接回君子國去,似乎不太妥當,于是,唐小峰跳到海里抓了幾條魚,一邊烤來吃一邊等天黑。吃魚的時候,顏紫綃坐在石上,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把梗在腰上的一本書取了出來。
這是她從平安村帶出來的那本《顏氏家訓》。
唐小峰見她順手把書扔在一旁,一開始也沒怎么注意,只是多瞄幾眼后,發現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于是拿了過來:“紫綃姐,你看,這書好像有些古怪。”
“怎么了?”顏紫綃一邊啃著半焦的魚,一邊瞅他。
“紫綃姐,你想,”唐小峰說,“你剛才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衣裳都濕透了,可這本書翻起來,居然一點沒爛,連上面的墨跡都是好好的,奇怪不奇怪?”
顏紫綃聽他這么一說,也不由疑惑起來,與他肩并肩一同,開始研究這本《顏氏家訓》。從外表看去,這本書書頁泛黃,紙質摸起來亦是粗糙得很,完全看不出它為什么沒被海水泡爛,唐小峰試著撕它,結果發現,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無法將書頁撕開哪怕是一條裂口,放在火上小心燒了一下,卻也是連一點邊角都燃不起來。
唐小峰上輩子網絡小說看得多,腦中念頭一閃而過,興奮地說:“紫綃姐,這必定是你顏家先人留下來的武功秘籍,你想,如果它不是真的重要,顏家的先人又怎么會把它跟紫歌劍法的口訣一同藏在井里?它所隱藏的功法,只怕比刻在墻上的那些劍訣還要厲害得多。”
顏紫綃也覺得,小峰說得很有道理,于是,兩個人連烤魚也忘了吃,一同認真翻看,只是翻看了一兩個時辰,卻也沒有看出什么名堂。
上面所記載的,確確實實是由北齊顏之推所撰寫的家訓,雖然《顏氏家訓》在后世廣為流傳,在中國一兩千年的歲月里,一直被認作是家教范本,但和武學、劍術根本就沒有丁點關系。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這樣一本泡不爛、燒不著、撕不掉的書,上面除了每一個讀書人都會背的顏氏家訓就什么也沒有,但不管怎樣,反正他就是無法找出其中秘密,而天色已經開始變黑,無奈之下,他也只好暫時放棄,想著以后再來研究。
(周一了,!)
天色入黑后,兩人悄悄溜回君子國,來到水仙村。
唐小峰知道,既然君子國把他說成是殺害枝室的兇手,此時他的肖像恐怕已經貼滿了大街小巷,于是躲在村外,讓顏紫綃幫他去找廉錦楓。
他在月下等了許久,終于看到顏紫綃飛掠而出,他趕緊問道:“紫綃姐,有沒有找到錦楓?”
顏紫綃不安地看著他:“村里的人說…她被官府抓走了!”
“抓走了?”唐小峰大吃一驚,“官府為什么抓她?”
“官府說她結交匪類,說清晨時有人看到她跟官府通緝的要犯在一起。”
唐小峰腦袋轟的一響…官府所說的“要犯”當然就是他,可早上他送廉錦楓回來時,路上明明沒有看到其他人,為什么那些人會知道?
當然,這里畢竟是君子國的地盤,從他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來看,君子國外寬內嚴,表面示人以禮義,事實上對治下百姓卻是管得極嚴,他與廉錦楓走在一起時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甚至有可能在廉錦楓救他時,就已經被鬼斧山的賊人看在眼中,又暗中通知了君子國王室。
一定要去救她…她可是我的女朋友!
此時此刻,這是唐小峰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唐小峰和顏紫綃藏在女牢外頭。
雖然沒有看到有多少守衛,但在唐小峰心中,卻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就好像里面藏著一個張開巨口的怪獸,自己和顏紫綃只要一進去,馬上就會被這只怪物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唐小峰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陷阱。
話又說回來,這種事,就算不靠直覺也能猜到。廉錦楓只不過是水仙村一個普普通通的孤女,就算跟他見過面,也不會有什么危害。王子喬或是吳氏兄弟之所以抓她,就是希望唐小峰為了救她自投羅網。
唐小峰在心中冷笑…這么簡單的陷阱,也就只有傻瓜才會上當。
顏紫綃盯著女牢:“小峰,你的朋友肯定在里面,我們闖進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傻瓜還是有的。
唉,其實這世上傻瓜蠻多的,像我這樣聰明伶俐又不失天真善良的,才真的是少數。
唐小峰牽著顏紫綃掉頭就走。
顏紫綃疑惑地問:“你不去救你朋友么?”
唐小峰打了個呵欠:“為什么要去救她?說到底,她也就跟我認識了一天不到,我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去冒險?”
顏紫綃氣道:“小峰,你怎么這么不講義氣?”
唐小峰冷笑道:“義氣能當飯吃么?是義氣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他飛上夜空,東張四望后,又落了下來,拉著顏紫綃七拐八彎,竟然來到君子國的王宮外頭,躲在一片竹林里頭。
唐小峰低聲道:“紫綃姐,你在這等我。”
說完,一下子就溜得沒了影,沒過多久,卻又扛著一個被打暈的衛兵跑了過來。少女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見唐小峰在遠處將那衛兵弄暈,先是用布塞住他的嘴,一劍削下他的左手食指,痛得那衛兵直冒冷汗,然后才把劍橫在他的咽喉處,將塞嘴的布取出,狠狠逼問。
那士兵滿臉驚恐,有問必答,什么事也不敢隱瞞。
問出想要知道的事后,唐小峰用劍柄將他敲暈,這才掠了過來,跟顏紫綃會在一起。
他帶著顏紫綃繞到王宮的另一頭,見王宮內外守衛森嚴。顏紫綃低聲問:“小峰,我們到底要做什么?”
“我看那位二王子極不順眼,不把他狠狠揍一頓就不舒服。”
顏紫綃睜大眼睛:“你不去救你朋友,卻跑到這里來找那二王子麻煩?可這里的守衛這么嚴…”
唐小峰嘿笑道:“紫綃姐,你錯了,人人都想得到我們會去女牢劫獄,所以那里的防衛才是真正的森嚴,甚至連石中天和胡二娘都有可能藏在里面。但是,沒有人想得到我們敢跑到王宮鬧事,再加上真正的高手都防止我們劫獄救人去了,所以,這里看似嚴密,其實松懈得很。”
“那我們也沒必要…”顏紫綃頓了一頓,突然反應過來,“小峰,原來你是想抓住二王子,用他來交換你的朋友?”
哇,紫綃姐,你終于變成天才兒童了耶!
王宮雖然完備森嚴,但那也只是相對普通人來說,畢竟像唐、顏這種精通劍俠之道的人,普通士兵連他們的影子都別想摸到。
他們兩人悄悄地溜入王宮,來到王子華所居住的知禮殿附近,見那里燈火晃動,不時傳來淺吟低笑。
數十名騎著英招的護衛來來去去,他們不想打草驚蛇,守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找著空隙,從這些護衛間穿了過去。
只是,還沒等到他們掠進知禮殿,就聽到一聲獸吼,一條黑色的奇怪大狗從暗處竄了出來,狠狠咬向顏紫綃的咽喉。
顏紫綃被嚇了一跳,身子一扭,一劍刺向大狗,這只野獸卻一下子就閃了開來,放聲大叫,它的樣子雖然像狗,叫聲卻像猩猩一樣,感覺極為怪異。
它其實并不是狗,而是一種名為遴甲的野獸,在海外經常被人養來看守家院,其感知和嗅覺遠比普通家犬超出不知多少。
遴甲這么一叫,那些護衛立時知道有人闖入,齊涌而來。唐小峰和顏紫綃不敢耽擱,化作兩道劍光就往殿內闖去。
一名帶甲侍衛沖上前來,長戈橫擋。
顏紫綃一劍劈斷他的長戈,唐小峰一腳把他踢飛。
他們在知禮殿內來回飛掠,快若電光,根本無人能夠將他們攔下。
只一會兒,他們就找到了王子華。
王子華摟著一個宮女,兩人光溜溜地縮在床上,唐小峰抓起被子直接扔開,飛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時把眼睛在那嚇得花枝亂顫的宮女身上瞄啊瞄。
那些護衛沖了進來,顏紫綃劍橫當胸,俏目怒瞪:“誰敢上來?”
那些侍衛看到二王子落在敵人手中,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再上前一步。
“這、這不是唐兄弟么?”王子華從蒼白的臉上擠出笑容,“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見床上這宮女相貌清麗,身材豐滿,不由在心中大罵這位二王子殿下作風,怎么自己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可以錦衣玉食,夜夜風流?
“兩位真是好雅興,”他朝王子華和宮女咧嘴一笑,“有道是一刻值千金,只羨鴛鴦不羨仙…”
王子華嘀咕:“這兩句不是放在一起的。”
唐小峰沒理他,只是將劍尖移到那宮女的心口,還故意在她的飽滿胸脯上觸了幾下,嚇得她花容慘淡:“二王子,我如果就這樣捅下去,不知你可會傷心難過?”
王子華嘆氣:“傷心難過是免不了的,但唐兄弟真要這么做的話,我好像也沒有什么辦法。”
難過你個屁,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會難過。
唐小峰繼續微笑,劍尖又點在了王子華的咽喉處:“那么,如果我殺的是閣下,不知這位姑娘,又是否會難過?”
王子華汗如雨下:“唐兄弟…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唐小峰嘆一口氣:“有道是愛江山不愛美人,二王子在這里郎情妾意,恩恩愛愛,卻又怎么忍心拆散他人?”
王子華像是直到現在才會意過來一般,滿臉堆笑:“原來那位錦楓姑娘是唐兄弟的意中人,唐兄弟何不早說?在下、在下這就讓人把她放了。”
唐小峰笑容不減:“也不用勞煩別人,就請二王子跟我們走一趟便是。”
王子華在唐小峰的威脅下顫顫抖抖地穿好衣服,往宮外走去。周圍雖然圍了一大堆宮廷侍衛,礙于唐、顏兩人手中有人質,沒有一個敢沖上前來。
吳氏兄弟也趕了過來,知道唐小峰的要求,吳之和冷著臉,命令手下人去女牢提取犯人。唐小峰見他們要把廉錦楓帶來,也就懶得再走,脅持著王子華等在這里,同時在心里想道:“錦楓啊錦楓,這樣一鬧,你就別打算在君子國待下去了,想不跟我走也不成,嘿嘿,反正你已經答應了做我的女朋友,我們先好好培養一下感情,然后你再嫁給我,我會像二王子疼剛才那個宮女一樣,疼你愛你的。”
過了許久,那些士兵果然押著一個少女急匆匆行了過來。夜色本就昏暗,少女穿的依舊是那件深藍色束胸長裙,像是被夜風吹得冷顫不止,讓人心憐。
唐小峰冷哼一聲,看向吳之和:“放她過來。”
一名士兵伸手一推,廉錦楓踉踉蹌蹌地跌撞過來。
顏紫綃正要去扶她,唐小峰卻突然心生警戒:“等一下。”
穿著深藍長裙的女子卻像是未曾聽到一般,直撞而來,指尖一點,襲向顏紫綃的咽喉。顏紫綃乃是凌霄花轉世,平常時候雖然不愛多想,關鍵時刻卻也異常機敏,飛劍一下子就反削回去。
那女子驀然一退,抬起頭來,目光從披散的亂發中射出。
“不要看她眼睛。”唐小峰大聲提醒。
顏紫綃趕緊避開她的目光。
那女子嬌笑著掠上屋檐,看著唐小峰:“你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機靈了,這樣子都騙不了你。”
她竟是胡二娘。
胡二娘原本想偽裝成廉錦楓,趁機偷襲,就算不能救下王子華,也要制住顏紫綃,只是她雖然偽裝得好,唐小峰卻一眼看出,她的身材遠不及廉錦楓纖細窈窕,而且腳步看似雜亂卻異常拘謹,怎么也不像是一個處于驚慌中無力自保的少女。
唐小峰將劍架在王子華脖子上,怒視吳之和:“你們不要他的命了?”
“等一下,”吳之和汗水直流,“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
他看著那幾名士兵,厲喝道:“這是怎么回事?那女囚在哪里?”
幾名士兵畏懼地互相對視,其中一人顫抖著身子正要說話,胡二娘卻一聲冷笑,伸出玉了個響指,只見轟的一聲,這幾名士兵的身體竟同時著起了火,一下子就燒成了飛灰。
胡二娘嬌笑道:“你問他們也是沒用,那丫頭早已經被我劫走,送往鬼斧山去了。”
吳之和怒道:“胡二娘,這里不是鬼斧山,你莫要得意忘形。”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沖我吼什么?把那丫頭送往鬼斧山,是大當家的主意,你有本事,就沖他吼去。”
吳之和臉色一變,王子華本就惶惶不安的臉色,也刷的一下,變得更加蒼白。
唐小峰暗道不妥,吳之和的樣子不像是在作偽,照這樣看,就算鬼斧山與君子國真的有所勾結,胡二娘適才的作為,卻也不是君子國控制得了的。
顯然,胡二娘原本是藏在女牢里,等著唐小峰去救人,結果人沒有等到,卻得知二王子被人劫持的消息。
她自然知道,以君子國的立場,只能用廉錦楓去交換二王子,于是竟強行劫走廉錦楓,又用洪炎入鼎之術在那幾名士兵體內種下火毒,逼他們執行自己的計劃。
就算是唐小峰,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繼續挾持王子華,胡二娘既然敢在這種情形下劫走廉錦楓,那顯然是根本不在乎這位二王子的死活,不挾持的話,卻又還能夠再做什么?
胡二娘看著唐小峰,流波轉動,語聲妖嬈:“大當家讓我告訴你們兩個,你們白天竟然能夠躲過大當家的幽冥劍,也算有些本事,明日傍晚,大當家會在鬼斧山設宴,你們要是想救那姓廉的丫頭,那就到鬼斧山赴宴好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赴宴不能沒有禮物,你說,我要是把這位二王子的人頭帶去做禮物,石大當家會不會高興?”
胡二娘用手背遮著嘴兒,笑道:“放心,你真要用他的人頭做禮物,大當家就算不會太高興,至少也絕對不會傷心,你要是不相信,問問這位二王子就知道了。”
唐小峰扭頭看去,見王子華雙腿發顫,面無血色,顯然不只是害怕唐小峰真的把他殺了,同時亦是對那位石大當家,有著深深的恐懼。看到這種情形,唐小峰心里也不由犯起嘀咕,想道:“君子國和鬼斧山到底是什么關系?按理說,那石中天再怎么厲害,他和他的手下也不過是一群海盜,然而現在看來,鬼斧山的人可以在君子國內為所欲為,君子國卻完全控制不了他們,看來君子國與鬼斧山之間,絕不僅僅是為了做海上生意互相勾結這么簡單。”
“明日晚上,我與大當家在鬼斧山等你,可不要忘了喲。”胡二娘向唐小峰拋個媚眼,借著夜色飄然而退,一下子就沒入黑暗之中。
她一走,所有人都看著唐小峰。
唐小峰微微一笑,收起飛劍。
事情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殺了這個二王子,除了跟君子國結下解不開的深仇大恨,不會再有其它任何效果,繼續挾持他,又要脅不了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鬼斧山,反而在身邊多了個累贅。
“紫綃姐,我們走。”
唐小峰與顏紫綃化作兩道紅色劍光,破空而起,有如流星般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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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內――
王子華喝了一碗安神湯,心神不寧地待在房間里。
外頭的夜色依舊深沉,一顆夜明珠置在桌上,發出淡淡光線。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正要上床歇息,就在這時,他猛地一個扭頭,發現床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由于今晚的這場意外,殿外護衛幢幢,然而這人卻來得無聲無息。
這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勁衣,背上背著一口黑色的寶劍,臉龐像是蒙上霧氣一般,竟是誰也看不出他的相貌。
“鬼劍”石中天!
王子華的臉色變得慘白,仿若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姑娘。
“王兄…”王子華低低地喚了一聲。
鬼劍看著王子華,嘴角溢著一絲嘲弄:“我讓二娘把那丫頭劫了去,沒有用她來換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王子華縮了一縮:“王兄自然有王兄的想法,我、我怎么敢怪王兄?”
鬼劍淡淡地道:“我把那丫頭劫走,才是在幫你,你身為堂堂君子國的二王子,落在奸人手中,竟要讓人拿一名女囚來交換,若是傳了出去,成何體統?把廉錦楓劫走,那兩人才更不會動你,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朋友已經被送到了鬼斧山,就算殺了你,也沒什么用處。”
王子華牽強地笑了笑:“王兄說的是。”
“你放心,”鬼劍用手托起王子華的臉,“你可是我的親弟弟,我怎么可能真的對你見死不救?他們要是真的敢傷你一絲一毫,我定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后悔他們的爹媽把他們生出來。”
王子華想要說話,鬼劍卻已將他一拉,竟逼得他趴在桌上。他感到自己的后臀突然變得清涼,有什么東西捅了進去。
鬼劍陰沉沉地笑道:“我可是比誰都要疼你,你從小就知道的。”
光影幻滅不休,桌子開始有節奏地搖動。
王子華沒有拒絕,不敢反抗,只是趴在那里,看著在他面前散出熒光的夜明珠。
在他的眼眸深處,閃動著無法抑制的火焰,悲哀、怨毒、痛苦、屈辱…應有盡有。
唐小峰和顏紫綃落在海中的一個小島上,一同看著海天相交處的那一抹光線。
“小峰,我們現在該怎么做?”顏紫綃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管什么事都要問唐小峰意見的,仿佛只要是唐小峰想出來的主意,就一定要比自己好得多。
唐小峰冷哼一聲:“去鬼斧山。”
顏紫綃訝異地道:“現在就去?”
“昨晚,胡二娘顯然是臨時起意,把錦楓送到鬼斧山去的。我們如果動作快些,現在就趕過去,說不定能夠在錦楓進入鬼斧山前就把她劫下。就算無法做到,石中天和胡二娘約在傍晚,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我們一離開君子國,連停都不停地就趕過去,必定會有所松懈,我們說不定有機會悄悄地潛進去,救下錦楓。”
“我明白了,”顏紫綃嫣然一笑,“他們以為你會進女牢,你就偏偏去王宮,他們想讓你傍晚去鬼斧山,你就偏偏現在趕去,總之,絕不按著他們的計劃走,是不是這樣?”
“沒錯。”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們又不是他們手中的木偶,憑什么他們怎么想,我們就要怎么做?那石中天利害得緊,我們光明正大地去找他麻煩,根本沒有勝算,倒不如趁著現在悄悄溜去,出其不意,說不定還有機會。”
兩人取出昨天逛街時買的羊皮地圖和指南針,然后一同御著劍光,往鬼斧山飛去。為了防止再出現他們從東口山飛往君子國,不知不覺亂了方向的錯誤,他們不時拿出指南針看一看。
就這樣子,他們終于趕到了鬼斧山。
鬼斧山位于一個海島上,上寬下窄,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斧頭。周圍小軻來回巡邏,構成一個嚴密的防御圈。
唐、顏兩人御著劍氣頓在云端,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就算昨晚胡二娘急急讓人把錦楓送過來,但以我和紫綃姐御劍飛行的速度,卻也未必會比他們慢。如果他們是用船護送,現在,錦楓只怕還沒有被送到這里。”
當然,這也只是一個猜測,畢竟那胡二娘精通妖術,也許她有什么其它手段,早就將廉錦楓送了過來,這種可能性也是相當的大。
唐小峰觀察了一下,見遠處駛來一條戰船,奇怪的是,這戰船殘破不堪,連船舷都被燒了一大塊。他拉了拉顏紫綃,兩人悄悄落了下去,循著船身一個破洞躲了進去。
戰船靠近港口,岸上有人大聲問道:“赫老六,出了什么事?”
船頭一個禿頭男子氣惱地道:“我們在淑士國海域做生意,結果遇到那姓駱的丫頭,生意沒做成,還被她狠狠整了一下。”
岸上那人皺眉:“莫非你們闖入了麟鳳山的地盤?那姓駱的丫頭不講理得很,連老大也拿她沒什么辦法,不是一直提醒你們不要撈過界么?”
禿頭男子氣餒地道:“我們也不想撈過界,實在是被我們盯上的那只船溜得太快,我們要追它,一不留神就沖了過去。不過那丫頭也實在太不給我們鬼斧山面子,二話不說,就帶人殺了過來,幸好我們逃得快,要不然,只怕真的就要船毀人亡。”
岸上那人哼了一聲:“最近東海事多,大當家正忙著替三大家報仇,沒空理她,不然,早晚要她好看。”
禿頭男子問:“島上出了什么事?為什么戒備這么森嚴?”
岸上那人道:“二當家抓了個小姑娘回來,說殺死三當家的那兩個家伙隨時都會找上門來救她。二當家讓我們警覺些,那兩個家伙跟大當家一樣,都有飛來飛去的劍俠本事,萬一三當家的仇還沒報,就讓他們把人救了去,那我們鬼斧山的面子都要丟盡了。”
外頭動靜越來越小,聲音也漸漸遠去。
唐小峰躲在船艙內,忖道:“看來錦楓已經被胡二娘帶到了這里。”
他們溜到外頭,左看右看,飚地一下,離開破船,飛入了島上的一個建筑。
島上男人女人都有,男的都是些靠出海劫掠為生的海盜,女的則是他們的家眷又或是被搶來做丫環奴婢的良家女子。
唐小峰先偷來兩套衣服,和顏紫綃一同換上,換衣服時,兩人雖然背對著背,唐小峰卻還是悄悄扭頭,偷看少女的蠻腰和翹臀。他們把自己打扮得跟島上那些賊男賊女相差不多,然后開始往山頭潛去。
在山腰處的一個廣場上,他們看到胡二娘正在那里指揮著什么。
他們守了許久,直至看到胡二娘做完手頭上的事,往一座竹屋行去。兩人靜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胡二娘推開竹門,正要進去,卻又猶豫了一下,回過頭來。
唐小峰和顏紫綃卻已同時發動,閃電般掠了過去。胡二娘心頭一驚,待要閃時,這兩人的速度太快,飛掠中劍光暴散,劍勢凌厲,讓她不得不往屋內退去。
這一退,唐小峰和顏紫綃更是肆無忌憚,直接沖入屋內,劍光連閃,一個指在胡二娘的心口,一個指在她的咽喉。唐小峰再用腳一勾,直接把門關上。
從強行出手到制敵取勝,只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不但外頭沒人看到發生了什么事,連胡二娘也來不及發出聲音。當然,對于唐小峰來說,這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從昨夜交手的情形來看,拋開她那古怪的“洪炎入鼎”不談,胡二娘的本事并不比他更強,而他和顏紫綃在這兩三年間,都是一同修煉劍譜,配合默契,兩人同時出手,胡二娘自然沒有反擊的余地。
為了不看她的眼睛,唐小峰強迫她轉過身去,將她按在床上,從床頭被單撕下一塊布,綁在她的眼睛上。胡二娘苦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有一套,我本以為你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這么快就跑到鬼斧山上來。”
唐小峰嘻嘻笑道:“早也是來,遲也是來,自然是早來早好。”
胡二娘冷笑道:“我看你們還是早走早好,等大當家回來,就算你們像貓一樣有九條命都不夠死。”
唐小峰聳了聳肩:“那樣的話,你最好指望你自己也有九條命,那樣你就夠死了。”
顏紫綃低聲問:“小峰,我們現在怎么做?用她去跟石中天換人?”
唐小峰心想:“錦楓不過是水仙村的一個孤女,我們昨晚拿那二王子去換她,結果石中天卻讓胡二娘把錦楓劫走,以那二王子的身份地位,石中天擅且不在乎他死活,現在拿胡二娘去換錦楓,也未必能夠成功。”
胡二娘哼了一聲:“你們最好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大當家絕不會受任何人要脅,也不會在乎任何一個人的死活,你們拿我去換那丫頭,只不過是自討沒趣。”
唐小峰笑道:“難道對石大當家來說,你這個鬼斧山二當家,還沒有被抓來的一個丫頭重要?”
胡二娘冷冷地道:“對大當家來說,根本沒有誰是重要的。”
“這樣啊,”唐小峰無所謂地道,“那就只好由你帶我們去救人了。”
胡二娘冷笑道:“我為什么要這樣…”
她話還沒說完,唐小峰已一手按住她的后腦,一手拔劍,劍光一閃,直接刺入胡二娘的左邊大腿,釘在地上。胡二娘痛得發出一聲悶哼,連顏紫綃也沒想到唐小峰出手如此狠辣,嚇了一跳。
唐小峰將手松開一些,陰森森地道:“不要跟我搞花樣,也不要跟我亂扯,如果我救不了人,你也別想活下去。”
胡二娘聲音嘶啞:“如果我放了那丫頭,大當家知道后,照樣不會放過我。”
“是么?”唐小峰冷笑著拔出刺在她腿上的飛劍,帶血的劍身橫在她的脖頸上,“看來,你只能選擇是現在死,還是帶我們去救人,然后跟我們一樣,有多遠逃多逃,你說呢?”
胡二娘聽出他語氣中的殺意,額上冷汗直流…這小子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廉錦楓縮在牢房的一角。
欄柵外,兩個賊人打量著她,其中一個低笑道:“這丫頭水靈靈的,皮膚白,身材好,玩起來一定很有滋味。”
另一人瞪他一眼,道:“大當家拿她還有用處,你最好先不要打她的主意。”
那人淫笑道:“沒事,等她沒有用處時,大當家總會把她賞下來。如果三當家還在,說不定還會把她強行占了去,現在三當家死了,到時候人人有份,就看誰先喝到頭羹。”
廉錦楓聽著這兩個人的淫詞穢語,心生絕望,想著被官府抓了去,最多也就是被屈殺而死,現在落在賊人手中,縱然能活,也不免受辱,倒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這里,趁那兩個賊人不注意,她悄悄摘下頭上一根銀釵,用手藏在身后,用石磚磨尖。她本想以此割脈自殺,卻又想著,割脈自殺耗時太多,到時血還沒流盡就被賊人救起,那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她咬了咬牙,握著銀釵從左乳內側往心口戳去,釵尖刺入肌膚,但離心臟卻還遠著。她將銀釵使勁往下按,偏偏銀釵太短,又不夠利,雖然痛得嬌哼,卻沒有那么容易死去。
其中一名賊人看到她情形不對,拍了拍木柵:“丫頭,你沒事?”
廉錦楓沒有理會,她本就是縮在墻角,雙腿蜷在胸前,右手按在胸口,那兩個賊人只看到她樣子難受,卻沒有看出她是在尋死,也沒有如何在意。
迷迷糊糊間,廉錦楓隱隱聽到兩聲沉悶的聲響,緊接著就是牢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她艱難地抬起頭來,卻是視線模糊,也看不清是誰進入牢中,只想著若是沒有死成,身子早晚遭賊人玷污,然而不知是刺偏了位置,還是銀釵確實太短,雖然心口痛得尖銳,卻還是沒有死成。
廉錦楓又急又氣,而來人發現她的異樣,竟抓開她的手,硬將她摟了過去。她想要掙扎,卻早已力氣全無,而來人竟然開始解她胸襟,更是讓她羞怒得幾乎哭出來。
“錦楓、錦楓…”
那個人的聲音卻也充滿了焦急和關切。
廉錦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線聚集,她終于看清了這人的臉。
“唐公子…”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她昏了過去。\');
唐小峰小心翼翼地拔出銀釵,撕一條布按在廉錦楓的傷口處,心里痛恨自己怎么沒有早來一步。
好在廉錦楓雖然昏迷過去,但氣息還在,那支銀釵雖然刺破胸口,卻沒傷及要害,讓他多少放下心來。
在他身后,顏紫綃一邊挾持胡二娘,一邊悄悄打量廉錦楓,見廉錦楓花顏月貌,桃腮杏面,只怕比傳說中的天仙還要美麗。顏紫綃一向覺得自己也算漂亮,然而看到唐小峰懷中的這個少女,下意識地便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心里想道:“難怪小峰只是跟她見過一面,就對她戀戀不忘,無論如何也要救她。”
心里涌起一絲酸溜溜的感覺。
胡二娘木木然然地道:“我已經把你們帶到這里,大當家回來,連我也脫不了干系,現在再不離開,難道我們一起在這等死不成?”
唐小峰也知道時間不等人,于是抱起廉錦楓,與胡二娘和顏紫綃一同向外走去。剛一來到外頭,一股強大的殺氣直涌而來。
在他們前方,站立著一個黑衣男子,他身材魁梧,背著黑劍,臉上像是涂了一層蠟,暗黃得很。僅僅只是站在那里,他便予人一種無法抵御的感覺,在他身后,簇擁著上百名鬼斧山盜賊,這些盜賊雖然人多,卻只像是他的背景一般。
胡二娘失聲道:“大當家!”
原來他就是“鬼劍”石中天!
唐小峰與顏紫綃對望一眼,心里同時生出寒意。
胡二娘想要解釋:“大當家,我…”
石中天突然出劍,劍光如迅雷般橫掃過來。唐小峰和顏紫綃同時生出警覺,一下子就竄回地牢。
劍光閃過,竟將胡二娘斬成兩截,她兀自未死,在地上慘叫連連,凄涼爬行。石中天踏前兩步,一腳把她踢飛。
那些盜賊眼睜睜看著二當家就這樣被大當家殺死,俱都不敢吭聲。
地牢內,唐小峰與顏紫綃面面相覷。顏紫綃低聲問:“小峰,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其實在這種絕境下,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辦法,她只是下意識地問上一問。
唐小峰也是一陣頭疼,石中天既不在乎王子華的死活,也不在乎胡二娘的死活。就跟胡二娘說的一樣,在這個人眼中,只怕沒有誰是不能殺的,要想讓石中天放過他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前方光影一暗,石中天的幽冥劍劃出華麗的軌跡,飛了進來。唐、顏二人趕緊各出飛劍,與幽冥劍戰在一起。劍氣縱橫,寒光四濺,他們被幽冥劍逼得節節后退。
唐小峰看到身后還有一條斜斜向下的石路,趕緊叫道:“紫綃姐,我們先進去。”
幽冥劍劍氣暴漲,他們同時叱上一聲,兩支飛劍撞了過去。
隨著轟然一響,石室震動,碎石紛落。唐小峰和顏紫綃同時反身,往地道內掠去。
石中天負手而入,接住倒飛而來的幽冥劍,冷哼一聲,口中噴出一口血氣,血氣和入劍中,他將幽冥劍一擲,劍光如虹,往地道內狂沖而去,那銳不可擋的速度,竟連空氣都刺焦味。
顏紫綃發現幽冥劍迫近,直襲唐小峰后心,心中一急,竟不顧一切地反身截去。飛劍擊中幽冥劍,只聽一聲脆響,飛劍竟碎散開來,而她更是噴出一口鮮血,嬌軀拋飛。
“紫綃姐!”唐小峰大吃一驚,騰出一只手來摟住顏紫綃,見她嘴角溢血,臉色慘白。
顏紫綃傾力一擊,將幽冥劍多少迫退了些。唐小峰不敢耽擱,一手摟著廉錦楓,一手摟著顏紫綃,以心御劍。飛劍不斷轟在石道頂部,石塊塌落,將他們的來路填埋。
他們現在就像是中的鱉,哪怕能夠拖延片刻都是好的。
石道外,石中天收回幽冥劍,見巨石越塌越多,竟將這條通道完全封死,不由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下方不過是條死路,這幾人根本無處可逃,但為防意外發生,他還是立即命令手下搬運落石,清理通道,以便早點解決此事。
石道內七拐八彎,竟然還藏了好幾個敵人,都被唐小峰御著飛劍一一解決。很快的,他飛到一昏暗之處,這里到處都是濁氣,腐臭難聞。他四處張望,竟沒有再找到任何通道…這已是地下通道的盡頭。
雖然早已猜到,這個地方既然被當作地牢,就不可能還有別的出口,但在知道這里果然是條死路后,他的心中還是不免失落。
就在這時,角落里突然傳來陰沉沉的聲音:“小子…你是什么人?”
唐小峰嚇了一跳,愕然轉頭,這才發現在那里有一具用鏈條鎖著的…骷髏?
縮在那里的當然不是骷髏,而是人,只是雖然是人,看上去卻也和骷髏差不了多少。他的身子蒼老而又瘦小,四肢有好幾塊地方已爛得能夠看到森森白骨,他的眼睛發出慘綠色的幽光,看上去陰冷而又怪異。
在他身上,穿著一根根鐵鏈。
他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怕,連一向硬派的顏紫綃也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就縮到了唐小峰身后。
“你是誰?”唐小峰瞪著這人。
這人怪笑道:“不管我是誰,都跟你沒有關系,看你們的樣子,可是被姚沖追殺,不得已逃進這里?可惜這里只是死路一條,你們在這除了等死,沒有別的路可逃。”
“姚沖?”唐小峰皺眉,“追殺我們的不是什么姚沖,而是鬼斧山的大當家石中天…”
這人大笑道:“姚沖就是石中天,石中天就是姚沖。他既是君子國的大王子,又是縱橫東海的大海盜。人面獸心,刻薄寡恩,你們被他盯上,也算是你們倒霉。”
唐小峰和顏紫綃同時一驚。
原來“鬼劍”石中天,真正的身份竟是君子國的大王子,也就是王子華的兄長?難怪鬼斧山與君子國關系如此密切,難怪昨夜胡二娘說是“石大當家”讓她劫走錦楓時,王子華和吳之和的臉色如此難看。
唐小峰將廉錦楓放在地上,又聽上面不斷傳出敲擊聲,顯然是那些海盜正在設法打開通道。他看著怪人,忍不住問:“你又是誰?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
“我是誰?”這人四肢亂舞,身上鐵鏈鏘鏘作響,他的聲音充滿悲憤,“我就是姚沖的師父,他的幽冥劍是我送給他的,他的幽冥十二式是我教給他的。然而,他為了從我身上得到更多,竟偷偷給我下毒,將我鎖在這里十多年。好徒弟,真真是個好徒弟。”
唐小峰與顏紫綃對望一眼…那石中天,果然是心狠手辣。
這人冷哼一聲,在唐小峰和顏紫綃身上掃了一眼,道:“我看你們兩個身帶紅華劍氣,學的分明是紫歌劍法,顏之推是你們的什么人?”
顏紫綃愕然道:“顏之推是我的先祖,我和小峰學的,正是我們顏家秘傳的紫歌劍術…”
“顏家秘傳?”這人嘲弄地道,“老夫當年不過是一時無聊,又經不住顏之推的苦苦哀求,才將他收作徒弟,將這套紫歌劍術傳授給他,這套劍術,怎么就成了你顏家秘傳?不過顏之推那小子拘謹有余,天份不足,最多也就能夠將這套劍術練到紫華境界,要想練成神華,不過是妄想罷了。”
唐小峰和顏紫綃再次對望一眼,都有些不太相信。
顏紫綃低聲道:“在我顏家傳下來的典故里,確實有先祖在海外遇到高人,學成劍術的記載,在典故中,那位教先祖劍術的高人自稱姓竺,名字叫做竺乾…”
老人怪笑道:“老夫就是竺乾。”
顏紫綃睜大眼睛,唐小峰更是叫道:“這不可能,顏之推是北齊的人,你要是從那時候活到現在,起碼要有兩百歲…”
竺乾老人冷笑道:“劍俠之道,修煉到極致,活個兩三百歲有何稀奇?”
顏紫綃還想再問,唐小峰卻已硬拉著她一同跪下,嘻嘻笑道:“原來是祖師爺在此,失禮失禮。”
唐小峰用右手按住顏紫綃的腦袋,讓她跟自己一同向這怪老頭磕了三個響頭,然后抬起頭來,憤憤地道:“祖師爺,那石中天…不是,是那姚沖,實在太過可惡,不但忘恩負義,將祖師爺您囚禁在此,還要趕盡殺絕,連您的徒子徒孫…也就是聰明可愛人畜無害的我和紫綃姐也不放過,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像這樣的惡人,活在這世上簡單就是天理不容,祖師爺,您說是不是?”
竺乾老人瞅他一眼,道:“你這孩子倒也有趣,你可是想讓我傳你一兩個絕招,好讓你出去打敗姚沖?”
唐小峰張開雙臂:“祖師爺英明!”
這地方別無出口,石中天早晚能夠殺進來,到那時,他們就只能跟石中天硬拼到底。然而,他和顏紫綃雙劍合壁時,擅且不是石中天的對手,現在顏紫綃的飛劍已斷,單靠他一人,只怕石中天伸伸手指就能滅了他。
而這老人不但是石中天的師父,竟還是顏家先祖顏之推的師父,石中天將他關在這里十多年卻不殺他,顯然是想從他口中逼問更多的秘傳功法,如果他肯教自己幾個曠世絕招,說不定自己就不用再怕那“鬼劍”石中天。
臨時抱佛腳,聽起來雖然有些可笑,但卻似乎是當前唯一的希望。
竺乾老人看了看他,嘆一口氣:“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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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死老頭這聲“沒有用的”,唐小峰的心立時便往下沉,其實他也知道希望不大,但是…這不是沒別的辦法嗎?
竺乾老人道:“姚沖劍術上的弱點,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只可惜,你現在的等級與他相差太多。你若是煉成了紫華劍氣,我再教你幾招,你要破他的幽冥劍,那自然是輕而易舉,只可惜,你的劍氣才練到紅華境界,就算我把那幾招教你,你也學不去。”
果然是這樣!
唐小峰心里嘆氣…虧我還向你這死老頭磕了三個頭,等下叫你磕回來。
這時,廉錦楓也幽幽地醒了過來,唐小峰趕緊將她扶得坐起。廉錦楓本以為自己已是必死,沒想到醒過來后,發現自己竟還活著,一時又驚又喜,她看著唐小峰,低聲道:“唐公子,是你救了奴家?”
唐小峰苦笑道:“還沒有救成呢。”
他將現在的形勢告訴廉錦楓,廉錦楓這才知道他們竟還在鬼斧山中,臉色不由益發蒼白。唐小峰將廉錦楓摟在懷中:“錦楓,是我連累了你。”
廉錦楓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與一個男子如此親近,臉兒不由紅了起來,輕輕地說:“公子無須自責,那石中天與胡二娘,與奴家本就有血海深仇,奴家落在他們手中,亦是無奈之事。倒是害得公子與奴家一同深陷險境,奴家實是不安。”
唐小峰左手摟著少女,右手握住她的纖纖小手,凝視著她美麗無瑕的俏臉:
廉錦楓被他看得極難為情:“公子…”
顏紫綃站在一旁,用眼睛斜他們。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響起竺乾老人的狂笑聲:“有趣,有趣…小子,你有救了。”
唐小峰愕然看去,見這死老頭一會兒看看顏紫綃,一會兒看看廉錦楓,內陷的眼眶里閃動著綠熒熒的幽光。竺乾老人嘿笑道:“蘭心玉質,靈郁逼人,剛才倒是沒有注意到,這兩個丫頭體質獨特、命相非凡,分明便是天上仙女轉世,像你們這樣的體質,遇到一個已不容易,想不到竟在這里,讓老夫同時遇到兩個,有趣,有趣。”
唐小峰心想,兩個有啥稀奇,像這種轉世的仙子,這世上至少有一百個,他姐就是其中之一。他看著老人:“仙子轉世,和凡人有何不同?”
竺乾老人淡淡道:“仙子轉世,自然與凡人不同,她們上一世原本就是神仙,想必是犯了某條天規,又或是為了完成某個運數,這才被謫下人間。既是神仙下界,那不論氣質還是慧根,自然都遠勝常人,不管是學任何東西,都要比他人快得多。更重要的是,像這樣的神仙轉世,從一出生,往往就自帶先天靈氣,而先天靈氣,對人間的那些修仙之人,卻是求也求不來的好東西。”
顏紫綃和廉錦楓對老人的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唐小峰卻是大感佩服,顏、廉二女都是花神轉世,一個是凌霄花仙子,一個是水仙花仙子,這都是他從書上知道的。這老頭當然不可能看過《鏡花緣》,但他僅僅是將二女掃上幾眼,就看出她們來歷非凡,這樣的眼力與學識,讓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竺乾老人冷笑道:“你可知道,但凡修仙門派,往往都喜歡將那些幾世積德又或是地仙轉劫的孩童收作門下弟子?皆因這樣的孩童,其慧根通常都要勝過普通人,入門快,修行易,其中只要有一兩個修成金仙,整個門派便能因此而光大。但是再好的慧根,又哪里及得上轉世的神仙?她們兩個的來歷要是被那些修仙門派知道,只怕會有許多人為了將她們收作徒弟而打搶。”
唐小峰使勁點頭。
按書上記載,武則天開女科,取中一百個才女,而這一百個才女恰恰就是百花仙子和隨她轉世的九十九個花神,其他女孩一個也擠不進去,由此可知,神仙轉世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天生的慧根擺在那里,別人想比也比不了。
上頭的動靜越來越大,唐小峰也沒空再去討論神仙轉世的好處。他看著老人,問:“祖師爺,你剛才說我們有救了,那是不是說,憑著錦楓和紫綃姐的慧根,你只要教她們幾招,她們就能出去殺了姚沖?”
竺乾老人失笑道:“就算是慧根獨具,也沒有如此快法,慧根好的人學東西較快較易,那也只是相對而言,哪有可能讓人一下子就從低手變成高手?”
唐小峰一臉失望:“那不還是沒戲唱?”
竺乾老人淡淡地道:“要是沒戲唱,我又何必跟你說這么多廢話?雖然我不能讓她們一下子變成高手,但她們與生俱有的先天靈氣,卻也不是假的。我恰恰知道一套采補之術,名字叫做‘蝶戀花’,可以助你將她們體內的先天靈氣采集到你的體內,再加上我教你的一套心法,足以讓你在短時間內,變得強大起來。”
“這會不會傷害到她們?”
“你這娃兒,倒還真是憐香惜玉,”竺乾老人哼了一聲,“你放心,這套采補之術,只是讓你以自身為蝶,以她們為花,而她們體內的先天靈氣,就是供你采集的花蜜,你見過被蜜蜂采蜜采死的花么?將先天靈氣提供給你后,她們虛弱一兩天是免不了的,但用不了多久,失去的先天靈氣,她們靠自身的靈根就能添補上,這就好像只要根還在,被割去的草總會自己再長出來一樣。”
又道:“只不過,我教你的功法,雖然能夠助你將采來的先天靈氣轉化成強大力量,但這先天靈氣畢竟不是你的,最多一兩個時辰就會自行消散,然后,你就會被打回原形,所以,你必須在一個時辰內殺了姚沖。”
唐小峰大聲道:“我明白了。”
采補之術…采補…采補…
唐小峰上一世可是一個愛讀書的好孩子,那些不健康的武俠書也沒少看,當然知道“采補”意味著什么。
嘿嘿!
老人怪笑道:“單只有你一人明白可還不夠,還得她們也明白才行。先天靈氣是她們的,若是她們心不甘情不愿,你想采也采不去。”
唐小峰小心地看向二女:“紫綃姐,錦楓,你們看呢?”
二女俱都紅起臉來…唐小峰聰明,她們卻也不傻,這“采補”二字,不管怎么想都有點色色的…
顏紫綃小小聲地問:“祖師爺,到底要怎、怎么做呢?”
難道、難道要被小峰他…
竺乾老人淡淡地道:“既是采補之術,自然要氣息相交,你們以口對口就可以了。”
二女同時松一口氣。她們本以為,要和唐小峰做某種更讓人害羞的事才行…雖然“以口對口”也挺讓人害羞的。
“就是這樣?”唐小峰大失所望,“只是親親嘴兒?”
兩個少女同時拿眼睛瞅他…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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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采補,顧名思義,就是通過陰陽相交的方式,來吸收對方體內的精華,此術最初據說是由彭祖所傳,又被稱作房中術…當然,這只是傳說罷了。
其實采補術原本只是雙修術中的一種,所謂雙修,乃是陰陽交感、雙修雙益,本來并不是什么讓人看不起的惡術。只是,術法本身無所謂好壞,但是修術的人卻有好壞之分,有些人學會此術后,專一采陰補陽又或是采陽補陰,損害他人真元以利自身,有違天道,時長日久,此術也漸漸被人當成邪道。
唐小峰按竺乾老人所教,先將自身陽氣在體內形成渦流,再吻住顏紫綃,在與少女真陰互相交感的那一瞬間,將她體內天然擁有的先天靈氣吸入自己體內。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明明沒有聞到花香,卻像有一股濃郁醉人的香氣涌入他的體內,讓他像是吃了人參果一樣,每一個細胞都舒展開來,竟是無比的舒服。
而顏紫綃卻一下子變得虛弱起來,連站都無法站穩。唐小峰趕緊將她摟住,唇分之后,將她雙腿勾起,小心放在地上:“紫綃姐,你怎么樣?”
“只是、只是有點累。”顏紫綃低聲說。
先天靈氣乃是她自身靈根所生,跟邪道中人利用采補之術所盜取的真陰不同,損失一些,并不會損害到她的壽命。但是,就跟那些獻血自愿者一樣,失去一些血液雖然對身體無害,最終也能靠著骨髓的造血功能自行補上,但暫時的虛弱還是免不了的。
吻完顏紫綃后,唐小峰站了起來,與廉錦楓面對面地站著。
廉錦楓整個臉都紅得跟桃花似的,雖說是事急從權,但她出身于一向講究禮儀的君子國,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現在竟要讓一個男子來親吻自己的嘴兒,她如何不羞?
“錦楓,”唐小峰將她摟了過來,嘻嘻笑道,“可以么?”
少女羞羞地“嗯”了一聲。
唐小峰用單手托起她的臉兒,見她眼兒微閉,眼睫跳動,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仿若一枚任君品嘗的草莓,一顆心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他低頭吻在少女嬌嫩的雙唇上,連舌頭也大力地擠了過去,挑逗她香軟的小舌。
少女哪里想到他這般放肆?更是羞得整個臉都是熱熱的。
同樣是先天靈氣,顏紫綃予唐小峰的感覺是濃郁醉人、舒適無比,從廉錦楓體內流過來的,卻是清新自然,柔和如水,讓人戀戀不忘。
看來,這就是凌霄花和水仙花的區別!
采集完先天靈氣后,唐小峰將廉錦楓抱到顏紫綃身邊,再按老人所教,打坐運氣,將二女的先天靈氣與自身劍氣混在一起,彼此相交相感,互相融合。
他只覺得劍氣在自己體內快速地涌動,就好像是一盆溫和的火,突然被燒上了熱熱的油,一下子就變得高漲起來。
顏紫綃看到唐小峰身上騰起一股強大紫氣,這股紫氣霸道異常,予人一種萬夫莫敵的感覺。她心中一驚,忖道:“莫非這就是紫華劍氣?”
“紫華劍氣?”竺乾老人嘿笑道,“不錯,不錯。”
旋又想道:“我只將心法簡簡單單地對他念了一遍,他馬上就能領悟過來,運轉得一絲不錯,這少年的天分實在是不簡單。還有這兩個丫頭,她們的先天靈氣別具特色,且都強得可怕,一下子就幫這少年突破到紫華境界,她們的前世,只怕不是靠積善修德登上仙境的普通仙神,而是稟承某一類天地靈氣,不修而得道的天仙。”
老人眼眸中的幽光,莫名地跳動起來,忽明忽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唐小峰跳了起來,將手一指,飛劍在他身邊霹靂般交錯不休。
紫華劍氣果然不同凡響,與紅華劍氣根本就不在同一階段,這一瞬間,唐小峰只覺得整個大地都與他融成一體,體內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
“你先將我身上的鐵鏈劈了,然后我再教你三招劍法,”竺乾老人冷笑道,“我早知姚沖這人寡恩無情,當初教他幽冥十二式時,就悄悄留了一手,你只要學了我這三招劍法,就可以破盡他的幽冥十二式。”
“祖師爺,”唐小峰問,“您既然知道他是那樣的人,那你還教他?”
莫非你有自虐傾向?
竺乾老人哼了一聲:“他是君子國的大王子,我恰好有用他之處。再加上,他學的全是我教給他的,就算他天生反骨,我也并不擔心他能做出什么事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連我也不曾想到,他竟然有本事從北海找來陰魅蝕魂水,此水無色無味,防不勝防,竟將我一身功力化于無形,才會著了他的道。”
果然是自虐。
“雖然我教你的這三招能夠破盡他的幽冥十二式,但你千萬不可大意,”老人淡淡地道,“幽冥劍法,其實共有十三式,這第十三劍才是最霸道最可怕的一劍,他要是練成這第十三劍,那你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對手。”
唐小峰怔道:“他如果用出那一劍來,我該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老人冷冷地道,“就算你有先天靈氣提升功力,但他只要施出那一劍來,你仍然是死定了。所以,你不妨祈禱他還未將那一劍練成。只不過,這一劍難練得緊,就算以姚沖的天分,現在應該也還是未能練成,所以,你的勝算大得很。”
唐小峰這才松了口氣。
上方石道轟聲連連,唐小峰深吸一口氣:“紫綃姐,錦楓,你們等我!”
化作一道紫虹,直掠而去…
“鬼劍”石中天雙手撐著幽冥劍,立在石道間,在他前方,數名海盜仍在搬運落石,疏通地道。
眼看地道就要打通,突然間,只聽轟的一響,前方突然炸了開來,那些海盜被激崩的碎石撞得血肉模糊,一個個慘死當場。
一團紫氣狂涌而來,石中天心中一驚,身形快速后退的同時,幽冥劍往前一斬。
如此凌厲的一劍,竟然無法將那團紫色劍氣破開。
石中天飛出地牢,來到外頭,紫色劍氣頓住,在他的前方,現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如松樹般立在那里,臉上溢著懶洋洋的笑容,眼眸閃動著銳利的光芒。
群盜涌上前來,欲將少年砍成肉醬,少年身子一轉,劍氣暴漲,隨著幾道劍環,沖上前的海盜紛紛撲倒,鮮血染紅了地面。余下的惶惶而退,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石中天眼睛微瞇成一條縫,冷冷地看著唐小峰。
冷風刮過,兩人的劍氣在彼此的對恃中撞在一起,互相沖擊,互相切割。那森冷的殺意,將周圍那些海盜緊緊地桎梏住,讓他們栗栗發抖,連站都無法站住。
石中天冷然道:“老頭子教了你什么?”
唐小峰聳了聳肩:“你說呢?”
石中天面目陰冷,卻無法隱藏住內心的驚疑。就在一個時辰前,這少年還連他的隨手一劍都無法接下,然而現在,這少年的劍氣竟能與他分庭抗禮。他固然知道被他囚禁在地牢深處的老頭子精通不少奇門異術,然而,再怎樣的奇門異術,按理說,也不可能讓一個人在短短時間內,變得如此厲害。
他卻怎么也未曾想到,竺乾老人雖然幫了唐小峰很大的忙,但另一方面,也是唐小峰運氣好,身邊正好帶著兩個具有先天靈氣的少女,否則,只修了兩三年劍術的唐小峰,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破到能夠與石中天硬拼的地步。
石中天在那驚疑不定,唐小峰卻也知道,最多一兩個時辰,他從二女體內采集而來的先天靈氣就會消散,到那時,他依舊不是石中天的對手。時間緊迫,他也不敢多等,劍光一閃,飛劍和著紫華劍氣,飛龍般絞向石中天。
上頭轟隆作響,整個地牢都開始震動。
顏紫綃和廉錦楓不知不覺地手牽著手,都在替唐小峰擔心。
雖然唐小峰靠著她們的先天靈氣,功力提升了許多,但她們都知道石中天的可怖,對唐小峰是否能夠戰勝石中天,心里沒有一分把握。
竺乾老人閉上眼睛,靜默良久,然后睜眼看向她們,淡淡地道:“你們不用擔心,外頭雖然打得激烈,但那小子卻始終占著上風。”
顏紫綃詫異地問:“祖師爺,你知道外面的情形?”
竺乾老人緩緩道:“我有一套神視之術,就算不通過耳朵眼睛,也能觀能感,你們要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們,只不過能否學會,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
二女對望一眼,廉錦楓低聲道:“請老人家教我們。”
竺乾老人緩緩念出口訣。
二女俱是天生慧根,一聽即明。然而,顏紫綃按著口訣所說,屏蔽五觀,神識游走,卻是怎么也無法做到,她看向廉錦楓,卻見廉錦楓眼睛微閉,靜默于心,顯然是達到了老人所說的“靈心”境界。
顏紫綃心想,難道我竟比不上她?于是又試了幾次,只是她越是焦急,就越是不成,心緒反而越來越亂。
沒過多久,廉錦楓便已睜開眼睛,喜道:“那惡賊快要撐不住了。”
顏紫綃見她果然能看到外頭情形,而自己卻怎么也無法做到,心里不由一陣氣餒,想道:“她既比我漂亮得多,又比我聰明,難怪、難怪小峰明明才認識她一兩天,卻對她比對我還好。”
竺乾老人盯著廉錦楓,問:“丫頭,莫非你以前修習過道家的內景之術?”
廉錦楓愕然問:“什么是內景?”
竺乾老人道:“內者,心也,景者,象也,所謂內景,便是心靈之極致。身之精華曰陽,心之精華曰幽,幽者,含氣者也。但凡道家練心,都是從含氣開始,外氣屏絕,五魔不染,心居身內,存觀一體,直至將自身視作寶藏,予取予求,自給自足,此便是道家內景之術。”
廉錦楓低聲道:“奴家并沒有學過什么內景之術,只是以前為了取海參給母親治病,時常含一口氣深入海底,久加練習后,便是一天一夜不出來,也不覺得氣悶。”
竺乾老人大笑道:“原來竟是自學,如此天分,真是世所罕見。”
又看向顏紫綃,見她一臉郁悶,于是笑道:“丫頭,你也不用嫉妒,每個人天分不同,這內景之術,原本就只適合性情清靜之人,你又不是要去做道姑女尼,靜不下心又有什么關系?好好磨練你的劍術便是。”
顏紫綃想想也對,心里也就舒緩了些。
而廉錦楓擔心戰況,又將心靈化作內景,以老人所教的神視之術,查看外頭動靜去了。
地牢外頭,劍氣縱橫。
石中天越戰越是心驚。
不管他的幽冥十二式如何變化,都被唐小峰破得一干二凈。
他大喝一聲,幽冥劍狂斬而去,唐小峰一聲冷笑,竟手持飛劍倒迎而來。手腕一扭,飛劍振出數道光華,不但擊破了石中天的劍氣,其中一道光華更是刺向石中天防守中那一瞬即逝的漏洞,直接在他身上劃出一條劍痕。
石中天飛退數丈,額上盡是冷汗,他低頭看去,見胸膛鮮血淋漓,若非他剛才應變及時,此時恐怕已被開膛破肚。
石中天在心中大罵,此時他已看出,自己的幽冥十二式被對方克制得一塌糊涂,換句話說,那死老頭從一開始教他劍法時,就故意留下破綻,才會導致他現在如此被動。
唐小峰斜斜地將劍尖指向石中天,嘿笑道:“大當家,如果你就只有這點本事,那你的運氣,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
他已將石中天的幽冥十二式都看了一遍,現在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家伙已是黔驢技窮,必敗無疑。
石中天冷哼一聲,嘴角慢慢流露出若有若無的嘲弄:“你真的覺得,你殺得了我?”
看著他那古怪的笑容,唐小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妥的感覺…這家伙太鎮定了。
一個人陷入絕境的時候,絕不可能如此的鎮定,這就說明…這家伙留有后招。
唐小峰閃電般掠向前去,想要快速解決戰斗。
石中天卻騰身而起,足點虛空立在高處,他伸手一挖,竟將自己左眼眼球挖出來抹在幽冥劍上。幽冥劍幻出紅光,艷紅如血,他那空洞的左眼滴出血珠,雨串兒般地打落在地。
他雙手持劍,舉在高處,空間突然劃出裂痕,裂痕越拉越大,內中卷起渦流。
唐小峰想要沖上去,然而石中天大喝一聲,莫名的死氣從空間裂縫里涌出,立時間,天昏地暗,地動山搖,死氣緊緊壓制著唐小峰,讓他不能動,不能逃,只能任由一顆心直往谷底落去。
同一時間,地牢深處的廉錦楓猛然睜開眼睛,顫聲道:“這是…”
竺乾老人長嘆一聲:“幽冥劍法第十三式…紂絕陰天斬!”
(新顯示器已經先拿了一臺回來,新電腦還在配,明天就可以拿回家。到時就有兩臺電腦,再也不用怕美眉跟偶搶電腦了。嘿嘿。)
(順便!)
“紂絕陰天斬?”廉錦楓和顏紫綃對望一眼。
“紂絕陰天斬,乃是以自身意志強行打通通往鬼界的要道,從鬼界提取陰幽戾氣的強大招式。陰幽戾氣,至陰至寒,縱連神仙碰到它也會化作血水,紂絕陰天斬便是以劍氣帶動陰幽戾氣的可怕劍式。”
“那、那小峰怎么辦?”顏紫綃俏臉蒼白。
“沒有用的,”竺乾老人無奈地道,“姚沖這一劍施展出來,莫說那小子必死無疑,整個鬼斧山也別想有人能夠活下來。”
二女暗自心驚,竺乾老人卻也嘆息難止,他在這地牢深處被姚沖關了十多年,今日終于等到再見天日的機會,卻想不到,姚沖竟然真的練成了幽冥劍法的第十三式…那至邪至惡的一劍。
石中天高舉黑劍。
無數死氣在他上方聚集成形,化作一顆陰森詭異的黑色行星。
地面上,那些海盜盡皆戰栗,死亡的恐懼深深地抓住他們的心,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石大當家用出這一招,他們也不知道這一招的威力到底如何。
但他們卻止不住的害怕。
僅僅是看著那顆黑色行星,他們就有一種除了死亡、別無出路的絕望。
他們已是無路可逃,他們即將死在這里…他們深深地知道這一點。
整個鬼斧山中,只有一個人沒有在害怕。
那個人就是唐小峰。
他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由陰幽戾氣聚集而成的黑球,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從它里面散發出來的可怖能量,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石中天的這一招有可能將整個鬼斧山都一同毀去。
但他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看著那顆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安的黑色行星,他竟然有一種可笑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某個人在他面前吹噓自己有房有車,多么富有,結果一轉身,拿出來的卻是一輛破舊的自行車。
此時的唐小峰,就是這樣的感覺。
石中天的臉上流露出陰毒和扭曲的笑容。
他的心中涌起即將毀滅一切的快感,盡管這招“紂絕陰天斬”付出了他的一只眼睛,盡管他苦心經營多年的鬼斧山也將毀在這招之下,但他不在乎,他的心中從來就只有破壞和殺戮,不管是對親人,對朋友,還是對那些為他打拼打搶的手下,他都只有在欺壓他們、虐待他們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痛快。
明明是君子國的王位繼承人,卻跑到海上來做強盜頭子,這只是因為,他天生就喜歡這種燒殺搶掠、肆意破壞的感覺。
石中天大吼一聲,幽冥劍直斬而下,隨著他這驚天動地的一斬,陰幽戾氣朝唐小峰狂轟而去。
這是連金仙也可以輕易摧毀的一擊。
天昏地暗,眾神惶惶。
唐小峰卻雙腿一蹬,倒迎而上。
石中天的嘴角溢著冷笑…這小子居然還嫌死得不夠快?
然而,這道笑容很快就凝結了。
裹著強大死氣的黑色行星轟在唐小峰身上,而他竟然一點事都沒有,就這樣直沖而來,反而是黑色行星突然碎散,那滾滾死氣,有若倒瀉的天河般直闖入少年體內,被他吸收得一干二凈。
唐小峰雙手持劍,一劍劈下。
陰幽戾氣化作閃電,雷霆般擊向石中天…紂絕陰天斬!
石中天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連神仙都能殺死的陰幽戾氣竟然會被這少年占為己有?為什么這少年能夠如此簡單地把他的絕招學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再不逃,那就死定了。
他憤怒地將幽冥劍甩了過去,黑色雷霆擊在幽冥劍上,幽冥劍四分五裂,而他轉身就逃。
唐小峰大喝一聲,劍勢不停,一劍便將石中天的右手連臂帶肩斬了下來。
石中天慘叫一聲,帶血躍入大海,海浪翻騰,濺起無數血花。
唐小峰冷笑一聲,定在那里。
烏云消散,天地復明,山上的海盜全都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天空中的少年,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他們知道他們的大當家輸得慘不忍睹,但他們完全不知道,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果。
唐小峰收起飛劍,低下頭來,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
這些人臉色大變,狼狽逃竄,深怕這少年會來找他們麻煩。
顏、廉二女攙扶著老人,慢慢地走出地牢。
此時,金烏已經落向大海,天色開始變得昏暗。
唐小峰懶洋洋地落了下來。
“小子,”竺乾老人淡淡地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接下剛才那一招?”唐小峰伸伸懶腰,“那一招只是看著嚇人,好像也沒什么厲害的。”
竺乾老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接下來,唐小峰就在山中找了些吃的,與老人和二女一同分著吃了,又找了一艘大船,把鬼斧山搶來的好幾箱財寶搬到船上后,抓了幾個海盜,強迫他們做水手開船出海。那幾個海盜眼睜睜看著唐小峰打敗了他們的大當家,哪里還敢拒絕?
圓月慢慢地移上夜空,繁星點點,有若幻滅不定的燈火。
廉錦楓受了一整天的驚嚇,胸口又被銀釵刺穿,雖然傷得并不算重,卻也無法再堅持下去。顏紫綃在硬拼石中天的過程中受了內傷,再加上體內的先天靈氣被唐小峰吸去,還沒有補上,身體也是又累又重,幫廉錦楓涂上海盜所藏的傷藥后,二女便在船艙內找了個房間,沉沉睡去。
那幾名海盜戰戰兢兢地問唐小峰要把船開去哪里,唐小峰卻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就讓他們先在海上飄流。
夜深人靜,濤聲滾滾。
唐小峰一人在甲板上,想起在與石中天交手時,他弄出來的那團黑氣闖進了自己的身體里,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于是盤膝坐下,察看體內氣脈,誰知不察還好,這一察看,竟發現自己丹田之處積著一團詫異的氣流。
他試著用劍氣去碰觸這股氣流,氣流散出絲絲寒氣,卻又并不讓他覺得難受。
這時,竺乾老人也柱著一根木杖顫顫抖抖地從船艙走了出來,唐小峰趕緊向他請教。竺乾老人道:“陰幽戾氣,本是天底下最為陰寒的天地之氣,你竟然能夠將它吸引,你的體質,只怕與常人不同。只不過,就算體質契合,放著不管的話,它早晚還是會侵蝕你的五臟六腑,讓你整個人化作血水。”
唐小峰苦喪著臉:“祖師爺,那我應該怎么做?”
竺乾老人看他一眼,問:“我先問你,你現在可還用得出紫華劍氣?”
唐小峰搖頭:“先天靈氣散去后,就用不出了。”
“那先天靈氣原本就不是你的,就算暫時幫你提升劍氣,也早晚還是會散去,”老人淡淡道,“我問你,你想不想讓自己在一夜之間功力大漲,不但直接進入紫華境界,便連最后的神華境界,也指日可待?”
唐小峰大喜:“祖師爺,你有什么好辦法?”
“辦法倒也簡單,”老人面無表情,“那兩個丫頭都是天仙下界,白天你只是吸收了她們體內的先天靈氣,就能輕輕松松打敗姚沖,如果你再進一步,直接盜走她們的真陰,她們的先天靈氣,自然便會歸你所有。到那時,你以先天靈氣煉化體內的陰幽戾氣,這天底下,還有幾個人是你敵手?”
唐小峰眼睛一亮:“要怎樣盜取?”
“女子真陰藏于牝戶,你只要用我教你的采補之術與她們行房,盜取過來,輕而易舉。”
“這個…她們要是不肯怎么辦?”
“我看她們兩個對你都還不錯,你下點工夫,讓她們委身于你,有何難處?”竺乾老人冷笑道,“更何況,那兩個丫頭,一個本領有限,另一個失了飛劍,就算她們不肯,你對她們用強,她們還阻得住你?”
這是強奸啊強奸!
唐小峰小聲問:“我把她們的真陰盜過來后,她們會怎么樣?”
老人哼了一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與其去管她們失了真陰后會怎樣,何不想想你把她們體內的先天靈氣占為己有后,又會怎樣?到那時,你有先天靈氣和陰幽戾氣打下根基,隨隨便便練上幾年劍法,自然能夠縱橫天下,誰還能奈何得了你?只要有天下無敵的本事,這天底下的女人,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原來不是強奸,而是奸殺…
唐小峰心想,看來像紫綃姐和錦楓這樣的天仙轉世,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這死老頭才遇到兩個就覺得極是難得,嘿,他要知道被謫下人間的天仙足有百個之多,不知道會不會激動得要死?
又想到,這老頭把先天靈氣說得這么有用,那么,我把我姐和她手下九十九個花神的真陰全都盜來,豈不是一下子就能成仙成魔,天下無敵了?
“做這種事,不會有報應?”他瞅著老人。
“報應?”老人冷笑道,“古往今來,那些成就大業者手中莫不沾有無數鮮血,老天給他們的報應,莫非就是讓他們稱王稱帝?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天底下枉死的人多了去了,誰又曾報復過天?你要是弱小得有若豬羊,就算不做壞事,也難逃厄運,你要是比天還大,那就算將世上之人殺盡殺絕,天也不敢惹你,你說、是也不是?”
他目光閃動,聲音低沉,語氣中仿佛帶著穿越人心的力量。
霸業與權勢,原本就是每一個男人的追求,老人深深地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幾人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而像這種僅僅通過男歡女愛就能獲得力量的采補之術,雖然一向被視作邪道,但千百年來,仍有不知多少之徒前去嘗試。
像這樣的不勞而獲,它的吸引力實在是太過強大,太讓人難以抵擋。
唐小峰興奮地跳了起來:“祖師爺,該怎么做,你教我。”
見這小子已經意動,老人的心中涌起陰毒的冷笑,他把采補真陰的辦法說了出來,唐小峰二話不說,直接就往船艙沖去,來到二女房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管是顏紫綃還是廉錦楓都已累了一天,睡得昏昏沉沉,有人進來也不知道。
唐小峰站在床前,看著她們那美麗無瑕的臉蛋,嘴角溢出一絲邪惡的笑容。
紫綃姐、錦楓…對不住了!
他嘿笑著從口袋里取出一根碳筆,開始…在她們臉上畫花!
天色開始發亮。
唐小峰坐在船頭,一邊釣魚一邊唱歌。
他釣的是鯊魚,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棍子,上面系著長繩,繩下綁著一個破口大罵的死老頭,幾只鯊魚在死老頭腳下游來游去。
他唱的是:“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著小書包…”
他的歌聲跟死老頭的大罵混在一起,彼此呼應,甚是有趣。
船艙內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尖叫,沒過幾下,顏紫綃就沖了出來:“死小峰…”
她的臉上黑黑的…上面本來畫了一條花,又寫了幾個字,她擦了好幾下,卻沒擦干凈,反而把整個臉都弄得黑黑的。
“哇,紫綃姐,你的臉怎么了?”唐小峰嘻嘻笑。
顏紫綃惡狠狠地瞪著他。
唐小峰裝作很無辜很無辜的樣子。
緊接著,廉錦楓也紅著臉兒,輕輕地走了出來,不過她更細心一些,早就把臉兒洗得干干凈凈、粉粉嫩嫩,不像顏紫綃,仍是一團黑。
“為什么要在我們臉上畫花,”顏紫綃握著拳頭,“還寫了很多字。”
“有嗎?有嗎有嗎?”唐小峰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寫的是什么?”
兩個女孩俏臉同時一紅…顏紫綃臉上寫的是“小峰的親親”,廉錦楓臉上寫的是“小峰的愛愛”。
真難為了唐小峰,在那樣柔軟的小臉蛋上,居然還寫得龍飛鳳舞、漂亮好看,上一世不愧是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這一世沒辱沒了他那中過探花的爹。
顏紫綃雙拳緊握,恨不得將唐小峰揍上一頓,然而唐小峰嬉皮笑臉,一臉無辜,又讓她下不了手,只好繼續瞪著這混蛋小子。就在這時,她身后的廉錦楓卻一聲驚叫:“唐公子,他、他…”
顏紫綃愕然看去,這才注意到被唐小峰當作“魚餌”釣鯊魚的老人,立時睜大眼睛,氣道:“小峰,你要死噢,你怎么這樣對待祖師爺?”
唐小峰翻個白眼,心想你要是知道他慫恿我做些什么,你自己都會拿劍劈死他。
顏紫綃叫道:“小峰,你還不把祖師爺放了?”
唐小峰哼了一聲,雙手一揮,死老頭立時飛了起來,在空中劃了一個華麗的曲線,然后便是咣的一聲,摔在了另一頭的甲板上。
顏紫綃和廉錦楓趕緊跑過去扶他。
唐小峰悠悠蕩蕩地走了過去,顏紫綃瞪著他:“小峰,你干嘛這樣子做?”
竺乾老人心里有鬼,趕緊呵呵笑道:“沒事,沒事,老夫我在地牢里關了十來年,想要運動運動,是我讓他將我綁在那兒,玩耍玩耍。”
唐小峰嘻嘻笑:“祖師爺,你玩得開心么?”
竺乾老人使勁點頭:“開心,開心。”
二女疑惑地對望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太陽終于躍出了海面,將大海耀出粼粼的光芒,幾只海歐飛來飛去,天空還飄著悠閑的云彩。
幾個人圍坐在甲板上,討論著接下來該去哪里。東口山顯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廉錦楓也不能再回君子國去,顏紫綃想到許老和優優,擔心地問唐小峰他們會不會有事。
唐小峰聳了聳肩:“許老只是個生意人,君子國一向愛惜名聲,絕不會公開難為他。至于私底下,除非那個二王子和吳氏兄弟真的不要命了,我們不但闖進鬼斧山救出錦楓,連石中天也斷了一只手,受傷逃走,他們怕我們報復,哪里還敢再去找許老麻煩?這時候,許老可能已經安安全全地到大人國去了。”
當然,說是這樣說,事實是不是真的這樣,他卻既不想管,也難得去查證。
顏紫綃卻是放下心來,又想起自己的飛劍在鬼斧山被石中天弄斷,心里有些悶悶不樂,劍俠劍俠,沒有劍,還算什么俠?她現在空有一身劍氣,沒有飛劍,卻是連飛也飛不起來。
唐小峰當然舍不得把自己的飛劍給她,于是笑嘻嘻地安慰幾句,說一定會幫她找一支更好的飛劍,反正吹牛又不要錢。
顏紫綃當然也沒指望唐小峰把他的劍送給自己,只不過是徒自在那郁悶罷了。
這時,竺乾老人的眼睛忽然瞇了一瞇,微笑道:“想要飛劍的話,我倒是知道該上哪去找。”
顏紫綃興奮地道:“哪里?”
老人的眼睛里閃動著熒熒的幽光:“你們可曾聽說過,東海長生宮?”
唐小峰和顏紫綃一同搖頭,廉錦楓卻愕然道:“莫非是吳人魏伯陽生前用來鑄劍煉丹的那個長生宮?聽說那本是上古仙人所住之處,在魏仙人飛升后,就再無人知道它的所在。又聽說數百年來,不知多少佛道中人前來東海,尋找長生宮的所在,最后卻都失望而歸。”
“你們可知道姚沖為什么把老夫關了這么多年,卻一直不殺我?”老人冷笑道,“他就是想從我口中逼問出長生宮的下落,這長生宮里,不但有諸多仙劍法寶,靈丹妙藥,還藏有上古仙人留下來的符文秘笈,我傳給顏之推的紫歌劍法,教給姚沖的幽冥劍法,都是從這長生宮內所得,連姚沖的幽冥劍也是我從長生宮內取出來送給他的。”
顏紫綃聽到這長生宮里藏著許多仙劍法寶,自是大為意動,對她來說,什么符文秘笈、靈丹法寶都無所謂,關鍵是要有飛劍…她可不想用菜刀。
唐小峰卻嘻嘻笑道:“祖師爺,你告訴我們這個,難道是想帶我們到長生宮去?”
竺乾老人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不是遇到你們,到現在我還被石中天關著,恐怕到死也別想出來。老夫我一向有恩必償,你們既然救了我,我帶你們到長生宮去,幫你們找幾支上好飛劍,有何不可?”
顏紫綃大喜:“多謝祖師爺!”
她實在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好事。
唐小峰卻在心里冷笑…這死老頭會有這么好心?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老頭到底想要弄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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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國,王宮。
王子華邁著步子,往他所住的知禮殿走去。
從鬼斧山傳來的消息實在是不容樂觀,胡二娘死了,王兄在重傷之后落入海中,現在生死未卜。
那兩個孩子竟然有大破鬼斧山的本事,實在是大出王子華的意料,而他更是在心中惡意地想,如果他的兄長就這樣死在海中,那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君子國,都將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一想到從小到大,兄長讓自己所受的屈辱與痛苦,他的心中仍有一種莫名的害怕。而他更是深深的知道,以兄長的性格,終有一天,君子國將被他帶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進入殿內時,他在心中想道:“如果那幾人沒有說謊,那么,王兄在落海之前,他的幽冥劍已經毀壞,右手也完全斷去,連眼睛也少了一只,那樣的傷,在落海后根本不可能再活得下來。”
他從內心深處涌起一陣愉快的感覺。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子忽地一震,整個人頓在那里。
在白玉桌旁,坐著一個陰沉的男子,他的左眼空空洞洞,右肩斷臂處纏著繃帶,繃帶上血跡斑斑。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向王子華,獨眼閃動著森冷的光芒。
“王兄…”王子華的雙腿開始發軟。
“你好像很開心?”君子國大王子的嘴角溢出一絲嘲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讓二弟如此的開心?”
王子華的面容極是僵硬:“聽說王兄遇險,小弟、小弟一直都在擔心,現在看到王兄平安歸來,小弟、小弟才開心起來。”
“是么?”姚沖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他用左手拔弄著桌上的玉杯,淡淡地問,“有你這樣的好弟弟,愚兄又哪里舍得不回來?”
王子華低著頭,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憤怒和怨恨,卻不敢讓他的兄長看見。
驀地,在他心中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你為什么要怕他?”
王子華心里一驚…他不知道這聲音從何而來,只是憑著感覺,他知道這聲音來自一個女子,它聽上去是那般的輕柔而又充滿誘惑。
女子的聲音再次從他心中響起:“他受了重傷,筋疲力盡,好不容易才逃回這里,你為何還要怕他?就因為你一直都在怕他,他才敢這樣一直欺壓你,你被他欺壓了這么多年,難道還要一直被他欺壓下去?”
王子華悄悄抬起頭來,看見姚沖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顯然,心里的這個聲音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聽到。
石中天將懷中的水一飲而盡,冷冷地道:“立即派人去打聽,那姓唐的小子現在到了哪里,有沒有一個老家伙跟他們在一起。”
王子華再次低下頭來:“是。”
那女子繼續道:“你的懷里不是藏著一支短劍么?無數個夜里,你不是都想著用這支劍狠狠刺穿你大哥的心么?現在,你就慢慢走過去,把劍偷偷拿出來,一劍刺過去,然后就一了百了了,你將成為君子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你將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誰也不敢欺負你,誰也不敢看不起你…你在等什么?”
王子華輕輕地向他的兄長走去。石中天用眼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還有什么事?”
女子的聲音再次從王子華心底響起:“告訴他,你不但已經知道那幾人去了哪里,你還找到了生長宮的位置。”
“好教王兄知道,”王子華木然地道,“小弟早已經在派人追蹤那幾人的下落,不但如此,小弟還找到了傳說中的長生宮。”
石中天動容道:“你找到了長生宮?在哪里?”
王子華離石中天只有一步之遙:“就在…”袖子一翻,一柄短劍直奪石中天心口。
石中天一下子就用左手抓住短劍,劍身割破他的手掌,他冷冷地看著王子華:“你做什么?”
王子華丟開短劍倉皇后退,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石中天站了起來,手掌一翻,將劍柄持在手中,慢慢地向王子華逼近,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再加上多年的淫威,將王子華壓迫得縮在墻角,根本不敢動彈。
“我還真是小看了你,”石中天森然冷笑,“想不到,連你都敢向我出手,你真以為,就憑你的這點能耐,也能殺得死我?”
王子華顫聲道:“我、我…”
那聲音又一次在他心頭響起:“你還真是沒用呢…不過不用擔心,還有我呢。”
石中天突然大喝:“什么人?”
他驟然轉身,卻一個人影也沒有看到,他驚疑不定,四處張望,又回頭看向王子華,他看到王子華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腦后,然而等他快速一轉,卻還是什么也沒有找到。
但是王子華看到了…他看到一個嬌小的黑影飄在他兄長的身后,輕靈如煙,迅捷如魅,不管他兄長如何轉身,那黑影總能先一步避開。
石中天左臂一扭,短劍詭異地甩向身后,卻聽鐺的一聲,短劍與墻壁交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心中涌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他能夠感受到暗藏的殺機,卻怎么也無法找出敵人,這種處境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害怕。
一條白綾憑空出現,蛇一般纏上了他的脖子,白綾的另一端飛上橫梁。
石中天不斷掙扎,卻怎么也無法扯斷白綾,直至口吐白沫,身體僵直,死魚般吊在空中,再也無法動彈。黑影飄了過來,停在王子華面前,卻是一個玲瓏嬌小的少女,她身穿翠衫兒,頭挽雙丫髻,肩上披著彩色飛綾。
少女看著王子華,笑得有若春天綻放的桃花:“我說過,不用擔心的,是不是?”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極是好聽。王子華突然覺得不害怕了,他看著翠衫少女,問:“姑娘,你是誰?”
“我叫紀沉魚!”少女收起笑容,問,“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王子華沉吟片刻:“沉魚…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聰明,”少女雙手一拍,喜笑顏開,“我叫紀沉魚,是因為我漂亮,天底下難道還有別的名字配得上我這么漂亮的女孩子?”
王子華看著紀沉魚,他開始覺得這個少女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樣。
“你想不想做我的小狗狗?”少女說,“像我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我的小狗狗,怎么也不會辱沒了你,對不對?”
王子華張口結舌,想要說話,然而一種奇怪的聲音莫名地闖入他的心靈。他突然那么地渴望做她的狗,這種奇妙的渴望,讓他幸福,讓他快樂,這樣的幸福與快樂是他以前從來也沒有過的。
他趴在地上,沖著少女汪汪地叫了兩聲。
“乖,以后我會照顧你的喲,”紀沉魚笑得花枝亂顫,“你做了我的小狗狗,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你,誰要敢欺負你,我就會幫你殺了他,所以呢,你以后做什么事都不用怕,知道了么?”
少女伸出手來,摸了摸王子華的腦袋,身子一飄,如煙霧一般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兄長的尸體依舊掛在那里,王子華真的會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在夢里,遇到了一個精靈古怪的少女。他看到地上的短劍,爬過去撿了起來,咬了咬牙,朝他兄長的尸體沖去,從石中天的后臀一劍刺入。
十幾年來,一直壓抑心頭的憤怒多少宣泄了些,他大口地喘著氣,然后爬到床上,對掛在那兒的尸體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想要入睡,但是卻怎么也睡不著,那奇怪少女的身影不斷出現在他的眼前,閉上眼睛是她,睜開眼睛也是她,明明才剛認識她,但在他心中,卻像是第一次戀愛的少年一樣,怎么也無法把她忘記。
他在腦海中不斷地呼喚著少女的名字:“紀、沉、魚…”
大船繞過大人國、黑齒國,不斷往東駛去。
唐小峰房間里休息,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少女清清脆脆的聲音:“唐公子,在么?”
唐小峰一下子就跳過去將門打開,果然看到廉錦楓亭亭地站在那里,于是便將她拉了進來,又將門關上。
廉錦楓見他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拉入房間,臉兒也不知怎的,一下就紅了起來。唐小峰打量著她,見她冰肌瑩徹,淡雅脫俗,腰身婀娜纖細,胸兒曲線誘人,云鬢輕貼粉頰,衣香仿若幽香,美得簡直不可方物,越看心中越是喜歡。
女孩兒心想:“他怎么又盯著我看?”
“錦楓,”唐小峰輕柔地問,“你找我有事么?”
廉錦楓盈盈下拜,唐小峰趕緊將她拉住。她低聲道:“公子替奴家報了血海深仇,奴家還一直未曾謝過公子。”
唐小峰搖頭:“你不用謝我,胡二娘是被石中天殺的,至于石中天,我雖然傷了他,但卻還是被他逃了去。”
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嘿嘿地想:“你想怎么謝我?”\');
“若非公子不顧危難,前往鬼斧山相救奴家,胡二娘又怎么會死?”廉錦楓抬起螓首,感激地看著唐小峰,“至于那惡賊,他帶傷落入海中,只怕早已死去,縱然未死,他失了幽冥劍,又斷了右臂,以后也再難以為惡,公子大恩,奴家至死也難以報答。”
說完,又往下拜。
“錦楓,你也太客氣了,”唐小峰失笑道,“你可是答應要做我的女朋友的,替女朋友報仇雪恨,難道不是應該的?不過呢…”
他嘿然道:“既然你這么想報答我,那就幫我…”
他把想要這位美人兒做的事說了出來,美人兒想了想,羞紅著臉點了點頭。沒過多久,顏紫綃從房前路過,卻聽屋內傳來兩人的聲音。“公子,這樣可以么?”
“重一點,再重一點…太重了,輕一點…”
“這樣嗎?”
“嗯,好、好舒服…對了,錦楓,以后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太見外了,你就叫我小峰哥哥,你答應過的。”
“啊?奴家、奴家什么時候答應過這種事…”
他們在做什么?
顏紫綃推開門,直接往里看去,結果看到唐小峰趴在床上,廉錦楓斜倚床沿,在他背上又揉又按。顏紫綃瞪大眼睛,心想這是什么游戲?人家說男女授受不親,他們這也太、太有傷風化了?
廉錦楓看到顏紫綃,臉兒立時一片暈紅,雖說也沒有做什么茍且之事,但自己畢竟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這樣子服侍一個男人,確實是有點不妥的樣子。
唐小峰的臉皮卻要厚得多,再說了,又不是脫光衣服做那種事,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真的脫光了衣服,紫綃姐也不是外人,一起參與嘛…
他扭頭看著顏紫綃:“紫綃姐…”
“咣!”顏紫綃將門一甩,一下子就跑開了。
咳,她這是在做什么?難道是在…吃醋?
顏紫綃獨自坐在船舷上,看著茫茫大海,雙腿懸空,咬著下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的不開心。
在她還小的時候,父母就已經去世,她的哥哥顏崖為了參加武舉扔下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雖然有奶奶與自己相依為命,但奶奶年老耳聾,連交談都成問題。這種孤苦的感覺,對于一個小女孩來說,真的是種讓人傷心的記憶。
直到唐小峰找上了她。
對于唐小峰來說,他是為了學劍術,才想方設法找到這個在書里被稱作“女中俠”的女孩子,但是對這個女孩子來說,唐小峰的出現,卻讓她從此不再感到孤單。
而在奶奶被虎妖流離多害死,自己與唐小峰逃離嶺南,流落到東口山的這兩年里,在某種程度上,對她來說,竟是從小到大最開心最有趣的日子,雖然住在海外深山里的日子比較艱苦,但她從小就苦慣了,雖然在這些日子里只有唐小峰一個人陪著她,但在那之前,她卻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她本以為,以后的日子依舊會這樣開開心心地過下去,她與小峰兩個人,學成劍術,然后四處流浪,去過那種仗劍任俠的日子,然而廉錦楓的出現,卻讓她感到自己與小峰之間,像是被橫生生地插入了什么,讓她感到深深的失落。是自己心胸太小了嗎?還是應該怪那該死的小峰?
少女將自己的嘴唇咬得發疼。
身后傳來輕微的聲響,她心想肯定是小峰看到她剛才氣呼呼地跑開,于是追過來安慰她,心里涌起一陣喜悅,趕緊偷偷擦干模糊的淚水,扭頭看去。
然而來到她身后的卻不是唐小峰,而是竺乾老人。
壓抑著心中的失望,少女低低地喚道:“祖師爺…”
老人看著她,眼眸里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臉上現出的卻是佛祖般的仁慈與憐愛,他微笑著在少女身邊坐下,溫柔地問:“怎么了?好好的,一個人跑到這里來哭鼻子?”
少女臉兒一紅:“我哪有哭鼻子…”
“我老人家都活了多少數了,難道你還瞞得住我?”老人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可是覺得,小峰更喜歡那廉丫頭,所以你心里難過,心里不高興?”
“哪、哪有不高興,”少女不敢看他,“再說了,錦楓人漂亮,長得又好看,就算小峰喜歡她,也很正常…”
“她漂亮好看,所以你就要把自己喜歡的人讓給她?”老人冷笑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不是做在這里哭鼻子就能哭來,平常看你這丫頭大大方方的,怎么遇到這種事,就一點主見也沒有?”
“如果你不是之推的后人,我還懶得幫你,”老人淡淡地道,“在我收下的那幾個徒弟里,顏之推那小子也算是老實本份,你是他的后人,那也就是我的徒孫,情情愛愛這種事,老夫也算是有些經驗。我且問你,在小峰認識廉丫頭后,他對你可是更加冷淡,或是不理不睬?”
“這個…倒也沒有。”
“既然沒有,你又為何傷心?”
顏紫綃猶豫道:“這個…”
“你傷心,是因為他對你雖然沒有變得冷淡,但他對廉丫頭,卻顯然比對你更好,是也不是?”老人道,“你可知道,為什么會這個樣子?”
“因為…”
“因為廉丫頭比你漂亮?錯了。”
“錯了?”
“不但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老人的眼睛閃動著幽光,“廉丫頭雖然漂亮,但你也絕對不比她差。小峰之所以對她更好,不是因為她比你更加漂亮,只是因為,她是新人,而你是舊人。”
顏紫綃睜大眼睛,有些不能理解。
“從來只有新人笑,誰會去看舊人哭?”老人道,“小峰對廉丫頭比對你更好,是因為他對你實在是太了解了,他知道你孤苦伶仃,除了他就再沒有可依靠的人,他知道你喜歡他,怎么也不會離開他,他還知道,就算你看到他對廉丫頭好,會不開心,會不高興,可除了在這哭鼻子,你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所以,他對你一點也不擔心,反正你怎么也離不開他…”
顏紫綃本就亂了方寸,被老人這么一激,脾氣立時上來,氣道:“誰說我離不開他?誰說我只會哭鼻子?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對他太好,想伴在他身邊照顧他,對不對?”老人見好就收,臉上擠出充滿關懷的笑容,“可是他不會這樣想,你對他越好,他就越覺得你對他的好是應該的,是天經地義的,再美好的事物也只有在失去后才會珍惜,要想讓他珍惜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知道,你不是真的離不開他,所以,你不妨離開他幾天,這樣他才會知道你對他是多么的重要。等他千辛萬苦找到你后,他才會更加地對你好,才會知道不是你離不開他,而是他離不開你,等你再生氣的時候,他就會加倍的哄你愛你,深怕你又一次的離開他。”
顏紫綃越聽越覺在理,一顆心不由得活絡起來…離開小峰一些日子,讓他來找我…
“可是,”顏紫綃低聲說,“我現在失了飛劍,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這有什么難的?”老人微笑道,“小峰的飛劍不是還在么?雖說那支飛劍是他的,但你只要把它盜來,我可以幫你畫張符咒貼在上面,讓它暫時歸你使用。”
“可是,”少女還是有些猶豫,“大海茫茫的,我要去哪里?”
“這個嘛,”老人裝出思考的樣子,然后才像是突然想到,“你何不用劍載著我,我們到長生宮去?一來,到那里后,我可以幫你找到新的飛劍,二來,我們原本也就是要去哪里,只要給小峰留下一張地圖,他自然會跑到那里去找你…你還是想要讓他找到你的,不是么?”
顏紫綃紅著臉兒:“就算他不來找我,我、我也不稀罕。”
女孩子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就算心里是這樣想,很多時候,也還是要嘴硬的。可惜,羞答答的她,怎么也沒有注意到,老人臉上無意間流露出的…那陰毒的笑容。
夜已深沉。
顏紫綃悄悄來到唐小峰房間門前,仔細地聽了聽,見里面沒有動靜,這才小心地推開門,溜了進去。她先將字條和老人給她的地圖放在桌上,然后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頭,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仔細尋找唐小峰的飛劍。
窗外浪聲連綿不斷,偶爾還能聽到海鷗的叫喚。
唐小峰睡在床上,呼吸平穩,而他的飛劍竟然被放在身子的里頭。
顏紫綃伸出手,卻無法勾到飛劍,于是不得不用雙膝輕輕地壓著床沿,從唐小峰身上伏過去。為了不驚動唐小峰,她的動作極是輕靈。
就在她好不容易拿到飛劍的那一瞬間,她的蠻腰突然一緊,唐小峰竟伸手抱住她的腰,突然用力,少女失去平衡,一下就滾到里頭,而唐小峰像抱睡枕一樣側過身來,右腳架在她的腿上,腦袋半枕在她的肩頭,連呼出的熱氣都噴吐在她的粉頰上。少女睜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她悄然看去,發現唐小峰并沒有醒過來,這才松了口氣。
只是,雖然想要爬起,但由于腰被唐小峰抱住,一時間,她竟無法掙脫,只得將腰輕輕拱起,試著拉開唐小峰的雙手。好不容易將他的手拉開,誰知他一個夢囈,右手一滑,竟然滑到了她的胸上,隔著紅衣半握住她柔軟的椒乳。
少女的臉兒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偏偏又不敢動彈,心兒如小鹿般跳得好快。
“紫綃姐…”唐小峰突然叫出聲音。
少女嚇了一跳,扭頭看去,但沒有看到唐小峰醒來,而是繼續睡著。她想道:“原來是在說夢話。”
一想到小峰在睡夢中都在喊著她的名字,少女心頭涌起奇妙的喜悅。她用手臂輕輕架開唐小峰那不規矩的右手,誰知他的右手剛一離開她的酥胸,卻又往她的腹下滑去。
她趕緊一手按住,不讓它繼續往下滑。
然而唐小峰卻又動了起來,他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身子往上翻,竟然翻到少女身上,還用雙手緊緊勾著她的香肩。他的臉側貼著少女的粉頰,胸膛緊壓著少女的胸脯。少女抿著嘴兒,又是好氣又是好哭。
更氣人的是,好像、好像有什么硬硬的東西隔著裙子頂在她的、她的…少女突然張嘴,咬在唐小峰的耳朵上,唐小峰痛得“呀”了一聲。少女連推帶打,打完又踹,硬把他踹下床去。
他根本就是在裝睡。
唐小峰爬了起來,半趴在床頭,嬉皮笑臉:“咦,紫綃姐,你怎么跑到我的床上來了?”
“死小峰,”少女瞪著他,“你明明沒睡著,也不說一聲。”
唐小峰嘻嘻笑地湊上臉去:“紫綃姐,你三更半夜偷偷跑到我房間里來,還爬到我的床上,也沒見你說一聲啊,怎么,是不是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想找個人來陪你一起睡?”
“睡你個頭。”顏紫綃跳下床,想要帶著飛劍跑出去。
唐小峰卻一把將她拉住,二話不說又把她壓到床上,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紫綃姐,你不會是真的要離開我,讓我跑去找你?”
“你、你說什么?”心事突然被拆穿的少女,一下子變得慌張起來。
傻丫頭,你還真是被人賣了都要幫人數錢。
“紫綃姐,你知不知道那老家伙為什么要出主意,讓你帶著他偷偷跑到長生宮去?”唐小峰說,“他根本就不想把我們帶到那里,這幾天,按著他指引的路線,船其實一直都在繞著黑齒國打轉。石中天廢了他的功力,把他關了十多年,都沒能從他口中逼問出長生宮的下落,他又怎會那么簡單的,就把長生宮的位置透露給我們?他騙你帶他到長生宮后,就會把你害了,讓我再也找不到你…”“可是、可是他留下了地圖…”
“你怎么知道那張地圖是真的?”唐小峰道,“他要真想帶我們去長生宮,這幾天我們問他長生宮的位置時,他的口風又怎會這么緊,一點也不肯透露?他把你騙走后,卻留一張假的地圖給我,到那時,我又上哪去找你?”
“可這樣子的話,從一開始,祖師爺就沒必要把長生宮的事告訴我們。”
“那樣的話,誰把他帶到這里來?”唐小峰道,“另外,紫綃姐你和錦楓一樣,都是仙子轉世,體質與別人不同,這也是他想要把你騙到長生宮后,再出手害你的原因之一,到時候,你就算被他煮著吃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顏紫綃聽他說得這么認真,也有些將信將疑起來,這時,她又忽然想到,唐小峰分明就是偷聽到她與祖師爺的對話,那、那她的心事…
“紫綃姐,”唐小峰在她耳邊哄道,“就算我這幾天對錦楓好些,那也只是因為她被迫離開君子國,無依無靠的,她又不像紫綃姐你這般能干,所以我多照顧她些。可是我對她再好,難道又好得過紫綃姐?咱倆誰跟誰啊?”
“誰,誰要你對我好了?”少女臉都紅透了。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口是心非,于是嬉笑著又哄了幾句,顏紫綃本就單純得很,哪里是他對手,幾下子就被她哄得心花怒放。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祖師爺還在那等著她,于是問唐小峰該怎么做?
唐小峰二話不說,伸手解她衣裳。
“你、你要做什么?”少女的心兒跳得好快…
夜色依舊深沉,竺乾老人悄悄溜到船頭,耐心等待。
一個身影從艙內掠了出來,穿著紅裙,拿著飛劍,大概是沒有時間梳弄,披頭散發的,還低著頭用手搓弄眼睛,像是哭了許久的樣子。
看到顏紫綃真的偷了飛劍出來,老人這才松一口氣,雖然傍晚時就已將她騙住,但那姓唐的小子聰明得很,老人一直在擔心她沒能夠從唐小峰手中盜得飛劍。少女將飛劍遞給他,他趕緊貼上一張符紙。
少女御著飛劍,用劍氣載上老人,飛上夜空。海風很大,星月無光,老人一路上指點方向,少女也不吭聲,一切都聽他的。
就算是御劍飛行,也不可能數個時辰都不落腳,好在黎明前,老人就已指著遠處:“丫頭,就在那里。”
少女見那里海浪翻滾,并沒有島嶼,雖然心里感到奇怪,卻還是飛了過去。
突然間,云開霧散,一個海島莫名地顯現出來,島并不小,還有一座造型奇怪的山峰豎在中央,少女也不知道這么大的一個島,自己剛才為什么竟然沒有看到。她載著老人落在島上,好奇地四處張望。
老人看著她的背影,露出森冷的笑容,從袖子里悄悄取出一張紙符…他雖已被石中天用陰魅蝕魂水化去一身功力,但他所學頗多,這幾天悄悄制了幾張效果不同的咒符,而這張畫的便是茅山道法中的縛神咒,被縛神咒制住的人,就算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也難以動彈。
老人裝作不小心摔了一跌,少女趕緊轉身扶他。趁著這個機會,他將縛神咒直接往少女身上貼去。誰知還沒等咒符貼上,他的手腕便已一緊,被“少女”握個正著。
他大吃一驚,抬頭看去,“少女”拔開散亂的頭發,沖他怪笑:“祖師爺,你這是在做什么?”\');
“你這小子…”老人發現上當,原來這穿著紅衣紅裙的竟然不是顏紫綃,而是將顏紫綃的衣裳脫下后假扮成她的唐小峰。今晚原本就是夜黑風高,再加上唐小峰對顏紫綃的動作姿態極是了解,在他的刻意模仿下,老人竟然沒有覺察。
老人又驚又怒,又毫無辦法,唐小峰也懶得廢話,一拳轟在他的臉上,先把他轟暈再說。
等老人醒來后,天色早已發亮,二女也被唐小峰接到了這個島上。至于那艘船,由于不想讓被逼作水手的那幾個海盜知道長生宮的位置,唐小峰直接把他們打發走,連從鬼斧山搬到船上的那幾箱珍寶也不要了。
老人被唐小峰用繩子綁得緊緊的,氣得破口大罵。唐小峰也不理他,只是跟二女在海灘上悠閑自在地烤魚吃,顏紫綃終究心軟,覺得不管怎么說,這老人都是她的祖師爺,這樣子實在是大逆不道,問唐小峰要不要把他放了。
唐小峰笑容滿面,搖搖晃晃地來到老人身邊,幫他解開繩子,還好心地替他拍拍灰塵:“唉,祖師爺,您這是何苦來著?來,吃魚,吃魚!”
老人朝他干瞪眼。
對于這小子,竺乾老人也實在是沒有什么辦法,他本以為自己算得精,卻沒想到這小子算得比他更精,他費盡心思想要甩掉這小子,結果還是把他帶到了這里。唐小峰把竺乾老人先晾一邊,轉頭向島中央的怪誕山峰看去,在老人醒來之前,他便已御著飛劍繞山峰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有什么長生宮,看來長生宮是藏在那山峰內的某個地方。
從這里看去,這山峰經過海風的多年侵蝕,早已變得千瘡百孔,一個個巖洞縱橫交錯,看上去就像是個失去血肉,只剩下一堆骨架的巨大骷髏,唐小峰隱隱覺得,如果沒有人帶路,貿然進去,很容易便會發生一些不祥的事…若不是有這樣的感覺,他早就一腳把這死老頭踹到海里去了。
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對這長生宮短生宮倒也不是真的很感興致,然而現在,這死老頭越是耍心機玩手段,他就越是想進到長生宮里看一看,不為別的,就為把這死老頭氣個半死,也是好的。
老人看著他,忽地冷笑一聲,他笑得陰森詭異,讓兩個少女看得頭皮發麻。
唐小峰也跟著他笑,甚至從表情上看,簡直就跟他笑得一模一樣,但是在兩個少女眼中,卻覺得他的笑天真可愛,她們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同樣的笑容,在兩個不同的人臉上,感覺怎么就如此的不一樣呢?
老人陰陰地道:“你們真的想去長生宮?很好,很好,那你們就跟我進去…只希望你們莫要后悔才好。”
從山峰北面的一個巖洞進去,竟然有許多條的小道,這些小道就像是被巨大蚯蚓爬過一般,縱橫交錯,錯綜復雜。
沿著一條小道不斷向下,其中又遇到許多條岔道。
老人冷冷地道:“你們不要小看這些岔道,這岔道共有三百八十四條,暗合爻卦之數,其中只有一條通往下方長生宮,其它三百八十三條全是機關重重的絕路,一旦走錯,就只有等神仙來救你。”
唐小峰幾乎是貼在老人身后,笑容滿面:“別說只有三百多條,就算有三萬多條,也沒有什么好怕的,一切都有祖師爺呢。”
老人哼了一聲。
顏紫綃和廉錦楓跟在后頭,心里倒是都有些忐忑。
他們走了許久,要是按地平線算,只怕都已到了大海深處。
直至來到一個空空曠曠的地下洞穴,唐小峰仔細看去,見前方是一個大坑,底部離這里足有數十丈之遙,若是不用御劍,摔下去只怕是不可能活得下來。
然而老人卻直接往下跳去。
唐小峰二話不說,跟著他一起跳。
二女大吃一驚,一同看去,見唐小峰居然不用劍氣護身,而是與老人一同筆直地往下摔。過了好一會兒,這一老一少兩個人都落到了底部。
她們看到唐小峰抬起頭來,向她們使勁招手。
顏紫綃問:“下去?”
她雖有劍氣,但失了飛劍,沒有飛劍,自然無法御劍飛行。
廉錦楓輕輕地“嗯”了一聲。
雖然如此,但這樣的高度,兩人終究是有些害怕,于是手牽著手一同往下跳。下落的速度先是越來越快,沒過多久,卻又有一陣微風吹來,減緩了她們的墜勢,讓她們向是漂浮一般,有一種愜意的感覺。
很快,她們就像羽毛一樣落在唐小峰身邊,她們抬起頭來,一同朝上方看去,都想不明白這么高的位置,她們為什么沒有被摔死。
竺乾老人道:“此處到處都是無涯之氣,又布有禁制,就這樣跳下來,不會有事,但要是妄想用劍遁或是仙術飛行,禁制立時便會發行,將那人撕成碎片。”
“原來這里是不能用劍遁的啊,”唐小峰拍著心口,驚魂未定的樣子,“還好,還好,剛才掉下來時,我嚇得要死,差點就要用飛劍飛下來。”
說是這么說,但他臉上嘻嘻笑的,一點也不像是在后怕。
老人哼了一聲。
底部有個石洞,他們鉆入石洞,繼續往前走去,一路上,到處都是陷阱禁制,二女越看越是心驚,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有老人帶路,她們像貓一樣有九條命恐怕也不夠死。
唐小峰卻不管那么多,他緊緊跟著老人,老人怎么走,他也就怎么走,老人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
到后來,幾人都有些餓了,他們喝了些水,吃了些干糧,這才繼續上路。
他們來到一個暗室,壁面上畫著許多花,隨著轟的一聲響,身后通道突然閉攏。“好像…有點香…”顏紫綃喃喃地說了一句,緊接著便是嬌軀一軟,倒了下去。
“是有點…香…”唐小峰咕咚一聲,竟然也栽了下去,倒在顏紫綃身上。
廉錦楓心中一驚…由于太過緊張,她不知不覺地,早已發動內息,屏住呼吸,故而沒有聞到香氣。一種淡淡紫氣從石縫間溢出,充盈著整個密室。她看到老人站在紫氣間,陰森地笑著,還沒等她做出更多反應,一張符紙已將老人袖中飛出,貼在她的身上,一下子就讓她無法動彈。
廉錦楓徒自焦急,卻是毫無辦法。
老人在一塊石磚上按了一按,紫氣立時便被暗藏的機關抽離。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唐小峰,冷笑道:“看你還能弄出什么花樣?”
唐小峰再怎樣聰明,對這里的機關陷阱,終究是并不了解。老人在踏入這個暗室前,就已經用道家的內景之術屏住了呼吸,等著唐小峰自己吸入毒氣。
石壁上有一座燈臺,老人將燈臺扭了一下,一道暗門自行打開,門內是一個滿是光明的大殿。老人看著廉錦楓,怪笑道:“這里面就是長生宮,老夫這就進去,至于你們,就在這里慢慢的等死。”
廉錦楓急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老人嘿然道,“此處是進入長生宮的最后一個陷阱,我進去后,馬上就用機關將此室封死,到時候,就算這小子跟顏丫頭醒過來,你們在這里沒吃沒喝,用不了幾天,想不死都不成。”
他得意洋洋的,就欲往殿內走去。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竄到他的身后,他立時僵在那里:“小子…你沒有吸入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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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錦楓也是又驚又喜:“唐公子,你沒有昏迷。”
唐小峰嘻嘻笑道:“這樣的小花樣,怎么可能騙得住我?”
廉錦楓這才想起,唐小峰是跟自己學過內息閉氣之術的,只是竺乾老人并不知道這點。
老人冷冷地道:“剛才的九殘迷香粉,只要吸入一點點就會馬上昏迷,在進入此室前,你難道就知道這里有迷香?”
唐小峰笑道:“我當然不知道,只不過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你以為你悄悄屏住呼吸,不會被我知道,但我卻連你的呼吸和心跳也一直在監聽,在你進入這里時,心跳突然加快了些,那時我就知道,你又要搞名堂。”
老人氣餒地道:“你這小子,倒真是人小鬼大得緊。”
唐小峰用飛劍將老人逼退,自己往殿內看去,見里面金碧輝煌、寶帳婆娑,興奮地道:“原來這里面就是長生宮。”
老人一臉憤怒,卻是無可奈何。
唐小峰掠過來,將貼在廉錦楓身上的縛神符取了下來,廉錦楓終于能夠動彈。緊接著,他又將顏紫綃抱起,淡淡地看向老人。
老人哼了一聲:“這九殘迷香粉只會讓人昏迷,對性命無礙,過一兩個時辰,她自然就會醒來。”
唐小峰抱著顏紫綃,得意洋洋地往殿內走去,老人垂頭喪氣地跟在他的身后,廉錦楓則緊隨著老人。
方一踏出秘室,兩道柵欄突然落下,唐小峰心中一驚,急退時就已來不及了,而在他身后,更是傳來廉錦楓的驚呼聲。
他轉過身來,發現老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短劍,短劍指著廉錦楓的后心,而他則縮在少女身后探出頭來,朝唐小峰冷笑。
唐小峰又驚又怒,落下來的兩道柵欄一前一后,剛好將他堵在中央。他突然出手,想用飛劍穿過柵欄,刺向那死老頭,卻聽“鏘”的一聲脆響,飛劍竟然穿不過去。
“你不用白費力氣,”老人嘲弄地道,“這柵欄是以萬載玄鐵和萬載冰晶所制,就算是飛劍也別想毀壞。”
唐小峰苦笑道:“原來這個,才是最后的陷阱。”
老人取出一張縛神符貼在廉錦楓后心,再次將她制住。他來到石壁旁,將那盞燈臺又轉了一下,旁邊又打開了一道暗門,而這暗門,同樣是通往唐小峰身后的大殿。
老人冷冷地道:“燈臺轉一下,出現的只是陷阱,再轉一下,出現的才是進入長生宮的秘門。我剛才故意往這陷阱里走,只不過是在裝給你看,就算你不攔,我自己也會停下來。”
唐小峰無奈地道:“這樣啊,但你又怎么知道我剛才是在裝昏?”“我不知道,”老人嘲笑地道,“我只知道,你這小子狡猾得緊,單靠迷香就想將你騙住,實在是不太可能。”
唐小峰只好繼續苦笑…他確實是大意了,這一路過來,不管死老頭玩多少花樣,他都能輕易看破,眼看著長生宮就在眼前,心里自然不免開心得緊。卻沒想到行程百里半九十,在這最后一刻,自己竟然會被這死老頭騙住。
當然,這也是因為死老頭剛才的無奈和氣餒裝得實在太像,讓他真的以為老人已經黔驢技窮,再沒有別的手段,卻沒想到老人用的竟是計中之計。
“祖師爺,你贏了,你果然是老而不朽,萬壽無疆,聰明絕頂,智勇雙全,”唐小峰抱在顏紫綃,在牢內大唱贊歌,又可憐兮兮地問,“祖師爺,您想把我們怎么樣?”
“別以為說好話,裝可憐,老夫就會放了你,”老人哼了一聲,“顏丫頭死了雖然可惜,不過她既然跟你一起被關在里頭,也就只好讓她陪你一塊死了。至于廉丫頭…”
竺乾老人扭頭看著廉錦楓,發出淫穢的笑聲。
廉錦楓被他看得渾身惡寒,就好像身上的衣裳已被他一件件剝下了一般。唐小峰睜大眼睛:“死老頭…不,祖師爺,你想做什么?”
老人冷笑道:“還記得我教過你的采補之術么?這兩個丫頭都是天仙轉世,只要盜走她們的真陰,就能夠得到她們的先天靈氣。”
唐小峰叫道:“死老頭,你害不害臊?錦楓小得都可以做你的曾曾曾孫女了,你竟然想要欺負她?”
老人淡淡地道:“姚沖毀了我的功力,若不如此,我又怎能重修功法,回復以前的一身本事?”
唐小峰搖頭道:“老頭你到底行不行啊?你都兩三百歲的人了,就算把錦楓脫得光光的,你硬得起來么?就算硬得起來,錦楓青春貌美,以你這殘破得一塌糊涂的老身體,只怕動個幾下就精盡人亡,到那時,不要說采陰補陽,恐怕連老命都沒了。”
老人怒道:“你剛才還說我老而不朽…”
“老而不朽是烏龜,你都變烏龜了,那還不縮?”唐小峰哂道,“死老頭,我可是在替你著想,色字頭上一把刀,你要愛惜身體啊。”
廉錦楓聽著他們這么露骨的話,早已臊得滿臉通紅,偏偏又被縛神咒制住,動都無法動一樣。
老人冷笑道:“好,我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他淫笑著一步一步向廉錦楓走去,少女定在那里心中焦急,心中想著,與其讓自己的身子被這老賊糟踏,那還不如咬舌自盡算了。
只是,還沒等她下定決心,老人卻是雙軟一軟,倒在地上直踹著氣。
唐小峰在牢內嘿嘿然:“死老頭,我就說你不行?你看你看,這還沒開始呢,就癱成這樣,唉,人要有自知之明,都老成這個樣子了,還不知自重,你看你看,遭報應了?”
老人怒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其實也沒做什么,你忘了么?半個時辰前,你不是喝了水袋里的水么?我只是在里面下了點藥,這藥也不是我的,是我向那幾個海盜要來的,叫什么雞鳴五更消魂散,它也比不上你說的什么九殘迷香粉,只不過吃了后,半個時辰內不服解藥就會全身無力,昏睡過去罷了。”
“那水袋里的水,這兩個丫頭也喝了…”
“但她們還吃了我帶過來的三花糕,解藥就在里面,”唐小峰眨著眼睛,“那三花糕我不是也遞給你了么?只可惜你自己不吃,所以說,不聽少年言,吃虧在眼前。”
老人又驚又怒,卻又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
“雞鳴五更消魂散只不過是最普通的迷藥,”老人忍著昏沉沉的感覺,冷笑道,“就算我現在被你迷倒,睡上幾個時辰,藥力散去后還是會醒來。你和顏丫頭被光在牢里無法出來,廉丫頭被縛神咒定住,符咒不取下,她一輩子動不了,等我醒來,你們還不是、還不是得任我宰割…”
老人終于堅持不住,癱倒在地,昏睡過去。
唐小峰的笑容僵在那里…然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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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迫切地。)
廉錦楓顫聲道:“唐公子…”
唐小峰苦笑道:“這死老頭說得倒也沒錯,他終究是會醒過來的,等他醒來,我們還是拿他沒辦法。”
他給這死老頭下藥,只不過是為了預防萬一,哪里想得到真的會弄到這種局面?早知道剛才就應該一劍捅死他。
“那,那現在該怎么辦?”廉錦楓想到一旦老人醒過來,自己還是得受他欺辱,心里一片焦急。
唐小峰卻將懷中少女放到地上,開始研究面前的柵欄。柵欄間鑲著萬載冰晶,這些冰晶就跟后世的鋼化玻璃一樣,雖然看著透明,卻根本無法損毀。
只是,他又想到,既然自己與廉錦楓能夠隔著柵欄交談,那這上面必定有氣孔,否則的話,外面的聲音又如何能夠傳進來?
找了一會,他果然找到了幾個孔眼,只是這些孔眼實在細小,他的飛劍根本無法穿過去,能穿過去的,恐怕只有頭發。
頭發…
他若有所思地轉過身,從顏紫綃腦袋上摘下一根長發,試著將紅華劍氣與神識注入其中,然后把它當飛劍使。
只可惜頭發終究不是飛劍,沿著細小孔眼飛出去后,一下子就飄落在地。
唐小峰心想:“用老頭子教我的‘蝶戀花’,像對付石中天時一樣,將紫綃姐體內的先天靈氣吸收到我的體內,再用紫華劍氣控制頭發,說不定能讓頭發飛過去,將貼在錦楓身上的符紙摘下。”
只是,要使用“蝶戀花”,就要讓顏紫綃醒過來,心甘情愿地被他親吻。
他對顏紫綃又搖又叫,又摸臉又摸胸…咳咳,少女就是沒有醒過來。
唐小峰心想:“聽說童子尿可以解迷香,我要不要在她臉上尿一泡?”
當然,這也只是想想罷了,看顏紫綃睡得又香又甜,這九殘迷香粉的效果,只怕要遠遠勝于他騙老人喝下的雞鳴五更消魂散,恐怕等那死老頭醒來,這丫頭都還在睡著。
廉錦楓亦是聰慧之人,猜到唐小峰要做什么,定在那里道:“唐公子,奴家以前也曾看過一些醫書,奴家想來,不管是何種迷香,說到底,也不過是透過呼吸,讓可以致人迷醉的藥物侵入他人肺腑和血液,而藥力發散的快慢,則與血液流轉的速度有關,公子何不先助顏姐姐推血過宮,加速她體內的血液循環,以助她早些醒來?”
“應該從什么地方開始推?”
廉錦楓道:“《黃帝內經》有言,心出于中沖,流于勞宮,注于大陵,行于間使…手中指之端為中沖,掌內間為勞宮,肘兩骨之間為大陵…”
唐小峰按著廉錦楓的指點,一邊推拿,一邊想著:“像這樣子從手到肘、從腳到胸地亂摸一氣,真的有用?”
想是這么想,但除了這樣做,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再說,就算最后沒有效果,反正他把顏紫綃的腿也摸了,胸也摸了,怎么也算是占足便宜,不摸白不摸。
幾個循環后,顏紫綃居然真的幽幽地醒了過來。唐小峰大喜:“錦楓,還是你聰明,果然有用。”
廉錦楓聽他夸獎,身子雖然不能動,星辰般的眼眸里卻還是微露喜悅。
看過《黃帝內經》的人數不勝數,背得下來的卻是不多,而她居然能夠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也算是相當難得,真不愧是水仙花花神轉世。
顏紫綃醒過來后,只覺全身發酸,更奇怪的是,緊靠心房的左乳不知怎的,又熱又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嘻笑著將她扶起,少女看看他,又看看定在外頭一動不動的廉錦楓,和倒在地上的竺乾老人,趕緊問發生了什么事。唐小峰把情況告訴她后,少女自然是心甘情愿地獻上香吻。
將少女體內的先天靈氣“采”了過來,又從她腦袋上拔下一根頭發,唐小峰再次將升級了的劍氣和自身神識注入發絲。
發絲從孔眼穿過,飛向廉錦楓,將貼在她身上的繞了幾繞。
“成了。”唐小峰興奮地叫道。
發絲一拉,符紙脫落在地。
廉錦楓問:“現在又該怎么做?”
“你試試看,將那個燈臺轉幾下。”
廉錦楓行了過去,扭動壁上的那盞燈臺,柵欄竟然真的就升了起來。
唐小峰和顏紫綃大喜過望,兩人趕緊掠了出去。唐小峰更不客氣,出來后,先把倒在地上的死老頭扔過去,柵欄再次下落,將死老頭關在了里頭。
這樣做雖然有些“欺師滅祖”,但廉錦楓恨老人想要自己,顏紫綃更是想著,如果那時不是小峰看破祖師爺的奸計,自己只怕也要受其污辱,心里對這位祖師爺已是萬分鄙夷,自然也就沒有阻止唐小峰。
“先不管他,讓他在這里自生自滅。”唐小峰嘿笑幾聲,帶著二女,扔下老人,從旁邊的秘門進入長生宮內…
進入長生宮后,只見夜明珠鑲在各角,又有千年不滅的龍須燭在多處點燃。
到處都是書架,還有許多玉梯在高高的書架間架著,讓唐小峰感覺自己像是到了古時候的圖書館。
廉錦楓將書架上的書籍翻看過去,見都先秦時的百家典籍,有許多現在都已失傳。她道:“這必是魏伯陽魏仙人飛升前收集來的。”
這長生宮雖是上古仙人所建,數千年來,卻也被其他人住過,而這些典籍大多都是先秦諸子所著,而漢朝的典籍則是一本也找不到,廉錦楓猜測它們乃東漢仙人魏伯陽所收集,自然是有道理的。
大殿內還有一條通道,三人一同往里頭走去。唐小峰見顏紫綃動作遲緩,腿兒發軟,知道她體內迷香方散,又被自己采了先天真氣,自是渾身無力,于是笑道:“紫綃姐,我背你。”
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將她背在背上。
顏紫綃見小峰如此體貼,心里喜滋滋的。
通道內頭,有許多元室,他們來到第一間,見中央處有一藥爐,爐下生著紫火,爐上香氣縈繞。唐小峰乍舌道:“那死老頭在鬼斧山被關了十多年,這十多年里,這里應該是再沒有人進來,這火卻是始終不滅,也不知道它到底燒了多久。”
廉錦楓笑道:“能夠找到這長生宮的不是仙人,也必是奇人異士,這里既是仙人所居,一切自然不足為奇。”
旁邊還有許多玉盒,盒內盛著許多丹藥,各式各樣的都有,俱是香氣撲鼻。
其中一個盒子上用行草寫著“固本小還丹”,廉錦楓推測道:“先秦時流行的本是篆文,像這幾個字的寫法,只有在東晉后才會出現,住在此室的,多半是晉朝之后的修仙之人。”
“固本小還丹,這名字聽起來,應該不是什么毒藥。”唐小峰用左手托著背上少女的香臀,右手捏起一顆放下口中,只覺入口生津,一下子就化入咽喉。唐小峰喜道:“紫綃姐,錦楓,你們也吃一顆。”\');
二女聽他吩咐,都服了一顆,一服下去,便見體內疲態一掃而光,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尤其是顏紫綃,體內先天靈氣自行補上,只覺渾身舒適,妙不可言。
廉錦楓看到旁邊放著四本道書,其中一本封面上寫著《紫度炎光經》,內中教的是如何將天精煉作天火,另外三本,則分別是《仙藥卷》、《黃白卷》、《辨問卷》,翻到第一頁,都還寫著“抱樸子”三個蠅頭小草。
少女微笑道:“奴家知道是哪位仙人,曾在此室住過了。”
唐小峰亦笑道:“莫非是東晉仙人葛洪?”
“原來公子也早已猜到了。”
“看到‘抱樸子’三個字,要是還猜不到是葛洪,那也算是白讀書了,”唐小峰道,“葛洪雖然傳下了《抱樸子》內外二篇,但內篇最重要的三卷卻早已失佚,導致后來,除了他的孫子葛玄外,再無人能夠憑著這內外二篇練出仙藥靈丹,這三本書,大概就是那失傳了的內篇三卷。”
廉錦楓取出手絹,將小還丹包了幾粒,藏在袖中。然后,唐小峰與她一同往下一個元室走去。
“小峰,”顏紫綃低聲道,“放我下來,我已好得多了。”唐小峰嘿笑道:“你雖然好多了,但我卻喜歡背著你,你就讓我繼續背好了。”顏紫綃臉兒微紅,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有幾個元室是空的,再往內走,然后又看到一個元室內擺著許多盒子。唐、廉二人進入室內,廉錦楓打開一個盒子,見里面放著一個鐵丸,她又打開幾個,里面也全都是鐵丸,于是心中疑惑,不知道這些鐵丸是作什么用的,扭頭看去,卻看到唐小峰和顏紫綃俱是又驚又喜。
顏紫綃從唐小峰背上滑了下來,取出一個鐵丸,將紅華劍氣注入其中,再隨手一抖。一支晶瑩剔透、寶光四射的利劍立時出現在她的手中,她喜不自勝:“果然是劍丸。”
按她顏家傳下來的一些記載,古時代的劍俠往往喜歡將飛劍制成劍丸,好隨身攜帶,而能夠制作成劍丸的飛劍往往都是精品,隨手隨放,質地遠勝于尋常仙劍。
唐小峰也連取了幾粒劍丸,全都抖開,見無一不勝過他身上這支,心里也是一陣興奮。對于劍俠來說,煉成劍術固然重要,但空有劍術,沒有上好飛劍,卻也像是明明有一身廚藝卻沒有上好材料的廚子,怎么也無法做出好菜來。
其中一盒里,放的卻是金色劍丸,唐小峰將它抖開,立時見,寶光沖霄,晃得三人眼花,那森森寒氣在室內卷動開來,讓人有種殺意凜然的感覺。唐小峰仔細看去,見劍身上用古篆刻著“湛盧”二字。
“原來這就是歐冶子所鑄的湛盧劍,”廉錦楓嘆道,“古籍有云,歐冶子挾其精術,取五金之英,太陽之精,雨師灑掃,雷公擊劈,蛟龍捧爐,天帝裝炭,蓋三年而成此劍。劍成后精光貫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號。湛盧劍在春秋時便已失落,想不到,卻是被人藏在這里。”
唐小峰搖頭道:“湛盧劍雖然號稱天下第一劍,終究只是凡人所鑄,未必就有傳說中的那么厲害。”
說是這么說,卻分明是愛不釋手。
顏紫綃見他喜歡,自然也不會去跟他爭,又繼續看去,又看到一個盒子里,放著一粒雙色劍丸,這粒劍丸半紅半藍,艷麗好看。她將雙色劍丸取在手中,抖開后,竟是紅藍雙劍,紅劍上刻著“云光”,藍劍上刻著“月流”,更奇妙的時,這兩支劍方一抖開,其瑩瑩光芒便將唐小峰手中的湛盧劍壓了下去。
唐小峰看著手中的湛盧劍,大失所望,所謂劍比劍,氣死人,顏紫綃手中的云光月流劍,雖然他以前聽都沒有聽過,但顯然才是真正的仙人所用,單單憑著劍光,便已勝過他手中的“天下第一劍”不知多少個檔次。
顏紫綃見他一臉失望,于是便將手中的紅劍遞給他:“你用一支,我用一支。”
唐小峰笑道:“雖然是兩支飛劍,合起來后,卻是一個劍丸,大概是雌雄雙劍,每人用一支,反而不能發揮它們的威力。再說,這兩支劍這么漂亮,連名字聽起來,也像是女孩子所用,我要帶著它們,只怕別人會說我娘娘腔,還是紫綃姐你一個人用得好,這么漂亮的劍,也只有像紫綃姐這么漂亮的人才配得上。”
明知道這家伙只不過是油嘴滑舌,顏紫綃還是喜孜孜地瞅了他一眼。
雖然如此,唐小峰還是將室里又翻了一遍,只是再沒有找到能與云光月流雙劍相比的,就連能夠與他手中這柄“湛盧”相比的,也沒有了。
三人又繼續往下走,來到下一個元室門口,朝內看去,卻看到室內有一玉榻,榻上竟斜臥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臉兒似笑非笑,眼波靈光涌動。
三人沒有想到這里竟然有人,都嚇了一跳,顏紫綃更是氣道:“喂,你這人到底知不知羞,竟連衣服也不穿?”
然而這女子卻不回應,只是臥在那里,動也不動。
三人靜了許久,廉錦楓才低聲道:“這人,只怕已經死了。”
他們進入元室,這女子果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她實在是美得出奇,肌膚如雪,腰肢細長,乳峰纖挺,雙豆嫣紅,單就相貌而言,雖然略遜廉錦楓一籌,卻要勝過顏紫綃許多,若以雪膚而論,她更是完美無瑕,細膩得簡直就像是出生未久的嬰兒。
唐小峰心想:“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肌膚,她應該是修了某種奇妙功法。”
顏紫綃和廉錦楓自然不會像他一樣,只盯著床上的裸女看個不停,而是將視線掃向一旁。只是不一會兒,兩人俱都滿面通紅,顏紫綃羞道:“我們、我們還是去下一室,這里、這里盡是沒正經的東西…”
唐小峰見她們神情變得如此奇怪,不由也好奇起來,往周圍看去,這才注意到,周圍竟掛著許多畫,畫的盡是男歡女愛的淫穢之圖,各種姿勢應有盡有,而且俱都畫得惟妙惟肖。更古怪的是,畫中的男子換了好幾個,而女子卻全都是床上的這個女人。
唐小峰笑道:“你們仔細看這些畫。”
顏紫綃呸了一聲:“這些沒正經的畫兒,誰去看它。”
廉錦楓亦是俏臉暈紅:“她莫非是青女子,這些男子都是她的客人不曾?只是就算這樣,把與自己歡愛過的男子全都畫下,這女人也、也實在就無恥的緊。”
“我不是叫你們看這個,”唐小峰說,“我是叫你們看畫上這些男人的衣服。”
二女疑惑看去,這才注意到,畫上這些男人雖然大多,但脫落在地存車處或是半掩身體的衣衫,樣式卻是各不相同,看上去,竟不是來自同一個朝代。
“這女人,莫非活了數百甚至上千年?”
廉錦楓道:“看這副,這男子戴的是扁帽,穿的是套子衫,這至少是商周以前的穿著。而這一位,覆冕板,系帶勾,多半是先秦時的諸候或是卿大夫。這邊這個,戴的是遠游三梁冠,穿的是銀帶缺羽衫,這樣的裝束,只在五胡亂華后才開始流行。”
唐小峰看到玉柜上有幾副書卷,便將其中一卷攤了開來,見上面用漂亮的字體寫著:“河上姹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埃塵;將欲制之,黃芽為根,三五相交,雌雄相結;男生而伏,女偃其軀,秉乎胞胎,受之初…”
底下又寫著一行小篆:“彭師道法,采女謹記。”
再往下翻,則是各種陰陽雙修,采補交合的房中術,連竺乾老人教給他的“蝶戀花”也在其中。
唐小峰收攏書卷,笑道:“原來她就是采女,按古籍記載,彭祖以房中術采陰補陽,活了八百多歲,后又將其術法傳給采女,采女以此術駐容養顏,延年益壽,直至她兩百多歲時,有人看到她,都還跟十五六歲一樣。按這些畫來看,她是活到五胡亂華后才死去的,從西周到東晉,至少也活了近千年,看來這種雙修術法,確實有奇妙的地方。”
廉錦楓咬著嘴唇:“雖然這樣,但她畢竟不曾像魏伯陽、葛洪、葛玄那般飛升而去,可見此術雖然有用,但還是比不得真正的仙家妙法,況且,損人以利己,終究是有損天道。”
唐小峰笑了笑,知道二女面薄,再討論下去,只怕她們都會找個地洞往下鉆,于是將手中書卷隨手一扔,帶頭走了出去。
二女緊跟著他的身后,直至來到外頭,眼中再看不到那些淫圖穢畫,才放下心來。
三人繼續往內走去,其中過道縱橫交錯,宛若圍棋棋盤上的線一般,有些元室住過人,大多數卻是空的。
在一些住過人的元室里,他們找到了記載著紫歌劍術的《紫歌劍譜》,找到了石中天所學的《幽冥劍譜》,還有煉丹、制符、陰陽、五行等諸多道家典籍,甚至還有佛門高人在此住過,留下了幾樣佛門法寶。
“難怪人人都想要找這地方,原來有這么多仙人曾在此間住過,又將典籍與法寶留下,贈予后來之人。”
“但這長生宮據說是上古仙人所建,既稱‘上古’,至少也該是虞舜以前,但我們找到的,卻都是商周后修仙之人留下來的東西,看來水分還是很大。”
廉錦楓道:“夏商之前,常人所用的文字只是初具雛形,都是甲骨文字,自然不會有什么‘典籍’,而上古仙人所用的據說是古篆,所謂古篆,乃是蝌蚪文字,就算傳了下來,現在只怕也沒人能夠看懂。”
唐小峰笑道:“好像也有道理。”
顏紫綃心想:“這一路過來,他們兩人又是抱樸子又是采女,還講了許多典故,大多卻是我聽都不曾聽過的。”
心里涌起受挫與自卑的感覺。
走到通道盡頭,卻還有一個秘門通往下方,他們擔心再有機關陷阱,一路小心謹慎,好在并沒有什么意外發生。
穿過斜斜向下的玉制階梯,他們眼前突然一亮,這里竟是一個奇妙的地底花園,上空云氣繚繞,地上桃李繽紛,還有巧峰清泉,閣幽所,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園。
三人四處亂逛,又驚又喜,顏紫綃低聲道:“這么好的地方,真讓人不想離開。”
唐小峰笑道:“那我們就在這里住下來好了,我們不是還要繼續練劍么?剛好就在這里隱居,也沒有人找得到我們。錦楓,你要不要學劍?我可以教你。”
廉錦楓道:“奴家也學不來打打殺殺的本事,只是想著,若是能夠早一點尋到此處,葛仙人留下的那些仙藥里,定有些能夠治好家母所患之癥。奴家想,若是能夠習得葛仙人傳下的那內篇三卷,日后煉丹制藥,或許能夠救下更多的人,讓世間子女能夠不再像奴家這般淪為孤兒,也是好的。”
唐小峰牽住她的手:“錦楓,還是你有同情心,人又好,心又好。”
他只是找個借口去牽少女嬌嫩滑美的小手,顏紫綃卻抿著嘴兒,在一旁悶悶不樂地想:“她人也好,心也好,我卻只會些打打殺殺的本事,我就真的比不上她么?”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要將自己去跟廉錦楓比。
唐小峰想起一事,冷笑道:“這里還有許多地方可以探索,但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那死老頭也差不多要醒來了。”
顏紫綃低聲問:“小峰,你要拿祖師爺怎么樣?”
唐小峰靜默片刻,然后笑道:“不管怎么說,他也是祖師爺嘛。只是把他留在這里,誰知道他還會做出什么壞事來?等下我就逼他立下毒誓,讓他絕不把長生宮的所在告訴別人,也不再回到這里,然后,我把他送出去,找一個常有漁民經過的孤島,讓他自生自滅就是。”
顏紫綃松了口氣,微笑道:“這樣就好。”
廉錦楓卻輕輕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么。
三人一同往上層走去,經過其中一個元室時,廉錦楓突然拉住顏紫綃:“顏姐姐,你看這間。”
顏紫綃朝里頭看去,見里面不但有紡車,還有許多上好布料,這些布料雖不知放了多久,看上去卻依舊光鮮。
廉錦楓喜道:“以前住在這里的,必是鮫族的修仙之人,這些都是上好的鮫紗與云光繡。顏姐姐,小妹幼時也學過一些裁剪,我們不如在這里找些布料,小妹幫姐姐做些好看的衣裳。”
顏紫綃想要說話,廉錦楓卻已二話不說,硬將她拉了進去。唐小峰笑道:“反正也沒什么重要事,你們不如就等在這里,我把祖師爺送走后,再來找你們。”
顏紫綃張口結舌,想要跟去,廉錦楓卻開始解她衣裳。她嚇了一跳:“錦楓,你要做什么?”
廉錦楓含著笑道:“既是做衣裳,小妹自然要知道姐姐腰粗腰細,胸大胸小,脫了衣裳,這才好量。”
顏紫綃還沒怎么反應過來,外衣就已被廉錦楓解得零亂,連內里的胸兜都露了出來,哪里還敢這樣子去追唐小峰?
唐小峰來到外頭,而竺乾老人早已醒了過來。
老人怒瞪著他,卻也不再多言。唐小峰笑嘻嘻地轉動壁上燈臺,將老人放了出來,就這樣抓著他,御著劍氣,沿進入長生宮的道路往上飛。
他早已將路過的岔道與陷阱全都記得一絲不漏,只一會兒,便將老人帶到了海岸邊。
“祖師爺,”唐小峰微笑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么?”
“遇到你這臭小子,算我倒霉,”老人冰冷冷地道,“只不過你也不要太過得意,太聰明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像你這般小小年紀就如此鬼計多端,總有一天,你的下場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唐小峰打了個呵欠:“過獎過獎,其實我也并非聰明,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湛盧劍突然劃出光華,直接將老人的腦袋削了下來,然后全都扔入海中。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把這老頭放走,要是讓他把長生宮的位置透露出去,只會給自己惹上更多麻煩,但要不放他走,一直把他帶著,這老頭陰險狡詐,顏紫綃和廉錦楓又太過善良,早晚會被他算計到。
殺了老人后,唐小峰回到長生宮內,找到二女。
顏紫綃問:“小峰,祖師爺他…”
“我讓他發完誓后,已經把他送出去了,”唐小峰微笑,“雖然他的毒誓未必信得過,但他畢竟是祖師爺嘛,我們總不能去做殺師滅祖的事,對不對?”
顏紫綃“嗯”了一聲…不管怎么說,老人總是曾將她的先祖收作徒弟,又將紫歌劍法傳給他們顏家。雖然知道這樣子做是放虎歸山,但她絕不愿做那般大逆不道的事。
廉錦楓卻低頭擺弄著手中的鮫紗和云光繡,對唐小峰的“善后”問也不問。
當下,三人便一同在這長生宮里住下,顏紫綃與唐小峰一同研習在那些石室中找到的各種劍譜,廉錦楓則自行學習東晉仙人葛洪留下的《紫度炎光經》和《仙藥》、《黃白》、《辨問》三卷。廉錦楓本就是花神轉世,聰慧過人,雖然在父親遭劫后淪為孤女,但以前畢竟也是一位官家小姐,讀經看典,見識不凡,很快就掌握了煉丹制藥的本事。
這樣的日子,與唐、顏兩人在東口山時頗為相似,只不過多了一個廉錦楓,而廉錦楓針線女紅、洗衣作飯等各個方面,卻又遠遠強于顏紫綃,讓他們兩人再也不用過那種有一餐沒一餐,餐風飲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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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唐小峰與顏紫綃一同練完劍法。
顏紫綃練得香汗淋漓,自己到地底花園右側的清池里洗澡去了。
唐小峰往廉錦楓選居的閣走去,他雖然也練了好幾個時辰,但用的是體內的陰幽戾氣,這股戾氣原本是石中天從鬼界召出,卻莫名其妙地被他吸收,現在已經完全為他所用。
陰幽戾氣跟紫歌劍氣完全不同,用起來陰氣森森,練完后別說出汗,若不好好休息,讓身體回暖,整個人只怕都要大病一場。
來到花園左側閣,廉錦楓正跪坐在金爐前一動不動,金爐騰起梟梟香氣,爐下紫火繚繞。
唐小峰知道她正在默念《紫度炎光經》,守護爐火,練制丹藥,一旦受到打擾就會前功盡棄,也就沒有與她說話,只是側臥一旁,斜斜地欣賞著她。
少女穿的是她自己以鮫紗縫制的翠綠色和風伴月束胸裙,又罩了一件對襟半臂,頭上挽著飛仙髻,兩束秀發從肩頭搭下,恰巧落在悄然鼓脹的酥胸前。
爐火讓唐小峰的身子漸漸暖和起來,沒過多久,少女也睜開了眼睛,見唐小峰臥在那里盯著她看,也不再臉紅(這兩個月來,她已經習慣了),她將金爐打開,幾顆金色靈丹飄了起來,剔透如珠,香氣四溢。
她將靈丹遞了一顆給唐小峰,唐小峰也不客氣,接過來直接咽下,體內寒氣立時一掃而光,整個人也如沐春風一般,暢快得很。
唐小峰笑道:“幸好有你在這里,我和紫綃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將紫歌劍氣煉到紫華境界,我本以為,至少還要再練三五年。”
少女搖頭道:“葛仙人原本就留下了許多小還丹與培元丹,只有這幾日的,才是奴家自己煉成。”
小還丹可以快速恢復消耗掉的劍氣與精力,培元丹更是可以幫人強魂健魄,就是靠著這兩種丹藥,再加上唐小峰和顏紫綃這兩個月來的不斷修煉,才使得他們能夠快速地將自己體內的劍氣提升到新的境界。
與此時,唐小峰也成功地將吸收來的陰幽戾氣在體內煉化,與他自身劍氣彼此融合,互為依托。
而小還丹與培元丹,在葛洪留下的《仙藥卷》里卻只不過是最初級的靈丹,由此看來,有關葛洪與葛玄煉成仙藥,服丹飛升的傳說應該不假,畢竟,連最初級的靈丹都有這種神奇效果,那真正高級的仙藥,能夠讓人飛解成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廉錦楓遺憾地道:“可惜長生宮內,只能找齊煉制小還丹與培元丹的普通靈草,而一些上乘靈丹所需要的材料,卻是難以找到。”
“那些就等以后慢慢找好了,”唐小峰看著少女,問,“我和紫綃準備去一趟黑齒國,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少女疑惑地問:“為何要去黑齒國?”
唐小峰笑道:“也不為什么,只是這地方雖好,但也就是剛開始住下時讓人新鮮,時間長了,不管是紫綃姐還是我,都想到外頭走一走。上一次,我們倆人也是在東口山將黃華劍氣修煉到紅華劍氣后,不想再練,才跑到君子國去,一不小心惹出事來。這幾天,紫綃姐已將劍氣修到紫華境界,哪里還坐得住?只恨不得再跑出一個石中天來,讓她大試身手。”
“這樣啊,”廉錦楓掩嘴笑道,“但這樣的話,豈不是更不應該出去,免得惹出事來?”
唐小峰眨著眼睛:“但要不惹事的話,我們學劍做什么?就好像你煉丹一樣,要是辛辛苦苦煉出一堆仙丹,卻沒人吃,那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學煉丹?”
少女心想,這是什么道理?
只不過雖然覺得唐小峰說得好沒道理,但看他樣子,估計也是實在太閑,想阻止他們到外頭逛一逛,恐怕是不太可能。廉錦楓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去智佳國?”
“為什么要去智佳國?”
“智佳國與黑齒國本就相鄰,雖然黑齒國更大一些,但明日恰恰是智佳國的元霄節,”廉錦楓道,“東海諸國過節的習俗與天朝相差無幾,但智佳國卻因正月太冷,過節無趣,所以將六月初一改作元旦,將六月十五改作元霄,明日,恰恰便是智佳國的元霄佳節,燈會是少不了的。”
唐小峰心想,我只記得自己在這里差不多過了兩個月,你卻連日子都記得,這還真是夠細心的。
沒過幾下,梳洗完的顏紫綃也來到這里,聽說明日有燈會可看,更是興高采烈。
當晚,廉錦楓又多煉制了些小還丹,第二日一大早,便與唐小峰和顏紫綃一同離開長生宮,顏紫綃用飛劍將她載上,三個人化作兩道紫色劍光,一同往智佳國飛去。
到了智佳國后,由于天還未黑,燈會還早,唐小峰與二女在智佳國內閑逛。
顏紫綃見這里的建筑無不構造精奇,巧奪天工,又看到街上雖然熱鬧,但遇到的不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就是奔來跑去的幼童,年輕人根本看不到幾個。
她心中好奇,問廉錦楓是怎么回事。
廉錦楓道:“姐姐可聽說過‘勞民永壽,智佳短年’這句話?”
顏紫綃搖頭。
廉錦楓解釋說:“你看這些老人須發皆白,卻不知道,他們其實也不過就是二三十歲。此處最好天文、卜噬、勾股算法等諸樣奇巧,百般技藝,并且彼此爭強好勝,用盡心機,不管做任何事,都要苦思惡想,愈出愈奇,一心想著超過他人,所以鄰國才將這里取名叫‘智佳’。只是,他們只顧終日構思,心血耗盡,方一成年便已須發皆白,能夠活到四十歲的,少之又少。”
顏紫綃又問:“那‘勞民永壽’又是什么意思?”
廉錦楓道:“這四個字說的是勞民國,那里的人整日忙忙碌碌,操勞一生,連睡覺都不得安寧,只是不知為何,偏偏個個長壽,縱然活個四五百歲,亦是毫不稀奇。”
“那邊幾個,是黑齒國的么?”唐小峰看到遠處有幾個人黑得出奇,簡直就像是非洲的黑人。
“嗯,”廉錦楓道,“正因為喜歡彼此爭勝,所以智佳國的元霄燈會,往往也是與其不同,許多人漂洋過海,也要跑來觀看。這幾人,想必也是來看燈會的。”
顏紫綃低聲笑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還真不知道,世上竟有人能黑成這樣。”
唐小峰聳了聳肩,心想那是你孤陋寡聞,如果你跑到非洲去的話…話說回來,這個位面有非洲嗎?
他在心中想道:“按書上所說,在我姐與她座下的九十九個花神中,有十二個,因為各種原因流落到了東海,錦楓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在黑齒國里也有兩個,一個叫做紅紅,一個叫做亭亭,兩個都是一等一的才女,我爹和多九公路過黑齒國時,就是被那兩個黑丫頭辯出一身冷汗,慘敗而歸,以至于后來再也不敢跟人談文,我要不要去把她們找出來,看看她們到底有多厲害?”
當然,這也只是隨便想想罷了,他還沒閑到那個地步。\');
一路上,顏紫綃又向廉錦楓打聽東海各島的奇風異俗,如足下生云的大人國,前后長有兩張臉的兩面國,背生雙翼的翼民國。這些怪人怪事,她以前住在嶺南時都是聞所未聞,自然倍感新鮮。
他們找了一家酒館,在二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些小菜。唐小峰想起在君子國時,多次聽許老和廉錦楓聽到什么“十大寇”,順口就問了起來。
廉錦楓道:“這十大寇,乃是近兩年在東海為非作歹的十大惡賊,石中天亦是其中之一。聽說這十人,每一個都不好惹,有的陰毒,有的狠辣,且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為禍一方,就連被譽為黃帝之后、千秋之國的軒轅國也不敢輕易招惹。這十大寇分別是鬼斧山的‘鬼劍’石中天,碧梧嶺的‘霸刀’司空軌虎,媚山的‘殺千刀’胡汗三…”
“胡汗山?”唐小峰心想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難道又是書里的某個重要角色?
“公子以前聽過此人?”少女問。
“咳,不,弄錯了,你繼續。”他有印象的是“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那個胡漢三,不是這個“胡汗三”。
少女繼續道:“另外就是麟鳳山的‘小楊香’駱紅蕖,桃花嶺的‘桃花娘’蘇無心…”
唐小峰“噗”的一聲,一口茶噴在桌上,他連咳了好幾下,抬頭看著廉錦楓:“誰?你剛才說誰?”
廉錦楓疑惑地看著他:“‘桃花娘’蘇無心…”
“不,前面一個。”
“‘小楊香’駱紅蕖,”廉錦楓不解地看著他,“公子莫非認得她?”
唐小峰在那里怔了好半晌。
駱紅蕖?那不就是…我老婆?
駱紅蕖不但跟顏紫綃、廉錦楓一樣是花神轉世,同時也是駱賓王的女兒,而駱賓王和徐敬業,都是唐敖的結拜兄弟。如果兩年前唐小峰沒有離家出走的話,那么,按照書里的情節往下,唐敖將在海外遇到駱紅蕖,并且親自作主,將駱紅蕖配給他的兒子唐小峰。
在書里,駱紅蕖的出場可是相當酷的…一出場就打死了一只大老虎。
話說回來,雖然那丫頭沒有按書里的情節嫁給自己,但也不至于…跑去做女海盜?
廉錦楓道:“聽說這位駱小姐原本是中原人士,不知因何原因流落到了東海,又在無意中得到后羿所傳的射日弓。她年紀雖然不大,卻仗著箭術了得,在兩年前霸去了鳳麟山后,到處生事,大人國多次派兵圍剿,卻都被她殺得慘改而歸。”
唐小峰小聲問:“那、她長得漂不漂亮?”
應該是不會太差?如果長得不漂亮的話,爹也不會讓我娶她。
廉錦楓說:“奴家自然不曾見過,只是聽人說,這位駱小姐長得兇神惡煞,極是丑惡,且她脾氣極壞,誰要是得罪了她,就算是追殺千里,她也要將那人開堂剖腹,把那人的心挖出來吃了。”
唐小峰張口結舌,在心里狂吐槽:“還好我離家出走,不然的話,豈不是要娶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母夜叉做老婆?”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滿臉橫肉的丑女人拿著鞭子在他身上亂抽,他卻只能縮在墻角,屁都不敢放一個。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離家出走,只怕這就是他無可避免的命運。
就在這時,卻聽旁邊一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就是一個少女略帶羞怯卻又極是憤怒的聲音:“你、你胡說,紅蕖姐她漂亮得緊,而且她、她什么時候吃過人?”
三人愕然看去,看到旁邊那桌坐著五個人,其中兩個是比廉錦楓和顏紫綃略小一些的女孩兒,另外三個則是身型魁梧的大漢。那個女孩兒一個穿著黃衫,一個穿著翠裙,穿著翠裙的女孩兒立在那里,雙手拍著桌子,狠狠地瞪著他們。
穿著黃衫的女孩兒冷冷地道:“芷馨,不要理他們。”
“可是,蘅香姐,”穿著翠裙的女孩兒氣道,“他們、他們這樣說紅蕖姐…”
叫做蘅香的女孩兒冷笑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世上多的是人云亦云的碌碌之輩,和這些人,又有什么好爭的?”
說完,拉著翠裙女兒子就往下走,那三名大漢趕緊跟上她們。
廉錦楓低聲道:“她們…”
“嗯,”唐小峰從窗口往下看,見那兩個女孩兒氣呼呼地出了酒,往遠處行去,“她們跟那位駱小姐,應該是有什么瓜葛。”
“就算這樣,她們又有什么好氣的?”顏紫綃哼了一聲,“那人自己跑去做海盜,難道還要怪別人貶低她?做了婊子,還要立貞節牌坊。”
唐小峰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你們在這等著,我有些事,去去就來。”
說完就這樣往下走去,顏紫綃叫道:“你不看燈會么?”
唐小峰抬起手來,朝后揮了揮:“用不了多久,一會就回來。”
顏紫綃氣道:“他怎么說走就走?”
“顏姐姐,你看看那里。”廉錦楓卻心細得多,用玉手指著遠處街頭的幾個家伙,那幾個家伙看似在街上閑逛,其實卻是在悄悄綴著那兩個女孩子、以及守護她們的三名大漢。
而唐小峰,又是在悄然跟著這幾個人。
顏紫綃眼睛一亮:“那幾個家伙,莫非是惡人?”
廉錦楓心想:“難說。”
雖然那幾個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但被他們跟蹤的那兩個女孩子,卻又分明跟十大寇中的“小楊香”有關,弄不好她們自己也是海盜。
“我們也去。”顏紫綃拉著廉錦楓要往下走,卻被店小二攔了下來。
店小二陪笑道:“兩位小姐,請先結完帳再走。”
顏紫綃看向一旁:
廉錦楓睜大眼睛:“銀兩都在唐公子身上。”
二女立時僵在那里。店小二拿滴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們,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這么漂亮的兩個女娃兒,莫非也要吃白食?”
兩個女孩兒離開主街,往遠處走去,三名魁梧大漢緊跟在他們身后。
唐小峰自然沒有猜錯,這兩個女孩兒,一個叫做薛蘅香,一個叫做姚芷馨,與“小楊香”駱紅蕖都是自幼相熟。尤其是這薛蘅香,她的父親乃是跟隨徐敬業一同謀反的御史薛仲璋。
當年徐敬業起兵討武,駱賓王作檄文布告天下,武則天發強兵三十萬,命李孝利帶兵征剿。徐敬業在兵力上原本就居于劣勢,又未能采取手下軍師魏思溫的北上良策,誤聽薛仲璋之言,渡江攻取潤州,戰略上出現問題,導致兵敗被殺。
徐敬業兵敗后,魏思溫、薛仲璋等人也一一赴難,駱賓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其父駱龍便帶著孫女紅蕖與薛仲璋的家眷一同逃到海外。
走在路上時,姚芷馨依舊在嘀咕著,她性子本是怯弱,但對駱紅蕖卻極是敬重,聽到有人說駱紅蕖壞話,忍不住就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薛蘅香卻清冷得多,雖然心里也不高興,卻不會輕易地形于表面。
幾人正要往港口走去,忽地,一伙人沖了上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看著這些突然沖上來的人,薛蘅香冷冷地問:“你們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冷笑道:“有人請兩位小姐,到他家走一趟。”
薛蘅香道:“我們要是不去呢?”
那人道:“由不得你們不去?”
這伙人一擁而上,薛、姚二女身后的那三個漢子卻也擋上前來,與他們戰在一起。那伙人明明人多,然而這三個漢子武藝卻是相當了得,竟將這伙人殺得狼狽四散。
躲在暗處的唐小峰大失所望…他還想著要見義勇為,英雄救美,沒想到這兩個女孩兒自有好漢相助,根本不用他救。
一道掌聲響了起來,那三個漢子凝神戒備。
從巨石后轉出一個身穿紅袍的青年,在他身邊還跟著兩名手捧葫蘆的童子。那青年撫掌道:“麟鳳山的好漢果然是個個了得。”
其中一名漢子持著大刀,冷然問:“你是何人?”
紅袍青年優雅地施了個禮:“白蛟宮敖歷成,有請兩位小姐往敝處住上幾日,還請三位好漢回去轉告駱姑娘,就說本人對兩位小姐必定會以禮相待,不讓她們有些許委屈。”
三名大漢臉色同時一變…白蛟宮宮主敖薩并非凡人,而是東海龍族,又被稱作“賀歲龍”,同樣也是東海十大寇之一。
而這敖歷成,便是“賀歲龍”敖薩之子。
那漢子怒道:“要是讓你們就這樣劫走兩位小姐,我們還有什么臉回麟鳳山去?”
敖歷成嘆道:“看來三位是不愿知難而退了,可惜,可惜。”
旁邊一名童子突然舉起手中葫蘆,一道白光閃過,三名漢子立時倒了下去,再也無法動彈。
姚芷馨嚇得雙腿發軟,薛蘅香亦是臉色蒼白。
敖歷成笑容不減:“兩位小姐,請上路。”
那兩個童子搖身一變,立時變作兩條蛟龍,卷了二女就飛。
敖歷成駕起祥云,追在她們身后。
他們一走,唐小峰便從暗處竄了出來,又驚又疑地看著死在地上的三名漢子。
這三人身上僅有的傷口,就是脖子處的一條細細紅線,顯然是有什么東西在一瞬間割破了他們的咽喉。但是,一個人就算是被人割破咽喉,也不會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所以,那東西必定還帶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又或是某種足以讓人直接斃命的邪術。
這件事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他在心中忖道:“那個叫蘅香的女孩,多半就是薛仲璋的女兒薛蘅香,白蛟宮將她們劫去,恐怕是為了要挾那位差點成了我老婆的駱大小姐。雖說這位駱大小姐很可能長得又丑又難看,但不管怎樣,駱賓王也是我老爹的結拜兄弟,從兩家的交情上來說,我也不能不管。再說了,剛才我還想著要英雄救美,難道就因為發現敵人不好對付,這美就不救了?這也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想到這里,他化作一道劍光,往海上飛去…
敖歷成帶著兩只蛟龍,往白蛟宮飛去。
姚芷馨在蛟龍背上緊緊抱著龍軀,動都不敢動一下,深怕自己會摔下去。
薛蘅香也是緊咬下唇,只是她雖然同樣害怕,卻比姚芷馨更冷靜一些,她在心中想道:“他們將我和芷馨劫去,必是為了要挾紅蕖姐,要是讓他們奸計得逞,我和芷馨不但自身難以保全,甚至會害了紅蕖姐。”
于是想著找個機會,拉上姚芷馨一同跳入海中,寧死也不落在奸賊手中。
只是,還沒有等她付諸行動,敖歷成卻突然停了下來,驀一轉身,厲喝道:“什么人?”
兩只蛟龍同時旋身,盤鋸在他的身后。
此時,夜色已經降臨,天邊掛著一輪清清冷冷的圓月,月光將海水晃得粼粼,幾只飛魚在海面飛掠,劃出一道道白芒。
一個少年從天而降,落在敖歷成面前,他背上背著一口金燦燦的寶劍,神情木木然然,只在嘴角溢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便是這絲嘲弄,反讓人對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至于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好感,卻是誰也弄不清楚。
在少年身后,智佳國中,突然竄起道道煙花,煙花炸開,炸出五顏六色,絢麗多采,從薛、姚二女的角度看去,這些煙花仿佛都是少年的背景一般。
姚芷馨看著少年,怔怔地想:“他不就是在酒說紅蕖姐壞話的那三人中的一個?”
敖歷成看著少年,冷冷地問:“你是何人?”
少年道:“我不是人。”
敖歷成冷笑道:“你不是人?”
少年問:“你是人么?”
敖歷成哼了一聲,他雖然外現人形,其實卻是一條虬龍,龍族一向以神靈自居,若有人將他們比作人類,對他們來說,實與將人類比作豬狗差不了多少。
少年清秀的臉龐浮出一個天真的笑容:“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你不是人,我這做爹的自然也就只好不做人了。”
敖歷成怒道:“找死。”
身子一卷,現出龍形,張牙舞爪地便朝少年沖去。
少年抽劍一劈,湛盧劍暴出無數劍光。
虬龍沒想到他的劍氣如此凜烈,心頭一驚,先頓在那里,想要看清對方劍術,誰知劍光散去后,少年竟然失了蹤影。
敖歷成突然反應過來,駕著云氣快速轉身,果然看到那少年正縱著劍氣,閃電般朝劫持二女的兩只蛟龍掠去。
這少年自然就是唐小峰,由于敖歷成與二女離得太近,貿然救人只怕難以成功,這才先用言語將他激怒,讓他主動沖過來,再用暴散的劍光惑他耳目,自己卻借著風咒快速繞過敖歷成,沖向兩只蛟龍。
那兩只蛟龍大吃一驚,劫持姚芷馨的那只趕緊祭出葫蘆,厲芒乍現,唐小峰突然出劍,只聽“鏘”的一聲,有什么東西被他擊得拋飛。
他知道保護二女的那三名漢子就是死在這東西之下,不敢耽擱,直沖而去。
隨著一道紫光閃過,那只蛟龍慘叫一聲,龍首飛上天,龍身往下落,已是身首異處,慘死在唐小峰劍下。
姚芷馨也尖叫一聲,她只看到血花四濺,然后自己便往下掉,完全沒弄清發生了什么事。
身邊疾風響起,她的身子突然停住,等她驚魂未定地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已被這奇怪少年挾在脅下。
唐小峰左手挾著女孩的腰,想要向另一只蛟龍沖去,但那只蛟龍卻也祭出一個葫蘆,從葫蘆中飛出一團腥臭無比的五彩云團。
雖然不知道這云團有何作用,唐小峰還是下意識地將它避開。
然而就是這一遲疑,敖歷成已怒嘯著沖了過來,朝他噴出驚人電光。
唐小峰冷笑一聲,湛盧劍隨手一指,紫華劍氣帶動雷決,只聽轟然一響,虬龍噴出的電光竟被他震了回去。
敖歷成大吃一驚,開始意識到這少年的手段遠超出自己預期,自己恐怕未必是他對手,于是快速旋身,用龍爪從蛟龍背上抓起薛蘅香,冷冷地道:“你再動一下,我就殺了這丫頭。”
唐小峰暗道可惜,他本想一股作氣,將二女同時救下,然后快速離開,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只救了一個。
他知道敖歷成的實力和自己絕不會相差太多,要想憑著手段強行救下薛蘅香幾無可能,但他卻也不會讓自己如此簡單地就受人威脅。他一手挾人,一手持劍,朝敖歷成笑道:“你要殺就殺。”
敖歷成冷笑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殺她?”
唐小峰同樣冷笑:“你真以為我怕你殺她?我和她無親無故,以前也從未見過面,她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敖歷成道:“若真的毫無相關,你又為何要來救她們?”
“這個問題實在太過深奧,像你這樣的低智商是沒辦法理解的。”唐小峰還劍入鞘,嘻嘻地笑了一聲,緊接著就帶上姚芷馨,化作劍光飛往天際,一下子沒了蹤影。
敖歷成沒想到他說走就走,一時間反而怔在那里。
他等了一會,也沒見到那少年回來,這才抓著薛蘅香,帶著剩下這只蛟龍繼續往白蛟宮飛去,一路上疑神疑鬼,生怕再出意外。
煙花沖上天空,街道兩邊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
燈車一排又一排地從街上穿過,顏紫綃興高采烈地看著,見這些燈車果然一個個都造型奇特,設計精巧。
只是,燈車雖然看得高興,她心里卻也積了相當大的不滿。
那該死的小峰,竟然到現在也沒有回來,還害得她們在酒出丑,幸虧廉錦楓用頭上玉釵換了些銀兩,才結了帳,不然,店老板恐怕就要報官抓人了。
她們倆人從街頭逛到街尾,從街尾又逛到街頭,還參與了幾家鄉紳合辦的燈謎會,卻仍然沒有等到唐小峰回來。
兩人擔心唐小峰遭遇意外,卻又不知道該上哪找他,漸漸的,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又逛了一會,不知怎的,顏紫綃心里突然涌起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她快速扭頭,卻見暗處藏著一個人影,那人藏在漆黑的倒影間,也看不出到底是誰。
顏紫綃哼了一聲,牽了廉錦楓就往街外走去。
廉錦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見她一臉冷笑,心知必定有什么異常,也就只好跟著。
離開人群,兩人來到城外無人之處,顏紫綃閃電般轉過身子,果然又在陰影處見看到那個人。
月色雖然不算昏暗,但那人恰恰站在一棵蒼松的倒影下,讓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相貌,只能憑著體型,勉強看出那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
顏紫綃杏目一瞪:“你是誰?為什么要跟著我們?”
那人卻嘿嘿地笑了起來,直笑得陰風颯颯,讓人頭皮發麻。
他這一笑,不但是顏紫綃,連廉錦楓也將眼睛睜得大大的。
那人拄著一根木杖,從陰影間緩緩走出。他的動作雖然僵硬,眼眸里卻閃動著奇怪的幽光,幽光中透著陰冷,帶著怨毒,直讓人不敢逼視。
顏紫紗失聲叫道:“祖師爺?!”
從陰影里走出來的,竟然是竺乾老人。
老人冷笑道:“好久不見了,顏丫頭。”
顏紫綃怒道:“你竟然還敢在這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老人怪笑道,“這個詞用得好,老夫不正是鬼么?”
顏紫綃哼了一聲:“死老頭,不要以為上次我們放過你,你就能夠不知好歹,一再跑來找麻煩,信不信我…”
“你們放過我?”老人仿佛聽到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你們真的放過我了么?”
他這是什么意思?顏紫綃微微蹙眉,正要追問,卻發現身邊的廉錦楓身體繃直,兩眼大睜,腿兒栗栗發抖。顏紫綃心想:“就算祖師爺不是好人,她又為何怕成這樣?”
“果然還是廉丫頭聰明,”老人陰陰地道,“那小子怎么可能放過我?他要是放過我…我又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將木杖一扔,竟用雙手把自己的腦袋摘了下來,捧在手中。被摘下的頭顱依舊睜著雙眼,眼眶里盡是熒熒的冷光,他咧嘴大笑:“顏丫頭,廉丫頭,你們說,那小子要是放過了我,卻又是誰砍了我的頭,把我害成這個樣子?”
顏紫綃又驚又疑,廉錦楓更是額上冒汗,臉色一片雪白。
廉錦楓早已猜到,老人在那一日必定已死在唐小峰手中,只是一直裝作不知,所以適才看到老人出現,才會嚇成那樣。只是后來想著,或許唐小峰那天雖然下了毒手,卻被老人用計躲過一劫。
然而現在,老人竟將他的腦袋摘了下來,連斷頸處的殷紅血跡都清晰可見,這一下,自是嚇得不輕,身子一軟,立時便倒了下去。
顏紫綃趕緊將她扶住,眼睛卻仍然瞪著老人。
老人將頭顱擺回頸上,朝少女伸出雙手,大聲哀嚎:“丫頭,祖師爺死得好慘,你快來陪陪我…”
顏紫綃一聲尖叫,帶著嚇昏的廉錦楓,轉過身來御劍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在她身后,老人的哀嚎慢慢地變成怪笑,笑聲刺耳。
連遠處樹梢上的夜鳥都被他的笑聲,嚇得四處驚飛…
唐小峰帶著姚芷馨,在海灘上落了下來。
他剛一將姚芷馨放開,姚芷馨立時便跳得遠遠的,有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唐小峰心想,你用得著怕成這樣么?我要真想害你,你還能做些什么?
“你不用擔心,”他看著姚芷馨,一本正經,“我不是壞人。”
女孩兒怯怯地道:“你不是壞人,那你莫非是好人?”
“我當然是好人。”
“可是,好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好人,只有壞人才會把自己說成好人。”
“好,”唐小峰道,“其實我是壞人…”
女孩兒一聲驚叫:“你果然是壞人。”
唐小峰重重地嘆一口氣…他到底應該把自己說成好人呢,還是應該把自己說成壞人?
“好,我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唐小峰說,“但我卻是自己人,你想想,我要不是自己人,又為什么要跑去救你?”
女孩兒用雙手緊緊捂著胸口,怯生生地往后退:“我、我怎么知道你為什么要救我?”
“我說,”唐小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著她,“現在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么?”
女孩兒立時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急道:“是了是了,蘅香姐被壞人抓走了,我、我要趕緊回麟鳳山去,通知紅蕖姐。”
“從這里到麟鳳山去,就算是再快的船,也要一兩日才能到達,況且,保護你的人也已經死了,你一個人上路,萬一再遇到劫匪怎么辦?不如我將你送去…”
女孩兒縮著身子:“你、你有什么目的?”
這丫頭的疑心病也太重了?
唐小峰打了呵欠:“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你自己回麟鳳山。”
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下,”姚芷馨趕緊將他叫住,“我、我相信你就是。”
“遲了,”唐小峰轉過身來,面無表情,“我現在已經不想幫你了。”
“你、你這人…”女孩兒簡直想要哭出來。她在心中想道,如果不盡快趕回麟鳳山通知紅蕖姐,只怕薛蘅香真的會有性命危險。
“那、那我求你,行不?”她心中一急,竟然朝唐小峰跪了下來。
唐小峰想,我想要幫你的時候,你懷疑我,我不想幫你了,你又求我,你還真是欠揍啊。
“算了,我幫你就是。”他掠過去,將姚芷馨拉了起來。
他心想,就算要去麟鳳山,也得先跟紫綃姐和錦楓說一聲,于是帶著女孩兒進入城中。只是他去了酒,酒里的伙伴卻說顏紫綃和廉錦楓早已離開,他在街上到處亂找,卻連她們的影子也沒看到。
唐小峰心中郁悶,想著難道是自己突然離開,惹得紫綃姐生氣,她們兩人先回長生宮去了不成?
實在無法找到那兩個丫頭,無奈之下,他只好在酒里留下一封書信,讓伙計看到顏、廉二女后交給她們,自己用劍遁載著姚芷馨,往麟鳳山飛去。
姚芷馨被紫華劍氣托著,雖然飛得平平穩穩,但低頭看去,腳下卻是空空的,感覺隨時都會掉下去一般。她心驚膽顫,不自覺地就從后邊緊摟著唐小峰的腰。
劍氣飛掠,疾風倒卷。
路上時,唐小峰向女孩兒打聽,想要知道在書里差點變成他老婆的駱大小姐,為什么竟然會跑去做海盜頭子?
女孩兒抿著嘴兒:“大家也都是被逼的,紅蕖姐原本并不住在麟鳳山,而是住在君子國北邊的東要山,我和蘅香姐,倒是一直都住在麟鳳山周圍的海島上。麟鳳山位于大人國與淑士國之間,兩國都將其劃入自己境內,早些年,經常為此發生戰事。這幾年雖然經軒轅國調停,戰事少了許多,但他們雖不打仗,對國土與海域卻是絲毫不肯讓步,于是,麟鳳山及周圍海島上的漁民不得不兩頭納稅,難以過活。及至后來,蘅香姐見那附近桑樹極多,恰巧蘅香姐的母親從天朝逃到海外時,身上帶有蠶繭,于是靠著養蠶與織紡為生,又將此術傳于鄰里。以前東海各國都是從天朝購買絲布,價格極貴,自從我們不再捕魚,改以織紡過活后,各國紛紛前來購買絲片,大家也變得富裕起來。卻不想,麟鳳山周圍百姓雖然變得富裕,卻惹惱了淑士國。”
“這是為什么?”唐小峰不解地問,“你們富裕起來,他們不是也可以不用再擔心你們交不出稅?”
“話是這么說,”姚芷馨無奈地道,“但是東海各國,資源缺乏,許多時候都要靠著貿易,向外購買本國所需之物。比如周僥國精于制作飛車,長人國盛產糧食,淑士國則一向產出木棉,國中種植木棉,就跟別處種田一般。以前絲片只能從天朝購買,普通人家都是使用木棉,及至麟鳳山周圍人人養蠶,絲片一下子就便宜起來,各國紛紛前來購買絲片,木棉反而賣不出去,那些種種輩輩種植木棉的,一下子就廢了家業。淑士國國王遷怒于我們,又假借巫祝之口,將蠶蟲誣作毒蟲,嚴令禁止我們養蠶,然而大家既已靠著蠶蟲富裕起來,又哪里愿意再過以前那種連稅都交不起的窮日子?只是大家雖然氣憤,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女孩兒輕嘆一聲,繼續道:“國王禁了蠶蟲,卻還不甘心,因蠶蟲最初是由蘅香姐傳開,又派兵前來捉拿蘅香姐,周圍百姓忍無可忍,全都聚在薛家周圍,誓死也要保護蘅香姐。然而,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又哪里有本事與官兵相抗?一下子就被殺了好多人。恰在那時,紅蕖姐因祖父去世后,在東要山再無親人,于是也來到麟鳳山,她與蘅香姐本就情同姐妹,見那些人要捉拿蘅香姐,大怒之下,竟憑著她的出奇武藝將那些官兵全都轟走。官兵雖然退走,大家卻怕他們再來,干脆就擁著紅蕖姐反了起來,淑士國雖然幾次出兵,卻被紅蕖姐帶著眾人殺得大敗,再加上大人國與淑士國本就處境微妙,對淑士國暗中制衡,無奈之下,淑士國也就只好對麟鳳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原來竟是這個樣子?
唐小峰忖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要是按著書里的情節,兩年前我爹出海路過麟鳳山,那時薛蘅香才剛剛將蠶蟲傳來,就已被人找上麻煩,還是我爹幫了她。緊接著,我爹就安排她離開麟鳳山,與駱紅蕖一同回到嶺南,那樣的話,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連駱紅蕖都成了強盜頭子。”
又想道:“記得按書中情節,流落海外的花神一共有十二個,駱賓王的女兒駱紅蕖,薛仲璋的女兒薛蘅香,以及魏思溫的女兒魏、魏什么來著,都是其中之一,另外就是錦楓和女兒國太子陰若花,以及我爹在多岐國收下的義女枝蘭音,也都是花神轉世。這幾個是我記得到的,其他的就記不太清了,不知道我身后這個姚芷馨,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個?”
雖然在轉世前將《鏡花緣》看了幾遍,但轉世后,畢竟也過了十幾年,書里的一百個美眉中,有許多他在看書時就沒留下多少印象,這么多年過去,自然是更不可能記得。
駱賓王原本就是他父親的結拜兄弟,薛仲璋和魏思溫也與唐敖有舊,在徐敬業兵敗被殺后,他們的家眷全都逃亡在外,唐敖每次談及此事,都是一堆嘆息,而唐小峰早已知道,這些人的女兒全都是花神。
至于廉錦楓,她的故事不只是出現在書里,同時也被改編成各種戲曲,唐小峰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還有陰若花,她在書里原本就戲份頗重,又是牡丹花花王轉世,在各花中的地位最為尊貴,僅次于百花仙子,唐小峰當然不可能將她忘記。
至于其他人,唐小峰卻實在是難以記住,便連在書里成為他義妹的枝蘭音,他也是在遇到那位被胡二娘害死的岐舌國枝通使后,才偶然想了起來。
他在心中想道:“其實,要知道身后這女孩是不是花神轉世也很簡單,我只要親她一口,探探她體內有沒有先天靈氣就知道了…只要她不說我耍流氓。”
唐小峰的御劍雖然飛快,但麟鳳山與智佳國畢竟離得太遠,直到天色發亮,他也沒有飛到。
姚芷馨原本就受了驚嚇,又被唐小峰用劍氣載著飛了一夜,漸漸地有些支撐不住。
唐小峰正想著要不要找個地方落腳,讓姚芷馨先休息一下,卻竟外地看到,前邊竟有兩支軍隊在海上交戰。
其中一方有著數十般戰艦和一支配有上百只英招的飛騎,東海雖然有些國家會將英招當作座騎,但英招其實并不容易馴養,便連君子國內,馴養的英招也不過只有四五十只。
另一方卻既不需要乘船,也不需要會飛的座騎,乃是由兩千多名乘著黑色云彩的戰士組成。
姚芷馨摟著唐小峰的腰,從他身后探出頭來:“那、那是淑士國和大人國,他們怎么又打了起來?”
唐小峰心想,乘船騎獸的一方自然是淑士國,乘著云彩的那一方,則是大人國,聽說大人國的國民從一出生就自帶云彩,能夠在地上飛來飛去,看來竟是真的。
只是,大人國一方雖然能夠乘云而飛,卻顯然無法飛得太高,否則的話,他們大可以飛到高空,先解決掉人數明顯偏少的淑士國飛騎,再憑借空中優勢對付底下的戰船。
正因為無法飛高,他們只能與淑士國的飛騎與戰艦殺成一團。
嘶吼與慘叫混在一起,到處都是亂飛的箭矢。
姚芷馨疑惑地道:“奇怪,這兩方雖然一直彼此不睦,但這幾年卻也沒有再動兵戈,現在怎么好好的會在這里打了起來?”
唐小峰心想,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更不知道。
只是這兩個島國愛打不愛,跟他也沒什么相干,他正想御著飛劍,從云端飛過,就在這時,卻聽到身后傳來女孩兒又驚又喜的聲音:“看那里!”
唐小峰定睛看去,卻看到從迷霧中鉆出數艘小軻。
一個少女立在般頭,張弓搭箭,只聽呼嘯一聲,箭矢射出,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鳳凰,從戰場中央穿過。戰斗雙方紛紛避走,火鳳凰掠過海面,將海水晃得艷紅,那耀目的光芒,震懾了戰場上的每一個人,一時間,竟沒有人再敢動手。
唐小峰暗自驚奇,他定在空中仔細看去,見那少女頭戴魚婆巾,身穿藍箭衣,腰間結著十二穗,一眼看去,竟是英姿颯颯,仿若從天而降的女武神。
而戰斗雙方,顯然有不少人都認得到她,眼睜睜看著她踩著小軻進入陣中,卻沒有一個敢搶先動手。
“這人是誰?”唐小峰忍不住問道。
“是紅蕖姐。”姚芷馨高興地道。
原來她就是駱紅蕖?
唐小峰從遠處看向箭衣少女,只覺身軀嬌美,曲線玲瓏,生得十分艷麗。
他忍不住笑道:“是誰說她是個丑八怪的?”
“紅蕖姐本就漂亮得很,”姚芷馨抿著嘴兒,“只不過是淑士國恨她占了麟鳳山,所以才四處詆毀,非要把紅蕖姐講得跟兇神惡煞一般,外人不知內情,只以為紅蕖姐真的跟石中天、胡汗三等惡賊一般到處劫掠,胡亂殺人,還把她列在十大寇中。”
唐小峰繼續看去,見駱紅蕖手中長弓金光閃耀,竟像是用黃金鑄就,當然,黃金其實偏軟,雖然好看,打造出來的兵器卻是毫無用處,所以她手中的這只弓其實并非黃金鑄成,而是某種更加奇特的物質。
小軻停在戰場中央,淑士國一方,一名將領騎著英招排眾而出,厲聲道:“駱紅蕖,你這是要幫誰?”
“本姑娘誰也不幫,”駱紅蕖冰冷冷地道,“今天是家母忌日,本姑娘想要一個清靜,你們卻跑到這里打打殺殺,讓本姑娘心煩。”
大人國中,亦有一名將領飛了出來,怒道:“你莫非要與我們兩方同時作戰?”
駱紅蕖淡淡道:“我說了,今日乃是家母忌日,本姑娘并不想動手,你們最好各自散去,若有人搶先動手,本姑娘就助另外一方將其殺盡,你們自己看著辦。”
在她身后,又飛駛來數十只小軻,軻上盡是手持長弓利矢的戰士,簇擁在她的身后。
唐小峰想:“這丫頭看似霸道,其實也聰明得緊,她再怎么利害,也無法同時與雙方作戰,但她卻抱著誰出頭打誰的架式,不管是淑士國還是大人國都不愿她相助敵人,這一仗看來是打不成了。”
果然,兩邊將領彼此怒瞪,過了好一陣,終究是沒人敢再搶先動手,鳴金收兵,各自散去。
駱紅蕖收起金弓,水手們掉轉船頭,往麟鳳山駛去。
就在這時,她似乎聽到有人喚她,不由抬起頭來,只見光芒一閃,竟有一道紫虹落了下來,現在一個清秀少年。
“紅蕖姐。”姚芷馨從少年身后跑了出來,拉住駱紅蕖,想要將薛蘅香被壞人抓去的消息告訴她,只是姚芷馨越是焦急,話說得反而越不清楚,竟聽得駱紅蕖一頭霧水。
“還是我來,”唐小峰苦笑上前,“薛蘅香薛姑娘,被白蛟宮的惡人…不、是白蛟宮的惡龍抓去了,就是這么簡單。”
姚芷馨使勁點頭。
駱紅蕖看著他,問:“你又是誰?”
“這位是唐公子。”姚芷馨終于緩過氣來,把自己與薛蘅香同時被抓,唐小峰又將自己救下帶到這里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駱紅蕖心想:“這人竟能在一夜之間,帶著芷馨從智佳國飛到這里,劍俠之道,果然了得。”
正自想著,卻見唐小峰向她微笑抱拳:“在下之所以救下姚小姐,其實也是為了與紅蕖姑娘相見,敢問姑娘,當年親書討武檄文的駱賓王駱主簿,與姑娘如何稱呼?”
駱紅蕖心中一驚…她的身世來歷,在海外只有薛蘅香一人知道,就連姚芷馨也從來不曾告知,不知道眼前這少年為什么會突然問了起來。
唐小峰見她眼帶警戒,于是道:“姑娘不用擔心,家父姓唐名敖,曾與駱主簿有過八拜之交,因在下略通劍遁,故讓在下來到海外,尋找姑娘。”
駱紅蕖心想:“嶺南的唐敖唐以亭確實是父親的結拜兄弟,當年爺爺病重時也曾對我說過,若我日后孤單一人,無處可去,不妨前去投靠嶺南的唐伯伯。爺爺去世后,我已打算前往嶺南,只因幼時曾與蘅香在神前立誓,日后若有機緣得歸故土,一定要攜帶同行,這才先來麟鳳山找蘅香,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中原去,想不到誤打誤撞下,故土沒有回成,卻被困在了這里。”
又想道:“唐小峰…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想到這里,她突然醒悟過來,朝唐小峰問道:“兩個月前,曾有人大鬧君子國,又闖上鬼斧山殺了石中天,難道那人就是…”
唐小峰嘻嘻笑道:“就是我。”
石中天與胡二娘死后,鬼斧山的那群海盜四處逃散,跑來投靠麟鳳山的亦有不少,駱紅蕖對此事知道的自然也要比別人多些。她心想,這人既然有殺死石中天的本事,又救了芷馨,自然是沒必要編個假來歷騙我,看來他真的是唐伯伯之子。
姚芷馨實在是又累又困,進入艙中休息去了。
駱紅蕖對周圍的麟鳳山好漢交待完一些事情,來到唐小峰身后,見他不知從誰那借了一根魚竿,正坐在船頭釣魚。
她走了過去,卻發現魚竿上并沒有鉤,只是放了幾個浮標,線頭都漂在海面。
她詫異地問:“你既不用鉤,也不放魚餌,這樣子怎么釣魚?”
唐小峰一本正經:“寧向直中曲,不向曲中求。用魚鉤釣魚算得了什么本事?我就算不用魚鉤,不用魚餌,也要把魚釣上來。”
駱紅蕖默了一會,用眼睛悄悄瞅他,心想這人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好端端的去學姜太公?
她哪里知道,唐小峰只不過是閑得無聊,在這里裝一裝逼。
雖然按理說,他將姚芷馨送到這里后,應該馬上回去,免得讓顏、廉二女擔心,但他卻又知道,白蛟宮將薛蘅香抓去,事情絕不會就這樣結束,他還想再多等等,看看事情會怎么個。
他想著:“紫綃姐和錦楓沒有等到我,應該自己就會回長生宮去,我遲些回去,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知道顏紫綃已經練成了紫華劍氣,就算再跑出一個石中天來,她也可以一戰,就算取勝不了,護著廉錦楓逃走,也是綽綽有余。
當然,他也知道顏紫綃是有弱點的,她最大的弱點就是怕鬼。但她們兩人只是逛逛智佳國,看看燈會,難道還會撞鬼不成?
所以唐小峰一點也不替她們擔心。
他卻沒想到那兩個丫頭竟然真的撞了鬼…
話說回來,他的姐姐唐小山以前就經常做這種釣魚不用鉤的傻事,還說什么她志在垂釣,卻不在魚,若暗藏毒餌誘魚上鉤,于心何忍,弄得唐小峰時常離她離得遠遠的,深怕被她的腦殘傳染。
駱紅蕖見他這樣子釣魚,居然也釣得這么興致勃勃,心中更感好笑,想著人傻真是看得到,還好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到嶺南去投靠唐伯伯,否則就得天天跟這樣的傻瓜在一起。
就在這時,卻聽唐小峰一聲大叫:“來了!”
只見魚竿突然一甩,線頭拋了上來,上面竟然真的纏著一條大魚。
駱紅蕖看得目瞪口呆,這才明白過來,唐小峰雖然沒有用鉤,卻將劍氣注入魚線,一看到有魚經過,立時將魚線往魚繞去,將它抓了上來。
只是,魚線可不同于飛劍,一個人的劍氣到底要凝煉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唐小峰看著駱紅蕖,心中嘿笑…先讓對方小瞧自己,甚至把自己當成傻瓜,再突然給對方一個驚喜,這樣才叫打臉成功。
好,他其實只是無聊。
駱紅蕖見他露了一手,倒也不敢小瞧起來。
唐小峰見她像是悠閑得很,忍不住問道:“薛姑娘被人抓了去,你為什么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
“急又能怎么樣?”駱紅蕖道,“那白蛟宮到底在什么地方,卻是誰也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白蛟宮的位置,我也只好等他們找上來。‘賀歲龍’敖薩雖然也是十大寇之一,但以往與麟鳳山并沒有太多沖突,他們突然把蘅香抓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要挾于我,我也不怕他們不來。”
原來她早就想過。
唐小峰心想,要是紫綃姐遇到這種事,只怕早已急得亂竄,無法再像她這么冷靜,看來她能夠成為東海十大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駱紅蕖看著蒼茫大海:“倒是這東海的形勢,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總感覺會出什么大事一般。”
“為什么會這樣想?”
“單說那君子國,”駱紅蕖道,“君子國現任國主姚華…”
“姚華?他不是君子國的二王子么?”
“兩個月前,他還只是二王子,”駱紅蕖道,“但就在你大鬧君子國王宮,殺了石中天不久,君子國國主突然病逝,姚華直接繼任為國君。他一當上國君,馬上就整頓兵甲,修補戰船,現在更是與淑士國聯手夾擊大人國。麟鳳山處在淑士國與大人國之間,他們兩國若是交戰,對我們也沒有好處,我也只好以家母忌日為借口,逼迫他們兩方罷戰,只可惜,這也只能阻得了一時。”
唐小峰心想,那姚華還真行,一當上國王就馬上開戰,以前怎么沒看出他有這魄力?
又想著,當日我也只是砍了石中天一條手臂,逼他掉入海中,他到底是死是活,我卻并不知道,現在看來,他是真的死了,否則也輪不到姚華當國王。
駱紅蕖繼續道:“東海諸國雖將中土稱作天朝,但真正稱得上諸邦之首的,其實卻是被譽為千秋之國的軒轅國,以往諸國一發生爭執,軒轅國馬上就會出來排憂解難,化解糾紛。然而現在,聽說軒轅國老國王也已病重,緊靠軒轅國的女兒國也陷入儲君之爭,十大寇中的‘南天門’蘇南天正在貫胸、無腸等諸國之間鬧事,恰在這時,君子國又與淑士國聯手夾擊大人國,連白蛟宮也好端端的跑來找我們麟鳳山麻煩。這些事看似毫無關聯,卻總讓人放不下心來,感覺有什么東西,正覆蓋在整個東海上空一般。”
“東海發生再多事情,其實也跟你無關,你原本就不是東海的人,不是么?”
駱紅蕖正要說話,右邊卻駛來一艘船,船上有人朗聲道:“船上的可是紅蕖妹子?”
唐小峰一眼望去,見那里立著一個二十歲初頭的俊朗青年。聽到他將駱紅蕖呼作妹子,唐小峰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點酸溜溜的,不管怎么說,在書里駱紅蕖可是他的老婆。
當然,主要還是駱紅蕖長得艷麗,她要真像外面傳言的那般丑陋,唐小峰也就不會吃醋了…那他現在也早就溜了。
駱紅蕖看著那名青年,先是有些疑惑,緊接著便面露喜悅:“莫非是徐大哥?”
姓徐的青年道:“正是愚兄。”
唐小峰在駱紅蕖旁邊低聲問:“這個人姓徐,難道他就是…”
“嗯,他就是徐敬業徐伯伯之子徐承志。”
“原來他就是徐大哥,我爹曾告訴我,當年討武失敗時,徐伯父與令尊都曾留下一子,年紀也差不多,當時都有七八歲的樣子。徐伯父將檄文血書分作兩半,一半交給這位徐大哥,一半交給駱大哥,又將他們的名字改名為‘承志’,讓他們各自逃亡,想不到這位徐大哥,竟也跑到了東海。”
駱紅蕖見他連這么隱秘的事都知道,益發相信他就是唐敖唐以亭之子。
她低低地嘆了一聲:“徐大哥當年乃是跟著我爺爺一同來到東海,只是在我八歲那年,他便已離開東要山,說是再怎么躲藏,也不可能報得父仇,倒不如就在東海,再謀鴻圖,后來就一直沒有聽到他的消息。直到后來,我聽說淑士國附馬司空奇從外邦招了一位青年武將,名字就叫徐承志,當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而我哥哥駱承志,卻是從小就與我失散,也不知道現在是生是死。”
唐小峰笑道:“放心,你大哥不會有事的。”
駱紅蕖疑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何說得如此確定。
唐小峰卻知道,按照書里的情節,雖然在逼武退位的大戰中死了許多人,連這百花之中,也有不少美眉因從節或是從義而死,甚至像燕勇和燕紫瓊這樣的劍俠都下場凄涼,但不管是徐承志還是駱承志,最終都是活了下來。
當然,在書里,唐小峰自己也是參與了那場大戰的,還曾失陷在陣里,差點害得駱紅蕖守寡,幸好他那跑到仙山做神仙的姐姐心血來潮,還想得到找人救他,要不然他就真的死翹翹了。
唉,書里的我怎么會那么SB?居然放著這么漂亮的一個老婆不管,跑去打什么仗?
這天下姓武還是姓李,真真是關我屁事?
此時,徐承志的船已靠了過來,他縱身跳到船上,與駱紅蕖相見,駱紅蕖又將唐小峰介紹給他。
徐承志聽到是嶺南唐以亭之子,也是又驚又喜,與唐小峰握手相見,讓唐小峰枉自在心里吐槽著“男男授受更加不親”。
駱紅蕖看著徐承志,問:“徐大哥為何突然來到這里?”
徐承志嘆道:“我是代表淑士國前來勸降的。”
駱紅蕖臉色一變:“勸降?”
徐承志苦笑道:“附馬不知從何得知,你自幼便與我相識,所以讓我來勸說你,希望你能歸降淑士國,附馬會讓你在國內做個女官,錦衣玉食,不再有后顧之憂。”
駱紅蕖淡淡地道:“徐大哥覺得,我是否愿意歸降?”
“你小時候的性子,我又如何不知?”徐承志低聲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就這樣投向淑士國,只不過是上命難違,我不得不來罷了。”
駱紅蕖的臉色稍霽了些。
“但是,你不為你自己著想,卻也得替麟鳳山周邊的百姓著想,”徐承志看著她,“你與我都不是東海人士,早晚是要離開這里,等你一走,那些人又該怎么辦?難道你還能讓他們一輩子跟著你去做海盜?如今,司空附馬已與君子國結盟,意欲瓜分大人國,麟鳳山恰恰梗在淑士國與大人國之間,你要是不肯商談,淑士國將不得不全力對付你,到那時,你我也不得不成為敵人,豈不違了家父與駱叔叔當年結義之情?倒不如趁著現在時機有利,與淑士國做些交易,我知道妹子絕不貪圖那些富貴財祿,但多為妹子周圍被逼作反的老百姓爭些好處,讓他們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豈不也是好的?”
駱紅蕖定睛看著徐承志,先移開話題:“徐大哥大約何時回天朝去?”
“我早晚會回去的,”徐承志看著遠方,目光中透著強烈恨意,“武殺我父母,害我全家,這個仇我早晚要報,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駱紅蕖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徐承志卻已拱手道:“愚兄雖是奉命而來,但妹子之事,愚兄絕不愿多加干涉,愚兄回去后,只說妹子正在考慮,勸附馬暫時莫要逼迫。至于愚兄剛才所言,妹子若是聽得進去,不妨想想,要是聽不進去,卻也無妨。”
駱紅蕖見他說走就走,倒是怔了一怔。
唐小峰卻是想道:“這徐承志真不愧是徐世績曾孫,徐敬業之子,紅蕖既然敢領著眾人造反,性子必定是極其剛烈,他知道要是逼得太緊,不見得能夠說服紅蕖,反會讓紅蕖看不起他,將他視作淑士國的走狗。現在他點到即止,反顯得自己確實是被迫前來,而他說的這兩句,又恰恰是最關鍵的地方,再說下去,也不過是增加廢話。他這樣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反顯得灑脫,讓紅蕖自自然然便會對他生出好感。”
果然,駱紅蕖見他這就要走,想起兩人分開這么多年,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卻是會短離長,反而有些戀戀不舍,道:“大哥何必如此急促?你我多年不見,徐大哥何不多留一會,待小妹煮些清茶,款待大哥?”
唐小峰心想,他是不會留下來的,他要是留了下來,那剛才的告辭就顯得虛假,倒不如拍拍袖子,不帶走半片云彩,等下次見面時,紅蕖自然對他好感度大升,那時想會多久就會多久。
()徐承志嘆道:“還是不了,說不定你我下次見面就是敵人,愚兄不想讓妹子為難。”
說完又向唐小峰告辭。
唐小峰卻是念頭一轉,向徐承業道:“今日小弟能夠見到徐大哥,心中極是高興。我爹讓我出海,就是想要探聽徐伯伯和駱叔叔后人的消息。不知大哥在淑士國可曾娶妻生子?等小弟回嶺南后,爹爹問起,我也好向他說個詳細。”
徐承志臉色滯了一滯,長嘆一聲:“兄弟莫要再問此事,愚兄已打算鰥居一生,這一輩子,不再娶妻。”
說完,就這樣跳到船上,乘船而去。
駱紅蕖看著遠去的船只,低聲道:“當日,我聽說淑士國中有一人名叫徐承志時,亦曾打聽過他的消息,只是那時候,并不敢肯定淑士國中的徐承志與徐大哥就是同一個人。淑士國附馬司空奇在國中掌握兵權,為人剛暴,又生性多疑,連國王都懼他三分。聽說大哥剛去投他時,他雖然欣賞徐大哥才能,卻又怕他是個奸細,時刻提防。再后來,在附馬的安排下,公主將她身邊一名宮娥許配給徐大哥,那宮娥深知附馬對徐大哥極不信任,竟在婚嫁前夜盜得令箭,偷偷跑去找徐大哥,勸徐大哥離開。然而徐大哥當時身處附馬監視之下,懷疑那宮娥所做之事是司空奇故意安排,好試他口風,竟將那宮娥告了上去。”
“那宮娥后來怎么樣了?”
駱紅蕖黯然道:“聽說附馬將她毒打了一頓,又將她發官媒變賣,一個外地商人將她買了去,她卻在開船后找到空隙,投海自盡。徐大哥想必是覺得對不起此女,才立下終生不娶的誓言,但當時他身處險境,又哪里想得到那宮娥真的是瞞著附馬和公主,悄悄幫他?此事,其實也怪不得徐大哥。”
唐小峰怔了一怔,問:“那個女孩,可是叫做嫵兒?”
“她的名字,我卻是記不住了,”駱紅蕖不解地向他看來,“你認得她?”
唐小峰搖了搖頭,卻在心中想道:“按照書里的情節,那個女孩跟紅蕖、錦楓一樣,也是流落至海外的十二個花神之一,在她被賣之時,恰恰是我爹將她買了下來。想不到,就因我離家出走,我爹未曾出海,她的命運就此改變,竟然落到投海自殺的地步。”
心里不由暗暗后悔,后悔自己沒有早點想起書里的這段情節,那樣的話,在自己跟顏紫綃出海時,或許可以趕到淑士國,將那個女孩救下來。
過了一會兒,姚芷馨也已睡醒,從艙中走出。
唐小峰看到遠處有一座山峰越來越近,山峰周圍霧氣彌漫,仙鶴齊飛,周圍還散落著許多海島,知道那里就是麟鳳山。
就在這時,海水突然涌起渦流,幾個黑影竄了出來,落在海面上。駱紅蕖趕緊將姚芷馨護在身后,唐小峰則踏前一步,定睛看去。
落在海面上的,竟是五只全身黝黑的夜叉,為首的一只身高體大,手持水刺,另外四只抬著一架華麗的轎子。
“白蛟宮座前使者薩里達,請駱紅蕖駱小姐上前一敘。”為首的高大夜叉大聲說道。
駱紅蕖與唐小峰對望一眼…果然來了。
其它各船的戰士也圍了上來,各挽長弓,以箭尖指著這幾個夜叉。
駱紅蕖卻揮了揮手,讓他們退開,她立在船頭,冷冷地問:“本姑娘在此,你們要說什么?”
白蛟宮夜叉薩里達道:“吾奉大王之命,請駱小姐前往白蛟宮做客。”
“我要是不去呢?”
夜叉道:“小姐自然應該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它這是拿薛蘅香的性命做要挾。
駱紅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顯露出半點慍色,只是淡淡地道:“好,我隨你們去。”
姚芷馨驚道:“紅蕖姐!”
駱紅蕖朝她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再說。
唐小峰卻在一旁問道:“你們是只請駱小姐一人,還是可讓其他人跟去?”
薩里達冷冷地道:“白蛟宮在東海深處,大王只讓我們帶了一張辟水符來,你們要有本事,跟去也無妨。”
“我們又不是魚,怎么能跟到海里去?”唐小峰笑了笑,伸手拉住駱紅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她拉到艙中,問,“你真的要跟這幾個怪物走?”
駱紅蕖無奈道:“我總不能放著蘅香不管?”
姚芷馨也跑了進來,急道:“紅蕖姐,你這一去,萬一連你也陷在那里,那、那我們怎么辦?”
駱紅蕖搖頭道:“只有去了,才能知道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在制止淑士國與大人國交戰時,我看到你曾拿出一張弓來,那弓現在在哪里?”
駱紅蕖將手一晃,手心多了一個金燦燦的鐵丸。唐小峰點了點頭,又取出幾粒靈丹:“這是仙人葛洪傳下來的小還丹,你帶在身上,萬一受傷或是氣力耗盡,它都能夠助你及時恢復元氣。就算是一般的毒素或者迷藥,它也能夠解開。”
駱紅蕖也不多說,伸手就接了過來,放入袖中。
她來到外頭,幾名麟鳳山戰士跳了過來,勸她不要親身赴險,她卻只是笑笑。
薩里達捧著一張符紙:“請小姐佩上此符。”
符紙飛了過來,駱紅蕖接住后隨手掛在腰上,在她上了轎后,那幾名夜叉就這樣抬著轎子沉入海中。
那些麟鳳山戰士只能干眼看著海面涌起一陣渦流后,又歸于平靜,空自替她擔心,卻是毫無辦法。正如唐小峰所說,他們又不是魚,就算常年生活在海島上,熟悉水性,能夠在海里閉氣一刻兩刻,卻也不可能再久。
姚芷馨在艙中徒自焦急,卻看到唐小峰只是含笑立在那里,不由氣道:“你這人,怎么一點也不替紅蕖姐擔心?”
唐小峰心想,就算她差點就做了我老婆,可她現在畢竟不是,我為什么要擔心?
姚芷馨突然抓住他的手:“你不是劍俠么?你、你快去幫紅蕖姐。”
唐小峰笑道:“小姐,劍俠也是要呼吸的,我是劍俠,又不是龍蝦,難道還能追到海里去?”
姚芷馨急得跳腳:“那怎么辦?”
唐小峰嘿然道:“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
姚芷馨問:“有什么辦法?”
唐小峰認真地看著她:“只要你讓我親一下,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會幫你把她們帶回來。”
“啊?”姚芷馨先是臉兒一紅,緊接著更是生氣,“你這人…這種時候了,你這人怎么還要開玩笑?”
唐小峰說:“我不是在開玩笑。”
姚芷馨抬起俏臉,疑惑地看著他,雖然這種事怎么想都是在捉弄人,但唐小峰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正經,正經得就像是太陽肯定是從東邊升起一樣。她低下頭:“你、你莫要誑我。”
“我沒有騙你,”唐小峰用手托著她的臉兒,一本正經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親完后,我一定會把她們平平安安地帶回來,我是說真的。”
“那、那好。”姚芷馨閉上眼睛,心兒跳得好快。
唐小峰伸手撈住她的腰,迫使她的嬌軀緊緊貼在自己胸膛,然后霸道地吻了下去。他一邊感受著從女孩兒美妙雙唇傳遞過來的柔軟觸感,一邊悄悄地度了一絲陽氣過去,查探她的體內是否也有先天靈氣。
她果然也是轉世的花神!唐小峰終于確定下來。
唇分后,他在女孩兒耳邊低聲說:“等我。”
只聽飚的一聲,女孩兒睜開眼時,身前已是空無一人。
女孩兒摸了摸熱感未散的香唇,羞得整個臉通紅通紅…
()長生宮內…
顏紫綃和廉錦楓一同躺著。
雖然困得要死,兩個人卻都無法睡著。
明明已在這長生宮內住了兩個月,在這之前,她們也從未感到害怕。
然而現在,她們只覺得這長生宮空蕩蕩的,仿佛隨時都會有孤魂野鬼冒出來一般。
顏紫綃枉為劍俠,竟比廉錦楓還要怕鬼,昨晚被突然出現的老人那樣子一嚇,幾乎就要嚇出病來,回到這里后,兩個少女竟再也不敢分開,連睡都要睡在一起。
廉錦楓低聲道:“為何唐公子他、他…”
就算她不問,顏紫綃也早已在心里嘀咕…為什么唐小峰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廉錦楓的聲音顫顫的:“難道,難道他被、被…”
顏紫綃一聲驚叫:“不要亂說。”
廉錦楓趕緊捂著嘴兒。
顏紫綃咬了咬嘴唇:“死小峰那么聰明,就算他被祖師爺找上了,可、可活著的祖師爺他都不怕,死、死了的祖師爺他就更、更不怕了…”
廉錦楓的聲音幾不可聞:“你叫我不要說,可、可你自己又說。”
顏紫綃嘴上雖然說唐小峰不會有事,心里卻實在是放心不下。
他要沒有出事,又怎么會到現在也不回來?再說了,他被化作厲鬼的祖師爺找上,也實在是正常得很,畢竟害死祖師爺的是唐小峰,而不是她們…
“你說,”顏紫綃開始胡思亂想,“祖師爺會不會、會不會跑到這里面來?”
這個問題廉錦楓其實早就想過,只是一直不敢提,現在被顏紫綃這么一問,她更是臉色蒼白。
“我有個法子,”她的心思終究要靈活一些,“那一邊的元室里,不是住過一位茅山派的道長么?他、他那里必定藏有驅鬼辟邪的咒符,就算沒有,那里放有丹砂和筆墨,還有教人齋醮畫符的書卷,我們按上面所教畫上一些,貼在各處,也、也就不用怕了。”
顏紫綃心想這果然是個好主意,再說了,反正也無法睡著,有點事做,總比在這兒干害怕好些。
二女起身向外走去,長生宮內雖然鑲著不少夜明珠,燃著許多千年不滅的龍須燭,但有些地方還是昏昏暗暗的,看著讓人害怕。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自己后頭跟著一般,時不時的要回過頭來看一看。
兩人就這樣戰戰兢兢地走了一段,忽地,顏紫綃將廉錦楓大力拉住。
廉錦楓只覺心兒都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什、什么事?”
“那里,那里…”顏紫綃指著旁邊的那間元室。
元室里,竟然坐著一個人。
廉錦楓身子一下子就變得僵直起來,就好像身上爬滿了毛毛蟲一般。及至看清坐在那里的是一個身無寸縷的美麗女子,她才突然醒悟過來:“顏姐姐,那是采女…”
原來她們只是恰巧從采女所居的元室前經過。
采女的尸體一直都在那里,她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只不過是現在太過害怕,才會嚇了一大跳。
二女對望一眼,心里都為自己的瞎緊張感到好笑。
這樣鬧了一下,她們反而覺得周圍的陰森被驅散了許多。
就在這時,兩人心里卻又同時生出不對勁的感覺,她們睜大眼睛,一同往采女看去。
然后,她們很快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在那里。
以前,采女都是側著身子斜倚在玉床上。然而現在,她卻是一腳勾在床上,一腳放在床沿,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一雙眼睛凝視著她們,還突然眨了一下。
二女尖叫一聲,手牽著手就往前頭奔去,連頭也不敢再回…
唐小峰扎入海中,用劍遁往海底潛去,悄悄綴在那五只夜叉和它們所抬的轎子后頭。
夜叉薩里達只以為沒有辟水符或是符水丹,船上那些人不可能追得上來,因此也沒有多加察探,卻沒有想到唐小峰雖然不是魚,卻從廉錦楓那學來了內息閉氣之術,就算不能像廉錦楓那樣在海底潛上一天一夜,但含一口氣后,潛上好幾個時辰,卻是沒有問題。
過了許久,他看到前方隱隱有光亮傳來,于是憑著劍遁飛快,一下子就繞到前方。
他看到成堆五顏六色的珊瑚樹,珊瑚樹后,是一個巨大的海底宮殿,許多蝦兵蟹將在宮殿周圍游動。
這些蝦兵蟹將守衛得太過嚴密,讓他根本無法找到進去的空隙。
于是他躲在一棵珊瑚樹后,等那幾名夜叉抬著轎子過來。
他取出一支飛劍,飛劍飛到另一側繞了繞,一棵珊瑚樹突然倒了下去,將那幾個夜叉嚇了一跳,而他卻趁著這個機會,悄無聲息地掠到轎子底下。
不管是薩里達還是另外四名夜叉,都沒能發現什么,于是繼續將轎子往白蛟宮抬去。
來到宮前,薩里達與一名蟹將交接完畢,那名蟹將指揮一伙蝦兵抬起轎子,進入宮中。
駱紅蕖坐在轎中,揭起窗簾,見這白蛟宮與海底其它地方不同,乃是以白玉制頂,冰晶作墻,宮內也沒有海水,而是充斥著某種神秘的水氣。
她還看到許多鮫族少女,她們或是捧珠,或是捧盤,面無笑容,來去匆匆。
轎子在一片奇怪的花朵間停了下來,有人朗聲道:“白蛟宮敖歷成,見過駱小姐。”
有人掀起轎簾,駱紅蕖走了出去,看見面前站著一個俊朗青年。她在心中忖道:“以前聽說龍族就算化作人形,額上也會長角,就跟變成人形的狐妖總是無法藏住尾巴一樣。但這人明明是龍族,現在以人形示我,額上卻沒有角,看來傳說終究只是傳說,與事實并不相符。”
敖歷成微笑道:“此處雖是海底,宮中聚集的卻是從歸墟引來的無根之水,就算不用辟水符亦可從容來去,自由呼吸,小姐何不將辟水符取下?”
一名鮫族少女捧著玉盤游了過來,駱紅蕖摘下腰間紙符,扔在盤上。
她自然知道敖歷成是怕她跑了…沒有辟水符雖然能夠在這白蛟宮里自由呼吸,但一旦離開這里,就算她水性再好,也無法游到海面,只會被海水淹死。
敖歷成躬身道:“家父正在前方殿內等待小姐,小姐請往前行。”
駱紅蕖往前行去,卻又像是感應到什么,忽地回過頭來,往敖歷成看了一眼。敖歷成笑容不減:“小姐請!”
駱紅蕖清淡淡的點了點頭,仿佛什么也沒有注意到般,繼續往前行去。在她身后,敖歷成注視少女背影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滿是怨毒的光芒。
()在周圍沒人的時候,唐小峰悄悄從轎底溜了出來。
他試著呼吸一下,發現雖然到處都是水氣,甚至還有魚兒游動,但呼吸起來,竟然完全沒有問題。
他在陰影中穿梭飛掠,想要找到薛蘅香,卻完全不知該上哪去找,想要抓一只蝦兵或是鮫人來問,又怕被人注意到。
白蛟宮中到底都是晶壁,一不小心,影子就會被映在上面,雖然他小心翼翼,但仍有好幾次,差點被人發現。
忽地,他看到另一頭有人過來,于是趕緊閃到暗處。
走過來的,竟然是敖歷成。
唐小峰心想:“這家伙將紅蕖送了過去,自己卻又馬上離開,跟著他,說不定就能夠找到薛蘅香,就算找不到薛蘅香,必要時將他拿下,用他進行交換,他是‘賀歲龍’敖薩之子,敖薩沒有理由不換人。”
他躲在暗處,敖歷成心事重重地從他旁邊經過,卻沒有發現他。
他屏住呼吸,異常小心地跟著敖歷成,見他七拐八彎,最后來到一個屋子里頭。
這屋子從外邊看,像是一個巨大的海螺,又或者,它根本就是由一個大海螺制成,上頭是尖尖的,門邊有兩名披著鮫紗的人魚跪在那里。
唐小峰看到屋子的側面有一個窗口,于是偷偷閃了過去,他御著劍氣,身子緊貼壁面,從窗口小心地往里看去。
屋子里果然有一個女人,但卻不是薛蘅香,而是一個上了歲數、卻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
那婦人對著琉璃鏡子舞妝弄粉,又見自己眼角生了不少魚尾紋,便用玉膏涂弄,想要將其抹平。
敖歷成束手立在婦人身后,木木然地道:“娘。”
唐小峰心想,原來這個女人就是敖薩的老婆,那更好,將他老婆兒子一起抓,看他敢不敢不放人。
婦人頭也不回地問:“大王可是已將那個女娃兒接了過來?”
敖歷成“嗯”了一聲。
婦人突然大發火,竟將妝臺上的瓶瓶罐罐掃到地上,直砸得乒乓作響,琳瑯滿地。她伏桌哭道:“這到底算作什么?他只見了那姓駱的賤人幾次,就歡歡喜喜地想要娶她,你、你竟然也會去幫他。”
敖歷成面無表情:“就算我不幫他,他想要的東西,也從來沒有要不到的。”
婦人更是嚎啕大哭,哭得傷心難過,欲死欲活。敖歷成則始終站在那里,既不安慰,也不勸阻。
唐小峰則是在外頭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這算什么?難道那‘賀歲龍’敖薩費盡心機把薛蘅香抓來,竟是要逼紅蕖嫁給他不成?”
他聽那婦人時而哭訴,時而怒罵,終于開始弄清因由,原來那敖薩雖然是龍族,卻喜歡搶人類女子做老婆,這女人就是在十五六歲時被他強行擄來做老婆的。最開始時,敖薩對她還算是寵愛有加,而她也替敖薩生了一個兒子。只是人類壽命遠不及龍族,她歲數一大,再沒有年輕時漂亮,敖薩很快就對她冷淡下來。
駱紅蕖在東海聲名雀起,與敖薩、石中天、胡汗三、蘇無心等一同列在“十大寇”中,敖薩聽說她只是一個十歲多些的小姑娘,倍感好奇,偷偷跑去看她,誰知竟越看越愛,只不過駱紅蕖卻也不是好惹的,他生怕打起來,把駱紅蕖弄殘弄傷,那就算娶到手中也變得無趣,于是搞出這個花樣,想趁薛蘅香和姚芷馨跑到智佳國去看燈會時,把她們兩個劫到白蛟宮,再讓駱紅蕖自投羅網。
弄清真相后,唐小峰頗有些哭笑不得,又想著,照這個樣子,就算把這個女人跟他兒子劫了,恐怕也沒什么用。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看到舊人哭!對那死不要臉的老色龍來說,駱紅蕖是“新人”,這個女人是“舊人”,有句俗話不是這么說的么?人生三樂事,升官發財死老婆…那老色龍只怕巴不得有人替他將“舊人”弄死。
想到這里,他心里突然一驚…敖薩連他兒子都趕了出來,那現在,恐怕只有他跟紅蕖兩個人在一起,萬一他對紅蕖用強…
哼,死老鬼,就算紅蕖沒有變成我的老婆,我也絕不讓她去做你的小三。
唐小峰悄悄溜走…
駱紅蕖與“賀歲龍”敖薩一同坐在桌旁。
敖薩身穿金袍,頭戴玉冠,額上長著龍角,腰間環著玉帶。
他對駱紅蕖勸酒勸菜,又不時拂著長須,對她瞇瞇地笑。
駱紅蕖心中疑惑,她到現在也不知道這條老龍為什么要把她請來,只是她耐性極好,敖薩不說,她也不問,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偶爾說些客套話,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來做客一般。
老龍瞇著眼睛看她,見她肌膚細膩,體態浮凸,越看心里越是喜歡,恨不得把她就這樣脫光衣服摟在懷中。
駱紅蕖終究不是傻子,很快就覺察到他的色心,嘴角不由溢出冷笑,心里生出一陣鄙夷。
她將玉手藏在袖中,悄悄動了動,一支金箭立時出現在她的手中。
就像唐小峰想過要將敖歷成劫持,用他來交換薛蘅香一樣,駱紅蕖也是一開始就做好了隨機應變的打算,先看看“賀歲龍”敖薩想要做些什么,若是他心存歹意,自己就找準機會突然出手,或是將他制住,或是劫持他的親人,以保護自己與薛蘅香的平安。
左手拿起小杯,她微笑道:“小女子也敬大王一杯。”
敬酒的同時,金箭已悄悄握在身后。
敖薩滿臉堆笑:“好、好。”
他端起金盞,與少女手中的玉杯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少女卻整個人定在那里,額上溢著香汗,臉上也帶著隱藏不住的驚駭。
敖薩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小姐何苦妄動殺機?”
少女默了一陣,忽地嫣然一笑,本已微抬的香臀又坐回凳上:“果然還是大王了得,小女子心服口服。”
說完,她便如無事一般,將懷中玉醴喝個干凈。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敖薩見她明明行刺失敗,卻依舊大大方方,動作優雅,反而更是覺得這姑娘與眾不同,簡直就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被她比了下去。他拂須笑道:“本王略有些要事,小姐不妨先坐一會。”
說完,就這樣起身而去。
待他離開后,駱紅蕖才苦笑一聲,將右手伸出。
雖然金箭還在,手心卻是一灘冷汗。
在她剛才即將出手的那一瞬間,竟有無數鈴聲在她耳邊回蕩,而她竟被這些鈴聲振得頭昏腦脹。
與此同時,又有一種驚人的霸氣緊緊壓制著她,讓她根本無法再動一下,只在收攏殺意,不再心存劫持敖薩的念頭后,這種無可抑制的束縛感才開始得到解脫。
“賀歲龍”敖薩方去,卻有一個濃妝艷抹的老太婆走了進來:“恭喜駱小姐,賀喜駱小姐,喜事,天大的喜事。”
駱紅蕖見這老大婆一進來就又是恭喜又是道賀,立時便猜到她的身份。
果然,這老太婆馬上便開始鼓動簧舌,先把敖薩夸的天上少有,再把駱紅蕖夸得地上無雙,又說兩人是如何的郎才女貌,若不配在一起,便連老天也看不下去。
駱紅蕖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果然是敖薩請來的媒婆。
()這敖薩既是龍族,又是賊寇,居然還懂得按人族婚嫁的規矩來,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駱紅蕖自斟自飲,啜了一口:“我記得,他是有老婆有兒子的…”
媒婆用手帕掩嘴笑道:“男人嘛…”
駱紅蕖居然一本正經:“不是人,是龍。”
“男龍嘛,不、公龍嘛…男、公…”媒婆自己也給弄糊涂了,于是手帕一揮,妖聲妖氣地道,“這天底下,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蟲上腦,三妻四妾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姑娘是誰?姑娘可是鼎鼎大名的小楊香,不但本領了得,而且長得如花似玉,簡直就像是仙女下凡,連我這老太婆子看了,都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能將姑娘娶了過來。敖大王一旦娶了姑娘,哪里還會看得上別的女人?等姑娘再替他生個胖乎乎的兒子,那就算有三千寵愛,大王也只會記得姑娘一個人的好,不說什么天上有地上無的,就算天上的仙子全都下凡,大王也只會愛姑娘一個。姑娘您說,這等好事,別人就算求菩薩也求不過來,姑娘還等什么…”
老太婆在那舞絹弄帕,比手劃腳,直說得天花亂墜、口若懸河,仿佛駱紅蕖要是不嫁給敖薩,就算是再活三生三世也會后悔。駱紅蕖以前就聽說凡是做媒婆的口才都好,卻也沒想到竟然能夠好到這種地步,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駱紅蕖任由她說了許久,然后才不緊不慢地道:“你雖然說得有理,但這婚姻大事,我一個人也難以作主。”
媒婆問:“小姐莫非還有父母在世?”
“父母是沒有,但我還有義妹。”
媒婆失笑道:“只聽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曾聽說婚姻大事,還要由妹妹作主。”
“一般情況下,確實是這樣,”駱紅蕖淡淡地道,“但我與我義妹蘅香卻是不同,我們兩人都是天朝人士,當年因家族被難,一同流落海外,曾立誓永結娥皇女英之好,若要嫁人,便嫁予同一個人。所以,就算我是千肯萬肯,但也要我義妹同意,這門親事才能結成。也罷,反正蘅香也在宮中,你不妨去把她找來,我與她商議一下,她若不肯,你再幫我勸她,她要同意,那我便與她一同嫁給大王。”
媒婆笑道:“原來兩位小姐竟曾有過這樣的誓言,既然如此,駱小姐就先在這等著,老婆子這就去找蘅香小姐。”
媒婆來到外頭,先找上“賀歲龍”敖薩,敖薩聽到駱紅蕖已經意動,自然是大喜過望,又聽說駱、薛二女曾立過重誓,要嫁給同一個人,所以自己要么不娶,要么就得將兩個美人兒一同娶進門,正如媒婆所說,天底下只要是男的…咳,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蟲上腦,這樣的好事,他哪里還不愿意?立即便讓人帶著媒婆去見薛蘅香,而媒婆更是下定決心,在帶薛蘅香去見駱紅蕖的路上,一定要充分發揮自己能把咸魚說得翻過身來的這身本事,讓薛蘅香對這門親事千肯萬肯。
她卻不知道,駱紅蕖這“永結娥皇女英之好”的話,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媒婆走后,駱紅蕖獨自坐在那里,心里一番計議。
她知道薛蘅香一向聰明,聽到那媒婆的話,雖然會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必定會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并拗定了非要姐妹倆一起商議,才能決定下來,那樣的話,媒婆也就只好把薛蘅香帶到這里,讓她們姐妹倆彼此商量。
只是,在那之后,卻又該如何是好?
她想著:“帶著蘅香一路打出去,就算不考慮敵眾我寡,以及那‘賀歲龍’敖薩的本事,單是到了宮外,這里是深海底部,我二人也還是無法離開。”
駱紅蕖藝高人膽大,本以為只要來到這里,總能找到好的辦法,卻沒想到在這絕境之中,就算能夠大鬧一場,也終究是想不出脫身之策,讓她極是頭疼。
就在這時,她心中若有所覺,扭頭看去,看見一個黑影如青煙般從窗戶飄了進來。
“原來是你,”駱紅蕖的嘴角溢著一絲冷笑,“不知敖公子在自己家中,為何也要如此鬼鬼祟祟?”
敖歷成立在別人難以覺察的陰暗處,面無表情地道:“在下只是來問問姑娘,姑娘是否真的愿意嫁給家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敖歷成道:“是的話,歷成就在這里,先行向姨娘賀喜。”
駱紅蕖喃喃道:“就算你叫我姨娘,我卻也不想有你這么大的兒子。”
敖歷成的眼中閃過陰冷的光芒:“只是,就算姑娘不愿意,這里可是大海深處,姑娘本事再高,卻也無法離開這里。”
駱紅蕖輕嘆一聲,緩緩站起,像是不知所措地走了幾步:“是啊,我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
她走得輕描淡寫,敖歷成卻突然一縮,退到墻根,冷冷地道:“且不說姑娘未必有一下子將我制住的本事,就算姑娘有這本事,父親對家母與我早無親情,絕不會為了救我而放過姑娘,所以,姑娘最好還是不要生出劫持在下的念頭。”
駱紅蕖見自己的打算這么輕易地就被他看破,也不氣惱,只是微笑著又坐了回去,道:“敖公子果然機靈得很,我現在開始想要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了。”
敖歷成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只是定睛看著少女,緩緩地道:“其實,姑娘若是真的不愿意嫁給家父,卻也并非全無辦法。”
“哦?”駱紅蕖問,“你繼續說。”
敖歷成垂下頭去,冷然道:“若是家父突然遭遇不幸,姑娘自然就不用再嫁給他。”
駱紅蕖心里微動,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人竟是恨他父親恨得要死。
她輕嘆一聲,道:“你若是想讓我幫你殺他,那你就打錯念頭了,因為我已經試過一次。當時他明明動也未動,我卻只覺頭暈目眩,根本下不了手。”
敖歷成微微地抬起頭來,道:“家父身上藏有一樣法寶,叫做四時乖錯太平鈴,在敵人對他出手的那一瞬間,太平鈴便能將敵人指向他的殺意加倍反彈,并以奇妙鈴聲令對方體內五行紊亂,正是有著這件法寶,家父當年叛出龍族,為禍東海,雖然遭遇過多次暗殺,卻從無一人能夠成功。”
“那你要我如何殺他?莫非是要我假意嫁他,洞房之夜,騙他摘下此寶,再行偷襲?”
敖歷成搖頭道:“就算如此,也是無用,家父生性多疑,必定不會讓姑娘將射日弓帶入洞房,沒有射日弓,姑娘就算騙他摘下太平鈴,突然出手,仍不會是他對手。”
駱紅蕖淡淡道:“不管你要我如何做,最好盡快說出,那媒婆只怕快要回來了。”
“在說出辦法之前,在下想先問一句,請姑娘不要介意,”敖歷成問,“姑娘可還是處子之身?”
就算是耐性再好,聽敖歷成問出這種話來,駱紅蕖也不免生出慍意。她強壓著心中怒氣,冷冷地看著敖歷成,等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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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歷成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個木盒,飄了過來,放到桌上。木盒打開,里面竟藏著一只古怪小蟲,這小蟲身上有七種顏色,在盒中蠕動不休。敖歷成低聲道:“此為苗疆的七彩含香如意蠱,它可…”
駱紅蕖截道:“我知道它有何用。”
敖歷成詫異道:“姑娘知道?”
駱紅蕖冰冷冷地道:“蘅香的母親其實便是苗女,教過她不少與蠱蟲有關之事。淑士國國君說她傳開的蠶蟲乃是毒蟲,其實也不算冤枉了她,皆因東海水土,其實根本就不適合蠶蟲生養,但她卻將帶來的蠶繭以煉蠱之術悄悄煉過,才使得蠶蟲得于在麟鳳山周圍傳播,給了大家一條生路。”
“原來如此,”敖歷成道,“那姑娘便該知道,這七彩含香如意蠱可以藏于處女蕊宮,以元陰為食,若有男子破身而入,蠱蟲便會鉆入那男子體內,那男子日后若是變心,馬上就會被蠱蟲噬心而死。”
“嗯,”駱紅蕖道,“苗疆女子,便時常以此法給心愛男子下蠱,讓他們在得到自己后,不敢見異思遷。只不過,這蠱蟲雖對人類男子有效,對于龍族…”
“對于龍族,它更加有效,”敖歷成冷笑道,“任何龍族,只要一被它鉆入體內,立時便會五內破裂,暴斃當場。”
駱紅蕖哼了一聲,正要說話。敖歷成卻又說道:“我知道這樣做,對姑娘亦是犧牲極大,但一旦成功,你和薛姑娘就能平安回去,家父也再不能纏著姑娘,是貞節重要,還是你與薛姑娘的性命重要?還請姑娘三思!”
駱紅蕖心中冷笑,她自然知道,敖歷成這辦法確實是萬無一失,那“賀歲龍”敖薩既然對她心存淫意,那她只要犧牲貞節和些許色相,就可讓他在大意之下,中蠱而死。
只是她縱然是死,也絕不愿讓自己的身子被那老淫賊糟踏。
更何況,就算成功害死了敖薩,自己與薛蘅香仍是被困在這白蛟宮中,到那時,敖歷成把一切都推在她身上,口口聲聲替父報仇,她和薛蘅香還不是無法脫身?
她清淡淡地笑了一笑,將木盒合上,放入袖中。
敖歷成自以為已將她說動,大喜過望,又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里多留,于是鞠上一躬,正要退走。就在這時,外面卻突然變得囂鬧起來,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敖歷成聽到屋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趕緊身子一閃,從窗口溜了出去,他方一出去,那媒婆就已推著門,滿頭是汗地跑了進來:“姑娘,薛小姐她、她…”
駱紅蕖驟然站起,嬌喝道:“她怎么了?”
媒婆擦著汗水:“她、她被人劫走了。”
駱紅蕖愕了一愕,還沒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聽外頭又傳來急促的叫喚聲:“找到了,不要讓他們逃了…”
他們?駱紅蕖俏眉微皺,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走去。媒婆想要將她拉住:“姑娘…”
駱紅蕖直接將她踹開,來到外頭,卻看到無數蝦兵蟹將對著上空圍追堵截,一道劍光,則在那里飛來飛去。
她睜大眼睛看著御劍的少年,心中忖道…他怎么也到了這里?
駱紅蕖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與敖歷成在此交談時,唐小峰就已找到了薛蘅香。
薛蘅香被看押在白蛟宮西隅的一間冰屋里,唐小峰悄悄將周圍守衛弄暈,說動薛蘅香跟他一起逃走。
他本想先設法將薛蘅香悄悄送出去,再回來救駱紅蕖,誰知他前腳帶著薛蘅香剛走,后腳就有個老太婆進入那間冰屋,緊接著便是大呼小叫,弄得人人皆知。
他對白蛟宮本就不熟,蝦兵蟹將又實在太多,他一下子就被找了出來。
他卻不知,那老太婆就是“賀歲龍”敖薩請來的媒婆,而她之所以會在那個時候無巧不巧地出現在那,就是因為信了駱紅蕖編出來的鬼話,想要勸說薛蘅香與駱紅蕖一同嫁給“賀歲龍”。
唐小峰一邊嘆著自己運氣不好,一邊用劍氣載著薛蘅香飛來竄去,除了湛盧,他身上還帶了好幾個劍丸,自己與薛蘅香各踩一支,剩下的在周圍四處亂飛,沖上來的蝦兵蟹將,都被飛劍迫得紛紛退卻。
遠處轉出一個家伙,額上長角,滿臉怒氣,在那指手劃腳。
唐小峰猜想他多半就是敖薩,于是抱著擒賊先擒王的打算,化作一道紫色劍光,長虹般直掠而去。
就在這時,另一邊卻傳來少女的嬌叱聲:“唐小峰!”
唐小峰快速扭頭,結果竟看到駱紅蕖張弓搭箭,一箭向他射了過來。
這一箭迅疾如電,箭光暴散,有若一只遨游天際的鳳凰。
唐小峰嚇了一跳,頓住身形,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斗,又跳回原處。
薛蘅香看到駱紅蕖竟然向唐小峰出箭,不由失聲叫道:“紅蕖姐…”
唐小峰心想,這丫頭瘋了,還是她真的想做“賀歲龍”的壓寨夫人?
四只蛟龍朝唐小峰飛來,唐小峰劍氣縱橫,與它們戰在一起。
“賀歲龍”敖薩既然能夠被列入為禍東海的十大寇,手下自然也有不少好手,這四龍騰云駕霧,吐水噴火,極是難纏。
而唐小峰既要防著下方蝦兵蟹將射上來的強弩利矢,又要護住薛蘅香,左拙右支,情形有些不妙。
一只蛟龍張牙舞爪地朝他沖來,他心叫“糟糕”,已是來不及騰出手。
卻聽“刷”的一聲,一支火箭劃破空氣,一下子就貫穿蛟龍的身體,讓它噴血拋飛,轟的一聲墜在地上,壓倒一座冰屋。
另外三龍大吃一驚,稍有些退縮,立時就被唐小峰覷準機會,數口飛劍同時飛出,擾亂它們的動作,自己卻持著湛盧往前一躍,直接將其中一龍斬成兩截。
剩下兩龍倉皇逃開。
唐小峰快速扭頭,見駱紅蕖已提著金弓,往他這邊跑來。
用火箭射死那只蛟龍,替他解圍的自然也是這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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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撈住薛蘅香的腰,剎那間躍到駱紅蕖身邊。
兩人背貼著背,“剛才為什么要射我?”
駱紅蕖低聲解釋了一下,唐小峰這才知道,駱紅蕖不是要幫敖薩,而是要救他。
只要敖薩帶著那四時乖錯太平鈴,他就算站在那里不動,別人也害不了他。
唐小峰心想,難怪我沖過去時,耳中隱隱聽到鈴聲,同時還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幸好紅蕖及時用箭將我迫退,否則就有危險了。
周圍龍、蝦、蟹、鮫緩緩逼來,給他們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遠處,敖歷成立在陰影中,一臉陰沉地注視著他們,他本以為已經將駱紅蕖勸動,只要讓駱紅蕖按著他的計劃走,他的父親敖薩就必定會中蠱而死,到那時,這白蛟宮自然就由他說了算,卻沒想到好端端的又殺出一個人,讓局勢變得復雜起來。
“賀歲龍”敖薩身子一竄,化作一只巨大虬龍飛了過來,盤旋在屋上,怒視唐小峰:“你小子是誰?”
唐小峰嘻嘻笑:“不告訴你。”
敖薩大怒,張口就噴出一道閃電。
唐小峰以劍氣載了二女就走。
駱紅蕖見自己腳下多了一支飛劍,嬌軀也被一團紫氣托著,雖然快速移動,卻是平平穩穩,不由大感驚奇。她張弓搭箭,箭光連閃,讓那些試圖圍追堵截的蝦兵蟹將紛紛倒地。
敖薩雖然又氣又怒,看到駱紅蕖的俏麗英姿,偏偏又舍不得傷她,空自在后邊追得緊,卻不愿出重手,生怕將她弄殘弄傷。
哪怕只是劃破臉蛋,那也是不好的。
敖薩不肯放大招,那些蝦兵蟹將卻又哪里擋得住唐小峰的湛盧劍和駱紅蕖的射日弓?一個個被殺得抱頭亂竄,到處哀嚎。
唐小峰載著二女從東竄到西,從南飛到北,直把整個白蛟宮都逛了一遍。沿途冰屋崩裂,血流成河。
敖薩見再不動手,宮里的蝦兵蟹將只怕都要死盡死絕,雖然他并不在乎這些家伙是生是死,但這好歹也關系到自己的面子,于是怒嘯一聲,一下子就騰到唐小峰面前,張開血盆巨口向唐小峰咬去。
唐小峰竟是躲避不及,只好將身子一縱,躍上空中,湛盧劍直往敖薩腦門斬去。
敖薩定在那里,看著唐小峰森然冷笑。
唐小峰只覺鈴聲繞耳,頭暈目眩,整個身子都開始發麻。
明知道這是駱紅蕖所說的四時乖錯太平鈴生出的奇異效果,但他沖勢難止,竟已無法動彈。
駱紅蕖大驚,抬手一箭就往敖薩射去,火箭轟在虬龍身上,濺出無數星火。敖薩痛得大叫,一下就退了開來。
唐小峰回過氣來,用劍氣載著二女匆匆轉彎,途中轉過頭來,見敖薩被駱紅蕖的火箭轟得負痛不止,不由奇道:“不是說他只要帶著那法寶,就沒人能夠傷他么?那你這一箭又是怎么回事?”
駱紅蕖剛才只是看到唐小峰遇險,來不及思考,想也不想的就給了敖薩一箭,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有用。她咬了咬牙,道:“我再試試。”
跳下飛劍,落在地上,她平肩正肘,下氣舒胸,弓弦滿如圓月,箭頭直指敖薩。然而她姿勢做得好,這一箭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去,剛一要射,便是頭昏腦脹,滿耳鈴聲。
“賀歲龍”大吼一聲,疾沖而來,要把少女搶走。
唐小峰趕緊一個回旋,撈了少女就逃。
駱紅蕖落回飛劍,連喘了好幾口氣,才讓漸趨麻痹的身體恢復過來。她苦笑道:“這下子卻又不成。”
唐小峰心想,這是什么道理?
駱紅蕖回頭看去,見身現龍形的敖薩剛才雖然被她射了一箭,卻只是將身上龍鱗燒黑了些,根本就不像是有大礙的樣子,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心驚。
她的射日弓,在傳說中乃是帝堯時期神將羿射落九日時所用,遠非一般的神兵利器可以相比。她雖然沒有神將羿那樣的神力,可以射落太陽,但一箭射去,尋常人根本就無法承受。
然而敖薩中了一箭,卻如無事一般。
就算沒有那四時乖錯太平鈴,這“賀歲龍”敖薩,只怕也同樣難纏得很。
唐小峰吃一塹長一智,再也不敢去跟敖薩正面硬拼,但他劍光飛快,而白蛟宮又大得出奇,敖薩堵來截去,怎么也無法將他攔住。
敖薩心中冷笑,想:“就算你的劍遁再快,難道又能無休無止地逃下去?等你劍氣用盡,終究是死路一條。”
誰知唐小峰體內劍氣雖然不時耗盡,但他身上卻帶了不少小還丹,這小還丹真不愧是仙人葛洪所傳,錦楓美眉親制,服上一粒,馬上就精神大振,不管是劍氣還是精力都能一下子恢復如初,還無毒無害,無副作用,既不加防腐劑,也不加三聚氰胺,效果好,見效快,腰好腿好人也好,福壽安康有精神…咳,扯遠了。
他不但自己吃,還時不時地分給駱紅蕖和薛蘅香。
這樣一來,他等于是在打怪時不斷補藍,時間一長,連敖薩也沒辦法再跟他耗下去。
敖薩盤鋸在一片珊瑚林中,不斷喘氣,心想這小子的身子莫非是鐵打的?
唐小峰摸摸口袋,發現小還丹也吃得差不多了,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他頓住劍氣,拉著駱紅蕖與薛蘅香落在地上。
敖薩見他不再逃,龍軀一振,想要沖上來。唐小峰大叫一聲:“不要過來。”
直接將湛盧劍架在駱紅蕖的脖子上。
薛蘅香睜大眼睛,捂著嘴兒,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敖薩怒道:“小子,你在搞什么鬼?”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敢過來,我就在她臉上畫花。”
敖薩明知道他是在作作樣子,然而看到駱紅蕖那粉嫩俏麗的臉蛋被劍光照得雪白,竟然真的擔心唐小峰會將她傷到。他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子,我就會放你們走么?”
“當然不會,”唐小峰聳了聳肩,“只不過,我姐要是不肯嫁給你,你卻死纏爛打,那我寧可把她的臉劃成丑八怪,也絕不讓她嫁給你。”
敖薩瞇著眼睛:“你姐?”
“嗯,”唐小峰笑得天真無邪,“我是她的弟弟駱綠草。”
駱紅蕖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
(,迫切地。)
敖薩冷笑道:“你們兩人看上去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姐弟?不要把我當傻子。”
唐小峰回他一個冷笑:“我們就不能同父異母么?雖然是同一個爹,卻是兩個女人生的,她比我早出生半個月,所以成了我姐,這也不行么?不要讓我姐把你當傻子。”
敖薩見他說得一本正經,心里也不由猶豫起來。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今天剛一回到麟鳳山,就聽說我姐被你騙到這里,這才匆匆趕了過來。就算你要娶我姐,那也得我姐情愿嫁給你,你不妨先退到一邊去,讓我姐弟商量一下,她要是肯嫁給你,那你就是我姐夫,我們也不用再打,找個地方喝酒聊天就好,她要是不肯嫁給你,那我們再打不遲。”
敖薩心想,他說的或是真的,或是假的。若是假的,我只要堵在宮口,他們總是逃不了,若是真的,我倒也沒必要還沒娶上新娘子,就先得罪小舅子。
想到這里,他陪笑道:“原來是小舅子駕到,何不早說,你們慢聊,你們只管慢聊。”
說完,帶著一伙蝦兵蟹將撤到了宮門處,把唐小峰和駱、薛二女留了下來。
唐小峰收回湛盧劍,嘻嘻笑道:“想不到這老色龍對你還真是情深意濃,寵愛有加,也幸好他一直生怕傷到你,要不然,我們只怕根本撐不到現在。”駱紅蕖輕嘆一聲:“你就算把他騙得撤開,我們又能如何?他們堵在宮口,我們根本無法離開,就算能夠離開,這里是深海底部,我們也難以活著到達海面。”
唐小峰微笑道:“我既然能夠追你追到這里,難道還沒辦法帶著你們離開?”
駱紅蕖聽他這么一說,心里不由也活絡過來,想著這話倒也沒錯,他既然有御劍飛天的本事,說不定也有帶人入海的手段。
唐小峰抬頭看向上方那半透明的殿頂,喃喃道:“問題是,離開海底容易,離開這白蛟宮卻難。我好幾次都想往宮門闖去,但被那老色龍防得死死的,現在他干脆堵在那里,實在是讓人頭疼。”
駱紅蕖也抬起頭來,張弓搭箭,一箭便往殿頂射去。
火箭轟在殿頂處,炸出一波紅浪,卻連一道裂痕也沒有轟開。
敖薩在遠處冷笑不止,整個白蛟宮都是由北極冰晶和萬載冰玉制成,要想將它轟開,哪有那么容易?
唐小峰心想:“看來只有試試那招了。”
他往身上摸了摸,變戲法般地變出一個大袋子,他將袋子打開,沖著薛蘅香微笑:“里面有個寶貝,你想不想看?”
薛蘅香疑惑地探頭看去,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唐小峰卻突然往她一罩,把她整個人罩在里頭,再隨手一兜,把充盈在白蛟宮里的水氣也兜了進去,整個袋子脹得鼓鼓的,而他更是在袋口直接打了個結。
這袋子是他在這宮里悄悄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密不透風,被兜入袋中的水氣沒有絲毫外溢。
薛蘅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袋中掙扎,卻是毫無用處。
駱紅蕖亦是不解地看著他,他笑道:“這里雖然是海底,我們的呼吸卻沒有絲毫困難,可見這些水氣必有神奇之處。我把她跟這些水氣一同裝在里頭,就算被海水淹住,她在里面,應該也可以一兩個時辰。”
駱紅蕖心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我還以為你真有什么好手段,卻原來用的是這樣的土辦法。
唐小峰將鼓脹脹的大袋子丟給駱紅蕖,自己卻躍到高處,先是深吸一口氣,再將湛盧劍高高舉起。
駱紅蕖暗自疑惑,心想他這又是在做什么?
遠處的敖薩更是在心中冷笑,心想不管你要做什么,今天都別想離開這里。
只見,一團黑氣從唐小峰身上溢出,再不斷地往上流,直流到劍尖上方,再匯聚成一顆黑球。
這黑球是那般的詭異,仿佛要將周圍所有的光線全都扯入其中。它越聚越多,越漲越大,竟像是一顆不斷流轉的死亡之星,僅僅只是看著,就讓人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恐懼。
蝦兵蟹將盡皆戰栗,它們不知道這少年在做什么,但它們卻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被這死亡之星轟上,它們將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它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有這樣的念頭,但它卻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得讓它們止不住的顫抖。
它們會死,它們即將死在這可怕的黑球之下。
這是無法逃脫的死亡。
“賀歲龍”敖薩卻沒有這樣的恐懼,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不管那少年有什么樣的絕招,都無法主動向他攻擊。
三才不差,四時乖錯,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這四時乖錯太平鈴原本是靈山佛寶,乃是賢護菩薩三件寶之一的大定如來鐘,失落人間,又受過妖人祭煉,敖薩就是靠著這件護身法寶,雖然叛出龍族,為非作歹,卻從來不曾遭遇危險。
敖薩冷笑著想:“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要想強行攻過來,那也是你自己找死。”
然而唐小峰卻依舊只是立在那里,凝聚在劍上的黑色氣流開始壓縮,越壓越小。
雖然變得小了,然散出來的死亡氣息,卻更加驚人。
連駱紅蕖站在下方,都有一種雙腿發顫,恨不得匆匆逃走的恐懼感。
敖薩終究是龍族出身,見識非凡,開始認出那凝聚成形的黑氣,竟是原本只有在陰間才會出現的陰幽戾氣,不由得又驚又疑。
唐小峰寶劍一劃,劃出一道華麗的劍光,黑球破空而去,既沒有轟向那些蝦兵蟹將,也沒有擊向敖薩,而是化作一道撕天裂地般的可怕光環,沖向頂部的萬載冰玉。
敖薩失聲道:“紂絕陰天斬?!”
他終于認出這招本該只有“鬼劍”石中天才能用出的強大招式。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連射日弓也刺不穿的萬載冰玉竟被轟成無數碎片,殿頂崩塌,海水如巨瀑般倒灌而入。
那些蝦兵蟹將被激流沖亂,而敖薩仍在震驚于這一劍的威力。
縱連苦練了二三十年幽冥劍法的石中天,都未必能夠成功用出的紂絕陰天斬,為什么竟會被這小子使用出來?
為什么這小子僅僅是從他自身體內,就可以引出連神仙也不敢輕易碰觸的陰幽戾氣?
“賀歲龍”敖薩生出一種極是幸運的感覺,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帶著可以反彈任何殺意的四時乖錯太平鈴,那少年的紂絕陰天斬就不是轟向殿頂,而是向他轟來。
他知道自己根本接不下這一招。
同樣被這強大招式震駭住的還有駱紅蕖。
但她卻沒有多想的時間,在海水沖來的那一瞬間,唐小峰便已閃了下來,一手搶過大袋子,一手摟住她的腰,御著紫華劍氣逆流而上。
海水將少女淹沒,她雖然想要強行憋住呼吸,卻很快就無法堅持下去。
體內漸漸生出燥熱的感覺,她心想,自己終究還是要被淹死在這里。
然而,就在她即將忍受不住的那一瞬間,有什么東西大力的堵住了她的雙唇。她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兒,一道奇妙的氣息立時闖入了她的體內,將她體內的燥熱一掃而光。
她睜大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被唐小峰死死地吻著。
她的心中下意識地生出一絲嬌羞。
唐小峰自然知道駱紅蕖無法在海底閉氣太久。
所以他在吻住少女的那一瞬間,便將自己體內生出的內息,通過“蝶戀花”沿著兩人相交的口舌度了過去。
廉錦楓教他的內息閉氣之法,與竺乾老人教他的采補之術,在這種關鍵時刻完美地配合在一起,讓他成功地帶著駱紅蕖在大海深處遨游。
他左手緊摟駱紅蕖的腰,右手將裝著薛蘅香的大袋子背在背上,快速地往上方游去。
駱紅蕖濕漉漉的肌膚緊緊地貼著他,就算是泡在海水中,唐小峰也能感受到她嬌軀的火辣與柔軟,尤其是那鼓脹的酥胸,幾乎毫無間隙地壓在他的胸膛,連那急促的心跳聲都能清楚地察覺。
駱紅蕖突然睜大眼睛,騰出一只手來拍著唐小峰的肩。
唐小峰輕巧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往身后看去,就算這樣,兩人的唇舌也沒有分開過。
他看到一只虬龍正挾著怒氣向自己沖來。
這只虬龍自然就是敖薩。
唐小峰驟然用出的紂絕陰天斬雖然讓敖薩感到震驚,但敖薩畢竟是一方賊寇,又自忖身上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因此還是追了上來。及至他看到駱紅蕖被唐小峰又吻又抱,更是妒火攻心,恨不得將唐小峰撕成無數片。
大海本就是龍族的地盤,唐小峰雖然御著劍氣,卻怎么也無法將他擺脫。
但他卻毫無懼色,只將劍氣與神識注入湛盧劍中。
湛盧劍發出“鏘”的一聲脆響,自行彈出,在他身后織成劍網。
敖薩竟被這劍網阻住。
此時,唐小峰對四時乖錯太平鈴的效用已多少摸著一些頭腦。
在白蛟宮內,當自己不顧一切地攻向敖薩時,四時乖錯太平鈴立時便生出作用,讓他頭昏腦脹,五行紊亂。
然而駱紅蕖卻曾朝敖薩射出一箭,在射出那一箭時,她想的只是要救下唐小峰,而不是要殺死誰。
換句話說,她當時只有救人的決斷,卻沒有殺人的意念。
四時乖錯太平鈴是通過感應敵人的殺意而生出作用的,這也是駱紅蕖當時雖然為了救人成功地轟了敖薩一箭,但再行嘗試時,卻連箭也無法射出的原因。
皆因一個人在主動攻擊另一個人時,是怎么也無法消彌掉心中殺意的。
要是心中沒有殺人的念頭,你又為什么要去攻擊他?
但是現在,他對敖薩卻是看也不看,只用飛劍,在自己身后織出萬千劍影。
這就好像練劍一般,他既不是要攻擊誰,也不是要為難誰,只是按著劍譜一式一式地將招式用出,反而成功地將敖薩阻在身后。
然而,沒有殺意,也就沒有了氣勢,而沒有氣勢的加乘,再強大的招式也難以發揮威力。
敖薩怒吼一聲,從口中噴出凌厲電光,將唐小峰織出的劍光破了個干凈。
僅僅憑著海流的沖擊,唐小峰便已知道那只老色龍又沖了過來。
他看到前方有一處海下礁巖,于是趕緊繞了過去,劍光一閃,一柱石峰向敖薩砸去。
這一劍,他對準的是石峰,而不是敖薩,自然不會受到四時乖錯太平鈴的影響。
他在亂峰林立的海下礁巖間竄來竄去,身后石峰紛紛砸下。只是,這種戰法實在是縛手縛腳,而敖薩皮堅肉厚,就算被砸上幾下,也根本傷不到他。
唐小峰已經開始陷入險境。
駱紅蕖雖然看出形勢不妙,卻更加束手無策,一旦離開唐小峰,她在海底連呼吸都成問題。她在心中想道:“罷了,若是實在不行,我也就只好將他推開,自己攔下敖薩。敖薩想要的是我,斷不會讓我就這樣被海水淹死。這樣的話,他就能帶著蘅香逃出深海,等他與蘅香離開后,我再設法求死,絕不讓那惡龍糟蹋自己。”
念頭方一閃過,她的腰眼卻驀地痛了一下,讓她差點叫上一聲。她睜大眼睛,發現唐小峰正在怒瞪著她,兩人原本就是四唇相疊,臉兒靠得極近,唐小峰這一瞪,竟讓少女生出一種慌亂的感覺。她立時知道,自己適才的念頭不知怎的,竟已被唐小峰看穿,而他卻絕不會就這樣放棄她。
唐小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知道駱紅蕖求死的念頭,他猜想,這應該與自己對她使用的“蝶戀花”心法有關。
不管怎樣,至少在書上,這丫頭可是他的老婆,誰愿意把自己的老婆扔下,讓她去受一個老頭子的凌辱壓迫?
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且不說自己能逃多久,就算是內息閉氣之法也是有時限的,廉錦楓能夠含一口氣后,在水里藏上一日一夜,他卻要差上許多。
更何況他現在不但要自己閉氣,還要將內息度給駱紅蕖,能堅持三五個時辰,也就算是不錯了。
他在心中快速思考…這老色龍看起來確實了得,那么多石峰砸在它身上,它都跟沒事一般,就連紅蕖的射日弓,也拿他沒有太多辦法。我的紫華劍氣,其實并不比射日弓的威力更強,射日弓無效,我的紫華劍氣也同樣不會有效,唯一能夠對付他的,就只有紂絕陰天斬。
然而紂絕陰天斬需要用到陰幽戾氣,他體內的陰幽戾氣在剛才那一擊中已經消耗了不少,按照這兩個月來修行的經驗,這陰幽戾氣只能靠他自己補上,就算把駱紅蕖體內的先天靈氣采集過來,也是無用。
更何況就算是紂絕陰天斬,若是無法對老色龍出手,又有何用?
想到這里,他心中忽地一動,袖子一拂,數支劍丸同時彈出,化作數支飛劍,將周圍的暗礁與石峰一陣亂轟,將老色龍砸得灰頭土臉。
而他則摟著駱紅蕖,化作一道劍光,直接掠往高處的一座暗礁,在這過程中,他竟將自己體內的劍氣通過“蝶戀花”心法,藉著相通的口舌快速度入少女體內,又順勢激活她體內的先天靈氣,讓兩者彼此流轉,渾成一體。
少女只覺體內一下子就充滿了無窮力量。
唐小峰停在珊瑚礁上,同時將右手拎著的大袋子松開,這大袋子內雖然裝有一人,但也混入了不少取自歸墟的無根之水,鼓脹脹的,在海中慢慢往上飄。
他伸出手,沿著駱紅蕖的額頭往下輕輕撫去,少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并不在乎,她只是順著唐小峰的手勢,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唐小峰從她的唇上分開,將她的嬌軀輕輕轉動,從后方半摟著她。
他抬起少女的雙臂,隨著他的示意,射日弓出現在少女手中,開肘平肩,下氣舒胸。在大海深處要做好這些動作并不容易,但是兩人的動作是如此的默契,默契得就像是旭日東升,水往低流。
駱紅蕖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她只是靜默地閉上眼睛,體內那突然涌現的無窮力量,自自然然地注入了箭尖。
唐小峰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心,兩個人心跳的節奏竟是如此的一致,不差一分,不錯一毫。他的兩只手都輕托在少女肘下,引導著箭尖所指的方向。
斜下方,濁流破開,虬龍怒騰而出。
唐小峰驀地松手。
仿若心有靈犀一般,少女的箭化作一只絢麗多彩的火鳳凰,刺破海水,直射而去。
這里明明是海底,鳳凰騰出的火焰,卻耀滿了整個東海。
火鳳凰轟在虬龍身上,虬龍一聲慘嘯,龍軀亂擰,血水橫流。
這一箭既帶有唐小峰的紫華劍氣,又融合了少女體內的先天靈氣,縱連皮堅肉厚的敖薩也無法承受。
虬龍急遁而去,留下的龍血染紅了海水。
唐小峰見這一箭真的奏效,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駱紅蕖的箭雖然是射向“賀歲龍”敖薩,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由唐小峰來引導,四時乖錯太平鈴無法感應到她的殺意,對她自然也就不起作用。
少女的心中一片清澈,她只是順著唐小峰的指引去做,沒想到睜開眼睛,敖薩竟已慘敗逃走,心里也不由又驚又喜。
她收起射日弓,在海水中回過頭來,充滿喜悅地看著唐小峰。
唐小峰低頭向她吻來。
她自自然然地便將香唇迎了上去,玉藕般的手臂也輕輕纏住唐小峰的脖子。
唐小峰摟著她,將內息再次度入她的體內,他往上方快速游去,同時伸手一掇,將飄浮在他們頭頂的大袋子拎回手中。
周圍的海水先是五彩斑駁,緊接著又陷入黑暗,過了一會兒,頭上開始出現光線。
這光線越來越多,越來越亮。
只聽嘩啦一響,他們終于破海而出…
唐小峰帶著駱紅蕖和薛蘅香落在一處孤島上。
他先將薛蘅香放了出來,薛蘅香在袋子里早已被轉得七葷八素,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爬了一會,對著海水干嘔。
她自被敖歷成抓去后,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些什么,卻猜到定是為了要挾駱紅蕖,因此下定決心,絕食相抗,此時自然是什么也嘔不出來。
只是這樣子,反而更加難受。
駱紅蕖也有些難以支撐,就這樣坐在石上,不斷喘息,她的衣裳早已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將發育初熟的嬌軀勾勒得曲線畢露。
唐小峰立在一旁,雙手抱在胸前,欣賞著少女的美妙姿態。
若是顏紫綃或者廉錦楓,被他這樣子一看,早已羞紅起來。
駱紅蕖卻是大大方方,她用手將濕漉的秀發解開,一點一點地將水擠去,又披散開來,回過頭來沖唐小峰笑了一笑。
唐小峰心想,當年虬髯客看紅拂女浴后梳發,是否也就是這個樣子?
遠處海水突然分開,薛蘅香驚叫一聲,趕緊跑了過來,下意識地便藏在駱紅蕖身后。
唐小峰與駱紅蕖卻鎮定得多,一同扭頭看去,只見一條虬龍飛出,化作人形落在他們面前。
來的竟是敖歷成。
唐小峰笑道:“做爹的剛逃,做兒子的又來了,敖兄,你這是要替你爹出頭呢,還是要學唐高宗,來搶你爹的女人?”
駱紅蕖知道唐小峰是在調侃,將敖薩比作唐太宗李世民,將敖歷成比作唐高宗李治,將自己比作嫁過父子二人的武媚娘,于是很沒好氣地瞅了唐小峰一眼。
敖歷成面無表情地道:“在下此來,只是想向駱小姐要回一樣東西。”
駱紅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敖公子可是想要回這七彩含香如意蠱?”
敖歷成道:“姑娘既已逃了出來,這只蠱蟲,姑娘自然是用不著了,還請姑娘將它賜還予我。”
駱紅蕖淡淡地道:“可惜,你雖然想將它要回,我卻不想將它給你。”
敖歷成臉色一變。
駱紅蕖將木盒扔在地上,輕描淡寫地道:“此次風波,雖然你父親才是主謀,但你劫走蘅香,讓她受到驚嚇,我卻也無法饒你。這只蠱蟲,便算是你付出的一點賠償。你若是非要將它拿去,那就…”
駱紅蕖站了起來,將手一晃,取出射日弓,將弓弦拉得圓滿:“…來搶好了。”
海風吹過,卷舞著她未干的衣裳,啪啪作響,她的秀發也隨著疾風舒展開來,讓她有若凌波而立的仙子,驚艷動人。
唐小峰看著駱紅蕖,恨不得找支筆來,將這一刻的她畫在畫中。
薛蘅香亦是雙手握著胸口,看著紅蕖姐靚麗的側影,一臉崇拜。
唯有敖歷成,低頭看著他自己的腳,根本不敢與少女逼視,亦不想讓人看到他眼中的怒火。
這只七彩含香如意蠱是他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勉勉強強培育出來,本以為今日能夠派上用場,沒想到事還未成,七彩蠱蟲反而就這樣送了別人。
他緩緩地道:“既然姑娘想要,那這只蠱蟲,就送給姑娘好了。”
任誰都可以聽出他語氣中那壓抑不住的怨毒。
駱紅蕖卻仿苦無事一般,收起金弓:“是么?那我就道聲謝了。”
敖歷成身子一扭,化作虬龍破海而入,濺起高高浪花。
唐小峰搖頭道:“姿勢不好,水花太大,扣十分。”
他把自己當成世界跳水錦標賽的評委了。
薛蘅香將地上木盒拾了起來,打開一看,驚訝地道:“原來真的是七彩含香如意蠱。”她的母親原本就是苗女,而她自己也懂得一些煉制蠱蟲的方法,自然能夠將它認出。
唐小峰探過頭來:“這么丑的小蟲子,有什么用處?”
薛蘅香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解釋。
唐小峰心想,這丫頭還真是毫無禮貌,自己好歹也是救了她,她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怎么還是這副表情?
駱紅蕖卻知道薛蘅香雖然在自己面前和普通女孩相差不多,在外人面前,卻是清冷慣了,也沒有去替她解釋,而是笑笑地將七彩含香如意蠱送給薛蘅香,讓她收起。
薛蘅香雖然被唐小峰救了出來,但唐小峰到底有何來歷,她卻并不清楚。
及至聽駱紅蕖解釋過后,她才知道唐小峰竟是嶺南唐以亭之子,而唐敖唐以亭不但與徐敬業、駱賓王是八拜之交,與她父親薛仲璋也是舊識,知道這一點后,她的臉色多少緩和了些。
只是唐小峰對這丫頭仍然沒有多大好感,只在心中想著,這丫頭是不是覺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了她的?要不為何總是這樣的木頭表情,連笑也不會笑一下?
駱紅蕖抬起頭來,若有所思:“說起來,”
她是被轎子從海底抬到白蛟宮去的,自然是無法判斷出對于麟鳳山來說,這里到底是哪個方向。
唐小峰從懷中取出羊皮地圖,指了一指,道:“確切的位置雖然無法判斷,但我們應該已遠離了麟鳳山,差不多在白民國、雙面國、厭火國之間。我們不如先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吃些東西,再行上路。”
駱紅蕖見薛蘅香身子虛弱,知道她已堅持不住,于是說道:“雙面國國中百姓長有前后兩張面孔,厭火國則根本就是犬族聚居之處,正因為與尋常人不同,這兩國國民,對外人也極是抗拒。我們不如先到白民國去,白民國的祖先乃是東周時逃到海外的越人,國中百姓與君子、淑士、智佳等國都有來往,風氣也與天朝沒有太多區別,我們不如到那里找家酒樓或是客棧,再行歇息。”
唐小峰點了點頭,用劍氣載著二女飛上天空,疾掠而去,沿途遇到一個出海打魚的漁翁,問明方向,繼續前行…
到了白民國后,唐小峰三人找了家客棧,讓老板娘幫他們買了幾套新衣,又用熱水洗浴,換上新衣。
隨后,駱紅蕖來到港口,找了一艘開往淑士國的商船,讓他們幫自己捎一封信到麟鳳山去,好讓姚芷馨和其他人知道自己無事。
寄完書信后,駱紅蕖來到客棧左側的那家酒樓,唐小峰和薛蘅香早已點了酒菜,先行吃了起來。
此時,天色已開始慢慢變得昏暗,他們坐在臨窗的位置,從窗口往遠處看去,除了幾間民房,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隨著金烏西移,海灘上的婦女孩童越來越多,不知多少的漁船從海上歸來,有的是乘興而歸,有的是敗興而返,還有許多魚商就在沿岸大聲收購,討價還價,熱鬧非常。
直至看到這副在麟鳳山也能時常看到的畫面,薛蘅香驚魂許久的心,才終于安定下來。
唐、駱二人則在互相聊著天兒,唐小峰取笑駱紅蕖差點被一條也不知多少歲的老泥鰍娶了去,駱紅蕖雖然是女兒家,卻也毫不介意,任他取笑。兩人聊了一會,不知不覺又談到上一輩的交情,駱紅蕖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和蘅香只怕已是陷在那白蛟宮中,難以出來。只是,你我父親原本就是八拜之交,我要對你說謝,卻又顯得太過見外,但不向你道謝的話,我卻也如梗在喉,頗有些不太自在。”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不自在的,你要是過意不去的話,那這頓酒菜就你來請好了。”
駱紅蕖瞅了他一眼,道:“其實我是想說,我們何不也像你我父親一般,義結金蘭?”
唐小峰心想:“靠,我還以為你要以身相許呢…嗯,這丫頭倒也聰明得緊,不是一個傻子。就算我和她上一輩有交情,但上一輩是上一輩,這一輩是這一輩,不管怎么算,這個人情她都是欠定我了。現在倒好,她來一個義結金蘭,你想啊,都義結金蘭了,那姐妹有難,我這做兄弟的不就非得出手相救?往好處講,這叫情深義重,往壞處講,這就是救了白救。”
當然,他知道駱紅蕖其實并不是這么想的,只不過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隨意吐一吐槽罷了。他笑道:“正好,我也早就有這個打算。”
駱紅蕖見他的想法與自己一致,心里倒也開心,又拉著薛蘅香一同結拜,還把姚芷馨也算了進來。唐小峰說姚芷馨不在這里,哪有替她結拜的道理?駱紅蕖說無妨,那小妮子反正也沒什么主見,到時跟她說說就是。
于是,唐小峰就請酒樓老板端來香案,擺好香爐,還放上一個大大的豬頭,至于結拜時為什么要放豬頭,這個誰也說不清楚,反正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這么做的。
既然是結拜,自然要互述年齡,姚芷馨最小,薛蘅香排行第三,倒是唐、駱二人年紀差不多大,彼此問了一下,果然是同一年出生,于是,唐小峰便問她是哪個月的。
駱紅蕖忖道:“我雖然有個親哥哥,卻從小就不曾見過,心里著實想要有個兄弟。與他結義,自然是件好事,且不說他我兩家本就頗有淵源,單以他在白蛟宮內展現出來的智慧與劍術,便已讓人刮目相看。只是,他雖然本領了得,但似乎頗有些不正不經、游戲人間的樣子,我要是成了他的義妹,以后自然難免事事由他說了算,他要逼著我跟他胡鬧,我卻也不好拒絕,倒不如胡謅一下,去做他的姐姐。”
于是微笑地道:“我是正月生的。”
唐小峰暗道:“糟糕,糟糕。”
又想道:“以前在家里,就有一個天天管著我的姐姐,后來跟著紫綃溜到東海,她的年紀大我一些,我還得叫她紫綃姐,現在跟人結拜,難不成又得跑出一個姐姐來?我要這么多的姐姐做什么?好讓她們管我么?”
想到這里,他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咦,我也是正月生的。”
“是么?”駱紅蕖笑容不減,“那你又是哪天出生?”
“正月一日。”
“呀,”駱紅蕖雙手一拍,“這太巧了,我也是正月一日出生來著。”
唐小峰額上黑線涌動,又問:“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子時生的吧?”
駱紅蕖故作害羞:“就算結拜,畢竟也是男女有別,我身為一個女兒家,哪有將生辰八字全都告訴你的道理?但你既然已經問起,我也就不再隱瞞,我確實是子時生的。”
唐小峰又驚又喜:“實在是太…巧了,我也是子時生的。”
“莫非是子時初刻?”
唐小峰使勁點頭:“正是初刻。”
二人大喜過望,直嚷著世上竟有這般多的巧事,于是端起酒來,互敬三杯。
薛蘅香拿眼睛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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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下肚,唐小峰笑道:“但這樣一來,我們到底誰排老大,誰排老二?”
駱紅蕖以指點頰,想了一想,道:“我倒有個辦法。”
從袖中取出一枚銅板,道:“誰大誰小,全憑天意,這銅板有正反二面,若按周易而論,正者為男,反者為女,我將它拋起,再行按住,要是正面朝上,那你就是大哥。”
“要是反面朝上,那你就是大姐,”唐小峰笑道,“不過到底哪個是正面,哪個是反面,還是說清楚些。”
駱紅蕖將銅板拋起,道:“有‘通寶’二字的,自然就是正面。”
銅板落下,少女將手往它蓋去。唐小峰心中暗笑,想著你用手法弄鬼,就以為我看不到么?這銅板雖被拋起,其實根本就沒有在空中打轉。
于是暗中彈出一道劍氣,將銅板彈了一下,讓它輕巧地翻了個身。
少女將銅板按住,微笑道:“我開了喲…反面。”
唐小峰睜大眼睛,見它果然是反面朝上,心中一陣疑惑:“在它落下時,我明明看到它反面朝上,怎么將它翻了個身后,它還是反面朝上?”
眼看駱紅蕖要將銅板收走,他趕緊拿了過來,翻了一翻…原來兩面都是反的。
他的額頭再次涌出黑線…這丫頭怎么還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薛蘅香也睜大眼睛,看著這枚銅板,心里涌起明悟:“難怪紅蕖姐在麟鳳山每次與他人意見不一時,總說要向天問卦,以銅板決疑,原來她一直都在做弊?”
雖然少女作弊,但唐小峰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經人士,心里想著,就算是作弊,自己也還是被她耍了,愿賭服輸,倒也沒什么好說的。
只是,雖然這樣想著,但考慮到自己又多了個“姐姐”,心里還是有些悶悶的。
駱紅蕖卻微微一笑,將銅板搶了過來,扔出窗外,端起酒杯,道:“小妹敬大哥一杯!”唐小峰笑道:“明明是你贏了,為何又叫我大哥?”
駱紅蕖亦笑道:“大哥的生日可是在四月?小妹其實比大哥晚生一月。”
唐小峰訝道:“你怎么會知道?”
“其實爺爺生前,就曾時常向我提到唐伯伯的一子一女,也曾提到過,大哥比小妹早出生一月左右。”
唐小峰詫異地道:“是么?你爺爺怎么會說起這個?”
駱紅蕖臉兒一紅,卻也沒有解釋。
原來,在唐、駱兩家夫人懷孕之時,就曾有過戲言,說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就彼此結為親家。雖然只是雙方夫人的一個戲言,但駱龍年老話多,卻時常提到此事,駱紅蕖聽得多了,自然知道唐家幼子要比自己大上一些。
而這,其實也是駱龍在臨終時生怕孫女日后無依無靠,便讓她前往嶺南投靠唐家的原因之一,只是駱紅蕖在前往嶺南前,先到麟鳳山找了薛蘅香,結果誤打誤撞的,竟在麟鳳山占山為王,成為名揚東海的“小楊香”。
駱紅蕖再怎么大方,這種指腹為婚的戲言,也不好向唐小峰說出,于是笑了一笑,拉著唐、薛二人一同在案前跪下,唐小峰跪在中央,二女一左一右,燃香跪拜,二女認了唐小峰做大哥。
而唐小峰對駱紅蕖也是心服口服,想著難怪這丫頭能夠名列東海十大寇,她先將自己耍了一記,再笑笑地讓出位置,既有蘭心玉質般的聰慧,又有善解人意的機靈,難怪在書里,老爹會選這丫頭做他的兒媳婦,誰要是娶了她,倒也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跪拜完后,三人就在這里飲酒談心,互相說笑,不知不覺間,便已入夜…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用飛劍載著駱、薛二女飛出白民國。
唐小峰回過頭來,見駱紅蕖踩著飛劍,背著薛蘅香。薛蘅香昨晚喝得太多,到現在都還有些暈乎乎的。
“想不到三妹這么能喝,比我都喝得更多。”
駱紅蕖笑了笑,心里卻也有些疑惑,想道:“以前蘅香從來不曾這樣喝過,她昨晚是怎么了?竟像是在喝悶酒的樣子。”
唐小峰忖道:“原本應該將她們直接送到麟鳳山去,不過從這里往麟鳳山飛,稍為繞一繞,便會經過黑齒國和智佳國。前晚和紫綃姐、錦楓突然分開,她們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想必一直都在擔心。”
想到這里,他朝“你們要是不趕的話,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我已給芷馨他們寄了書信,就算沒有及時回去,他們也很快就會知道我和蘅香平安無事,只是,不知道大哥要帶我們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長生宮。”
駱紅蕖睜大眼睛,心中訝道:“竟是那一直都在傳說,卻沒聽說有誰能夠找到的東海長生宮?”
對這樣一個傳說中的所在,她自然也不免感到好奇,于是就任由唐小峰作主,往長生宮飛去。
御劍向前,疾風倒卷,唐小峰載著二女,就這樣飛了大半天,終于說道:“到了。”
駱、薛二女看去,見前方明明是開闊無際的大海,卻無緣無故的,突然多出一個海島來,如此神奇的事,讓她們相信長生宮確實就是藏在這里。
唐小峰帶著她們,落到島上,進入奇峰,一直往地底行去,終于進入了長生宮。
剛一進入大殿,他就看見到處都貼著符紙,他暗自詫異,心想這是做什么?
里頭傳來一聲又驚又喜,又帶著慍怒的嬌叱:“死小峰,你到哪里去了?”
劍光一閃,一個身穿紅綢衣,腳登紅繡鞋,腰纏紅綢緞,頭戴紅色魚婆巾的少女出現在他們面前。
唐小峰嘻嘻笑道:“怎么了?紫綃姐,才兩天不見,就這么想我了?”
“想你個頭,”駱紅蕖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立他身后的駱、薛二女,“她們是…”
這時,廉錦楓也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唐公子…”
唐小峰見她看到自己后,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心里也不由得意洋洋:“連她也這么想我啊。”
他側過身來,替四女互相介紹。
廉錦楓看著駱紅蕖,想道:“原來她就是麟鳳山的小楊香。”
駱紅蕖也同樣打量著廉錦楓,忖道:“好一個漂亮的美人兒,我本以為自己與蘅香、芷馨都算是模樣出眾的了,但跟她比起來,只怕是差了不少,只有這樣的美人兒,才真正算得上是天香國色。”
唐小峰看到顏、廉二女都是驚惶不安的樣子,開始意識到有些不太對頭,疑惑地問:“出了什么事?你們為什么要到處貼符紙?”
顏紫綃低聲道:“這里…這宮里有鬼。”
唐小峰失笑道:“紫綃姐,你怎么還是這么怕鬼?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
廉錦楓怯聲道:“唐公子,這里真、真的有鬼。”
唐小峰驚訝地道:“原來真的有鬼?”
顏紫綃心里恨恨地想,我說你就不信,錦楓一說你就信了,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這個時候,與其在乎這個,還是先說“鬼事”要緊。于是,二女開始輪流述說,而最先提到的,就是在智佳國見到竺乾老人的事。
唐小峰心中暗驚,想著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將那死老頭殺了,連尸體都扔到海里去,他怎么可能又會出來?但要說她們看花了眼,卻也不太可能,一個人看錯也就是了,怎么可能兩個人同時看錯?
又想道:“她們應該沒有看錯,她們說親眼看到那老頭子把他自己的腦袋摘了下來,但我殺那老頭子的時候,明明沒有別人在場,她們就算知道我殺了那死老頭,卻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殺他的,所以,要么是在我動手時,有人躲在暗處偷偷看著,要么就是那老頭子真的返了魂。”
他問:“那你們說這宮里有鬼,又是怎么回事?難道祖師爺又跑到這里來了?”
二女對望一眼,一同搖頭。
顏紫綃頓了頓腳:“你跟我們來。”
說完便往前掠,唐小峰和廉錦楓只好追上她的身后。
駱紅蕖和薛蘅香對望一眼,也追了上去。
顏紫綃帶著唐小峰帶到采女元室,唐小峰看到脫光光的采女不知何時,竟已變了姿勢,變得像貓兒一個趴在床上,一手撐著床頭,一手撫摸酥胸。
唐小峰疑惑地看向駱紅蕖,心想我離開前,采女明明是躺在床上,什么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難道說我不在的這兩天里,你們閑得無聊,把她當模特來擺么?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兩天每次經過這里,她的樣子都不一樣。還有,這兩個晚上,宮里總是有東西飄來飄去,有時還有一些奇怪聲音,可不管我們怎么搜索,就是找不到是什么東西作鬼。這兩天我、我和錦楓怕得死,你、你卻也一直不回來。”
唐小峰知道她平常膽子雖大,但卻是從小怕鬼,想起她這兩日所受的驚嚇,心里也覺過意不去,于是牽著她的手,笑道:“你放心,就算真的有鬼,我也會把它揪出來,狠狠地揍它一頓,給你和錦楓出氣。”
此時,駱紅蕖和薛蘅香也來到這里,看到壁畫掛著許多淫圖穢畫,床上還趴著一個動作曖昧的女子,俏臉不由都憋得通紅。
等唐小峰向她們解釋后,她們這才明白,原來床上的這個女人,就是在一些典籍里都曾出現過的采女…
薛蘅香與顏紫綃、廉錦楓待在大殿里說著話兒。
唐小峰帶著駱紅蕖,一間間元室搜查過去,沒發現有什么異常,又往下方的花園走去。
他苦笑道:“本來是想帶著你和三妹來這里轉轉,就送你們回麟鳳山去,現在看來,恐怕要多耽擱一下,不把鬼找出來,她們也不敢讓我離開。”
駱紅蕖柔聲道:“反正我們二人暫時也并無要事,再說這長生宮,其他人想找都找不到,我們難得來到這里,若不多逛一陣,豈不是白跑了?”
唐小峰笑道:“要是看到什么喜歡的經籍法寶,只管拿去就是,反正也都不是我的。”
駱紅蕖道了聲謝,又問起他是怎么找到這個地方。唐小峰也不隱瞞,將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連自己殺死竺乾老人,他又變作厲鬼在顏、廉二女面前出現的事也不例外。
駱紅蕖心想:“原來他們前面所說的祖師爺,竟是‘鬼劍’石中天的師父。”
又想道:“雖說那位老人死在大哥劍下,也算是自作自受,但大哥與顏姑娘所學的紫歌劍法,最初卻是他傳給顏家先人,大哥這么做,怎么也難逃殺師滅祖之嫌。更何況,大哥之所以殺他,主因只怕還是不想讓這長生宮的位置被人知道,是存了私心的,否則的話,他殺人時也不會刻意避開顏姑娘和廉姑娘。但此事雖然并不光彩,他卻毫不遮掩地說給我聽,看來他是真的沒有把我當外人。”
唐小峰在地底花園里逛了一圈,卻也沒有找到什么線索。
駱紅蕖低聲問:“大哥莫非是懷疑還有他人躲在這里?”
“嗯,”唐小峰說,“這世上既然有龍有妖,那就算有鬼,其實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與其叫我相信紫綃姐和錦楓是撞了鬼,我更懷疑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這長生宮這么大,就算有人瞞著我們躲藏起來,我們也很難將他找出來。”
駱紅蕖點了點頭。
既然找不到線索,他們也只好回到殿下,跟其他三人重新計議。
唐小峰說:“實在不行,我就只好搬到采女的房間里,跟她一起住,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動的。”
“會不會是這位采女并沒有真的死去?傳說中,彭祖活了八百多歲,采女既然得他真傳,就算活到現在,也不足為奇,也許從頭到尾,都是她在逗大家玩。”
廉錦楓怯聲道:“但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唐小峰搖頭道:“只怕沒有這么簡單,如果說是采女在惡作劇,那我們在這里也住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間,她為何什么事也不做,只等我們到外面去了一趟,祖師爺在紫綃姐和錦楓面前現過身后,這里才開始鬧鬼?”
“小妹倒是有一種想法,那就是,那位老人的出現,與這個地方鬧鬼,這兩者之間未必有什么牽連。而要說真有什么牽連的話,其中的連系,只怕也與大哥有關。”
“若說那位祖師爺是化作厲鬼出現,但是,冤有頭債有主,殺他的人是大哥,他就算是化作厲鬼報仇,也該來找大哥才是,為何他卻反而出現在顏姐姐和錦楓妹子面前?此外,大哥說,你們在這住了兩個多月也不曾有過問題,有鬼怪出現的只是這兩天。沒鬼怪出現的那兩個多月,與有鬼怪出現的這兩天,究竟有什么不同?”
唐小峰開始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道:“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兩個月我也住在這里,而這兩天我恰好不在。”
唐小峰嘻嘻笑道:“莫非我是如來佛祖轉世,只要有我在這,不管好鬼壞鬼,全都不敢出來?”
駱紅蕖掩嘴笑道:“小妹也只是隨便猜猜,今晚,我們不妨再觀察一下。若是鬼怪不再出現,那它們可能是怕了大哥,只要有大哥在這,它們就不敢出現。否則的話,鬼怪出不出現,則與大哥無關,只是在大哥離開的這兩天里,發生了一些變化,正是那些變化,才使得鬼怪恰好在這兩天出現。”
唐小峰點頭:“既然這樣,我就搬去跟采女一起住,你們就在旁邊找間元室休息,我們一起看看采女有沒再動,鬼怪還有沒有再出來。”
四女彼此對望一眼,點了點頭…
到了晚上,四女便會在一起,駱紅蕖與顏、廉二女說說笑笑,薛蘅香則拿著一本從其它元室取過來的經書,默默翻看,從頭到尾就沒有摻和一句。
顏紫綃和廉錦楓這兩天受了不少驚嚇,此時身邊多了兩個人,再加上唐小峰就在隔壁,心里自然安心了許多。
在另一個房間,唐小峰先是坐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采女。
采女不但肌膚嬌潤,身材火辣,而且姿勢撩人,僅僅是看著她,就有一種讓人心癢難耐的感覺。
唐小峰跳到床上,跨到床的內側,靠著墻斜斜躺下,嘻嘻笑地看著采女,心想我這樣盯著你,看你怎么動?
然后,又想起駱紅蕖所說,忖道:“莫非這女人真的沒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惡作劇?”
他伸出手來,在采女身上摸啊摸。采女的肌膚光滑如鍛,但卻是冰冰冷冷,他甚至去摸她左乳,雖然柔軟而又充滿彈性,但卻感覺不到任何心跳。
此時,連唐小峰也不免心中疑惑:“她這到底算是死了,還是活著?死人的皮膚當然不可能保持得這么好,但是活人的身體也不會冷得跟死人一樣。”
想到這里,他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我對她使用‘蝶戀花’心法,是不是能夠探出什么?她要是裝死的話,體內不可能一點生氣也沒有,要是她的體內完全沒有生氣,那就不是裝死,而是真的死了,她要是真的死了,那就不是她自己動,而是有人偷偷跑來動過她。”
他跳到床下,用手輕托采女的臉,低下頭去,想要吻她,然而就在這時,在他身后卻傳來一聲驚呼。
他汗了一下,轉頭看去,卻看到廉錦楓手中捧著一個玉盤,盤上放著一些水果,正僵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唐小峰也不害臊,嘻嘻笑地掠過去:“你怎么跑過來了?”
廉錦楓道:“奴家、奴家…”
唐小峰拉著女孩兒,在玉床邊緣坐下,笑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女孩兒這才知道原本他是想弄清采女到底是真死假死,而不是對女尸有什么特別的愛好,于是松了口氣。
她輕聲道:“奴家只是擔心公子在這兒無聊,恰好那間放了許多果兒,所以取一些過來。”
唐小峰笑道:“還是你對我最好。”
女孩兒的臉微微地紅了一下。
唐小峰心想,你要是不再公子公子地叫,而是改口叫我“小峰哥哥”,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廉錦楓出身于極重禮儀的君子國,從小養成的知書達理,這個是怎么也改不過來的。
廉錦楓送完水果,想要回去,唐小峰卻實在無聊,拉著她陪自己聊天,兩人聊了一會,廉錦楓終究臉薄,想著孤男寡女共處一事,待得久了,她們三人只怕會取笑于我,于是轉過身來,正要告辭。
然而話還沒出口,她卻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張俏臉雪白雪白。唐小峰看她樣子不對,趕緊也回過頭來,結果一眼就看到采女那張極是怨毒的臉,一時間竟也嚇得跳了開來。
不知何時,采女的姿勢竟已完全變了,變成跪在玉床上,十指張開,看上去就像是要把誰活活掐死…而唐小峰剛才,恰恰就是坐在她的前方。
看著如玉雕般定在那里的采女,唐小峰心想,如果自己剛才就那樣一直坐著,一動不動,她是否真的會掐過來,直到把我掐死?
廉錦楓顫聲道:“這、這…”
話還沒說下去,卻聽外頭傳來一陣喧囂,有鼓聲,有鑼聲,各種樂曲互相交錯,此起彼落,明明雜亂得很,聽上去卻又極盡悲涼。
廉錦楓全身發涼,額冒冷汗,根本就不敢回頭往外看。唐小峰卻不管那么多,直接掠到門口,緊接著便也僵在那里。
他真的看到了鬼影。
墻壁,地面,室壁…到處都是鬼。
這些鬼由無數光影組合而成,就像是一支送喪的樂隊,有的敲鑼,有的打鼓,模樣怪異,丑陋不堪,如果不是聽到它們發出的聲響和曲樂,唐小峰真的會以為自己只是在看一出熱鬧的皮影戲。
他看到駱紅蕖、顏紫綃、薛蘅香三女也站在另一間的元室門口,怕鬼的顏紫綃和文靜的薛蘅香早已嚇得面無血色,駱紅蕖卻似乎并不怎么怕鬼,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傳來一聲尖叫,唐小峰只覺背上一緊,卻是廉錦楓撲了過來,緊緊將他抱住。
他扭頭看去,發現玉床上的采女不知何時又變了姿勢,變成身子半側,一只腳跪在床上,一只腳踩在地面,仿佛是要走下來,加入外面的隊伍一般。
唐小峰一聲冷笑,右手一扔,劍丸飛出,剎那間化作劍光,刺向采女。
不管她是死是活,先把她刺個通透,看她還能弄什么鬼…
飛劍刺入采女之間,只聽“鏘”的一聲,竟將她整個身體釘在墻上。
突然間,所有鬼怪騷動起來,它們紛紛伸出詭異的黑手,纏上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薛蘅香渾身發顫,顏紫綃寒毛直豎。
駱紅蕖將手一晃,剎那間便連刺了幾箭,幾只鬼怪發出凄厲嘯聲,如煙霧般消失。
顏紫綃看到這些鬼怪是殺得死的,登時也活絡過來,趕緊摯出云光、月流雙劍,劍光連閃,耀出紅藍兩色,凡是接近她們的鬼怪紛紛碎散。
唐小峰一邊護住廉錦楓,一邊御著湛盧劍,然而湛盧劍左劈右刺,劈在這些鬼怪身上,卻如劈著水中倒影一般,鬼怪的身子只是幻了一幻,根本就未曾消失。
他心中一驚,又把身上的劍丸全都彈了出來,卻都毫無效果。
這些鬼怪如黑影般將他和廉錦楓纏得通透,將他們往前方推去。
凡是被鬼怪觸及的地方,都被凍得直徹骨髓。
駱紅蕖發現他們有危險,趕緊射了幾箭過來,箭光挾著火焰貼著他們的身子掠過,那鬼哭狼嚎般的叫聲不絕于耳。
為何自己的飛劍對這些鬼怪全都無用,紫綃姐的云光月流劍和二妹的射日弓,卻對它們有用?
唐小峰想不明白。
他挾著幾乎要昏過去的廉錦楓,往駱、顏、薛三女掠去。
駱紅蕖用射日弓將他接應過來。
鬼怪越來越多,如浪潮般狂涌而來,又狂涌而去。
好在顏紫綃越殺越是順手,心里也不再懼怕,她以心御劍,其他人只看到身邊盡是紅與藍二色劍光,再多的鬼怪,也無法再靠近他們。
駱紅蕖發現自己的射日弓已是派不上用場,干脆把它收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鬼怪終于消失,周圍再次變得空空蕩蕩。
唐小峰嘻嘻笑道:“紫綃姐,還是你厲害。”
顏紫綃喜孜孜地瞅他一眼,心想:“你就算夸我,我也不會高興的。”
唐小峰將湛盧劍舉起,又把其它劍丸全都展開,這些劍在顏紫綃紅藍雙劍的壓制下,全都變得黯淡無光。
他讓駱紅蕖把射日弓再取出來,射日弓取出來后,卻依舊金光閃閃。
唐小峰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這些劍之所以對付不了那些鬼怪,主要還是等級不夠。
如果說射日弓和云光月流劍是十級神兵,那他的湛盧劍最多只有五級,而其它飛劍,全都是戰斗力連五都沒有的渣。
此時,廉錦楓見那些鬼怪都已消失,也終于不再那么害怕。唐小峰帶著她們來到采女所住那間,顏紫綃見采女竟然被一支飛劍掛在墻上,掩口道:“小峰,你怎么將她…”
“嗯,”唐小峰聳了聳肩,“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躲不躲。”
他將手一召,飛劍飛了回來,化作劍丸落在他的手中。
采女的身體立時滑落在床上,傷口溢著血絲,眼睛依舊睜著,顯得哀傷和無奈。
廉錦楓顫聲道:“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回頭看她:“你叫我好哥哥,我就告訴你。”
眾人疑惑地看著他,心想他莫非已經弄清了所有的真相?
廉錦楓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好哥哥…”
唐小峰興高采烈地“哎”了一聲,然后在眾美眉期盼的目光中,認認真真地看著廉錦楓:“事情是這樣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一下,連廉錦楓這樣的好性子都不由得慍怒起來,一個粉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其他人更是沒好氣地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們不覺得奇怪么?如果說那些鬼怪是我們的幻覺,那這幻覺也實在太過真實,尤其是我和錦楓都差點被它們拖走。但要說它們真的存在,那為什么紫綃劍殺了那么多鬼怪,最后卻連一點殘渣都沒留下?”
顏紫綃哼了一聲:“既然是鬼,那殺了也就消失了,當然不會留下什么。”
駱紅蕖嘆道:“我原本猜想,鬼怪是選著大哥不在的時候才會出現,現在看來我弄錯了,這些鬼怪的出現,跟誰在這里,又或是誰不在這里,其實毫無關系。只是這樣一來,卻又讓人疑惑,為什么前兩個月它們一直都不出現,偏偏在這兩天里,接二連三地跑了出來?”
顏紫綃和廉錦楓對望一眼,也猜不透其中奧妙。
唐小峰則是轉身看向采女,長嘆一聲:“你們有沒注意到?”
駱紅蕖點了點頭,其他三女卻是一臉疑惑。顏紫綃問:“注意到什么?”
“大哥適才將劍從采女胸口拔出時,她的傷口流出血來,她若是真的早已死去,體內血液必定滯結許久,又怎么會有血液流出?而現在,她傷口上的血流著流著,便已凝結,連皮膚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光澤,這說明她現在真的已經死了…她是被大哥殺死的。”
三女怔怔地看著癱在床上的采女,不得不承認駱紅蕖說的是事實。
現在的采女,眼神呆滯,身子癱軟,皮膚也開始泛白,任誰看到她這個樣子,都知道她是真的死了。
但她原本要是未死,卻又為何一直不動?又為何不躲開唐小峰刺向她的那一劍?
薛蘅香突然說道:“還有一件事。”
薛蘅香一直都是清清冷冷,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難得聽到她說一句話,現在她突然插口,反而讓所有人都向她看了過來。
她緩緩地道:“那些鬼怪突然纏著我們…它們是要把我們帶到哪里去?”
她說得平平淡淡,語氣中沒有絲毫情緒,卻讓顏紫綃和廉錦楓聽得毛骨悚然,直感覺那些鬼怪隨時又會從哪個角落里竄出來一般。
唐小峰來到門口,扭頭看去:“它們是把我們往那個方向拖,那個方向正好通往底下的花園。”
駱紅蕖跟了過來:“反正在這里,再怎么想也是無用,我們不如再到底下看一看。”
“嗯。”唐小峰點了點頭,與她一同往通往地底花園的階梯走去。
他們一走,顏紫綃和廉錦楓哪里還敢留在這里?趕緊追了上去。
薛蘅香面無表情,漫不經心地走在最后…
幾人一同來到地底花園,唐小峰帶著四女四處搜尋,然而這地方,白天他和駱紅蕖就已搜過一次,此時仍然無法搜出什么。
他在心中想道:“我本來還以為,是有誰藏在這里裝神弄鬼,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這長生宮里確實藏著什么古怪。”
他轉頭看向駱紅蕖,問:“二妹,你有什么看法?”
駱紅蕖低聲道:“有兩件事,小妹比較在意。”
“其中一件是,這里乃是地底深處,完全靠著千年不滅的夜明珠和龍須燭來照明,自然也就無法分辨白天黑夜。然而,小妹問過顏姐姐,前兩日弄鬼時,按時辰算,恰恰都是午夜,而現在,也剛好是子時方過,難道這些鬼怪真的只在午夜才出來?”
“你的意思是…”
“前兩天,大哥之所以會在智佳國遇到蘅香與芷馨,想必也是為了觀賞智佳國的元霄燈會吧?東海諸國,大都采用天朝日歷,只不過,智佳國卻是以六月十五作為元霄佳節。而顏姐姐和錦楓妹子,恰好是在那夜回到長生宮后,才遭遇鬧鬼之事。這些鬼怪,是否是在六月半后,才行出來?”
顏紫綃在他們后面插口道:“但按照傳說,鬼門大開,不也是七月半么?七月十五才是鬼節啊!”
“小妹也只是隨意猜猜,”駱紅蕖道,“至于小妹在意的第二件事…大哥應該是知道的。”
唐小峰笑了笑,沒有說話。
顏紫綃急道:“到底是什么?你們不要打啞謎好不好?”
唐小峰笑道:“她說的,是這長生宮里必定還藏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顏紫綃心想,這不是廢話么?連鬼都跑出來了,當然藏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只是,她又覺是唐小峰和駱紅蕖說的不是這個。她轉頭看去,發現廉錦楓也是若有所思,像是知道他們話中含意的樣子,于是問道:“錦楓,你告訴我,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廉錦楓低聲道:“這個,我、我又怎么會…”
唐小峰嘻嘻笑道:“錦楓,你就實話實說吧,我知道你聰明,對這件事不可能沒有想過的。”
顏紫綃心想,說了半天,就是我一個人不聰明么?
廉錦楓咬了咬下唇,低著頭,道:“其實,駱姐姐說的這事,奴家這兩個月來,也曾多次想過。奴家想,這長生宮的傳說,在東海也不知流傳了多久,連葛洪這樣的仙人,都要到這里來尋它。然而,奴家在這里待了兩個月,卻又覺得,這長生宮,似乎頗有些名不符實。”
顏紫綃疑惑地道:“你為什么會這樣想?這里的各處典籍,飛劍法寶,不都是我們在外面找都找不到的?”
“對于我們這些新人來說,這里面所藏的東西當然極是有用,但對于像魏伯陽、葛洪、采女這樣的人物來說,這些東西又是否真的有用?”廉錦楓道,“比如煉丹制藥,這兩個月間,我翻遍宮內所有經籍,再沒有一本比得上葛仙人的《仙藥》、《黃白》、《天問》三篇。又比如飛劍,唐公子與顏姐姐你們不也找遍了整個長生宮?顏姐姐你雖然找著了云光月流劍,但除了云光月流劍,最好的也不過就是湛盧而已,湛盧雖然號稱天下第一劍,但那只是對于常人來說,真正的劍俠中人,對它未必看得上眼。還有雙修采補之術,最好的也就是采女房中的那幾本,但那幾本,上面都寫著‘彭師所傳’,換句話說,那都是彭祖傳給采女的,并非采女在這宮內找著的…”
唐小峰吹個口哨:“錦楓,原來宮內所有的雙修典籍你都翻過?要不然你怎么知道采女房中的那幾本最好?”
廉錦楓小臉憋得通紅:“奴、奴家只是…”
唐小峰雙手虛按:“沒關系,你不用解釋,你真的不用解釋。”
他這樣一弄,廉錦楓反而更是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張口結舌,惴惴不安,簡直說不出話來。
然而她不解釋,顏紫綃和薛蘅香反不由得更加好奇,想著她一個女孩子家,為什么要去看那些不正經的東西?難道她也想學采女一樣,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靠著采集無數男子的精元來駐顏養容,活個百歲千歲?
廉錦楓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偏偏這事又無法解釋,她原本是個正正經經的官家小姐,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心里如何不羞不急?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只差沒有流出來。
駱紅蕖笑笑地把廉錦楓拉到身后,轉過話題:“正如錦楓妹子所說,如果說普通人尋找這長生宮,為的是葛仙人的內三篇,又或者是宮里所傳的這些典籍,那像魏仙人、葛仙人、采女,以及那些元室里住過的多位高人,他們來到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又比如你們說的那位竺乾老人,他寧可被石中天折磨上十幾二十年,也不肯透露這里的位置,這里的各種典籍,飛劍法寶,真的就值得他送掉性命么?”
顏紫綃也已經明白過來:“也就是說,這宮里必定還藏著什么東西,而那東西,才是葛洪、采女、以前祖師爺他們真正想要的?”
駱紅蕖含笑點頭。
顏紫綃雖然明白過來,心里卻不由得更加疑惑:“原來錦楓早就已經想通這點,但她卻為何一直沒有說出來?她不但不說,反而偷偷翻看那些高人留下來的書籍,連采女的也不放過,難道她是要…”
駱紅蕖也輕輕地看了廉錦楓一眼,心中嘆道:“這位錦楓姑娘,她的私心好重。”
廉錦楓本就是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如何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雖然想要忍著淚水,終究還是蹲了下去,失聲痛哭,覺得自己已是沒臉見人。
駱紅蕖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卻沖她們笑了笑,暗示她們先走。等她們離開后,他才嘻嘻笑地在女孩兒身邊坐下:
廉錦楓泣聲道:“葛仙人的《天問卷》里,其實有提到他來這里的原因,他說在長生宮深處,藏著一個開天辟地時便己存在的寶物,他并沒有說那寶物到底是什么,但從筆記中可以看到,直到他老人家離開時,都因未能找到那件寶物而嗟嘆不止。我本來應該將這件事告訴你們的,可是、可是…”
唐小峰柔聲道:“你不用在意,每個人多少都會做一兩件這樣的事的,小時候,我爹四處遠游,有時會買一兩件有趣的東西回來,我和我姐就會打搶,有時我還會把它們偷偷藏起來,不讓我姐找到。”
廉錦楓流淚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心里怎么就起了那么自私的念頭,明明、明明要是沒有你和顏姐姐,我早已死在了鬼斧山,可是、可是…”
“我說了,人有的時候,就是會犯一點傻的,”唐小峰微笑著,“就像我一樣,我也有一件事,一直都在瞞著你。”
廉錦楓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他。
唐小峰笑嘻嘻地,手中變出一個精美的發簪,往女孩兒頭上插去:“這是我在智佳國替你買的,可是我卻一直沒有對你說,你說我壞不壞?”
女孩兒明知道他只是在花言巧語,不知怎的,卻還是忍不住破啼而笑。唐小峰笑著替她擦去臉上淚痕:“這樣就對嘛,你還是笑的時候更漂亮。”
廉錦楓本以為他在知道自己竟存有獨占寶物的念頭后,無論如何,都會看輕自己,卻沒想到唐小峰不但不怪她,還在這里哄她開心,心里不由暖和和的,只覺得天底下,原來還有一個人像這樣子關心我。
唐小峰卻在心中想道,要是按照上一世在電腦上玩的養成游戲,我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這樣子哄她,她應該會對我好感度大增吧?不知道會不會從百分之十直接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九?
嘿嘿…
遠處,顏紫綃看到廉錦楓不知怎的,就從傷心痛哭,變成了跟唐小峰蹲在那里說說笑笑。
她完全搞不清狀況,于是轉頭看向駱紅蕖。駱紅蕖笑道:“聽說這世上有一種人,最擅長的就是討女孩子喜歡,大哥只怕就是這一種人,這樣的情況,只怕早已在大哥意料之中。”
顏紫綃還想再問,身邊的薛蘅香卻冷冷地吐出一句:“人渣!”
顏紫綃怒道:“你為什么說小峰是人渣?”
薛蘅香卻只是一臉冷笑,也不去跟她解釋。
駱紅蕖掩嘴笑道:“雖然有些以小女子之心,度大男人之腹,但大哥只怕是早就知道錦楓妹子在想什么。”
顏紫綃終究也并非真傻,只是這些年里什么事都有唐小峰幫她出主意,漸漸的,她也就不愛多想。現在被駱紅蕖這樣子提醒,她如何還反應不過來?
她低著頭,在心中輕嘆一聲:“我雖然總是猜不透小峰在想什么,但我卻知道,他一向都聰明得緊,連錦楓都能猜到這長生宮里藏有連魏伯陽、葛洪這樣的仙人都貪圖的秘密,他又怎會看不出來?錦楓瞞著我和小峰,偷偷翻看宮中所有書卷,連采女留下來的那些羞人東西也不放過,想必就是為了尋找與那秘密有關的線索,但她瞞得住我,又怎么可能瞞得住小峰?但他卻一直裝作不知道,只等現在這樣一個機會,待錦楓自己說漏了嘴,讓她驚慌,讓她害怕,讓她以為人人都要開始討厭她的時候,再開始哄她騙她,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小峰這一刻對她的好,小峰他、他的心眼還真是壞呢。”
想到這里,她又咬著嘴唇,瞅了薛蘅香一眼,忖道:“小峰雖然不算好人,但我也不喜歡別人那樣子罵他。”
她正要冷冷地說薛蘅香一句,誰知就在這時,一陣灰煙突然涌出,顏紫綃一驚,往其他人看去,卻看到其他人不知為何,竟離她越來越遠。她還看到唐小峰牽著廉錦楓快速向她跑來,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卻沒有隨著唐小峰的奔跑而縮短,反而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直至誰也看不到誰…
當灰霧剛一涌來的時候,唐小峰就已跳了起來,牽起廉錦楓就往顏、駱、薛三女跑去,想要跟她們會在一起。
然而灰霧越來越濃,他們與三女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即便是騰起劍光,快速沖去,他也無法將距離縮點。
漸漸的,他已沒辦法再看到她們。
他緊緊牽著廉錦楓,生怕她也跟顏紫綃、駱紅蕖、薛蘅香一樣,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帶著女孩兒左繞右繞,想要在花園中找到她們,然而不管如何走,他都像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過一般,周圍的情景沒有一點變化。
女孩兒心驚肉跳,兩只手都緊緊抓著他,生怕與他分開。
唐小峰停住腳步,心里想道:“難道這,就是那些三姑六婆經常提到的‘鬼打墻’?”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數只劍丸從他袖中彈出,化作飛劍。他對這些飛劍看也不看,只是以心御劍,讓這些飛劍筆直地往前飛去。然而,在廉錦楓的眼中,卻只看到這些飛劍在他們身邊上竄下繞,左拐右轉。
唐小峰睜開眼睛,見這些飛劍還在自己身邊,只好苦笑一下。
看來就算不是“鬼打墻”,也差不了多少。
廉錦楓道:“公子,我…奴、奴家或許有辦法找到顏姐姐她們。”
唐小峰回過頭來,笑道:“你為什么還要對我這么客氣?你就叫我一聲‘小峰哥哥’,又能怎樣?”
女孩兒臉一紅,心想我就算不叫你“公子”,可也不能喊你“小峰哥哥”啊。
唐小峰心想,看來好感度還是加得不夠,以后還要再接再厲。他問:“你有什么辦法?”
廉錦楓閉上眼睛,開始使用竺乾老人在鬼斧山教過她的內景神視之術,在鬼斧山時,她就已經能夠借著此術,在地牢深處看到唐小峰與石中天的戰斗,而這兩個月中,她已在長生宮內找到了記載此術的道家經文,對內景之道已有了更深的了解,現在自是用得得心應手。
她閉去五觀六感,只將神識擴展開來。五觀六感可以被外象所惑,神識卻只忠于她自己的心靈。
“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兒依舊閉著眼睛:“我看到了駱姐姐和蘅香,還看到在這花園中,多了許多像鏡子一樣的東西,這些鏡子就像是一座迷宮,把我們都困在了里頭。但是、但是我沒看到顏姐姐…”
唐小峰往周圍看去,卻只看到濃濃的灰霧,怎么也找不到廉錦楓所說的鏡子。
唐小峰想道:“錦楓看到了二妹和三妹,卻沒看到紫綃姐,紫綃姐不會有什么意外吧?”他問:“你還看到了什么?”
廉錦楓繼續用神識探測周圍,她道:“那邊還有一個圓圓的黑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糟了。”
唐小峰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怎么了?”
廉錦楓急道:“駱姐姐和蘅香正到處亂走,她們、她們馬上就要掉到那洞里去了…”
緊接著又“呀”了一聲。
唐小峰苦笑道:“她們掉下去了?”
廉錦楓道:“嗯。”
“你有沒辦法帶我們過去?”
“我試試。”廉錦楓反過來牽著唐小峰,在鏡子般的迷宮里七轉八彎,終于找出一條路來。
“就在這里。”女孩兒睜開眼睛…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你說這里有個黑色的洞?”唐小峰看著前面那青青的草地。
廉錦楓趕緊閉上眼睛,用神視之術又看了一下,黑洞仍然在他們面前。
然而等她睜開眼睛,只用眼睛看時,卻是怎么也無法找到。
唐小峰拾起一粒石子扔了過去,石子扔在草地上,卻像是掉進水里一樣,一下子就沒了影。唐小峰心想,看來這里真的有個洞,那些鬼怪,弄不好都是從這個洞里跑出來的。
廉錦楓緊張地抓著他的胳膊:“難道這、這就是鬼門?”
唐小峰喃喃地道:“只聽說七月十五鬼門開,現在又不是七月十五,難道鬼門也會打開不成?”
廉錦楓咬著嘴唇:“我們、我們現在怎么辦?”
唐小峰嘻嘻笑道:“還能怎么辦?跳下去啊!”
“啊?”女孩兒睜大眼睛。
“要不,你留在這里,我一個人下去?”
廉錦楓想到,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萬一又有鬼怪跑出來,那豈不是更加糟糕?她趕緊拉住唐小峰,急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唐小峰感動得熱淚盈眶,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錦楓,你對我真好,這樣子都不肯離開我,你放心,雖然這下面很可能就是刀山劍樹,三涂五苦,說不定還是一口大熱鍋,我們一掉下去就會被敖成肉湯,但是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就算保護不了你,我們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來世再做一對同命鴛鴦,你說好不好?”
廉錦楓臉兒一紅,心想:“什么嘛,都這種時候了,他、他怎么還有空說這種沒正經的話?”
唐小峰將女孩兒一把抱了起來,左手摟著她的背,右手勾著她的腿:“錦楓,我們下去了喲。”廉錦楓又氣又羞,心想你這樣抱著我做什么?只是還沒等她說話,唐小峰已雙腿一蹬,只聽耳邊響起呼呼風聲,眼前驀地一黑,他們正不斷地往下掉。
女孩兒什么也無法看到,心里越來越怕,她緊緊地縮在唐小峰懷中,就仿佛受驚的小貓一般。就在這時,她的心里涌起一絲明悟:“原來他只是想最大限度地保護我。”
不知怎的,她好像又沒那么害怕了…
顏紫綃到處走著。
她仿佛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市集上,到處都是叫賣的小攤小販,只是守在這些攤子后面的全都是模樣怪異的惡鬼。
顏紫綃本來是怕鬼的,但她現在沒那么怕了。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奇怪,當某件事物以前只在傳說里時,你會怕它,又或是對它極為好奇,當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后,你就會覺得,這東西也不過就是那樣。更何況,剛才在長生宮內,這些鬼怪她已殺了不知多少。這就好像蟑螂一樣,很多女孩子都是怕蟑螂的,盡管這種小東西她們完全可以見一只殺一只,見兩只殺一雙,但害不害怕,有的時候,跟一個人的實力是沒有關系的。
但當她們真的用拖鞋消失了上百只蟑螂的時候,她們也差不多就習慣了。
所以怕蟑螂的,往往都是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而絕不會是下慣廚房的主婦。
她抬起頭來,見天空灰暗暗的,不見日月,也不見星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長生宮跑到這里來的,只知道自己突然往下掉,反應過來時,就已到了這里。
“這位小姐,”森森然的聲音,從一個攤子后邊傳來,“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吧?你要不要買東西?”
顏紫綃往攤子后邊看去,見那里蹲的是一個額上長角的老太婆,她縮在那里,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顏紫綃。
顏紫綃心中一軟,問:“你這里有些什么?”
老太婆用顫抖的手在攤子上翻:“我這里什么都有,仙劍法寶,各種飛丹,還有離開這里的地圖…”
離里這里的地圖?顏紫綃心中一喜,問:“這地圖要多少錢?”
老太婆低著頭,想要裝作自自然然的樣子,一雙手卻顫抖得厲害:“很便宜,很便宜,一文錢也就夠了,你要沒有錢,那就隨便送點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顏紫綃疑惑地想,哪有這樣子做生意的?
她往自己身上摸,想要找一枚銅板,只是抬起頭來,她看到老太婆正用貪婪的眼睛看著她,而周圍的其它惡鬼也全都看了過來,那一雙雙眼睛,無一不充滿了羨慕與嫉妒。
顏紫綃跟唐小峰相處慣了,這兩年什么事都聽他的,自己也不愛多想,但她畢竟是凌霄花花神轉世,這一刻卻是福至心靈,把手又拿了出來:“對不起,我又不想買了。”
她轉身要走,那老太婆卻突然暴怒:“死丫頭,你不買也不行。”
它身子漲大,化作一只厲鬼往顏紫綃沖來。
顏紫綃一聲冷笑,身子一旋,劍光閃過,老太婆發出凄厲慘叫,消失不見。顏紫綃回過身來,見其它鬼怪也正向她沖來,只是還沒等它們靠近,那老太婆就已被顏紫綃劈成了飛灰。它們開始意識到這少女并不好惹,一時又頓在那里,惶惶不安。
顏紫綃手持紅藍雙劍,冷冷地環視一圈:“你們要做什么?”
這些鬼怪不敢惹她,慢慢地又退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她身后輕飄飄地響起:“幸好你沒有去買它的東西,這些都是冤死的惡鬼,你要是跟它們做了交易,不管是什么樣的交易,你都會代替它們守這些攤子,而它們卻可以離開這里,轉世投胎,又或者占去你的肉身,再設法回到陽間。”
顏紫綃轉過身來,看到一個身披薄紗的女子,而這個女子的容貌,她卻是極為熟悉。
她睜大眼睛:“采女?”
“嗯,”女子無奈地道,“我就是采女…”
“”廉錦楓心里有著跟顏紫綃同樣的疑惑,只不過她問了出來,顏紫綃卻是無人可問。
雖然她也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唐小峰跟她一起落到這里,既然她不知道,唐小峰也不可能知道。
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問了白問,還是會忍不住問出來的。
“那里好像有出口。”唐小峰抱著她,往前方的光亮飛去。
周圍越來越熱,簡直就像是在火爐上烤著一般,廉錦楓擦拭著額上的汗水,又發現自己的衣裳也被汗水浸得一片潮濕。
唐小峰也好不了多少,這個地方實在太熱,讓他很想把衣服脫得光光的,然后找個水池跳下去,洗上一個涼水澡。
當然,最好是懷中的美少女也脫得光光的,陪他一起洗。
飛過一道狹長的過道,他們躲在暗處,睜大眼睛看著下方。
底下竟然有個大得不可思議的金鼎,鼎中煮著滾熱的鑊湯,一團團熱氣騰了上來,到處都彌漫著水氣。
此外,還有不知多少的鐵鏈懸掛在空中,無數鬼怪搬運著奇形怪狀的礦石往鼎里扔,濺起一道道熔汁,它們來來去去,忙碌異常。
一只金色的大鬼手持鐵鞭,騰著云霧飛來飛去,看到偷懶的鬼怪,就狠狠地抽上一鞭,有些鬼怪被抽得掉入鼎中,它們在煮沸的熔汁里發出嘶啞難聽的慘叫,拼命地往鼎外游,卻很快就沉了下去。
金鼎上刻著一些蝌蚪古文,它們變幻不定,發出神秘莫測的五色光芒,五色光芒互相碰撞,交錯出奇妙的火花。
一只鬼怪貼著慘紅色的壁面爬動,突然扭過頭來。
唐小峰趕緊收回腦袋,心里想著,還是不要讓這些家伙看到自己的好。
他抱著女孩兒往來路飛去。
但是那只鬼怪卻一直在跟著他們。
前方有一條岔路,唐小峰想也不想的,就往那邊轉去。
對他來說,反正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都弄不清楚,既然弄不清楚,也就沒有什么好猶豫不決的,是好是壞,全憑運氣。
前方是個較為空闊的洞穴,看上去,就像是被開采過的礦洞。
唐小峰猛一轉身,結果又看到了那只鬼怪。
那只鬼怪全身黝黑,前臂極長,后腳極短,半蹲在那里,簡直就跟青蛙一般。
唐小峰喃喃道:“你又不是美女,一直跟著我做什么?”敢情只有美女才能跟著他?
鬼怪的丑陋眼睛里射出陰郁的冷光,冷光中又夾雜著怨毒、鄙夷,還有許多說不清楚的情緒。
廉錦楓用手勾著唐小峰的脖子,扭頭看著這只鬼怪,視線不經意地與它撞了一下,立時打了個寒戰。
她看到了鬼怪眼眸深處的恨意…那燃燒至極點的恨意。
唐小峰繼續喃喃:“難道是我殺了你老爹老娘?還是我勾引了你老婆?不過你放心,就算我勾引了你老婆,我也肯定沒對她做過什么,我還是個處男呢。”
女孩兒俏臉飛紅,心想:“他怎么盡說些沒正沒經的話?”
鬼怪冷冷地看著他:“小子…想不到你竟然會自己送到這里來。”
唐小峰疑惑地看著它…他詫異的,并不是這只鬼怪語氣中的怨毒,而是它的聲音,唐小峰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聽過。
明明覺得聽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廉錦楓卻是又驚又怒,連額上的香汗也莫名地變成了冷汗,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人的聲音,因為這是她殺父仇人的聲音。
她顫聲道:“石、石中天?”
唐小峰心頭一震…這果然是石中天的聲音。
他睜大眼睛看著石中天:“原來你還沒死?”
鬼怪冷笑道:“我沒死么?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沒死么?”
唐小峰喃喃道:“如果你這個樣子算是活著的話,那我想,我寧可去死,也絕不想變成你這個樣子。”
石中天怪笑道:“你說的沒錯,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算不算是死了,但我卻很清楚一點,如果這樣子算是活著,那我寧肯自己死了,如果這樣子算是死了,那我真希望我一直活著。”
“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小峰嘆一口氣,放下廉錦楓,將她護在身后,“難道這里真的是陰曹地府?你是不是壞事做太多了,被關進十八層地獄,變成了這個樣子?”
話說回來,你掉進十八層地獄也就算了,我怎么也掉了下來?
我可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
石中天冷笑道:“你想知道么?沒關系,等你們也變成這個樣子,那你們就會知道了。”
它緩緩地爬著,突然后腿一蹬,朝唐小峰撲了過來。
唐小峰驟然出劍,劍光閃過,卻斬了個空。
眼看鬼怪就要撲到他臉上,他趕緊拉著廉錦楓就地一滾,險險地避了開來。他用劍斜斜地指著鬼怪。
鬼怪落在地上,朝他露出一個丑陋無比的笑容:“怎么,你還想殺我?現在你是人,我是鬼,你怎么可能殺得死我?”
唐小峰驚疑地看著手中的湛盧劍…他剛才確實砍中了它,但就像是砍在空氣里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效用。
周圍,不知何時爬出了越來越多的鬼怪,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
群鬼疾撲而來,唐小峰一個回身,將女孩兒護在身下。群鬼撲在他身上,又撕又咬,這些鬼怪實在太多,他們已完全被壓在了底下。
唐小峰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座冰山壓住,身體傳來撕心裂肺般的痛感,這種痛感太過尖銳,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突然間,兩道劍光疾沖而來,劍光如蘭花般綻放開來,將那些鬼怪殺得紛紛碎散。石中天扭頭看去,看到遠處飛來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
它的眼中閃過憤怒的光芒,卻是無可奈何,只將身子一扭,消失無蹤。
唐小峰抬起頭來,見那些鬼怪或死或逃,連一只都看不見了。他扭頭看向自己的手臂和肩膀,上面明明還殘留著被鬼怪咬過的痛感,卻又連皮膚都沒有破上一點。
“小峰。”紅衣少女從遠處掠了過來。
“紫綃姐,”唐小峰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捧住紅衣少女的臉,狠狠地親了她一下,嘻嘻笑道,“還好有你救我。”
顏紫綃沒想到他一跳起來就親她嘴兒,整個臉都紅了起來,低下腦袋:“死、死小峰…”
唐小峰心想,你可不要咒我死,死了弄不好就會變成石中天那鬼樣子,到時候我就天天去找你,把你也嚇死,我們就成了鬼公鬼婆。
廉錦楓也顫顫抖抖地站了起來,想起剛才唐小峰把她壓在身下,拼死也要護她時的情形,心里不禁又是喜歡,又是感激。
“不過也真奇怪,”唐小峰左看右看,“我明明覺得自己被那些惡鬼咬得痛死了,怎么現在卻一點傷都沒有?”
“那是因為,它們咬的不是你的,而是你的靈魂。等你們的靈魂被它們撕扯成無數碎片的時候,它們就會搶走你們的。”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身上明明沒有傷,但到現在都還痛得要命,而且還冷得發抖,”唐小峰看向顏紫綃,“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顏紫綃回身一指:“是她告訴我的。”
唐小峰與廉錦楓一同看去,這才注意到,那里飄著一個身披薄紗的女子…采女。
采女飄在那里,腳不著地。除了一件潔白薄紗,她的身上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衣飾。白紗飄蕩,她那神秘的泉眼,飽滿的酥乳,以及那嫣紅如豆的峰尖,全都是若隱若現。
唐小峰與廉錦楓在這兩個月里,都時常看到裸的她。
躲在玉床上,不著一縷的采女本已極是誘人,然而披上薄紗的她,卻因為這種“仿佛看到,仿佛又沒有看到”的隱約,反而更加別具魅力,只怕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氣血賁張。
但她的表情卻是神圣的,神圣得就像是天上落下來的仙子,自自然然,無瑕無垢,讓看到她的人,忍不住的就為自己的齷齪念頭感到慚愧。
廉錦楓在心里想:“我要是穿成這樣,走在別人面前,怎么也不可能像她這般的自然。”
她悄悄看向唐小峰,結果看到唐小峰正瞇著眼睛,盯著采女美妙的胸脯,仿佛要將她身上這本已輕薄的白紗撕開,將那完美的雪峰看個究竟。
廉錦楓低下頭去,心想:“唐公子還真是不正經呢,就算別人穿成這樣,他也不能這樣子盯著別人看啊。”
采女卻輕嘆一聲:“唐公子,你不用再看了,我只是一個鬼魂,留在宮里的那個,乃是我的肉身。”
她身子一飄,如霧一般變得透明,卻又很快就變了回來。
唐小峰嘻嘻笑道:“原來你真的是鬼,你不要怪我盯著你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廉錦楓抬起頭來,錯愕地看了他們一眼,她畢竟是心竅玲瓏的女孩子,馬上就反應過來…原來唐公子只是想要看看,他在采女胸口留下的劍痕還在不在。
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唐小峰,露出可愛的笑容:“不知采女姐姐,在這個地方待了多少?”
采女嘆一口氣:“具體的年月,我也記不得了,大概算起來,也有兩三百年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顏紫綃疑惑地看著他,問:“為什么說那就好?”
唐小峰笑道:“既然采女姐姐已在這里待了上百年,那在長生宮里被我刺了一劍的,也就是個死人,死人是沒辦法再殺一次的,這樣一想,我的心里也就好過一些。”
采女微笑道:“你的心里是好過了,我的胸口,卻到現在都還痛著呢。”
唐小峰僵在那里。
采女道:“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剛才那些鬼怪跑了不少,萬一它們把五鬼找來,那就麻煩了。”
她轉過身來,往前飄去,唐小峰用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臉,然后才聳了聳肩:“采女姐姐,你等我。”
就這樣追了上去。
顏紫綃與廉錦楓對望一眼,這樣的處境,實在是讓她們的內心充滿了一萬個問題,怎么理也無法理個清楚。
他們跟著采女左拐右轉。
周圍的情景不斷變幻,他們在這個地方本就沒有方位感,也不知道采女把他們到底帶到了哪里。
他們來到一個地方,采女移了幾顆石子,前方突然出現一個洞口。等他們進入洞內,采女將那幾顆石子又移了回去,外頭的情景立時像被霧氣遮斷一般,什么也無法看到。
顏紫綃問:“”
采女嘆道:“此處乃是長生宮地底深處的一個洞天,開明大王以五精泰煞宗天鼎為根基,硬生生開辟出這個非生非死,介于陰陽之間的神秘洞天。也不知開明大王做了什么手腳,數百年來,凡是在東海受冤或是含恨而死的冤魂惡鬼,不是自行投往陰曹地府,卻是被他強行劫到這里,供他驅使與折磨。我當初來到長生宮,本是為了尋找這五精泰煞宗天鼎,誰知卻被困在這里,再也無法離開長生宮。”
“這五精泰…什么什么鼎,又是什么東西?”
采女流波轉動:“五精泰煞宗天鼎,乃是盤天開天辟地時,由混沌之初的五種宇宙精華互相融合,自行生出。遠古之時,女禍娘娘曾用它煉制過五彩石,故曾稱作女媧鼎,大荒之時,神農炎帝用它煉過百草,故又稱作神農鼎。它自帶五行精火,又可聚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不管是煉丹制藥,鑄劍制寶,用它時都可事半功倍,故而千百年來,不管是鑄劍師還是金丹師都想要找到它。我因為要煉化一件寶物,也在苦苦尋它,卻沒想到泰煞鼎雖然找到,自己卻陷在這里。”
唐小峰與二女對視一眼,開始知道他們先前的猜測并沒有錯,數百年來,不管是葛洪還是其他人,之所以千方百計來到長生宮,其實都是為了采女所說的這五精泰煞宗天鼎。
采女再嘆一聲,繼續道:“我來到長生宮時,葛洪葛仙人因找不到秦煞鼎,已經離去,而我卻不知道是因為運氣太好,又或是運氣不好,終于找到了進入此間的入口。每個人體內都有三魂七魄,為防意外,我將自己的一魂一魄與肉身留在元室里,只將另外二魂六魂遁出肉身,來到這里,先行查看。我本以為這樣做萬無一事,卻不想那開明大王卻有役鬼的本事,竟將我的魂魄拘役在此,日日受他折磨虐待,讓我再也無法離開。”
唐小峰苦笑道:“你說你將一魂一魄和肉身一起留在元室里,那…”
采女黯然道:“我的肉身其實未死,只是因為體內只剩下了一魂一魄,生氣微弱,在外人看來,才與死了一般。但就在半個時辰前,我突然感應不到自己與肉身的聯系,而那一魂一魄也自行飛了過來,與我的二魂六魄會在一起,那時我便知道,我的肉身已被人殺了…”
顏紫綃和廉錦楓扭頭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抬頭看天。
采女道:“我知道,這也怪不得你們,這十年來,每到六月半,開明大王便會將一些惡鬼放出去,讓它們在外頭胡鬧,而前幾日恰恰就是六月十五。我那肉身里只剩下一魂一魄,雖然能思能想,卻不能動,不能語。你們之所以看到她在動,乃是有一只瘧鬼悄悄鉆到里頭,捉弄你們。”
原來是這個樣子?顏紫綃和廉錦楓又對望了一眼…不管怎樣,這兩天里,她們確實是被嚇得心驚肉跳。
顏紫綃問:“那位開明大王又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做這么多惡事?”
采女苦笑道:“說實話,我也弄不清楚,當我來到這里時,他就已經在了。這個地方原本就是他所建,所有的規矩都是由他說了算,而他更有役使五鬼的手段,這五鬼,乃是東方木精青瘟鬼、南方火精紅瘟鬼、西方金精白瘟鬼、北方水精黑瘟鬼,以及中央土精黃瘟鬼。雖說像茅山、神霄這樣的道家門派,也存有像五鬼搬運術、五鬼發財術這樣的術法,但那也只是將五鬼暫時請來做一做事,他卻是將五鬼直接抓來,替他看管此處的惡鬼厲魄,這樣的手段,只怕連當年茅山宗的三茅真君,也未必能夠做到。”
“看來那家伙真的不好對付,”唐小峰問,“采女姐姐,我們還有兩個同伴掉了下來,你能不能幫我們找到?”
說起來,他的臉皮還真是有夠厚的,明明在外頭把人家一劍殺了,現在卻還是一臉笑笑的求人辦事。
采女正要回答,就在這時,一只鬼怪忽地竄了進來。見顏紫綃和廉錦楓一臉緊張,采女低聲道:“不用擔心,它是我的人。”
唐小峰想,它不是你的人,它是你的鬼。
鬼怪跳到采女肩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緊接著就閃了出去。
采女回過頭來:“糟了,那兩個女孩已經被五鬼中的青瘟鬼抓了去,正被帶給開明大王。”
唐小峰暗道:“果然糟糕。”
遠處有鐘聲傳來,采女低聲道:“這是開明大王在召我,我去去就來。”
唐小峰說:“我跟你一起去。”
他轉過頭去,讓二女在這等著,顏紫綃想要跟他一起去,但他卻不同意,說他一個人悄悄跟著采女,不會被那些鬼怪發現,人一多了,反而礙事。
無奈之下,顏紫綃只好將手中的云光劍遞給唐小峰,自己只留下了月流劍。唐小峰知道他雖然帶了不少飛劍,卻沒有一支能夠對付得了那些鬼怪,也就毫不客氣地將云光劍接了過來。
“我在門口布了一些陣法,”采女看向顏、廉二女,道,“那些鬼怪沒有我的允許,是無法進來的,你們最好不要出去,留在這里,會比較安全。”
唐小峰抓住廉錦楓的手,笑嘻嘻地說:“錦楓,你等我。”
女孩兒紅著俏臉,點了點頭,等采女和唐小峰走后,她又舉起被唐小峰握過的小手,看著手心發怔…
唐小峰跟著采女,沿著一條斜斜的小路往下走。
周圍灰灰暗暗,腳下的土地翻露著死豬肉般的慘紅,整個空間,都給人一種陰森壓抑的感覺。
但是唐小峰一直都是笑笑的。
“采女姐姐,既然這兩天那開明大王把鬼門打開,讓一些鬼怪出去胡鬧,那你為什么不偷偷溜出去?”
“沒用的,”采女低聲說,“他知道我與那些尋常鬼怪不同,在從周朝活到現在的數百年間,多少會些術法,于是讓五鬼逼著我,在一塊神主牌上簽下我的名字,只要神主牌還在他的手中,我就只能聽他使喚。”
唐小峰又問:“那采女姐姐知不知道,為什么我的湛盧劍和其它飛劍,都對那些鬼怪無效?”
采女扭過頭去,輕輕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你大概不曾學過鑄劍之法,又或是捉鬼之術。尋常飛劍,是采用五行之精鑄煉而成,而惡鬼厲魄都是有形無質,以這些飛劍去殺無質的惡鬼,自然是沒什么用處。但這世上又有些物質,是能夠驅邪辟鬼的,就比如說桃木,所以但凡以捉鬼為生的道士,身上都要帶上一支桃木劍,就是這個道理。而云光月流劍,在鑄劍之時,里面必定放有能夠驅邪辟鬼的物質,故而能讓那些鬼怪懼怕,而像湛盧這樣的寶劍,原本就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捉鬼的,所以在對付惡鬼厲魄時,反而不如一支普普通通的桃木劍。”
唐小峰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他終于明白自己的劍為什么總是劈不到那些鬼怪。
長生宮底部的花園里就種了不少桃樹,早知道,就多削幾支桃木劍帶在身上。
遠處有鬼怪爬來,采女悄悄示意,讓唐小峰避開。
唐小峰藏了起來,只在暗中跟著采女,很快,采女就進入了一個大殿。
這大殿是由黑鐵鑄成,殿中央坐著一個高大的怪物,這怪物頭戴王冠,身披五彩錦袍,一咧起嘴,便發出滿堂笑聲。
在他身后,蹲著一紅一黃兩只惡鬼,這兩只惡鬼,便是南方火精紅瘟鬼,與中央土精黃瘟鬼。
還有許多鬼怪在周圍爬來爬去,又有二十多只在殿上跳著各種奇形怪狀的舞蹈,供那頭戴王冠的怪物取樂。
采女款款飄到怪物面前,怪物將她一把抓了過來,在她身上又摸又揉,又在那飽滿的雙峰上搓來搓去。
采女倚在怪物腳上,流波轉動,問:“大王找我有何要事?”
開明大王問:“聽說有五個生人跑了進來,兩個被抓了,另外三個卻不知逃到了哪里,采女,你知道有這事么?”
采女道:“奴家適才一直都在休息,此事,奴家還不曾聽說。”
開明大王把她扔在地上,使勁踩了兩腳,怪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周圍的鬼怪哄笑起來,采女卻像無事一般,抱著開明大王的腿:“奴家就像是大王腳下的蟲子,大王踩個幾腳,奴家也就死了,奴家哪里敢欺騙大王?”
開明大王搖頭道:“可我現在不想養蟲子,我想養條狗。”
采女趴在地上,汪汪地叫了兩聲,又用舌頭去舔開明大王,從腳尖往上舔,一直舔到他的腿根。
即使是這樣的動作,她居然也做得賞心悅目,漂亮好看,仿佛她不是一條下賤無恥的母狗,而是一個在花園里采花的小姑娘。
開明大王大喜,又把她抱了過來,像哄嬰兒睡覺般搖來搖去,緊接著又大怒道:“剛才是誰告她狀的?”
三只鬼怪縮著身子,惴惴不安,其它鬼怪戰戰栗栗,也都不敢替它們三個說話。
開明大王哼了一聲,將手一指,一團火光沖了上去,立時便將那三只鬼怪燒成飛灰,讓它們魂飛魄散。
一直蹲在開明大王左側的紅瘟鬼躍了上去,將那團火焰一口吞下,舒舒服服地打了個飽嗝。
沒過多久,一只青色的大鬼將兩個少女拖了上來,這兩個少女,自然就是駱紅蕖與薛蘅香,而那只青色大鬼,則是五鬼中的東方木精青瘟鬼。
“果然是兩個生人,”開明大王搖頭道,“真丑,真丑,這兩個女人長得真丑,青鬼,你把她們殺了,等她們變成鬼后,我再把她們變得漂亮些。”青瘟鬼飄在那里,動也不動。
開明大王怒道:“你不聽我話么?”
青瘟鬼抬頭看天,懶得理他。
開明大王氣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給你就是了。”
說完將手一揮,一道青色火焰朝青瘟鬼飛去,青瘟鬼一口吞下,怪笑兩聲,便要往駱、薛二女撲去。
“且慢!”采女叫上一聲,將青瘟鬼阻住,然后咬著開明大王的耳朵,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開明大王使勁點頭,又道:“采女,你不要騙我。”
采女身子一滑,跪在開明大王雙腿間,孩子氣地抱著他的腰:“奴家都已經是大王養的狗了,又怎么敢欺騙大王?”
駱、薛二女心想,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女人?
開明大王大喜,又將采女抱了過來,將手一揮,對面的鐵壁突然打開,露出一個巨大的土坑,原來這土坑下面,放的就是唐小峰和廉錦楓前面看到過的那只金鼎。
熱氣直撲而來,那些鬼怪紛紛散開。
一只金色大鬼飛了過來,這只金色大鬼,就是五鬼中的東方金精白瘟鬼。
開明大王朝白瘟鬼叫道:“采女說了,這兩個丫頭都是什么天仙轉世,體內的先天靈氣最適合用來煉制神兵法寶,把她們扔到鼎里面去,說不定我要煉的兵器就出來了,白鬼白鬼,你把她們給我扔下去。”
白瘟鬼飛了過來,一手一個,抓住二女就往鼎里扔去。鼎內熔汁滾滾,薛蘅香嚇得面無血色,駱紅蕖暗嘆一聲,想著自己沒有死在白蛟宮內,想不到卻是死在這里。
眼看二女就要掉入鼎中,化作白骨,一道劍光卻疾掠而來,將她們接住。
救下她們的自然就是唐小峰,他帶著二女,化作劍光往來路掠去,卻只見眼前一暗,一只黑色大鬼擋在他們面前…北方水精黑瘟鬼。
唐小峰左突右轉,但是青瘟鬼、紅瘟鬼、白瘟鬼、黃瘟鬼也全都飛了過來,左堵右載,將他們攔得死死的。
唐小峰心知這樣子根本無法逃走,想著擒鬼先擒王,與其跟這五鬼拼個你死我活,不如直接把那驅使五鬼替他做事的家伙搞定,干脆一咬牙,扭頭就往開明大王沖去。
開明大王竟然嚇得臉無血色,抱著采女掉頭就跑:“救我,你們還不快點救我?”
白瘟鬼翻個白眼,看向其它四鬼:“你們還不趕緊救他?”
黑瘟鬼變出個扇子,扇來扇去:“這鬼地方太熱了,真讓人不想動,青鬼,還是你用火把他們直接燒了吧。”
青瘟鬼打個哈欠:“他不是說要把那兩個女娃子扔到鼎里,當材料用么?萬一我把她們兩個也燒了,那怎么辦?”
三鬼扭過頭,看向紅瘟鬼。紅瘟鬼捧著臉兒,羞羞地說:“那男娃子蠻帥氣的,人家舍不得傷他。”
原來它是一只母鬼!
眼見開明大王被人追著滿殿跑,四鬼一同看向黃瘟鬼,黃瘟鬼嘀咕:“欺負俺老實,盡叫俺干活。”
身子一竄,它化作大山,一下子就把唐小峰跟駱、薛二女鎮在山下。
唐小峰就像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一般,除了腦袋露在外頭,什么也無法動彈。他扭頭看去,駱、薛二女一個在他左邊,一個在他右邊,竟也跟他一樣,全都只露著一顆腦袋,也不知這山到底是怎么壓的,不差一分,不錯一毫,讓他大感佩服。
開明大王見唐小峰被壓在那里,這才停了下來,直喘著氣。
采女贊道:“還是大王英明,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敵人自然束手就擒。”
眾鬼紛紛鼓掌,開明大王得意洋洋。
白瘟鬼、黑瘟鬼、紅瘟鬼、青瘟鬼一同翻著白眼,黃瘟鬼想著,我要不要把這男孩子再放出來,嚇他一下?
開明大王指著“把這死小子給我壓扁,那兩個丫頭都扔到鼎里頭去。”
采女道:“大王且慢。”
開明大王問:“你又有什么主意?”
采女摟著開明大王的脖子,嬌聲道:“大王,那兩個女娃子雖然都非凡人,但所謂物無陰陽,違天背元,把她們兩個丫頭扔下去,未必能夠助大王煉成神兵。上古之時,鑄劍師都有祭劍一說,而祭劍的一般都是一對童男童女,大王何不扔下去一男一女?”
開明大王點頭道:“甚好,甚好。”
黃瘟鬼現出鬼身,左手拎著駱紅蕖,右手拎著薛蘅香,腳下還踩著唐小峰。既然是要扔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腳下的少年,他問開明大王:“這兩丫頭,扔哪一個?”
開明大王還沒有決定,唐小峰卻先大叫道:“等一下,我有個問題要問。”
開明大王道:
“這世上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開明大王問采女:“這個問題要怎么回答?”
采女笑道:“這個問題本就無法回答,他是在拿大王當猴耍呢。”
開明大王大怒:“把這小子先扔下去。”
駱紅蕖顫聲道:“大哥…”
“不用說了,”唐小峰苦笑道,“我這做大哥的沒有本事救你們,那比你們先死一步,也是好的。”采女從開明大王身上滑下,款款地飄了過來,唐小峰抬頭看她,道:“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個好人。”
采女恨恨地道:“你毀了我的肉身,還真以為我會幫你?我恨不得將你扔在鑊湯里,煮上三十三年,日日看著你哀哭慘叫。”
唐小峰喃喃道:“那你可就只能失望了,那樣的大熱鍋,我掉下去,一下子就化了,哪里還能被你煮上三十三年?不過你要我死,剛才讓那黃鬼一腳把我踩死也就得了,為什么要讓它把我往鍋里扔?”
采女冷笑道:“你要是被踩死,仍然能夠做鬼,扔在泰煞鼎里,鼎內的五精天火卻會連你的魂魄也一同煉化,讓你連鬼都做不成。”
唐小峰苦笑道:“難怪有人說,這世上誰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要得罪女人。”
采女緩緩退開,青瘟鬼變出三根繩子扔向黃瘟鬼,黃瘟鬼接了過來,將唐、駱、薛三人纏個通透。
二女被它吊在高處,唐小峰則被它一腳踢往金鼎。
只聽撲的一聲,鑊湯濺起,駱紅蕖扭過頭去,不忍看他,薛蘅香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開明大王問采女:“這兩個丫頭,要扔哪個下去?”
采女掩嘴笑道:“我看她們兩人情同姐妹,扔哪個下去,對另一個都太過殘忍,不如…”
開明大王道:“不如兩個都不要扔?”
采女道:“不如兩個一起扔下去。”
開明大王道:“聽你的,全都聽你的。”
就在這時,卻聽下方坑內,傳來少年的叫聲:“痛快,痛快,這澡洗得還真是痛快。”
眾鬼愕然,一同往那金鼎看去,卻見唐小峰在滾熱的鑊湯里游來游去,時而仰泳,時而蛙泳,采女瞠目結舌地飄在那里,開明大王亦是睜大眼睛,直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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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瘟鬼皺起眉頭:“五精泰煞宗天鼎內藏五精天火,連五采石都可煉化,為何這小子卻跟沒事一樣?”
白瘟鬼道:“你們再看看這小子。”
青、黑、紅三鬼看去,卻見唐小峰雖然落在鑊湯里,身上卻有黑氣隱現。
青瘟鬼大訝道:“他體內竟有陰幽戾氣?但這如何可能?陰幽戾氣縱連陰間諸王也不敢輕易碰觸,難道他一個活人,竟能夠將其吸收?”
陰間本已是三界間的極陰之處,陰幽戾氣又是陰間極寒之地里的極陰之氣,這樣的極陰之氣竟然會在一個生人體內,它們自然難以相信。
白瘟鬼淡淡地道:“世上之事,原本就無奇不有,這小子看來亦是天地間的一個特例。”
鑊湯內,唐小峰喃喃道:“不妥,不妥,剛才還痛快得緊,現在突然開始熱了起來。”
他雖以陰幽戾氣充斥全身,保護自己不受鼎內的五精之火傷害,但陰幽戾氣在這鼎中消耗極快,再待下去,他終是不免被煮成肉湯,于是趕緊身子一竄,飛到高處,左看右看。
駱、薛原是又驚又喜地看著他,等他一竄出來,卻又滿臉憋紅,趕緊將腦袋扭開。
紅瘟鬼亦是捧著臉搖來搖去:“羞死鬼了,羞死鬼了。”
原來,唐小峰雖然保得自己不被五精天火煉化,但他身上所有的東西,除了顏紫綃暫時借給他的那支云光劍,其它全都被溶了個干干凈凈,連被譽為天下第一劍的湛盧劍也不例外。
既然連湛盧劍都會被溶化,他身上的衣服自然更是一片也別想保留,現在的他竟是光溜溜的一個,難怪二女看了臉紅。
也幸好云光劍被留了下來,而他在這兩個月里,原本也就時常將此劍借來練一練,心劍合一并沒有多大問題,要不然他現在無劍可御,恐怕還是只能等死。
趁著眾鬼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劍光一閃,割斷二女身上的繩索,一下子就將她們搶了過來。
采女又氣又怒:“抓住他們。”
唐小峰卻挾著二女落在坑內,將所有劍氣聚在腳上,一腳把五精泰煞宗天鼎踹翻,滾滾鑊湯往采女及眾鬼卷去,采女反應快,一下子就閃沒了影,那些慢半拍的鬼怪被鑊湯澆中,紛紛發出凄厲慘叫,魂飛魄散。
更糟糕的是,這泰煞鼎里也不知道到底裝了多少鑊湯,竟如海浪般不斷涌出,越漲越高,又將周圍石壁快速熔穿。五鬼雖然都不怕五行精火,甚至是以此為食,但它們不怕精火,卻不想被這鑊湯澆中,也只好紛紛避散。
開明大王躍到高處,見唐小峰帶著二女要逃,氣急敗壞地吼著:“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五鬼聚在一起,青瘟鬼看向白瘟鬼:“你去。”
白瘟鬼看向黑瘟鬼:“還是你去吧。”
黑瘟鬼看向紅瘟鬼:“要不…”
紅瘟鬼羞羞地搖來搖去:“好帥,那小伙子好帥。”
黑瘟鬼汗了一下,轉頭看向黃瘟鬼,黃瘟鬼吼道:“這次俺死也不去。”
青瘟鬼道:“算了,大家一起去。”
黑白二鬼齊聲道:“就這么辦,誰不去就揍誰。”
二鬼抓著仍在犯花癡的紅瘟鬼,往唐小峰和二女追去,青瘟鬼緊跟在它們身后。
黃瘟鬼發著牢騷:“結果俺還是要去…欺負俺老實!”
采女快速地飄著,一只鬼怪從暗處鉆了出來,陰沉沉地看著她:“怎么樣?”
采女恨恨地說:“那死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掉進泰煞鼎里,受五精天火炙烤,卻連一點事都沒有。”
鬼怪淡淡地道:“我在鬼斧山挖了自己一只眼睛,再以花費數十年心血悟出的心法,從陰間召來連金仙也不敢輕易碰觸的陰幽戾氣,結果這些戾氣卻被他莫名其妙的吸收掉,那小子的體質有些古怪。”
原來它就是“鬼劍”石中天。
采女冷笑道:“管他體質如何,他總不可能是五鬼的對手,現在下面亂成一團,我們最重要的就是按照計劃,奪了那兩個女孩子的舍,好逃出這里,不再受人折磨虐待。我先說好了,那姓廉的丫頭竟比我生前還要漂亮,她的身體可是我的。”
石中天陰陰地道:“小心另一個丫頭的月流劍。”
采女道:“你就放心好了,那姓顏的丫頭好騙得很,我前面故意幫助他們,就是為了要博得她的信任。而那姓廉的丫頭雖然更聰明一些,但她卻沒什么本領,只要將顏丫頭制住,她也只能任我們處置。”
原來,由石中天帶著群鬼圍攻唐小峰和廉錦楓,采女再領著顏紫綃匆匆趕到,這只是采女和石中天合演的一出戲。
采女將手一晃,變出一個玉盤,又在玉盤上變出一個桃子。
鬼怪身子一縱,變成另一個桃子。
采女收起臉上的陰險笑容,綻露出一個清純而又善意的微笑,往前方的山洞飄去。她知道,只要騙顏紫綃將鬼怪變成的這顆桃子吃下,那這兩個丫頭,就都只能任她處置。
采女飄到山洞:“兩位妹子…”
話剛說完,她卻僵在那里。
山洞內空無一人。
石中天從盤上跳了下來,眼眸閃動冷光:“怎么回事?她們逃掉了?”
“這、這不可能,”采女失落地道,“我留在長生宮里的那一魂一魄,在這兩個月來一直都在觀察她們,這兩個丫頭都沒什么主見,那臭小子讓她們留在這里,她們、她們絕不會自己走開。”
石中天冷然道:“但她們確實跑了。”
采女勃然大怒,連臉上那看似清純的笑容也一下子就變得怨毒,她掠到外頭,一聲低嘯。
數十只鬼怪從遠處奔掠而來,她氣急敗壞地下著命令,讓這些鬼怪幫她去找顏、廉二女,鬼怪接令,呼嘯而散。
石中天縱到她身邊,低聲道:“我們也趕緊去找,要是被開明大王又或是五鬼先找到她們,我們就無法奪舍逃走。”
采女“嗯”了一聲,與石中天飛掠而去。
待他們走后,暗處卻傳來低低的女孩兒聲音:“顏姐姐,她、她…”
“她果然跟壞人是一伙的。”顏紫綃恨恨地說。
廉錦楓心想,不是壞人,是壞鬼。
她現在終于明白那個時候,唐小峰為什么一邊抓著她的手說要她們留在這里,一邊卻又在她手心上悄悄寫了“離開”兩字,想必是唐小峰早已看出了采女的不懷好意。
“我們走,去找小峰他們。”
她催動月流劍,載著廉錦楓,沿陰暗的角落悄悄飛掠…
唐小峰根本沒逃多遠,就被五鬼給追上,他手持云光劍,冷冷注視著前方的青瘟鬼。
駱紅蕖背對著他拉開手中的射日弓,指著她面前的白瘟鬼。
薛蘅香縮在他們中間,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碰到唐小峰的光屁股。
黑瘟鬼和黃瘟鬼散在兩邊,讓他們無法再逃。
紅瘟鬼躲在一旁,癡癡地看著光著身子的唐小峰:“好帥,好帥…”
一道劍光飛了過來:“小峰。”
顏紫綃載著廉錦楓落在他們身邊,正要跟唐小峰說話,卻又同時叫上一聲,轉過腦袋,臉兒憋得紅紅的。
“小峰,你、你為什么不穿衣服?”顏紫綃心兒跳得好快。
唐小峰長嘆一聲,抬頭看天,想:“我還想要逃出去,她們怎么反而跑了進來?”
駱紅蕖苦笑了一下,解下自己的對襟半臂,頭也不回地遞給唐小峰:“大哥,你還是遮一下吧。”
唐小峰嘻嘻笑地接了過來,心想,我都不怕被你們看,你們還有什么好怕的?你們現在不想看,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喜歡看。
對襟半臂認真說起,只不過算是二十一世紀人們所說的“馬甲”,是女孩子們罩在連衣裙或是襦衣外的短衫,唐小峰自然沒辦法穿,只是拿來往腰上一綁,勉勉強強遮住要害。
紅瘟鬼說:“好帥,好帥…”
顏紫綃摯出月流劍,看著周圍這五只顏色各自不同的大鬼:“這些家伙是什么?”
青、白、黑、黃四鬼開始飄動,像轉風車一樣,在他們身邊轉來轉去。
唐小峰在心里快速思考:“這五鬼每一個都不好對付,現在它們全都跑了過來,要對付它們,靠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紫綃姐和二妹也都得派上用場。只是,我最厲害的招式也就是紂絕陰天斬,但這一招是要用到陰幽戾氣的,而我的陰幽戾氣剛才在那鼎里游泳時,就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而陰幽戾氣又是無法靠小還丹或者吸收先天靈氣補上的,只能等它在我體內自行恢復,這一招暫時是沒辦法再用了。”
他又想道:“不管怎樣,還是要先將錦楓和三妹體內的先天靈氣采來,現在這種形勢下,戰斗力多提升一些都是好的。”
他轉過身來,二話不說就把廉錦楓摟了過來:
廉錦楓卻是個心竅玲瓏的女孩子,一下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便摟著他的脖子,獻上香吻。
雖然她的臉紅到了極點…她吻的是個沒穿衣服的男人。
吻完廉錦楓后,他又看向薛蘅香,薛蘅香一下子就縮到駱紅蕖那邊去:“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趕緊把要做的事告訴她。
薛蘅香想著:“他莫非是在騙人?”
顏紫綃則是想著:“難道蘅香也是祖師爺說的什么轉世天仙,體內自帶先天靈氣?但是小峰又是怎么知道的?難道小峰以前就親過她?”
薛蘅香無奈之下,也只好定在那里,任由唐小峰親她嘴兒。等唐小峰親完后,她蹲在地上,用袖子不停地擦著雙唇,一臉的沮喪和欲哭無淚,唐小峰額上黑線涌動,心想被我親一下會死啊?
他將采集來的先天靈氣與自身劍氣融成一體,云光劍緩緩舞動,強大氣流到處亂竄。
白瘟鬼冷冷道:“有意思。”
青瘟鬼哼了一聲:“好像厲害了點。”
黑瘟鬼搖頭:“也就是那樣了。”
黃瘟鬼怒道:“你們只顧說來說去,卻都不肯動手,難道又要等俺?”
紅瘟鬼眼冒星星:“好帥,好帥…”
青瘟鬼冷叱道:“動手!”
黃瘟鬼狂吼一聲,化作大山,朝唐小峰和四女當頭壓下。
唐小峰驀地抬頭,目光如電,劍鋒劃出華麗光華,直連空氣都劃出焦味。
黃瘟鬼大吃一驚,發現自己再落下去,只怕真的會被劈成兩半,趕緊又躍了回來。只是等它躍回來后,轉頭一看,別說紅瘟鬼依舊在那犯著花癡,其它三鬼亦是飄在那里,動也不動,連剛才喊著“動手”的青瘟鬼也不例外。它大怒道:“你們就欺負俺老實。”
三鬼一同拿眼角看它,心想:“誰讓你就是老實。”
青瘟鬼打了個呵欠:“再拖下去,也沒什么玩頭,還是早點把他們抓了,好去睡覺。”
話一說完,它突然一個前沖,身子漲大,吹出無窮惡風。
此惡風臭味撲鼻,僅僅是聞上一聞,就讓人頭暈目眩。
駱紅蕖回身一箭,箭光化作火鳳凰,直往青瘟鬼奪去。她手中的射日弓原本就是當年神將羿射落九日時所用,一箭射出,那奪目的焰光直讓人不敢逼視。
青瘟鬼卻是冷笑一聲,身子一幻,竟有無數花草長出,花草被駱紅蕖射出的火箭點燃,轟然一聲炸開,滾滾熱浪挾著毒氣往唐小峰和四女撲去。
原來,青瘟鬼乃是應東方木之精氣而生,可以以木生火。
唐小峰大吃一驚,他倒是蠻希望這火能夠將身后四女的衣裳燒光,這樣他就能夠開無遮大會,但照這樣的火勢,燒光的可不僅僅是她們的衣服,于是趕緊將劍一甩,體內殘余的陰幽戾氣席卷而出,將毒火滅了個精光。
青瘟鬼若是不斷弄出毒火,唐小峰體內陰幽戾氣有限,終究是可以把他和四女燒死,但他見這一擊無用,也懶得再試,只化作一道青光,往返飛掠,不斷侵入,唐小峰與顏紫綃雙劍彼此呼應,才勉強將它擋住。
白瘟鬼見青瘟鬼已經出手,也不想再拖,化作一只巨大的斧子,直接往五人頭頂劈去。
駱紅蕖因剛才射向青瘟鬼的那一箭不但沒傷到敵人,反而弄出一團大火,差點把他們自己燒死,一時間也不敢再去射青瘟鬼。然而現在白瘟鬼劈了過來,唐小峰和顏紫綃已是騰不出手,她沒奈何,只好又一箭朝白瘟鬼射去,誰知白瘟鬼乃是應西方金之精氣而生,天生就是被火克的,當然,尋常的火它根本不怕,五精天火中的金火也克不到它,但駱紅蕖射出的火箭克它卻是絕無問題,無奈之下,它只好閃了開來。
駱紅蕖沒想到她的火箭雖然對青瘟鬼無用,卻對白瘟鬼有用,大喜過望,朝白瘟鬼射了一箭又一箭,直將它氣得暴跳如雷。
黃瘟鬼看著少女手中的金弓:“那只弓有些眼熟!”
黑瘟鬼翻個白眼:“有什么好眼熟的?不就是當年老頭子用泰煞鼎鑄煉出來,扔給那個叫羿的小伙子射日的那只弓么?”
“難怪,難怪,”黃瘟鬼使勁點頭,“俺想起來了,在它鑄出來后,俺因為嫌它太亮,還在那上面尿了一泡。”
黑瘟鬼繼續翻白眼。
黃瘟鬼嘿笑道:“青鬼白鬼出丑了,兩個鬼一起上,居然都奈何不了這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難怪你們平常總抓俺干活,因為你們自己沒本事。”
青瘟鬼聽他這么一說,怒氣上涌,身子往上一飛,再化作濃濃黑霧,朝唐小峰直撲而去。
霧氣中鬼哭狼嚎,仿佛有無數冤魂在里頭哭泣一般,又有道道疾光劃過,如銀河瀉地、百鬼夜行。
黑瘟鬼嘿笑道:“青鬼生氣了,連這一招都用了出來。”
唐小峰見上方沖來的濃霧氣勢驚人,自己單單只是看著,那強大的壓力便已讓他驚心動魄,他知道若無非常手段,絕對無法擋下,于是趕緊提醒道:“紫綃姐。”
顏紫綃與他一同練了兩年多的劍術,早已會意過來,月流劍破空而去,直闖入濃霧深處,唐小峰亦將體內劍氣全都注入云光劍,云光劍直追而去。
青瘟鬼森然冷笑,心想這兩支飛劍再怎么凌厲,也別想傷它一絲一毫。
誰知兩劍突然相撞,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驚人雷光爆開,連駱紅蕖射出的火鳳凰都被這突然乍現的雷光壓得有如烈日下的螢蟲。
那挾著無數冤魂、萬千星點的濃霧竟被這道雷光震得四分五散。
唐、顏二人用出的自然就是…風雷破九霄!
在他們兩人剛剛練出黃華劍氣時,就曾靠著這一招擊敗實力遠勝他們的虎妖流離多,而他們現在已經超越紅華劍氣,直達紫華境界,這一招再用出來,威力自是遠遠勝過當年。
再加上“風雷破九霄”可憑著風雷二氣,造出天雷,天雷本身就有滌邪蕩惡的功用,對鬼類最是有效,而木氣原本又是被金雷克制,諸多因素疊加在一起,竟連青瘟鬼也被轟個措手不及。
四分五裂的濃霧又聚在一起,重新變成了青瘟鬼。
只是它的身上竟有黑色血液流出。
唐小峰雖然看不懂鬼的臉色,卻也知道它的臉色極是難看。
黑瘟鬼與黃瘟鬼對望一眼…青鬼竟然會被那兩個小娃子傷到?
青瘟鬼氣得渾身發抖:“不錯,不錯。”
唐小峰暗道不妙,他轉頭看去,見顏紫綃已是氣喘吁吁,駱紅蕖也是體力難支,只有自己靠著從廉、薛二女體內采集而來的先天靈氣,才能夠支撐下來。
而五鬼中,目前還只出手了青瘟鬼和白瘟鬼兩個。
廉錦楓悄悄取出幾粒小還丹,塞給顏紫綃和駱紅蕖,二女趕緊吞下,補充體力。
黃瘟鬼叫道:“青鬼,要不要俺幫忙?”
青瘟鬼冷冷地道:“現在不用了,你們在旁邊看著就行。”
此時此刻,它已經看穿了唐小峰、顏紫綃、駱紅蕖三人的能耐,駱紅蕖之所以能夠擋住白瘟鬼,也就是因為她手中的射日弓恰好克制住了白瘟鬼的金氣,換了其他任何一鬼,她都只有被虐的份。唐小峰和顏紫綃剛才用出來的那一招雖然威力極大,但他們顯然也只會那一招,再厲害的招式用個幾次也會被人看破,更何況那一招對劍氣的消耗顯然不小,只看那女娃子此時此刻那慘白的臉色就能知道。
青瘟鬼盯著唐小峰和顏紫綃,朝其它鬼說道:“我要先把他們手腳扯斷,再慢慢地殺死他們。”
黃瘟鬼嘀咕道:“平常俺不想做事的時候,總是讓俺做事,現在俺想幫忙,你們又不讓俺幫…欺負俺老實。”
青瘟鬼和白瘟鬼會在一處。
唐小峰在中央,顏紫綃和駱紅蕖一左一右,三人將廉、薛二女護在身后。
他們不知道這兩只鬼想要做什么,于是只能凝神戒備。
青瘟鬼陰森森地道:“我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雷。”
二鬼沖天而起,化作青與黃兩道氣流,彼此融合,互相交錯,直至變成一股陰暗渾濁的雷云。
雷云間電光閃現,無數道霹靂穿梭而下,在五人身邊交織成電網。
駱紅蕖抬手一箭,箭光化作熾熱的火鳳凰,朝雷云沖去。
然而還沒等火鳳凰靠近,一道無形的屏障便已將它摧毀。
雷云間傳來連續不斷的轟隆聲,這雷聲摧肝裂膽,直奪人心。
雷云墜下,先慢后快,宛如泰山一般直壓而下。雷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廉錦楓與薛蘅香捂著耳朵,癱軟在地,駱紅蕖不像唐小峰與顏紫綃有劍氣護身,強行射了幾箭,亦是身子一軟,無法抗住那震耳欲聾的雷音,尖叫一聲,也倒了下去。
唐小峰與顏紫綃想再一次用出“風雷破九霄”,兩支飛劍直往雷云沖去,雙劍相交,震出的雷光卻被雷云吞了下去,而他們更是齊齊噴出一口鮮血。
雷云沖到他們頭頂,驟然爆開。
唐小峰反身撲在顏紫綃身上。
土崩石落,氣流狂卷。
那強烈的焰光,驚人的震響,無可抵御的氣浪,全都在一瞬間擴散開來,直令得整個洞天都在震動。
雷法為先天之法,雷神為在我之神!
由青、白二鬼聯手施出的五雷轟頂,竟連其它三鬼也不得不連退數丈。
二鬼分開,一同看著倒在地上的一男四女。
唐小峰伏倒在地,背上血肉模糊。
黃瘟鬼問:“死了么?”
黑瘟鬼道:“男的死定了,那四個女娃倒還活著。那男娃竟在最后一刻,把她們全都護在身下,就算他有陰幽戾氣和劍氣護體,一個人承受這樣的天雷也不可能活得下來,更何況他顯然已經沒剩多少陰幽戾氣。”
紅瘟鬼咬著不知從哪變出來的手絹,凄凄然地道:“好過分,你們好過分…這么帥的小伙子。”
青瘟鬼面無表情地飄了過去:“既然這四個丫頭還活著,那就把她們扔到鼎里,用她們的先天靈氣煉劍好了。”
還沒等它靠近,兩道劍光沖了過來,一個交錯,發出轟然震響。
青瘟鬼卻早已退開,它的眼睛瞇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前方那滿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收回云光、月流雙劍,當作拐杖一樣拄著,咳出了幾口血水。
四女全都昏倒在他的腳下。
他竟然還活著?
五鬼有些無法相信地看著他。
青瘟鬼冷哼一聲,緩緩飄了過去。
少年將身子立得筆直,舉起手中的紅藍雙劍,冷冷地看著它。
眼看青瘟鬼又沖了過來,他雙劍一交,再次交擊出電閃雷鳴。
左手風訣,右手雷訣…風雷破九霄。
青瘟鬼退開,滿是嘲弄地看著他。
唐小峰又噴出幾口鮮血,身上皮膚寸寸裂開。
他想要蹲下來,從廉錦楓身上搜出一顆小還丹,以恢復體內的劍氣,但是青瘟鬼有如耍猴般在他身邊飄來飄去,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
青瘟鬼又沖了上來,他只能硬咬著牙,再交擊出一道雷光,將它逼退。
他身上裂開的血口越來越多。
風雷破九霄,本應該要雙人同時使用,他一個人強行施展風雷二訣,就算青瘟鬼不傷他,他的身體也無法承受這樣的負荷。
更何況他早已經傷痕累累,頭暈眼花,只能憑著模糊的影像找到青瘟鬼的位置。
他感覺到青瘟鬼又沖了過來,于是雙劍再一交錯。
雷光再次炸開,而他已是搖搖欲墜,連站都無法站穩。
但是青瘟鬼其實并沒有向他沖去,它只是隨手抖了一團青氣。
它只是在耍他。
看著有如血人一般站在那里的少年,白瘟鬼、黑瘟鬼、黃瘟鬼盡皆動容。
但是青瘟鬼冷笑一聲,又慢慢地向少年飄去。
紅瘟鬼大怒,朝青瘟鬼沖去:“死青鬼,你再敢傷他…”
白瘟鬼和黑瘟鬼卻一下子飄了過去,把紅瘟鬼死死摟住,不讓她過去。
紅瘟鬼怒道:“你們這些死鬼,帥哥可殺不可辱,你們殺了就殺了,哪有一直調戲他的道理?”
黑瘟鬼道:“紅鬼,你看清楚點…你看看青鬼。”
紅瘟鬼定睛看去,卻見青瘟鬼面目陰沉,卻是誰也看不出它在想些什么。
黃瘟鬼飄了過來,喃喃道:“以前好像也有過這樣的情形。”
“嗯,”黑瘟鬼淡淡地道,“就是那個求老頭子幫他鑄弓鑄箭的羿…當年十日亂天,那小伙子來求老頭子替他鑄弓,老頭子不肯,讓青鬼把他趕下山,青鬼把他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氣,他卻仍然不顧一切地往山上爬,結果呢?”
紅瘟鬼怔了半晌,沒有說話。
黑瘟鬼怪笑道:“這小子剛才要是死了也就死了,但他竟然又站了起來,還怎么也不肯倒下去,倒是有點像當年的那個羿。”
說話間,青瘟鬼又飄到了唐小峰面前。
唐小峰雙劍一錯,雷光炸開,青瘟鬼竟然躲也不躲。
它的身子被炸出一條條黑色血水。
少年癱跪在地,不斷地喘著氣,然后又拄著劍,一點一點地站起。
血水不斷地往下淌,染紅了腳下的土地,染紅了少女的衣裳。
他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因為也許,死后的世界并不像常人所想象的那么黑暗。
但是,只要還活著,只要還剩下最后一口氣,他也要堅持下去。
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腳下的這幾個女孩們,他要保護她們,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他也要用這最后一口氣保護她們。
青瘟鬼哼了一聲,轉身飄走。
他卻不知道青瘟鬼做了什么,血水早已染紅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隱隱地感覺到青瘟鬼在動,于是艱難地舉起雙手。一邊是風訣,一邊是雷訣…
然而這一次,雷光并沒有出現。
有誰搶走了他手中的紅藍雙劍,又把他摟在懷中。
他要掙扎,他要抗拒…
“小乖乖,沒有事了,”紅瘟鬼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睡,睡,小乖乖…”
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著把唐小峰像嬰兒一樣搖來搖去的紅瘟鬼,黃瘟鬼撓著腦袋:“喂喂,現在怎么辦?”
黑瘟鬼怪笑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過還是把這幾個娃子藏起來再說,小泰只叫我們抓人,可沒說抓到后一定要交給他,我們先把他們‘抓’起來。”
白瘟鬼道:“他們剛好五個,一個背一個。”
青瘟鬼背對著他們,冷冷地道:“要做什么,你們自己做,不要找上我。”“算了,”白瘟鬼看向黃瘟鬼,“那你就多背一個。”
黃瘟鬼嘀咕:“又叫俺多干活…欺負俺老實!”
五鬼將唐小峰和四女帶到一個其它鬼怪無法找到的所在,黑瘟鬼在廉錦楓身上搜了搜,搜出幾粒靈丹,它也不管這靈丹到底是救人的,還是害人的,直接就全往唐小峰嘴里塞去。
靈丹入口即化,唐小峰的氣息慢慢地恢復了些。
“黑鬼,”白瘟鬼問,“你不是說你有一個想法么?為何不說來聽聽?”
黑瘟鬼怪笑道:“我問你們,小泰做它的開明大王,一做就做了幾百年,我們在這陪它胡鬧了幾百年,它是開心夠了,你們就真的覺得很好玩么?”
白瘟鬼打著呵欠:“不陪它玩,我們還能做什么?老頭子死時,我們就跟他有過約定,除非有人用泰煞鼎鑄出真正稱得上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神兵,我們才不用再受契約束縛。更何況小泰的五精天火對我們的修行有益,陪它胡鬧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黑瘟鬼冷笑道:“但它真的鑄得出絕世神兵?”
其它四鬼一同搖頭,紅瘟鬼抱著唐小峰搖啊搖:“它也就是瞎胡鬧,想到一處是一處,什么東西都往鼎里扔,那樣子都能鑄出絕世神兵,那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黑瘟鬼哼了一聲:“小泰玩了這么多年,我看它也不想再認主人了。上次那姓葛的家伙,煉丹制藥很有一手,小泰卻總是躲著他。我們已經陪他玩了幾百年,難道還要再陪他玩個幾千年?更何況它總是把那些應該投往陰曹地府的兇魂惡魄劫過來,欺負著玩,現在雖然沒事,但總有一天會鬧出麻煩,總不成我們真的因為小泰的胡鬧,去跟地府的幾個閻王打上一架?”
青瘟鬼飄在一旁,冰冷冷地道:“也差不多要給小泰找個主人了。”
紅瘟鬼指著懷中的少年:“就他,就他,這小伙子長得帥,以后肯定能夠變成好厲害的鑄劍師。”
四鬼額上黑線涌動…長得帥跟鑄劍煉寶有什么關系?何況這小子長得也不見得就有諾帥。
白瘟鬼指著廉錦楓:“我倒是比較看好這丫頭,這些小還丹大概就是她煉制出來的,雖然只是最簡單的靈丹,制得卻是飽滿晶瑩,更何況她體內有先天靈氣,顯然是慧根獨具的轉世仙子,再加上她年紀也小,可塑性強,稍加培養一下,弄加上泰煞鼎的助力,日后超過那姓葛的老頭,應當不成問題。唯一可惜的是,我們與老頭子的約定是用泰煞鼎鑄出絕世神兵,不是煉出絕世靈丹。”
黑瘟鬼道:“這小丫頭雖然不錯,但我倒是紅鬼的意見,讓這小伙子做小泰的主人比較好。”
“就是就是,”紅瘟鬼使勁點頭,“這小伙子很帥。”
跟帥不帥沒關系!黑瘟鬼額上黑線涌動,它道:“首先,這小子體質獨特,在這以前,你們見過能夠吸收陰幽戾氣的人么?”
黃瘟鬼喃喃道:“不要說人,連鬼都沒有。”
“其次,”黑瘟鬼繼續道,“這小子艷福不淺,你看他身邊的這四個丫頭,哪一個不是慧根獨具、國色天香的仙子?再說了,青鬼那樣子虐他,他居然也能活得下來,雖說青鬼留了手,但這小子的運氣也實在不錯。一個人有這樣的運氣,有這樣的艷福,通常都會被稱作…”
白瘟鬼道:“人渣?”
黃瘟鬼道:“淫棍?”
“是主角,主角,”黑瘟鬼吼道,“你們從來不看傳奇志怪、雜談小說的么?”
黃瘟鬼嘀咕:“誰去看那些垃圾東西?”
黑瘟鬼努力用手把它自己額頭上的黑線抹平:“算了,大家投票,我覺得這小子不錯。”
紅瘟鬼道:“嗯嗯,我也選他。”
白瘟鬼怪笑道:“我選這女娃子。”
“女娃子好,”黃瘟鬼使勁點頭,“咬起來嫩嫩的,香香的,俺要女娃子。”
其它四鬼很鄙夷地看著它。
“那就是二比二,”黑瘟鬼看向青瘟鬼,“青鬼,你是最后一個了。”
青瘟鬼理也不理,就這樣拂袖飄走。
“三比二,就選這小子!”黑瘟鬼直接把青瘟鬼的甩袖而去,當作是對它的最大。
“但是,小泰要是不肯認主怎么辦?”紅瘟鬼疑惑地問。
“嘿嘿,”黑瘟鬼陰險地笑著,“這也實在是太…簡單了。”
唐小峰醒了過來。
他一醒過來,就看到自己被一只紅衣母鬼抱著,這母鬼涂著鮮艷的口紅,抹著白白的腮粉,朝他眨著大大的眼睛,再“嬌媚”地沖他笑著。
他一下子就跳到洞頂,抱住一根突出的石柱。紅瘟鬼咬著手絹:“小乖乖,你下來啊,我還要跟你說話呢。”
“我不下去,打死我我也不下去。”
“你快點下來嘛,”紅瘟鬼害羞地扭著身子,“奴家又不會吃了你。”
她這聲“奴家”,直聽得唐小峰汗毛倒豎,再也不肯下去。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少女的呼喚聲:“大哥,你在里面么?”
“我在,我在這里,”唐小峰趕緊叫道,“你們快點進來。”
四女進入洞中,先是看到咬著手絹扭來扭去的紅瘟鬼,抬起頭來,又看到像猴子一樣抱著石柱,死也不肯下來的唐小峰的…光屁股。
四女立時便紅了臉,趕緊扭開頭去。
駱紅蕖想:“大哥怎么還是光著身子?”
顏紫綃想:“難道他被這只母鬼給、給…”
薛蘅香低低地哼了一聲:“人渣。”
廉錦楓紅著臉兒,羞羞地看著一旁。
紅瘟鬼朝唐小峰拋個媚眼,甩甩手絹:“你們聊,奴家在外頭等你…小乖乖。”
唐小峰渾身惡寒。
等紅瘟鬼出去后,唐小峰才從上頭跳了下來,捂著要害部位朝四女笑,他也不知道現在的處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她們四個沒事,他自己也還活著,所以他很高興。
但是他顯然浪費了他天真無敵純潔可愛的笑容,因為他光著身子,四女根本就不敢看他。
只是雖然跟他這個裸的少年相處一室,實在是讓人很難為情,但是四女也沒有離開,因為她們也很想弄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們在隔壁的洞穴醒來時,看到唐小峰不在,心里都在暗暗擔心。
等她們走到了外頭,卻看到沖她們傻笑的黃瘟鬼,她們凝神戒備,但是黃瘟鬼顯然不想跟她們打架,于是沒奈何,她們也只好還對方一個傻笑,然后黃瘟鬼就告訴她們唐小峰在這里。
只是她們雖然不想離開,但這個樣子,顯然也沒法說話,唐小峰自己的衣服早就在泰煞鼎里燒了個精光,駱紅蕖給他用來當“圍裙”的那件半臂,也同樣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他很想說,既然你們這么難為情,那不如你們也把衣服脫了,這樣大家都沒穿衣服,也就沒什么好難為情的…但他懷疑他要真的這樣說,四女會揍他。
駱紅蕖想著,這樣子尷尬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還是要讓誰再脫一件衣裳給唐小峰遮一下,但她的半臂已經被唐小峰弄丟了,再脫就只好脫襦裙,那又如何使得?再看看其他三女,身上又都沒有穿半臂又或是小褂這種可有可無的衣服,只有顏紫綃腰上纏著一條紅綢。
無奈之下,她只好向顏紫綃要來紅綢,又把自己襦衣的兩只袖子撕下來,露出光光滑滑的手臂。
她背對著著唐小峰,把紅綢和兩只袖子遞過去,想著接下來你就自己看著辦。唐小峰接過來后,著實為難了好一陣,然后想到日本的相撲選手,于是把兩只袖子綁好系在腰上,又將紅綢像尿布一樣包在胯下,兩頭夾在袖子上。
四女轉過身來,駱、廉、薛三女看到他的樣子,俱覺好笑,顏紫綃見唐小峰居然把她的紅綢包在那種地方,很想把它搶回來。
唐小峰看到駱、廉二女掩嘴偷笑的樣子,心里想著,你們別笑得太早,早晚有一天,我會叫你們也這樣子穿給我看。
只是笑著笑著,駱紅蕖和廉錦楓終于笑不出來,連顏紫綃和薛蘅香也怔怔地看著唐小峰。
唐小峰想,是不是我太帥,把你們給看傻了?
然而四女這樣子看他,并不是因為他太帥,而是因為他身上的疤痕實在太多。
這些疤痕顯然都是新結出來的,一條一條,到處都是。
在昏過去前,她們就已有意無意地看到唐小峰的身體,她們很清楚的知道,那時候的唐小峰身上絕沒有這么多的疤痕。
顏紫綃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小峰,你轉過去。”
唐小峰轉過身去…他背上的疤痕竟比正面還多,密密麻麻的,慘不忍睹。
顏紫綃想起了在自己昏迷前,唐小峰反身將她撲倒在地的情景。
她突然有種想要撲到唐小峰懷里,就這樣哭出來的沖動。
唐小峰倒是記得自己身上的這些傷是怎么來的,他唯一弄不清楚的,就是那五鬼為什么最終沒有殺他們,不但沒有殺他們,顯然還給他喂了一些靈藥,否則的話,這些傷絕沒有這么快就結出疤來。
他沖著四女擺出幾個POSS,想要逗她們開心。
但是她們卻實在笑不出來。
于是他就只好自己笑――既然大家都還活著,既然這些傷都已經開始結疤了,一點都不痛,既然一切都還好好的,那她們為什么還要擺出一副難過的樣子,為什么都不笑?
他覺得這幾個丫頭好傻。
一陣青霧涌來,青瘟鬼又從霧里鉆出。
駱、廉、薛三人一陣緊張,因為她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五鬼到底想要做什么。顏紫綃握著拳頭,很想就這樣沖上去揍它,因為她知道唐小峰身上的傷就是被這家伙弄出來的。
唐小峰卻沖著青瘟鬼笑。
因為他知道青瘟鬼不是來殺他們的…它要是想殺他們,那他們根本就不會醒過來。
青瘟鬼冷冷地看著唐小峰,它只說了一句話。
它問:“你想不想要泰煞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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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明大王很生氣。
他讓五鬼去抓那幾個生人,它們卻抓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他召采女來陪他,采女居然沒有出現。
他簡直要氣瘋了。
他坐在殿上,那些鬼怪跪拜在他面前,一個個惶惶不安。
前方坑內,那巨大的金鼎已經被扶正,滾熱的鑊湯也沒有再流出。
他抓了幾個鬼怪,一口一個,三兩下就把它們吞了下去。
就在這時,他終于看到五鬼飛了過來,它們不但抓住了那個少年和逃走的那兩個少女,還多抓了兩個丫頭回來。
五鬼把這一男四女扔在他面前,就自顧自地飛走了,但是開明大王根本就沒有在意它們,他只想著怎么處置面前的這幾個家伙。
他打算把這四個女孩扔到泰煞鼎里,把她們煮成肉湯,而這個臭小子,似乎根本就不怕泰煞鼎里的五精天火,所以他準備先用一把大刀把這家伙砍死,再把變成鬼的他吊起來,用五精天火煉上幾遍,看他到底怕不怕。
少年和四個少女全都被繩子綁著,他知道青瘟鬼弄出來的繩子,別人是沒辦法弄斷的,所以他并不擔心他們會反抗。
他摯出一柄前些日子他鑄煉出來的大刀,興致勃勃地沖上去,要把唐小峰劈死。
但是唐小峰和顏紫綃身上的繩索突然斷了,他們沖上去,一個用飛劍砍斷開明大王手中的大刀,一個快速地在他的嘴上貼了一張紙符。
然后兩個人拼命打,使勁打,直打得開明大王皮開肉綻,滿身是包。
那些鬼怪看到開明大王被人毆打,想要沖上來,駱紅蕖卻也跳了起來,摯出射日弓,那耀目的光芒刺花了所有鬼怪的眼,讓他們心驚膽戰,不敢動彈。
開明大王想要大叫,他想讓五鬼來救他,但是貼在他嘴上的符紙,讓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此時,唐小峰他們已經知道,這所謂的“開明大王”,其實就是成了精的泰煞鼎。
泰煞鼎在長生宮里埋了多年,久而久之,居然借氣化形,變成了妖精。而五鬼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受它制約,也就只好由它胡鬧。
唐小峰和顏紫綃用凝聚了紫華劍氣的拳頭,一拳拳打在開明大王身上,竟然把它打得越來越小,它逃又逃不掉,叫又叫不得,又是流淚,又是磕頭。
就在剛才,它還是那樣的氣焰囂張,現在卻像是一只楚楚可憐的小白兔,看得眾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唐小峰卻想起五鬼的提醒,它們說這家伙滑頭的緊,所以揍的時候千萬不要手軟。
雖然他很懷疑五鬼之所以這樣提醒,只是因為它們也早已忍受不了這個家伙,所以借他的手來出出氣,但是無所謂了,反而自己在鑊湯里煮了一遍,又弄得全身傷痕,說到底也是這家伙的錯,不狠狠地把這家伙揍一頓,他自己也不解氣。
于是他一拳又一拳地打下去,沒有任何的猶豫。
“開明大王”實在受不了了,于是倒在地上裝死,不過五鬼早就告訴過唐小峰,說這家伙是揍不死的,所以唐小峰繼續揍,于是它又只好活過來,拜在地上,不斷求饒。
“要我放過你也可以,”唐小峰冷笑著,“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不管是什么事,你都要聽我的,知不知道?”
他見這家伙還有些猶豫,于是又揍了一頓,直揍得它不得不服,才按著五鬼教他的方法念出真言,又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這家伙身上。
只見光芒一閃,坑里的金鼎飛了過來,“開明大王”飛了過去,兩者融成一體。
五精泰煞宗天鼎開始旋轉,旋轉的過程中散出五彩霞光,然后越變越小,變得只有茶壺一般大,飛了過來,落在唐小峰手心。
周圍的場景開始塌陷,所有鬼怪紛紛逃竄,這個洞天原本就是以五精泰煞宗天鼎為根基開創而出,在五精泰煞宗天鼎認主的那一刻,它也就失了存在的基礎。
就像是一面鏡子突然破碎,所有的畫面都碎成了無數塊,然后墜落,消失。當唐小峰和四女還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回到了長生宮的地底花園里。
周圍依舊是桃樹、假山、流水、小亭,如果不是唐小峰的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金鼎,如果不是他那近乎全裸的身子滿是傷痕,他們簡直要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個不真實的夢。
“你們看這里。”顏紫綃指著金鼎上雕著的一個小動物。
看著這有點像老虎,又有點像兔子的小動物,廉錦楓掩著嘴兒,微笑道:“難怪它要自稱開明大王,這不就是《山海經》里記載過的開明獸么?”
“大哥,這里好像多了條路。”駱紅蕖指著一個突然多出來的地道入口。
他們一同往地道里走去,在經過一條狹長的通道后,他們來到空曠的地底。
他們看到這里散落著各種顏色的礦石,有的漆黑如夜,有的閃耀如星,形狀也各不相同。
“這是什么?”唐小峰從地上撿起一個黑色的木牌。
木牌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人的名字,唐小峰看著稀奇,將它轉來轉去。
突然間,陰風刮過,在他們面前跪伏著上百只半透明的陰影。唐小峰定睛看去,看到其中一個身披輕紗,一臉無奈,于是笑嘻嘻地道:“咦,這不是采女姐姐么?采女姐姐,你怎么不說話?”
采女輕嘆一聲:“我的肉身已被你殺死,連神主牌也落在了你的手中,你還要我說什么?”
唐小峰看來看去:“石中天呢?”
采女道:“開明大王只將他看得上眼的人的名字寫在神主牌上,洞天既已崩潰,其他陰魂野鬼再無束縛,已自行投往陰曹地府去了,只有我們這些人受神主牌所制,不得不留下來,石中天并不在我們這些人里。”
顏紫綃嘀咕:“不是你們這些人,是你們這些鬼。”
“采女姐姐,我問你,”唐小峰道,“我們幾個人,為什么好端端的會掉到那洞天里去?”
不止是唐小峰,連駱紅蕖她們也一同看著采女。
采女無奈地道:“我雖然受開明大王所制,無法離開洞天,但恰好會些陣術,于是借著開明大王打開鬼門,放一伙鬼怪出來胡鬧的機會,讓它們幫我布下一道鬼谷陣法,強迫你們進入鬼門。一開始時故意向你們示好,也只是想要讓你們對我毫不防備,因為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奪走你們的肉身,以逃脫開明大王的控制。”
“原來那個是鬼谷陣法,我還以為是鬼打墻呢,”唐小峰喃喃地道,“但你如果只是想要肉身的話,你自己的肉身不也一直就在那里?讓那些鬼怪幫你把它搬進去不就成了?”
采女冷冷地道:“看來你不止是對鬼谷陣法,對巫術也是一竅不通,我既已將名字寫在神主牌上,就算把肉身帶入洞天,也只會連肉身一起被神主牌制住,唯有躲進其他人的肉身里,才能避開神主牌對我的控制。”
“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唐小峰笑道,“你是采女,你的肉身也是采女,只要神主牌上寫著‘采女’,你就算回到你自己的身體里,也還是逃脫不了。所以你就打算奪舍,如果你能夠奪走錦楓的身子,那么對神主牌來說,你就不再是采女,而是變成了天底下最好看最漂亮的廉錦楓,這樣神主牌自然就控制不了你,是不是這樣?”
廉錦楓紅著臉兒,看了他一眼。
唐小峰心想,好感度加2。
采女垂首不語,其它幽魂也都知道自己的生殺大權全都操縱在唐小峰手中,一個個不敢吭聲。
“還有一件事,”唐小峰看著采女,認真地問,“在這兩個月里,你有沒有看到竺乾那死老頭的鬼魂?”
采女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早就殺了他,但要么他并沒有死去,要么就是他已經自投陰曹地府去了,并沒有落得跟石中天一樣的下場。”
唐小峰忖道,看來是被二妹說中了,紫綃姐和錦楓在智佳國遇到那死老頭,跟長生宮鬧鬼,這兩者之間可能并沒有多少關系。
他看著手中的神主牌,喃喃道:“我該拿這牌子做什么?把它留著,你們就只能一直跟著我,被這么一大群鬼跟著,我想想也覺得難受,倒不如…”
他原本想著,干脆把這些鬼全都放了,讓他們自己到陰曹地府投胎去,就在這時,卻有人拉了拉他的手臂,他愕然轉身,然后就看到薛蘅香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朝他翻開手掌。
“三妹,”唐小峰拉著她的手看來看去,“你是要我幫你看手相么?”
薛蘅香卻只是盯著他,連動都不動一下。
唐小峰心想,這丫頭還真是死板板的一張臉,也不知道身體里到底有沒有幽默細胞。
“三妹…你難道是要我把這牌子送給你?”唐小峰有些疑惑。
薛蘅香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如果唐小峰不是也在盯著她看,只怕根本就覺察不出來。
“既然你想要,那就送給你做禮物吧!”唐小峰直接把木牌塞到她的手上,然后也就懶得再去管她。
薛蘅香面無表情地把神主牌收入袖中,連帶著,包括采女在內的那些陰魂也消失不見。
駱紅蕖看了薛蘅香一眼,微微地蹙了蹙眉,卻也沒有說什么…
唐小峰和四女回到花園,互相對望了幾眼,想著驚心動魄地過了一個晚上,幸好現在大家都平安無事。
顏紫綃和廉錦楓回各自房間休息去了,駱、薛二女也就在花園里找了個閣樓,暫時先住在里頭,美美地睡上一覺,其它事以后再說。
唐小峰回到他自己這兩個月來所住的元室里,找了一件衣服穿上…雖然他覺得自己不穿衣服的樣子其實也蠻帥的。
穿好衣服后,他拿出泰煞鼎左看右看,雖然他知道女媧用這東西煉過五彩石,炎帝用這東西制過百草藥,葛洪、魏伯陽、采女也都在找這個東西,可見它確實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神器,可是一時間,他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把它拿來做什么。
難道用它自帶的五精天火做早飯?
就在這時,他感應到什么,于是突然轉過身來。
然后他就看到了青瘟鬼。
跟在那個已經崩潰了的洞天里時不一樣,這一刻的青瘟鬼,看上去是半透明的。
他想,這大概就是陰陽兩界的不同,就像采女和那些鬼怪,剛才看上去也是半透明的,但在那個洞天里,他們卻要實實在在得多。
那個洞天,就是一個有些類似于陰間的存在。
青瘟鬼看著他,冰冷冷地問:“你、想不想學鑄劍?”
它倒真是開門見山,直接得很。
“想。”唐小峰直截了當地回答。
雖然鑄劍聽上去就是一件很無聊很累人的事,但他懷疑自己如果說不想,這五鬼弄不好就會把泰煞鼎搶回去,再順便賞他幾個天雷。
“這宮里雖然有些與鑄煉有關的典籍,但卻是從引火、生風這些最基礎的東西開始,對于已經擁有泰煞鼎的你,這些都可以直接跳過,”青瘟鬼的臉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雖然鬼的表情原本就很難辨認,但它看上去還是顯得極為死板。
它繼續道,“而且那些典籍里所教的手法太過粗糙,有些根本就是錯的,你若是要學,我可以教你。”
唐小峰使勁點頭。
于是青瘟鬼開始向他講解鑄煉的原理,以及泰煞鼎的功效和用途。經過它的講解之后,唐小峰終于明白為什么泰煞鼎對那些精通鑄劍、煉寶、制藥等與鼎爐有關的人,是那么的重要,它不但自帶五精天火,可以隨便變化樣式,制造出無人干擾的封閉洞天,甚至還可以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哪怕是隨隨便便鑄出來的一支劍,往往都帶著其他鑄劍師辛苦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高度。
青瘟鬼講了很多,換了一般人,早就被它弄得頭昏腦脹,不過我們都知道,唐小峰前世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今生有個中過探花的爹,而青瘟鬼講的這些,在某種程度上并不比他前世在初中學的物理化學更加難懂,所以他基本上都能理解過來,讓青瘟鬼頗為滿意。
只可惜他前世死得太早,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車撞死,如果他再讀個幾年,有高中和大學的數理化做基礎,說不定可以用五精泰煞宗天鼎造出一個飛機了…要知道,就算是在有著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教育制度的二十一世紀中國,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也還是蠻少見的。
雖然他偶爾也看看色情漫畫、黃色小說、也曾心理變態地想過要把那些有女朋友的家伙踢到溝里去,讀幼兒園的時候還喜歡抓女孩子頭發。但是要知道,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可是當過三好學生的…雖然他家人給老師送過好多好多的購物卡。
青瘟鬼離開后,唐小峰休息了一下,就開始在長生宮內到處尋找那些與鑄劍有關的書籍,青瘟鬼雖然教了他不少與鑄劍制寶有關的基礎知識,又明確地告訴他,凡是泰煞鼎的持有者,在鑄劍煉寶時都可以藉著泰煞鼎與五鬼之間的某個契約,讓五鬼提供相當大的幫助,比如搬運晶礦,護守爐鼎,驅趕各類有可能導致鑄煉失敗的陰魔,但鑄煉某件法寶又或是某樣神兵所需要的具體材料與方式,它們卻絕不會告訴他,只能靠泰煞鼎的主人自己去收集又或是創造。
就比如射日弓,最早就是由青瘟鬼口中的某個“老頭子”鑄造出來的,而它就算知道鑄造射日弓需要用到哪些材料、哪種天地精華,但它卻也絕不會告訴唐小峰,若是唐小峰有本事,那就自己再造一把出來好了。唐小峰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既然自己有幸得到五精泰煞宗天鼎這種神器,那就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鑄劍,直至成為一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鑄劍師…
一天后…
桃花飄落,暗香浮動。
廉錦楓正襟危坐跪在花泥間,注視著前方的五精泰煞宗天鼎。
五精泰煞宗天鼎已經按著她的心意,變成了她所需要的藥鼎的形狀,而她現在正是在制藥。
唐小峰先是站在一旁看她,然后坐在一旁看她,再然后就是趴在滿地的桃花間,繼續看她。
女孩兒穿的是一件柳葉色的束胸裙,裙子系在已初具峰形的胸兒上方,繩結從脅下穿過,在后背處打結,她肩上披著小襖肩,雖然遮住了香肩,卻露出精巧的鎖骨和一小截淺淺的香溝,腰間用絲絳結著十二穗,雙腿曲在臀下,臀后露出精美的翠綠色繡花鞋。
廉錦楓實在是心靈手巧,這身衣裳,也是在這兩三個月里,她自己用從宮里找到的鮫紗和云光繡制出來的諸多衣裳中的一件。
唐小峰在地上滾了一下,雙手撐在額下,半抬頭盯著少女腰間的絲絳,絳上的繩結打得很美,只是看上去也很復雜,唐小峰惡意地想,如果自己想脫她衣服,那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把這繩結解開,倒不如直接把這件衣裳撕了。
廉錦楓扭頭看了過來,小聲地問:“唐公子,你好像…有些無聊的樣子。”
唐小峰打了個呵欠,點了點頭…他確實很無聊。
就在半天前,他還興致勃勃地在宮里到處找著與鑄煉之術有關的書籍,可是那些書籍很快就把他看得頭大。
是的,他是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也要休息的吧?于是他很快就做出決定,先休息再說,至于要休息多久才夠,這個他還沒有決定好。
沒錯,他也暗暗立過誓,要成為一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鑄劍師,可是他又沒說要讓自己馬上就變成那么厲害的鑄劍師,也許十年后,也許二十年后,反正只要在自己老死前做到,那也就算是完成誓言了。
那么,萬一他死了都還沒有做到呢?
那就更沒有關系了,那時候他死都死了,誰還能把他從墳墓里挖出來,指責他說得到做不到?
這么一想,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記得好像有誰說過,成仙入圣最重要的是念頭通達,他現在念頭通達得很,所以他覺得自己已經快活似神仙了。
就是不知道神仙是不是像他這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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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錦楓見唐小峰實在太閑,于是就陪他說笑,聊了幾句后,唐小峰有些不解,問:“錦楓,以前你煉藥的時候,從一開始就得像菩薩一樣坐著,話也不能說,眼也不能看,怎么現在卻跟我聊起天來?”
廉錦楓微笑地道:“一般說來,煉制仙丹靈藥時都是要有人護鼎的,以前奴家之所以坐著不動,就是在護鼎。”
“護鼎?”
“公子可曾聽說過一個故事?”廉錦楓道,“曾經有一個男子誤入深山,遇到了一個煉藥的老人,老人看他心志堅毅,于是請他幫忙,讓他坐在藥鼎旁一動不動,不能說,不能語。那男子坐在那里,眼前生出許多幻象,他看到美女誘惑,鬼怪相逼,但他就是不開口。鬼怪大怒之下,把他殺了,他又轉了幾世,卻也從不曾說一句話兒。直到有一次,他轉世成了一個啞女,嫁給了一個將軍,還生了一個孩子。有一次,那將軍喝得大醉,逼她說話,她就是不開口,將軍大怒,竟把那孩子大力摔在地上,啞女親眼看著孩子摔死,不由叫了出來。她方一出聲,幻象消失,他又回到了深山,仍然是坐在藥鼎旁邊,老人嘆息一聲,說他煉制的是可讓人飛升成仙的仙藥,若是那男子能夠始終沉默,直到仙藥煉成,那便連那男子也可以隨他一同飛升。只可惜那男子卻在即將丹成的最后一刻,過不了親情這關,導致仙藥功虧一簣,滿爐的藥材也全都毀去。”
唐小峰點了點頭:“這個故事,我倒確實是聽過。”
“那個老人,其實就是魏伯陽魏仙人,”女孩兒道,“但凡仙劍、飛丹、神兵法寶,煉制之時必有鬼神相忌,妖魔侵擾,就比如干將與莫邪二人鑄劍,歷時三年而不成,直至莫邪跳入爐中,以性命護鼎,才令得妖魔退去,雙劍乃成。他們鑄的只不過是人間名劍,便已如此艱難,更不用說像魏伯陽、葛仙人他們所煉的九轉飛丹,又或是那些尋常人聽也不曾聽過的神兵法寶,若是沒有心志足夠堅定的護鼎之人,以強大的精神意念護持爐鼎,令百邪不侵,萬魔不染,那就算有再好的材料與配方,也別想煉成。”
唐小峰心想,原來煉藥是這么困難的事?他以前只看到廉錦楓將藥材放入鼎中,然后在旁邊坐啊坐,好像只是睡一覺醒來,藥就成了,卻沒想到還有這么多的竅門。
他問:“那為什么你現在又不需要護鼎了?”
“這就是泰煞鼎與其它爐鼎的不同之處,”女孩兒道,“泰煞鼎內藏五精天火,就算是無形無質的魔頭亦可焚毀,而煉藥鑄寶之時,又有五鬼護持,根本不需護鼎之人。也正因此,縱連魏伯陽、葛洪這樣的仙人,對這五精泰煞宗天鼎也是不免貪圖,試想,若是當日魏伯陽有泰煞鼎在手,又何需找人護鼎,最后還功虧一簣,浪費了一整爐的上好藥材?”
原來泰煞鼎還有這樣的好處?
唐小峰奇道:“既然用泰煞鼎制藥,不需要護鼎,那你又為什么一直坐得這么好?”
廉錦楓臉兒一紅,心想你一直盯著我看,我哪里還好意思動來動去?
兩人又聊了一會,女孩兒算算時辰,鼎內的靈藥差不多已經煉成,于是打開爐蓋。
唐小峰本以為她又是在煉制小還丹又或是固元丹,誰知爐蓋打開后,傳出的卻是一種淡淡的臭味,和她以前煉制的丹藥氣味明顯不同。
他詫異地問:“這是什么藥?”
廉錦楓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在心中默誦著《紫度炎光經》,開爐取藥,取出來的藥竟是黑黑的、黏黏的、一塊一塊的。她將藥用玉碗盛著,看向唐小峰:“唐公子,你把衣服脫下來…”
唐小峰跳了起來,雙手捂胸,驚叫道:“你想做什么?”
他這是什么反應?廉錦楓很想斜他一眼,不過她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好女孩,這種不顧形象的事她是做不出來的,她只能抿著嘴兒,低低地說:“你、你就聽我的就是。”
唐小峰心想,不錯不錯,開始用“我”,不用“奴家”了。
話又說回來,他其實還是蠻喜歡聽她“奴家、奴家”地說,她的聲音清清的、脆脆的,這兩個字念出來時,也極是悅耳動聽,不像那只紅母鬼…
一想到紅瘟鬼,他忍不住又惡寒了一下。
唐小峰當然不怕自己的身子被人看,尤其是,這次還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主動要看,于是他開始脫衣服,脫完衣服后又開始脫褲子。這次輪到女孩兒驚叫起來:“我只是叫你脫衣服,沒叫你脫褲子,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早說嘛。”唐小峰看著早已羞得滿臉通紅的女孩,覺得自己已經變得不無聊了。
女孩兒讓他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坐下,然后用手指抹著黑藥往他背上的傷口涂去。“吃了那么多的小還丹,這些傷早就已經好了,你還涂它做什么?”
廉錦楓輕輕地道:“傷雖然好了,但結下的痂卻沒有那么快脫落,就算脫落了,那些疤卻也不會消失。我煉的這些,卻是采女在她的筆記里記下來的黑玉美膚膏,再嚴重的疤痕涂上這美膚膏后,肌膚也會恢復如初,甚至更甚從前。”
唐小峰笑道:“難怪她的皮膚那么好,都活了幾百歲了,身上不但沒有疤,連皺紋都沒有。”
廉錦楓看著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傷疤,想起唐小峰在那洞天里對她的保護,心里驀地涌起一陣愧疚和心酸。
原來,她以前畢竟是一位官家小姐,雖然父親遭遇惡人陷害,家道中落,但小時候養成的清高與典雅卻不是說改就能改得過來的。而唐小峰雖然幫她報了父仇,又將她從鬼斧山救出,但在內心深處,出身于君子國這種極度講究禮樂的她,對唐小峰油嘴滑舌、膽大無禮的一些做法,卻還是有著無法對人言說的鄙夷,而之所以會跟在唐小峰身邊,也僅僅是因為唐小峰對她有恩,而她也實在是沒有其它地方可去。
而那個時候,之所以會生出獨占寶物的念頭,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加有用,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用再依賴任何人,另一方面,也是對總顯得不太正經的唐小峰,多少有些不信任。
然而現在,她的心思已經開始變得不同,她看著唐小峰那慘不忍睹的后背,想著:“他明明就知道我存有那樣的私心,卻仍然對我這么好,他明明就知道我背叛了他,卻還是拼死保護我,可我又做了什么?他將我從賊人手中救下,還替我報得血海深仇,我卻、我卻…”
唐小峰注意到她的沉默,于是問道:“錦楓,你怎么了?”
“我、我沒事。”她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后在心里繼續想著,“其實我也知道,衣冠楚楚、滿口仁義道德的未必就是好人,嘻嘻笑笑、不拘小節的未必不是君子,結果輪到自己時,卻還是忍不住便以貌取人。其實現在想來,他為了我,明知道不敵石中天也要闖上鬼斧山,他與駱姐姐和蘅香以前并不認識,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進入白蛟宮去救她們。他既不能算是好人,也不能算是君子,他所行的一切,只不過是率性而為,但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奇怪,就在前幾天,她對唐小峰的許多小節都還看不慣,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卻又覺得這個人其實一切都好,就算是他的油嘴滑舌,也有著有趣和讓人喜歡的一面,遠勝過那些所謂仁人君子的口是心非,而這些日子唐小峰對她的好,也像是突然被翻出來的書頁一樣,一點一點地從心頭閃過,讓她覺得溫暖,覺得喜悅。
“錦楓,”唐小峰回過頭來,“你在想什么?”
女孩嫣然地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收攏心思,替他把上身的疤痕全都抹了一遍。
唐小峰開始穿衣服,衣服還沒搭上,卻聽到廉錦楓羞澀而又輕柔的聲音:“你把褲子也脫了,我記得你的腿和…也有好多傷口。”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怎么知道的?難道你那時候一直在偷看?”
女孩氣道:“你到底脫不脫嘛,不要我幫你涂,那、那就拉倒。”
唐小峰卻把她手中的玉碗一下子搶了過去,笑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當時之所以在四女面前光著身子,還不是因為身上的衣服被泰煞鼎里的天火燒了個精光?他又不是真的想做暴露狂。
他捧著黑玉美膚膏就跑,一下子就沒了影。
女孩見他居然就這樣跑了,不由捂著臉兒笑個不停,然后躺在地上,在滿是桃花的地上滾了幾下。
少年的人雖然已經跑遠,但他的影不知怎的,卻始終在她眼前晃動。她躺在那兒,用手絹蒙住了自己的臉,低低地說了一聲:“壞蛋!”
心里,竟是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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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宮內鬧鬼的事,就這樣子得到了解決,只是,雖然得到了五精泰煞宗天鼎,但竺乾那死老頭曾在智佳國出現的原因,卻是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是有人裝神弄鬼,還是那死老頭真的變成了喪尸?唐小峰想,就算他真的死而復活,應該也沒有什么可怕的,否則為什么他只敢在顏紫綃和廉錦楓二人面前出現,嚇兩個怕鬼的女孩子,卻始終不敢在他面前出現?
畢竟,真正殺死那死老頭的既不是顏紫綃,也不是廉錦楓,而是他。
唐小峰御著飛劍,將駱紅蕖與薛蘅香往麟鳳山送去。
他自己御著云光劍,又用昨日用泰煞鼎鑄出來的兩支飛劍載著駱、薛二女,這兩支飛劍雖然鑄得丑了點,但畢竟是他第一次鑄劍成功,他還是蠻得意的,考慮到他對鑄煉之道才學了這么一天兩天,他覺得自己不愧是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天才。
“大哥,”駱紅蕖在他身后掩鼻,“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薛蘅香同樣捂著鼻子,心想這必定就是人渣的味道。
唐小峰郁悶地抬頭看天…廉錦楓給他涂的這黑玉美膚膏效果是好,三兩下就把他身上的痂給弄沒了,皮膚變得光光滑滑,連那些青春無敵美少女看了都會妒忌,問題是涂完這藥后,身上總有一種洗不掉的臭味,雖然錦楓說這味道過幾天自然就會散去,但至少現在,他自己都被薰得極是難受。
前方有一個小島,唐小峰突然大叫一聲,飛劍御得搖搖晃晃,連帶著他身后的二女也變得緊張起來。他越飛越低,劍氣突然中斷,只聽撲通兩聲,二女全都掉進了泥坑里。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小峰憨憨地撓著腦袋,“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剛才飛著飛著,突然說打了個盹,你們不要怪我。”
二女從臭哄哄的泥坑里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他…這混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接下來,三人繼續上路,只不過二女暫時是不好再嫌他臭了,因為她們自己也是一樣。駱紅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不過就是說他身上有味道,他就非要把我也弄臭來,大哥還真是小心眼。”
就在這時,卻聽廉小峰“咦”了一聲。
二女的嬌軀立時繃得緊緊的,心想難道他還要搞其它頻道?
“你們看底下。”唐小峰低聲道。
二女一同往下方看去,卻見海面上散落著數十只破舊的木船,此外還飄浮著不知多少的尸體。
這些尸體看上去全都瘦瘦小小,腦袋長得像狗,身子仿若五六歲的人類孩童。駱紅蕖愕然道:“這些全都是厭火國的國民,但厭火國與白民、雙面兩國比較接近,這里早已遠離厭火國,它們為什么會死在這里?”
唐小峰載著二女,在海面前低掠而過,觀察了一陣,才道:“這些像是逃離厭火國的難民。”
駱紅蕖點了點頭:“聽說十大寇里的‘南天門’蘇南天一直都在厭火、雙面、直腸等國到處屠殺,這些大概就是逼不得已逃離厭火國的難民,只不過他們雖然逃了出來,卻還是在遠離家園的地方被人殺了。”
駱紅蕖語帶惋惜,唐小峰卻沒有太多感想,死的這些人與其說是像人,倒不如說是像狗,無法讓他生出“物傷其類”的感觸。
他們繼續往前飛,又飛了許久,終于來到了麟鳳山。姚芷馨和麟鳳山的那些好漢見到二女回來,一個個大喜過望,奔走相告。
“我說了會把她們帶回來的吧?”唐小峰沖姚芷馨眨著眼睛。
姚芷馨想起他前往白皎宮前,還把自己吻了一下,臉兒羞得紅紅的,宛若粉嫩嫩的桃花。
唐小峰與駱、薛二女在白民國結拜時,就把姚芷馨也算了進去,只不過當時她本人并不在場,現在既然人到齊了,駱紅蕖干脆殺豬宰羊,對著豬頭又結拜了一次,姚芷馨也紅著臉兒,將唐小峰改喚作大哥。
結拜完后,唐小峰向三女告辭,駱紅蕖雖然挽留,他卻想著把顏、廉二女留在長生宮里,萬一那死老頭再跑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么事情,于是笑著說,反正使用劍遁的話,這里與長生宮其實算不上太遠,他以后時常跑來做客就是。
說完后,他將廉錦楓這兩日煉制出來的丹藥送了一些給她們,然后身子一竄,化作紫色劍光,一下子就沒了影。
回到長生宮,顏紫綃與廉錦楓早已在等著他,這讓他很有一種回到家里的感覺。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個整天批判政事,簡直比憤青還要憤青的老爹,以及一天到晚看書,有時還喜歡學猴子一樣跳來跳去的姐姐,甚至還有那整天哭哭啼啼的母親,心里竟然生出一絲想念和惆悵。
那個時候只想著離家出走,到平安村找顏紫綃學劍,卻從來沒有真正地替自己的父母和姐姐考慮過,也沒有想過他們是不是一直都在擔心他。
他想著,再過一些日子,還是回去看看他們。
“老爹要是知道駱賓王和薛仲璋的女兒都還活著,應該是會高興的,”他想,“還有紫綃姐,在書里她可是我姐的死黨,兩個人一定會很投緣。還有錦楓,人家說丑媳婦總得見公婆,何況她可是個漂亮媳婦…”
他直接就把廉錦楓算成了他的未來媳婦,至于廉錦楓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唐小峰在長生宮里一邊學習鑄煉之道,一邊與顏紫綃磨煉劍技,閑暇的時間則基本都在看廉錦楓,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弄得女孩兒總是懷疑自己的臉上到底長了幾朵花。
長生宮地底藏了橘子石、紅蠶石、影子石、靛藍晶等諸多晶石,這些晶石都是五鬼以前收集來的,正是由于有這么多的晶石可供自己浪費,唐小峰漸漸地掌握了不少鑄劍煉寶的竅門。他將云光劍還給了顏紫綃,自己煉了好多支,這些劍雖然都及不上云光月流劍,但居然都不比歐治子的湛盧劍差。
他又試著煉制了一些法寶,雖然一開始煉出來的,只是一些簡簡單單的東西,但所謂熟能生巧,漸漸的,也掌握了不少門道。
另外,他又發現,成為泰煞鼎的主人還有一件莫大的好處,那就是,讓他可以以最大的優勢役使五鬼。
通神役鬼,原本就是道教又或是各種巫門所常用的手段,役使的鬼神,則包括六丁六甲、各類星君等等,而像茅山、神霄等道家門派,也都傳有五鬼運財、五鬼移山等役使五鬼的各類術法。
當然,術有高下,人有強弱,一個剛入門的茅山道術也能夠借助符咒又或是齋醮用出“五鬼運財”,但能夠運來一兩塊小銀錠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黑瘟鬼說,雖然役使的都是“五鬼”,但許多時候,它們都是打發手下那些沒名氣的小鬼去完成任務。
“鬼神也有鬼神的規矩,”黑瘟鬼說,“就算你是泰煞鼎的主人,也只在煉寶鑄劍時,才可以讓我們無條件的幫你,其它時候,想讓我們替你做事,仍然需要按著規矩來。不過我們卻可以給你大優惠,同樣的術法,最多你用出來時,我們親自動手就是。另外,我們還可以免費贈送大美鬼一枚…當當當當。”
紅瘟鬼從它身后轉出,朝唐小峰狂拋媚眼。
唐小峰一陣惡寒。
長生宮原本就住過一個茅山道士,留下了許多記載茅山術法的書籍,唐小峰學了一些來。
他試著使用“五鬼運財術”,五鬼果然給他大優惠,從天花板掉下了滿屋子的金錠,差點把他砸死。
他又驚又喜,心想就靠著這個法術,我豈不是馬上就可以變得富可敵國?
但是顏紫綃一看到他,就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差點就喘不過氣來,他郁悶地撓著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腦袋光亮亮的。
他跑去找黑瘟鬼,黑瘟鬼沒好氣地說,你看書就不會看仔細點?任何鬼神之術都是有代價的,給你一大屋金子,代價只不過是你的頭發,這已經是超超超…級大優惠了,上次用出五鬼運財術的家伙,得到的金錠連他的一半都不到,代價可是一點都不比他小…老婆跟人跑了,女兒被人強奸,他自己還遇到熊。
“他被熊吃了?”
“不,他的運氣倒也沒那么差,只不過那只熊剛好處在發情期,把他給強奸了。”
那還不如被吃掉。
“你想要把頭發變出來么?”黑瘟鬼嘿嘿笑地看著他,“我可以給你大優惠。”
“不、不用了。”唐小峰干笑了一下,他可不想遇到熊。
無奈之下,他只好跑去找廉錦楓,廉錦楓倒也了得,竟然配出了生發靈藥,涂在他的腦袋上,頭發很快就長了出來。
只不過廉錦楓在替他涂藥時,一不小心把藥弄到了她自己的臉上,弄得她的臉上也亂長頭發,怎么弄都弄不掉,只好躲在閣樓里一直哭。
無奈之下,唐小峰只好跑去找五鬼,五鬼果然幫了他,把廉錦楓臉上的頭發弄沒了,付出的代價,則是那一屋子的金錠…也不知道他忙來忙去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不過在繼續研究之后,他慢慢發現,其實這些術法也沒有黑瘟鬼說得那么可怕,只要量力而行,事前又做好足夠準備,付出的代價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忽略的,那個被熊捅了菊花的家伙,純粹是他自己沒有用好。
唐小峰想,這才是理所當然的,否則的話,這些術法誰還敢用?
廉錦楓見這些術法很是有趣,于是也學了一些,而在這方面,她居然比唐小峰更有天分,用出來的一些術法,讓他自愧不如。
真不愧是水仙花轉世!唐小峰想。
在將基礎的鑄煉之術學會后,唐小峰想著五鬼說過,這泰煞鼎還可以自動收集日月精華、天地靈氣。
他在心中忖道:“風雷破九霄,這一式說到底其實就是將體內劍氣以某種特殊的心法轉化成金氣和木氣,再憑著二氣交感,生出天雷。這一式的手段其實并不出奇,難就難在施展出來時,需要耗費掉大量的劍氣。我當時所受的傷,背上那些雖是被青鬼的天雷擊中,但其它地方,其實都是在強行施用風雷二訣時自己造成的。一個人的劍氣同時轉化成金木二氣,身體當然吃不消,但既然我有鑄劍的本事,又有泰煞鼎這種絕世神器,那我何不把金木二氣煉到云光、月流這兩支劍上?煉成后,這兩支飛劍自帶金木二氣,紫綃姐不需消耗劍氣也能用出風雷破九霄,那不就顯出我身為未來鑄劍大師的本事?萬一一不小心煉壞了,那…反正那兩支劍也不是我的。”
想到這里,他跑去找顏紫綃。
顏紫綃聽完后,卻也同樣想到,小峰剛學鑄劍也沒多久,他要是煉好了,那當然沒問題,他要是煉壞了,反正這劍也不是他的,他肯定不心痛。于是怎么也不肯給。
無奈之下,唐小峰只好設法去偷,然而顏紫綃卻將這雌雄雙劍看得緊緊的,連洗澡時都要帶在身邊,而且再也不肯借給他。
唐小峰心想,跟我斗,誰怕誰?竟在她洗澡時毫不猶豫地闖了進去,先在旁邊的衣服里亂翻,沒有翻到,又盯著水里的顏紫綃看,少女大羞,躲在水里不肯出來,厚臉皮的少年說你再不把劍給我,我就脫光衣服跳進去幫你洗,少女沒有辦法,只好把雙劍給他。
唐小峰提著雙劍,興致勃勃地開爐鑄劍,他知道要將五行精氣煉進劍中,絕非易事,于是先請來東方木精青瘟鬼,請來西方金精白瘟鬼,讓這兩鬼幫他催動泰煞鼎內的木精天火與金精天火,天火輪流轟在雙劍上,一支青得刺眼,一支黃得耀目。
他煉了一天一夜,才終于將雙劍煉成,等他出來時,顏紫綃早已坐立不安地等在外頭,廉錦楓則一直在旁邊安慰她。
唐小峰笑嘻嘻地取出雙劍,顏紫綃接過來一看,見原來的紅藍二色,竟被唐小峰煉成了青金兩色,但是色彩不減,看上去依舊是晶瑩亮麗,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三人出了生長宮,來到外頭試劍,顏紫綃先將雙劍一觸,兩劍之間電光閃現,發出響聲,再將雙劍往遠處山頭一擲,雙劍轟在峰上,只聽一聲震響,山峰倒塌一片。
顏紫綃見自己明明只是用了個風訣和雷訣的手法,并沒有真正催動劍氣,這一招用出來,威力竟不弱于她和小峰同時施用“風雷破九霄”,立時大喜過望,直夸唐小峰聰明能干,連廉錦楓也看著他,一臉仰望。
唐小峰見自己牛刀小試,果然不凡,不由也得意起來,心想我還以為自己要學個幾十甚至上百年,才有機會成為絕世無雙的鑄劍師,卻原來我已經是絕世無雙了?
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身為一名絕世高人,還真的是寂寞如雪啊。
三人就在島上烤魚聊天,玩了一陣,直到天色漸黑,才準備回長生宮內。
臨走時,顏紫綃還想再試一試,于是又將雙劍擲出,雙劍在空中一個相交,轟雷震響,竟將天空中的烏云都驚得下起了雨。
顏紫綃滿心歡喜,收回雙劍,誰知雙劍方一回到她的手中,先是發出“鏘”的一聲輕響,劍身同時裂出細紋,緊接著就碎裂開來,化作無數鐵屑掉落在地。
她看著手中的鐵屑發怔,好半晌,才抬頭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唔”了一聲,研究片刻,才不好意思地沖她傻笑:“看來還是沒煉好。”
“死小峰,我恨死你了。”少女將手中的鐵屑撒了過去,掉頭就跑。
唐小峰呵呵地撓著腦袋,心里其實也是一陣郁悶。
回到長生宮后,唐小峰進入元室,發現青瘟鬼早已在那等著他。
“你們早知道那劍煉得有問題?”唐小峰恨恨地瞪著他。
“不是有問題,而是大有問題,”青瘟鬼面無表情,“那對雌雄雙劍,原本是和光瑞月府瑤光夫人飛升前所用仙劍,云光自帶日之精華、月流自帶月之精華。那女娃兒雖然還不能發揮出它的威力,但它的等級,絕不在射日弓之下。你強行將金木二氣注入劍中,反而趕走了它們所內蘊的日月二氣,縱然成功,其實也讓它們降了好幾個等級,不是讓它們變得更好,而是讓它們變得更差。更何況你只知五行精氣可以注入劍中,卻不知道想法雖然沒錯,但該如何注入,卻是大有學問,你直接將二劍用天火鑄燒,又強行注入金木二氣,那劍就算質地再好,也經不起你這樣折騰,沒有當場熔掉,已經算是你運氣不錯了。”
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你們知道,為什么不早點說?”
青瘟鬼淡淡道:“你事前問過誰么?”
唐小峰老老實實地道:“沒有。”
他已經意識到,是自己把鑄煉之道想得太過簡單。
青瘟鬼雙手負后,背對著他:“鑄劍即是鑄心,偶有小成便自鳴得意,偶遇阻礙就懶懶散散,如此心浮氣燥,你又拿什么來鑄劍?”
說完,它就這樣化作一道青煙,拂袖而去。
唐小峰來到地底花園,在顏紫綃所住的閣樓前遇到了廉錦楓,廉錦楓微笑地向閣內指了指,表示有人正躲在里面生悶氣。
他也不敲門,就這樣推門而入,顏紫綃果然蒙著臉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紫綃姐。”唐小峰嘻嘻笑地坐在床頭。
少女卻背對著他,只將身子往里縮,對他睬也不睬,她雖然不知道云光月流劍到底有多好,卻也知道這宮里再找不出比它們更好的劍,就連唐小峰這些日子鑄出來的飛劍,跟那雌雄二劍放在一起,也全都顯得黯淡無光。
那日唐小峰被五鬼扔進泰煞鼎,包括湛盧在內的其它飛劍全都化作飛灰,唯獨云光劍一點事都沒有,這兩支劍的好處,自然是不用多說。
如果唐小峰真的是事出無奈,遇到什么關乎性命的危急,才導致飛劍損毀,她自然也不會心疼,可現在明明沒什么事,無端端的卻把兩支上好仙劍弄得沒了,她真是想不生氣都難。
唐小峰與她相處了三年之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女生他的氣生成這樣,又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他,按照《鏡花緣》里的情節,顏紫綃不但不會弄得像現在這樣背井離鄉,還可以中個女學士,然后跟著他姐姐唐小山進入蓬萊,去做個快快活活的女神仙。他知道這一次不管怎樣講,都是自己的錯,心里也覺過意不去,于是先向少女陪了些笑,見她不理不睬,他干脆伏在床頭嚎啕大哭。
顏紫綃聽他這么一哭,心里更加郁悶,心想我都還沒哭,你又哭個什么鬼?只好轉過身來,誰知轉過身后,見他聲音雖然哭得大,卻又是在做鬼臉,也不知道這種邊哭邊做鬼臉的樣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又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少女剛一笑出聲,馬上又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氣得跳了起來,用枕頭往他身上拼命砸,砸了好一會,見他也不反抗,只是嘻嘻地笑個不停,心里多少也解氣了些。
唐小峰認認真真地道:“紫綃姐,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你莫要生氣,以后我一定幫你做一支更好的劍,比云光月流劍還要好。”
顏紫綃哼了一聲:“哪有那么容易,而且用過那兩支劍后,現在我也不想再用別的劍,總覺得什么劍都不如那兩支好。”
“這樣啊,那你就先不要御劍,改成御人好了。”
“御人?”顏紫綃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就是這樣,”唐小峰跳了起來,學著少女的模樣,一手叉腰,一手指來指去,“死小峰,給我打這個人,打那個人,哎呀,又有惡賊來了,小峰,幫我殺了他。”
他學著顏紫綃的嗓音,居然還惟妙惟肖,又道:“紫綃姐,你想啊,你要御劍的話,還得使用劍氣,飛來竄去的,多麻煩,如果改成御人,那不是更輕松更快活的多?”
少女直笑的肚子疼:“死、死小峰…”
被唐小峰這么一鬧,顏紫綃心里舒暢了許多,又想著云光月流劍毀都毀了,再怎么怪小峰也是沒用,也就只能指望他將來煉出真正的上好飛劍,來補償自己。
沒過多久,廉錦楓也捧著瓜果進來,三人一同說說笑笑,再無芥蒂。
離開顏、廉二女后,唐小峰往書殿走去。
雖說顏紫綃已不再怪他,但他心中還是歉意十足,想著既然已經說過要陪紫綃姐一支好劍,那就一定要說到做到。
既然下定了這個念頭,他也就勤勉起來,開始專心致志地研究那些與鑄劍煉寶有關的書籍。
他在心中苦笑道:“那幾只死鬼,它們必是看我剛得到泰煞鼎時,對鑄煉興致勃勃,結果三分鐘熱度后,就沒有多少興趣,所以才故意看著我把云光月流劍煉壞,好給我一些教訓,逼我不得不繼續鉆研。”
雖然想通了這點,但就算把那五鬼揪出來,反正自己也打不過它們,而且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魯莽和大意,怪不得別人,也就只好算了。
研究許久后,他終于開始慢慢理清自己錯在哪里,他在心中忖道:“既是要往雙劍里注入精氣,那我至少也該先弄清這雙劍原本是以什么材質鑄成,內中又是否含有其它的五行精氣,天地精華,我這樣蠻蠻撞撞地進行鑄煉,不把它弄壞,那才真的是怪事。此外,由天地自生的五行精氣太過霸道,往往需要進行多次調合,又或是進行相生相克的轉化后,才能夠將它們注入劍器或是法寶,否則的話,再好的材質也難以承受,縱然鑄煉出來,使用個一次兩次,也必然會被損壞。”
唐小峰平日做事毫無目標,自然容易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但現在既已有了目標,注意力反而高度地集中起來。廉錦楓捧來果醬,他坐在那里翻著書,等她一覺醒來,他依舊是坐在那里。
翻完書籍后,唐小峰將這些日子鑄出的飛劍全都取出,一支支地彈過去,讓它們發出龍吟般的劍響,自己則側著耳朵,靜心傾聽。不但是劍,連底下的那些晶石,他也把耳朵貼在上面,仿佛要聽出什么。
顏紫綃問他在做什么,他說,每一支劍、每一種晶礦,它們的聲音都是不同的,或是清脆,或是沉悶,要想鑄劍,必先聽劍,只有懂得聽劍的人,才能成為真正的鑄劍師。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又過了許久,終于,他再一次開爐鑄劍。
這一次,他沒有再亂煉一氣,而是從頭到尾都有如菩薩般坐在旁邊,聽著泰煞鼎里發出的每一個聲音。
他鑄的仍然是雙劍,其中一支以玄鐵和橘子石為主要材料,用土精天火進行煅燒,另一支以玄鐵和靛藍晶為主要材料,用水精天風進行鍛燒。兩劍多次提純,反復鍛造,漸漸的,一劍變得橙如落日,一劍變得藍如大海,兩劍互相交感,彼此呼應,不斷地發出鏘響。
五鬼雖在幫他鍛劍、護鼎,卻從頭到尾不發一言,仿佛唐小峰是成是敗,跟它們全無半點關系。
橙色飛劍注入的是土行精氣,先是變得越來越橙,最后散出的光芒卻是白色的。
藍色飛劍注入的是水行精氣,先是變得越來越黑,最后散出的光芒卻是青色的。
原來,他要鑄煉的仍然是自帶金木二氣、可以在互相碰觸時震出天雷的雌雄雙劍,但他卻已知道,若是直接將金氣和木氣注入雙劍,強行施用,到時候又會像云光月流劍那樣,用個幾次便碎裂開來。
他往橙劍注入的雖是土行,但是以土生金,發出來的卻是金氣;藍劍注入的雖是水行,但是以水生木,發出來的則是木氣。
只有經過這樣的轉換,才能夠消除五行精氣中原有的霸道和戾氣。
雙劍不時碰撞,發出悅耳龍吟,慢慢開始分出雌雄。橙劍為雄,周圍繞著白色金氣,藍劍為雌,周圍繞著青色木氣。
雌雄已定,雙劍交感,再一交錯時,發出的便不再是鏘響,而是隱隱雷聲,這雷聲初時極小,然后越來越大,直震得整個長生宮都在搖晃。
五鬼知道仙劍將成,不需要它們再做太多,于是聚在一旁。
白瘟鬼見唐小峰仍在全神貫注地聽著劍鳴,即使在這最后一刻,也沒有絲毫松懈,于是贊道:“想不到這小子認真起來,竟也讓人刮目相看。”
“這小子天分極高,只在這短短的時日里,就能將聽劍的本事學到極致,又完全摸清將五行精氣注入劍中的決竅,若是稍為磨煉,日后必成大器,”青瘟鬼面無表情,“我只擔心他的心性,這次是因為覺得自己虧欠了那個丫頭,才將所有精力都用在鑄煉之道上,想著無論如何都要補償一下她。等他鑄成這對雌雄雙劍,說不定又會放松下來。”
“這個就放心好了,”黑瘟鬼嘿笑道,“我看他現在對此道已開始生出興趣,日后再多鑄幾次,成就感上來,想要他放棄只怕都難。”
黃瘟鬼怪笑道:“上次他是把云光月流劍煉壞,才開始變得積極起來,你們說,我們要不要把他這兩支劍也給弄壞,讓他變得更加積極?”
青、白、黑三鬼扭過頭來,很鄙夷地看著它。
紅瘟鬼咬著手帕,目不轉睛地看著唐小峰:“小乖乖加油…”
就在這時,鼎中傳來轟的一聲震響,雙劍化作青與白兩顆流星,越轉越急。青瘟鬼道:“要開爐了。”
遠處傳來無窮無盡的魔音,五鬼知道這是鬼神相忌,各種魔頭趁著這最后一刻前來侵擾,欲阻止仙劍煉成,于是趕緊散開,將劍爐護住。
驟然間,光芒乍現,雙劍化作兩條蛟龍沖天而起,又在交感中震出天雷,竟將遠遠近近諸多無形無質的魔頭震得四散而逃。
雙劍落在少年面前,那奪目的光芒,連五鬼都被壓得不敢逼視。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唐小峰帶著二女,來到島上試劍。
顏紫綃將雙劍不斷交擊,天雷轟現,急電交加,大雨傾盆而至,海浪波濤洶涌。
她又看向劍身,見雄劍劍身橙得剔透,散出來的卻是白色冷光,雌劍劍身黑得晶瑩,樣式也更短小精巧一些,散出來的則是青色暖光。更重要的是,這兩支劍顯然都是專為女孩子量身定做,漂亮好看。
唐小峰卻多少有些遺憾:“這兩支劍雖然自帶金木二氣,其實卻比不上被弄壞的云光月流劍。”
現在他才知道,云光月流劍內蘊的乃是日月精華,而要將日精、月精注入劍中,要比將五行精氣注入仙劍不知難上多少。
然而對顏紫綃來說,這兩支劍就算不如云光月流,卻只會讓她更加喜歡。金釵銀釵,比不上心上人送給自己的木釵,云光月流劍再好,那也是別人鑄出來的,而這兩支劍卻是唐小峰專門為她而鑄,就算有人將天底下所有的仙劍擺在她面前,她也舍不得換。
唐小峰見她將雙劍揮來揮去,簡直是愛不釋手,心里也覺高興,又讓她給這兩支劍取個名字。
顏紫綃問:“它們還沒有名字?”
“既然是送給你的,名字當然要由你來取。”
顏紫綃想啊想,一時間卻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來,于是叫唐小峰幫她取。只是話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想著他必定會取一些怪名字。
果然,唐小峰眨著眼睛,嘻嘻笑道:“不如就叫親親小峰和愛愛小峰。”
顏紫綃一腳踢了過去,心想這算什么?難道我以后對敵的時候,還動不動在心里喊著“親親小峰上,愛愛小峰回來”?
廉錦楓也取笑道:“不如一支叫做峰憐,一支叫做綃愛?”
唐小峰使勁點頭:“這個好,這個好,小峰憐紫綃,紫綃愛小峰…這個好。”
“好你個大頭鬼,”顏紫綃紅著臉兒,“錦楓,怎么連你也油起嘴來?這幾天肯定是被小峰親過,他嘴上的油傳了給你。”
廉錦楓臉薄,被她這么一說,立時也羞紅起來。唐小峰嘿笑道:“不如就叫憐楓和愛綃。”
顏紫綃瞅他一眼,心想又是楓又是綃的,你還想雙飛啊?
廉錦楓心想,再說下去,還不知道要說出什么話來,于是盈盈地笑道:“既然可用雙劍震出天雷,那不如將雄劍喚作鳳雷,雌劍喚作青霄,兩劍就合稱作鳳霄雙劍好了。”
唐小峰和顏紫綃都覺得這個名字不錯,再加上也想不出更好的,自然也就無話可說,采用了這個。兩支仙劍已是通靈,隨著浮光掠過,名字竟然自行刻了上去。三人就在島上捕魚與燒烤,只是等二女將魚烤好,唐小峰卻已倒在一旁沉沉睡去。顏紫綃心知他為了鑄出送給自己的這兩支劍,這些日子就沒有好好合過眼,心里涌起甜甜蜜蜜的暖意,也沒有去吵他,只是進長生宮取了一件衣服給他蓋上。
二女就這樣聊著天兒,說說笑笑,等唐小峰睡來時,已是月上峰頭…
鑄成鳳霄雙劍后,唐小峰對鑄煉之道,也有了更多的認識,竟真的就像黑瘟鬼想的那樣,對它的興趣越來越多,自己也不想放手。
云光月流劍雖然鑄煉失敗,卻讓唐小峰的心中多了一個想法,于是,他用影子石和紅蠶石造出了許多紅黑二色的珠子,紅色的注入金行精氣,黑色的注入木行精氣,又用特殊方式進行鑄煉。他將紅色珠子往前一扔,黑色珠子馬上便自行撞了過去,二珠一個碰撞,立時炸出巨響,將地面硬生生砸出一個坑來。
“這個是子母雷珠,”他告訴二女,“紅珠為母,黑珠為子,母珠擲出,子珠尋母,就像是互相吸引的磁鐵一般,兩珠接觸后就會炸開。”
子母雷珠雖然只能用一次,但造起來簡單,用起來也極是方便,有些像后世的手雷。他分了許多給二女,尤其是廉錦楓,她除了學過一些役使五鬼的術法,再沒有其它防身的本事,帶著這小子母雷珠,關鍵時刻也能夠保護自己。
廉錦楓用鮫紗制了許多袋子,唐小峰再接再厲,與她合作,又將這些袋子煉成了可以放置許多東西的乾坤袋,一人分了一個。這種乾坤袋里的空間雖然不是無限制的,但用來放飛劍放法寶,卻是綽綽有余。
唐小峰記得五鬼說過,駱紅蕖的射日弓在許久以前,便是從泰煞鼎里鑄造而成,當時與射日弓一同造出的還有十二支震天箭,其中九支被羿用來射落九日,另外三支則早就不知去向。青瘟鬼告訴唐小峰,說駱紅蕖現在所用的,不過是射日弓以自身精火幻化而成的火箭,雖然射之不竭,但威力有限,效果單一。
此時的唐小峰已經鑄順了手,干脆又用鑄煉鳳霄雙劍的方法,替駱紅蕖造了十五支箭,這十五支箭分作青、紅、白、黑、藍五種顏色,對應五行,每種顏色都是三支。顏紫綃問他為什么不多造些?畢竟弓箭不同于飛劍,射出去就收不回來,這么幾支,不是一下子就射光了?
唐小峰卻只是笑嘻嘻的,也不解釋,另外又替駱紅蕖煉了一樣法寶,然后才告訴顏紫綃和廉錦楓,說他要離開長生宮,往麟鳳山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顏紫綃卻想著,自己在這長生宮里待了幾個月,也就是到智佳國看燈會去了一趟,何不也跟去游玩一番?于是也嚷著要去,廉錦楓雖然喜靜不喜動,但唐小峰和顏紫綃既然都要離開,她自然也不想一個人留下。
就這樣,三人離開長生宮,顏紫綃自己御著鳳雷劍,同時用青霄劍載著廉錦楓,與唐小峰一同往麟鳳山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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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宮與麟鳳山之間,其實也頗有一些距離,唐小峰與顏紫綃雖然御劍飛快,但時間一長,廉錦楓的體力卻多少有些跟不上。
于是,唐小峰便找了一個小島落下,又在島上抓了一只山豬,開膛破肚。
廉錦楓生出火來,將山豬烤在火中,并不時涂上油和香料。唐小峰自己懶得動手,顏紫綃對廚藝一竅不通,這些日子全都是廉錦楓替他們做飯縫衣,早已熟能生巧,再加上她自己以各種藥材親手調制的香料,山豬還未烤成,便已香氣四溢,讓唐小峰和顏紫綃不時咽著口水。
唐小峰看向廉錦楓,見她就算烤著山豬,亦是動作優雅,粉額微溢香汗,俏面紅撲誘人,腰肢纖細,胸兒輕聳,那專心致意的表情,仿佛不是在烤著野味,而是在彈琴一般。
女孩兒仿佛早已猜到唐小峰會盯著她看,于是喜孜孜地瞅了他一眼,將他瞅得骨頭都酥了。
唐小峰想:“這么漂亮的小美人,不管是誰抱回家,那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又看向顏紫綃,顏紫綃身穿紅綃衣,頭戴紅色魚婆巾,腰纏紅綢緞,足登紅繡鞋,雖然不及廉錦楓的柔美可人,卻也是英氣逼人。她直勾勾地盯著將熟未熟的山豬看,恨不得把它一口吞下去。
唐小峰心中暗笑:“紫綃姐就是個野婆娘,誰要是娶了她,家務事是別指望她做的,最多就是讓她幫忙打架。”
他就這樣一邊欣賞二女,一邊等待烤豬,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笑:“好香,好香。”
三人愕然看去,卻見山坡的另一頭走來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漢子身背巨劍,虬髯滿面,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嬌小玲瓏,作丫環打扮的女孩。
漢子笑道:“這么大一只山豬,不知幾位可吃得完?”
唐小峰見這人相貌不凡,身后的巨劍更是大得出奇,于是也笑道:“吃是吃不完的,兩位何不也坐下來,與我們一同享受?”
虬髯漢子道:“多謝,多謝。”
就在唐小峰身邊坐了下來,而那丫環,則是靜靜地跪坐在他身后。
漢子笑道:“這島上山豬不少,其實我們也在那邊烤了一只,才咬了幾口,就被這邊的香氣引來,只是聞著這肉香,叫我再回去吃我們自己烤出來的,只怕是跟嚼蠟差不多了。”
那丫環露出慚色,沒有說話…那邊的山豬顯然是她烤出來的。
山豬烤好,唐小峰取一支飛劍,切了一條大大的腿給這漢子,廉錦楓則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個玉盤,割了些肉條給那丫環。
然后,兩個男的大咽大嚼,廉錦楓和那丫環細嚼慢咽,顏紫綃早就已經餓了,但是有外人在場,她也不好意思吃得太快,只好學著廉錦楓做淑女。
那漢子身后的劍雖大,但他坐下來時,劍身卻依舊橫放在他的身后。顏紫綃心想,這么大的劍,到底會有多重?只怕是百斤不止。
她好奇地問了一問,那漢子卻也爽快,將劍抽了出來,往地上一插,整個劍身都沒入土中,只留下一個劍柄。顏紫綃暗吃一驚,心想我還說它百斤不止,照這重量,只怕是千斤都有。
唐小峰卻是看向漢子身后,在心中想道:“這么重的劍,他背在身上,走過來時,腳下卻連足印都沒有留下一個。劍重劍輕還在其次,他提氣的本事,才是真的厲害。”
他拍了拍手掌,把顏紫綃的裙腳抓過來擦手上的油,顏紫綃氣得一手把他打開。
他從地上撿了一粒石子彈在巨劍上,側耳聽著鏘響,然后笑道:“這劍莫非是用千年玄鐵鑄成,內中又藏了三顆玄璃珠?”
虬髯漢子眼中閃過驚詫,心想此劍重逾千斤,稍有些見識的人都能看出它是用玄鐵鑄成,并不如何出奇。但這少年竟然能猜到劍內鑲有玄璃珠,而且猜得一粒不多,一粒不少,實在是不可思議。聽說高明的鑄劍師都有一種名為“聽劍”的本事,能夠憑著劍響,感應到劍中所含材質的種類與份量,此人莫非就是一名鑄劍師?
他正要開口詢問,周圍突然出現幢幢魅影,有的從天空落下,有的從地底鉆出。
“小峰…”
“嗯,”唐小峰聳了聳肩,“看來是有麻煩了。”
他看到這些突然出現的家伙里,有的狗頭人身,有的長有前后雙面,還有的面上長喙、脅下生翼,一個個看起來全都怪模怪樣。唐小峰在東海也已待了一些日子,自然知道這些家伙都是來自厭火、雙面、翼民等東海諸國,而且看它們來得悄無聲息,恐怕都是各島國中的高手。
漢子淡淡道:“雖然是麻煩,但卻是沖著我來的。”
虬髯漢子看著這些怪人,冷冷地道:“你們敢找上蘇某,想必是有備而來,但這幾人與某并無交情,只不過是在此島偶遇罷了,爾等何不讓他們離開?”
那些人卻將他們團團圍住,根本就沒有讓開的打算。
唐小峰知道諸如厭火、雙面等國國民因自身長相怪異,對普通人類極是排斥,而這些家伙看著虬髯漢子的眼神里更是帶著極致的憤怒與怨毒,就仿佛千萬年的仇恨都積壓在這一刻,等待發泄一般,知道它們不但不會放過那漢子和他身后的丫環,也不會放過自己和顏紫綃、廉錦楓。
可我們是路過的啊…不就是請別人吃了幾塊肉,你們至于么?
虬髯漢子道:“抱歉,把你們也連累進來。你們在這看著便是,不會耽擱太久。”
連累都連累了,你有什么補償?要不把你劍里的玄璃珠給我,那東西可不好找。
唐小峰一邊在心里吐著槽,一邊打著玄璃珠的主意。
顏紫綃見這人被這么多敵人圍著,仍如此從容,還不忘將無關之人扯進麻煩而致歉,心里不禁對他生出好感。
那伙敵人顯然也不打算多說什么,先是越迫越近,緊接著便急攻而來。他們的兵器各不相同,也沒有組成什么互相配合的陣勢,但一個個卻是悍不畏死。
虬髯漢子巨劍揮動,唐小峰等只覺身邊光芒亂劃,血水飛濺,廉錦楓緊躲在唐小峰身后,有些不安,顏紫綃卻早已摯出鳳霄雙劍,恨不得也大殺一場,試試雙劍的威力,只可惜敵人雖多,那漢子卻憑著怪異的步伐和霹靂般的劍光,將所有敵人都截了下來。
一具具尸體倒下,卻又有更多的敵人沖來。
血水滿地,在夕陽下耀出紅光。顏紫綃在幢幢的劍影和無邊的殺意中忖道:“這人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這些家伙明知道不是他的對手,卻還是要不顧一切地沖上來?”
虬髯漢子劍技雖高,但這些來自厭火、雙面、翼民等國的殺手卻顯然恨他入骨,在找上他前,便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甚至為了在他身上戳個窟窿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不知不覺間,這漢子也多次遇險,身上帶了不少傷。
三名厭火國的狗頭人沖著漢子狂吐火焰,兩名翼民國的殺手飛到空中,專攻他的上三路。
又有幾名殺手繞了過來,試圖趁這漢子無瑕脫身,先解決掉唐小峰等人。顏紫綃想著,以這漢子的本事,若不是想要連他們也一同護住,這些敵人根本就傷不到他,這漢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壞人,倒是這些突然出現的家伙一個個長得怪模怪樣,多半不是好人,我再不出手,這人只怕也無法支撐太久。
想到這里,她突然出劍,雙劍一個交錯,震出天雷,雖然她手下留情,但被天雷轟中的那些殺手卻還是紛紛倒地,一下就昏倒了十來個。
虬髯漢子大笑道:“好劍!好劍法!”
唐小峰卻拿眼睛斜著顏紫綃…紫綃姐啊紫綃姐,就算你愛現,也不要選在這個時候啊!這個人故意受傷,顯然就是想讓我們出手,好看看我們有什么本事。
他知道,這漢子的劍內既然鑲有三顆玄璃珠,那就絕不僅僅是用來劈砍斬殺這么簡單。
果然,虬髯漢子一聲斷喝,手中巨劍突然空劈,竟有無數冰花散出,冰花如螺旋般四處旋飛,銳利如刀,剎那之間,竟將周圍所有的敵人全都削得肢殘體斷。
顏紫綃這才知道這人竟是如此厲害,他從一開始就有將所有敵人一招消滅的本事,只不過是故意拖到現在罷了,又見滿地都是腥紅的血肉和殘破的肢體,要多惡心有多惡心,她覺有什么東西在胃里一陣陣地涌動,極不舒服。
她看向一旁,見廉錦楓的臉色也好不了多少,連那丫環也是一臉蒼白,唯有唐小峰,居然還拿著一塊腿肉舒舒服服地咬著,仿佛眼前上演的并不是什么殺人場景,而不過是一出稍有些出格的戲曲罷了。
虬髯漢子一個絕招,將周圍所有敵人清個干凈,卻依舊沒有將劍收回,他盯著山下的海面,面容陰沉而又森冷。
海水突然破開,一只虬龍飛上高空,盤旋間風起云涌。它怒吼一聲,朝那漢子冷冷地道:“蘇南天,你的旋天冰斬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廉錦楓看著漢子的背影,睜大眼睛,心想:“原來他就是十大寇里的‘南天門’蘇南天?”
蘇南天冷冷地道:“敖薩,你讓這些無用鼠輩替你打頭陣,自己卻躲在海里想要偷襲,我已經給了你好幾次機會,你為何卻不出手?”
唐小峰想:“原來他剛才故意示弱,又裝作受傷,并不是要逼迫我們幫他,而是想誘惑這只老色龍出手,好趁勢反擊。”
“賀歲龍”敖薩沒有理會蘇南天,而是瞪向唐小峰,唐小峰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朝他“嗨”了一聲。
蘇南天看向唐小峰,心想原來他跟敖薩是認識的。
顏、廉二女同樣看向唐小峰,心想你“嗨”什么“嗨”?
敖薩冷哼一聲…正如蘇南天猜測的那樣,它躲在海里,確實是想要尋找偷襲的機會,只是當它看到唐小峰的時候,就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日在白皎宮時,他就因為小看唐小峰,吃了個大虧,不但被唐小峰成功救走駱紅蕖和薛蘅香,還被唐、駱二人聯起手來,狠狠地將它重創了一箭。蘇南天原本就已不好對付,再加上這個混小子,就算它有四時乖錯太平鈴護身,卻也不敢強行出手。
敖薩不敢出手,唐小峰和蘇南天也都知道這老龍身藏法寶,誰也無法對它主動攻擊,一龍二人對瞪了一會,虬龍冷笑一聲,身子一旋,破海而入,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唐小峰卻在側耳聽著,在虬龍遁走的那一瞬間,他隱隱聽到有鈴聲傳來。
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敖薩走后,蘇南天將劍重新掛回身后,看向顏紫綃:“姑娘好劍法,我看周圍無船,你們卻能夠來到這里,三位莫非是劍俠中人?”
顏紫綃頗有些得意,唐小峰卻是一個又謙虛又懂禮貌的好少年,微笑道:“略懂一些,只是略懂一些。”
蘇南天笑道:“聽說前些日子,有一少年闖上鬼斧山,殺了‘鬼劍’石中天,又與麟鳳山的小楊香大鬧白蛟宮,讓敖薩養了好幾日的傷。”
他看著唐小峰:“不知那人可是小兄弟你?”
唐小峰非常非常的謙虛:“運氣,全都是運氣。”
顏紫綃心想:“原來小峰的名氣,竟也開始大了起來。”
廉錦楓也喜孜孜地瞅了謙虛少年一眼:“想不到連十大寇里的‘南天門’都知道他。”
蘇南天看著滿地血肉,又看了看還剩下來的大半頭烤豬,嘆道:“可惜,可惜,浪費了大好食欲。”
此時,不管是顏紫綃還是廉錦楓,以及那丫環打扮的女孩,看著到處的殘肢斷體,早就已經沒有了食欲。
“雖還未飽,情意卻足,”蘇南天笑道,“今日就此別過,等下次有幸相見,咱再宴請三位。”
“蘇兄若是不趕路的話,我們何不移個地方,再烤一只山豬。”
“我倒是不趕路,”蘇南天看他一眼,“只不過,你們可是要去麟鳳山?若是的話,你們還是盡快上路的好。”
顏、廉二女對望一眼,唐小峰訝道:“這是為什么?”
蘇南天淡淡道:“自從君子國與淑士國突然夾擊大人國,東海的平衡已被打破,亂相叢生,便連我們這些所謂的‘十大寇’也開始互搶地盤。早在十幾日前,風果洞的‘桃花娘’蘇無心便已帶著她手下的三核妖圍攻麟鳳山,小楊香雖有射日弓護身,但那桃花娘原本便是妖魔,她手下的三核妖亦各有神通,也不知麟鳳山現在是否已經失陷,小楊香又到底是生是死。”
唐小峰沒有想到竟還有這種變化,也是暗吃一驚。
蘇南天說完話后,就帶著那從頭到尾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女孩往下方走去,顏、廉二女見那里明明沒船,心想難道他們要走到海里?誰知蘇南天一踏上海面,腳下的海水立時便結成冰塊,冰塊自行堆砌,變成冰船,就這樣載著他們往遠處駛去。
唐小峰心想:“這是玄璃珠的‘凝氣成冰’,只是玄璃珠雖然自身附帶奇特效果,但要將這種效果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卻也極不容易。”
顏紫綃轉過頭來:“小峰…”
“嗯,”唐小峰道,“我們先趕去麟鳳山。”
兩人御著劍氣,載著廉錦楓躍上天空,閃電般掠往天際。
蘇南天抬起頭來,看著消逝而去的劍光,笑道:“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本事,果然了得…嫵兒,你說是不是?”
那女孩立在他身后,沉默不語…
唐小峰與顏紫綃、廉錦楓快速地接近麟鳳山。
“披星戴月”原本就是形容旅人匆忙,現在則恰好用來形容他們。頭上滿是星光,身后是車輪般的圓月,他們則有如流星一般劃破夜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他們從淑士國邊緣飛過,被一對夜歸的漁家夫婦看到,漁婆又驚又喜:“流星,快看流星,竟然有三顆,連顏色都不一樣。”
三顆流星,一顆是唐小峰發出的紫華劍氣,另外兩顆,一青一白,則分別是顏紫綃的鳳雷劍和青霄劍。
漁夫呵呵笑地說:“聽說在流星消失前,不管向它許什么愿都是會成的。”
“那我們就來許愿,”漁婆閉上眼睛,在心里默祝,“幫我換一個又英俊又瀟灑不但有錢還疼我的丈夫。”
“嗯,許愿,一起許愿,”漁夫也開始默祝,“我老婆在做夢,不管她許的什么愿,都別讓她成。”
三顆流星瞬息消逝,只將些許余光留在夜空。
唐小峰三人接近麟鳳山時,天色已經開始微微地發亮。
在麟鳳山周圍原本散亂著許多小島,他們發現,這些小島都已被精怪占去,這些精怪中有猿猴,有化蛇,各種各類,不一而足,有的飛在空中,有的藏在海底,而且大多口吐人言,顯然都是妖怪。
散落在它們中的一些人類,卻像是苦役一般,不得不聽從它們的使喚。
廉錦楓低聲說:“我聽說十大寇中的‘桃花娘’蘇無心,其實是只花妖,東海上許多剛剛成精,還無力自保的妖怪都會跑去投靠她,以前我不曾見過真正的妖怪,多少有些不信,現在看來,卻是真的。”
顏紫綃問:“麟鳳山在哪里?”
“就在那里面!”唐小峰指著遠處,但那里卻被濃濃的霧氣籠罩,即使太陽已經升起,那些霧氣也都不曾散去。
唐小峰心想:“那團濃霧聚得那么密,而霧氣的邊緣卻能看得清清楚楚,看來這些霧大有古怪。”
他道:“錦楓,你能不能用神視之術看到里面?”
“我試試。”廉錦楓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霧氣里頭,仍有不少妖怪,里面有一座大山,似乎有什么東西將那些妖怪擋在那里,讓它們闖不進去。山里頭是什么樣的情形,卻是無法看到,大約是離得太遠了些。”
唐小峰想,既然“桃花娘”和她手下的這些妖怪仍在圍攻麟鳳山,那看來二妹和三妹四妹她們,都還無事。
顏紫綃問:“小峰,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雖然看起來,二妹她應該是還活著,但她們被困在那濃霧之中,想必也是兇多吉少。若是有足夠的時間,我們最佳的選擇當然是躲在外頭等待機會,但問題是,我連麟鳳山中到底是什么狀況都弄不清楚,又哪里能夠等到機會?當前唯一能做的,還是只有闖到里頭去,先與二妹她們會在一起再說。”
“我們沖進去,”唐小峰冷然道,“紫綃姐,你打頭陣,不要管其它方向,只要埋頭往前沖就可以了。錦楓,我來背你,只要有敵人靠近,你就往它扔雷珠,其它什么事也不要做。”
他將廉錦楓背在背上,讓顏紫綃騰出鳳霄二劍,顏紫綃二話不說,身子一旋就往前沖…
喂喂,紫綃姐,我還沒說開始呢!
唐小峰翻個白眼,趕緊追了上去。
那些精怪看到有人闖入,凡是長著翅膀的,全都沖了過來。
顏紫綃雙劍急撩,震出道道天雷,竟是所向無前,銳不可擋。唐小峰背著廉錦楓,以心御劍,他替自己鑄的劍都不及顏紫綃的鳳霄雙劍好,但是奇多,數十支劍飛出,一眼看去,周圍全是劍光。
廉錦楓手心緊握子母雷珠,卻根本不知該往哪扔,前方有顏紫綃,上下左右有唐小峰的無數劍光護著,至于身后,由于顏紫綃沖得太快,簡直就像是直落九霄的迅雷一般,敵人一下子未能攔住,就直接被她沖破,連追都追不上來,后方根本就不用防御。
他們就像是一支箭,一支誰也無法擋住的箭,等你看清它時,它就已經刺到了你的面前,你只能選擇躲開又或是被它刺中,等你躲開后,再看它時,它卻早已遠去,你連它的影子也無法捉到。
他們沖進了濃霧,濃霧內竟有淡淡花香傳來,聞之欲醉。
唐小峰心神一個恍惚,暗道不好,往前看時,連顏紫綃也沖得慢了。好在廉錦楓近日多學了幾種藥方,其中一種便是專解迷香的清心丸,她一人分了一顆,唐、顏二人含在口中,立時精神大振。
但就只是這一耽擱,精怪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密密麻麻地當在前方,讓顏紫綃無法再像剛才那般輕易沖破。
唐小峰心想,看來只有改個方向,跟這些家伙捉迷藏,反正我們的速度快,終于還是能夠打亂它們的陣腳…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廉錦楓卻微微抿嘴,甩出一張咒符,咒符無火自燃,一座山峰憑空而現,將前方密密麻麻的精怪鎮了下去,砸個粉碎。
這是五鬼移山術!
其實廉錦楓雖然學了一些茅山道法,但畢竟是個初學者,談不上有多精,一般像她這樣的初學者,能夠移來一兩塊石頭也不容易,但五鬼顯然給了她個大優惠,竟直接移了一座大山過來。
唐小峰見前方敵人一下子就被清了個干凈,大喜道:“錦楓,你好厲害。”
女孩兒的臉紅了起來…她之所以臉紅,不是因為唐小峰夸她,而是因為唐小峰那不規矩的手在她的香臀摸啊摸。
但是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顏紫綃見敵人被沖開缺口,立時就闖了過去,唐小峰御著劍光,緊隨其后。
一個黑面巨人突然跳了出來,它頭頂蒼天,腳踏大海,左手持著一個金鈸,右后也持著一個金鈸,兩個金鈸將唐、顏、廉三人罩在中央,再使勁一敲。
金鈸合攏,敲出驚天震響。
但是顏紫綃早已回過身來,拉著唐小峰跳到鈸外,讓這黑面巨人敲了個空。
黑面巨人大怒,雙鈸亂蓋,要將三人砸個粉碎,只是唐小峰與顏紫綃的御劍速度實在太快,而他體型太大,反而不夠靈活,不但沒有傷到唐、顏、廉三人,反將那些躲避不及的精怪掃了一大片。
唐小峰心想,來而不往非禮也,從乾坤袋里抓出一把又一把的子母雷珠,往那巨人甩去,二女也跟他一起甩。黑色巨人不但塊頭大,身上肌肉也堅如鐵石,但塊頭大,這些子母雷珠他反而沒辦法躲開,而肌肉硬,再硬它也是肌肉啊,這么多的雷珠轟在他身上,雖然轟他不死,卻也炸得他負痛不止,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好踏著海浪往遠處逃去。
唐小峰卻也暗暗乍舌,心想他的子母雷珠連鐵都可以炸開,這家伙雖然被炸痛,但身上居然連一點傷都沒有,這家伙的身體還真是有夠硬的。
他們繼續往前飛,卻怎么也無法飛到山中,雖然霧氣極重,但他們明明看到麟鳳山就在前方,然而不管他們怎么飛,七繞八繞,又總是回到了原地。
“小峰,這難道就是…”
“嗯,”唐小峰道,“這是我們在長生宮里遇到過的‘鬼打墻’,難怪那些妖怪進不了麟鳳山。”
廉錦楓閉上眼睛,以內景神視之術查看虛實,果然看到不知多少的半透明鏡子,有如巨大迷宮一般罩住了整個麟鳳山。這些鏡子其他人無法看到,自然怎么也走不進去。她閉著眼睛,幫唐小峰和顏紫綃指引方向,三人終于進入山中,落在一片密林里。
一個女子飄了過來,朝唐小峰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主人有請三位,三位且跟我來。”
“咦,這不是采女姐姐么?”唐小峰看著采女,笑道,“采女姐姐,你說的‘主人’是誰?”
采女面無表情:“自然便是薛蘅香薛小姐。”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飄走。唐小峰與二女對望一眼,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上,他們看到有許多鬼怪飄在各處,這些滿身戾氣,盯著他們的眼睛里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饑渴,縱連唐小峰也看得頭皮發麻,更不用說顏、廉二女。
顏紫綃低聲問:“小峰,這些難道就是…”
“嗯,”唐小峰道,“它們是被神主牌制住的那些惡鬼。”
當日,他得到五精泰煞宗天鼎后,原本是想將神主牌上的那些鬼魂全都釋放,讓它們進入陰曹地府,轉世投胎,結果薛蘅香卻將神主牌要了去…她到底對這些鬼怪做了什么?\');
麟鳳山中的霧氣雖然比外頭要淡上一些,卻仍然不曾散去,那桃花香味也是若有若無。
他們來到一個村子,駱紅蕖與薛蘅香都立在村口。
駱紅蕖穿的是粗布衫,虎皮裙,看上去就像一個英姿颯颯的女獵戶。
薛蘅香穿的則是一身精美而小巧的和風伴月連衣裙,嬌軀玲瓏,她靜靜地立在駱紅蕖身后,看到唐小峰他們來到這里,連笑也不曾笑上一笑。
她的手中還拿著一支奇怪的小旗,旗的顏色艷紅如血。唐小峰發現,不管是采女還是周圍的那些鬼怪,看著薛蘅香的眼神,都像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蝕骨穿心,但她卻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一般,至始至終都是清清冷冷,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大哥,”駱紅蕖微笑,“想不到你們竟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里。”
唐小峰見她雖然臉帶微笑,卻是滿臉倦容,他胡謅道:“嘿,我在長生宮突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算到我的二妹三妹四妹有麻煩,所以就跑了過來。”
駱紅蕖掩嘴笑道:“原來大哥還有這種神仙本事。”
唐小峰很謙虛:“略懂,只是略懂。”
顏紫綃和廉錦楓拿眼角瞅他。
唐小峰與駱紅蕖并肩進入村中,其他人跟在他們身后。唐小峰見周圍雖然聚集了許多壯漢,卻看不到婦女兒童。
他問駱紅蕖現在的戰況到底如何,駱紅蕖嘆道:“十幾日前,麟鳳山突然涌起大霧,霧中又帶著迷香,只要是聞到迷香的,都不醒人事。幸好那日小妹離開長生宮時,錦楓妹子送了我許多丹藥,我將小還丹化入井水,給大家喂下去,竟能幫大家解除迷香。只可惜靈丹有限,人數又多,而這含有花香的霧氣又始終不曾散去。為節約靈丹,我只好任由無力戰斗的人繼續昏睡,只把他們移到后山洞中,就連芷馨,也還在那睡著。就算如此,那些靈丹也快要耗盡,我雖然不知大哥是否真有掐指一算的本事,但大哥來的,倒真是及時。”
廉錦楓趕緊道:“小還丹雖有提神化毒的功效,但畢竟不是專為解毒而制,化入水中喝下,最多十幾個時辰藥力就會散去,時間一長,再多也不夠用。小妹最近煉了一些清心丸,卻是專用來清心解毒的,姐姐可以化在井水里,讓大家一同喝下,連那些昏睡之人也先救醒再說。清心丸雖不像小還丹有固本還元之效,但在解毒這一方面,卻遠遠超出許多。就算不夠用,小妹的袋子里裝了許多藥材,又有現成的泰煞鼎,小妹就在這麟鳳山中,也可隨意煉制。”
駱紅蕖從廉錦楓手中將那一整袋的清心丸接了過來,讓人分發下去,將大家全都救醒。唐小峰疑惑地問:“桃花娘既然用迷霧偷襲,自然是想攻你們一個措手不及,又怎么會給你們用小還丹救人的機會?”
駱紅蕖嘆道:“我與‘桃花娘’蘇無心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無端端的下手偷襲,事出突然,連我也被攻個措手不及。那一日,我們身邊之人盡皆昏迷,只有我和蘅香及時服下靈丹,才能無事。蘇無心疏忽大意,以為這樣就可以輕易將我們擒下,卻不想蘅香竟已將神主牌里的那些惡魂厲魄用巫術煉成了鬼靈幡,她將鬼靈幡突然祭出,連蘇無心也吃了大虧,不得不倉促退走,才給了我們重整旗腳的機會。”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手中的血旗,血旗微一招展,便是陰風涌動,邪氣凜然。他雖然不知道這鬼靈幡到底是怎么煉出來的,但只要看到采女和那些鬼怪對薛蘅香的無限恨意,就已經讓人替她暗自擔心。
唐小峰與駱紅蕖來到村后山林,他取出一個袋子倒在地上,倒出十五支箭,一個金丸。駱紅蕖見他這袋子明明不大,也不知道這么多箭是怎么裝進去的。
十五支箭,共分五種顏色,他道:“這是我替你鑄造的五行箭,分別鑲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精氣,所有的材質也各不相同,每種顏色的箭都有不一樣的效果,你試一試。”
他扔了一支飛劍落在遠處,又讓駱紅蕖用白箭射它,駱紅蕖張弓搭箭,一箭射去,飛劍竟鏘然斷去。“白箭是用上好天殘鐵鍛成,又自帶金氣,雖然我不曾試過,但我猜想,就算是普通的玄鐵,它應該也可輕易射穿。”
又取了一支紅箭遞給駱紅蕖,讓她射遠處巨石,紅箭化作火鳳凰,轟在石上,巨石一下子就化成飛灰。唐小峰笑道:“紅箭的效果跟射日弓自己用火氣幻化出來的火箭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是加強版,又帶有爆炎效果罷了。”
駱紅蕖笑道:“射日弓自帶的火箭雖然能把那么大的石頭轟成焦土,卻絕無法將它炸成這樣,大哥這‘罷了’二字,還真是自謙得很。”
唐小峰嘿嘿一笑,又讓她將青、藍、黑三箭一一試去,青箭自帶木行精氣,其疾若風,又可自行分裂,一箭射出,竟化出數百支箭影;藍色自帶水行精氣,輕易便將一顆蒼樹凝成冰柱,讓它轟然破碎;黑箭則有若鬼魅,一箭射去,竟是無形無影。
駱紅蕖大喜:“大哥還真是有心,這五行箭效果各自不同,不管是什么樣的環境,都可生出作用。”
又道:“只是這些箭雖然好,但撿箭時,倒也頗為麻煩。”
唐小峰笑道:“你再看這里。”
駱紅蕖往地上看去,卻見十五支箭,仍然是十五支箭,一支不多,一支不少。
唐小峰撿起那枚金丸,道:“這金丸是跟這十五支箭同一個爐子煉出來的,是顆母丸,你只要將它帶在身邊,不管這些箭射得多遠,都會自己回來。”
駱紅蕖將金丸接過,地上的十五支箭自行飛起,繞著金丸旋飛不止。駱紅蕖嘆道:“大哥還真是想得周到。”
她在心中忖道:“大哥那日雖然得到泰煞鼎,但我還想著,以大哥的性子,多半新鮮個兩天,對鑄煉之道便不再會有任何興趣,卻想不到大哥在這短短時日,對鑄劍煉寶便已如此精湛,我還真是看錯人呢。”
她哪里知道,她其實一點都沒有看錯,如果不是因為弄壞了顏紫綃的云光月流劍,唐小峰只怕早把泰煞鼎扔在一旁,讓它睡大覺去。
至于現在,他卻是真正的感起興趣來。
唐小峰嘻嘻一笑:“再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取出一個法寶,這法寶看上去就像是滑板,事實上,他也就是按照滑板的樣子鑄出來的。板下有兩個輪子,他告訴少女,說它叫做滑云板。他讓駱紅蕖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它上面,寶物通靈,自行將少女認作主人。他又將操縱此寶的法子教給少女,她踩上滑云板,默念真言,板下的兩個輪子一個生出天火,一個生出木氣,以火催木,竟生出風云,載著少女飛來飛去。
駱紅蕖又驚又喜,她既不是妖怪,又不是劍俠,沒有飛來飛去的本事,這“滑云板”竟比剛才的五行箭還要讓她喜歡,她試著在板上開弓拉箭,竟是平平穩穩。唐小峰見她喜歡,心里也極是得意,就算如此,他依然保持著身為五講四美三熱愛的三好學生的謙虛品德,在駱紅蕖對他又夸又贊的時候,他只是露著可愛的笑容說:“小意思,小意思。”
說是這么說,但如果他有尾巴的話,此刻只怕早就翹了起來。
兩人一同往村子走去,走了幾步,駱紅蕖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唐小峰:“大哥…謝謝。”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謝的?這些東西,我也只是順手鑄出來的,反正這些日子在長生宮里,閑著也是閑著。”
駱紅蕖看著他,眼眸深處閃過光彩…她要謝的并不是這個。
就算表面依舊堅強,但事實上,這幾日堅持下來,她其實已是心力交瘁。
而唐小峰卻在她最困難最無奈的時候,無巧不巧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唐小峰、駱紅蕖、薛蘅香、顏紫綃,以及麟鳳山中的一些重要頭目聚在一起,一同商討對付敵人的辦法。
“那些精怪都好對付,真正難纏的是蘇無心和她手下的核妖三兄弟,”駱紅蕖道,“那三兄弟,一個叫做彌子瑕,一個叫做楊蜥,還有一個叫做黑晏,看著像人,其實全都是妖怪。”
“我們闖進來時,曾遇到一個好大個的家伙,看上去黑黑的,用的是一對金鈸。”
“那就是核妖三兄弟中的老大黑晏,他的皮肉實在太硬,連我的射日弓也難以將他傷到,最多只能讓他吃痛。”
唐小峰心想,那家伙確實不好對付,他們闖進來時,也是三個人一起扔子母雷珠,才讓那大家伙痛得逃走。
“那蘇無心和核妖三兄弟,我們都可以幫你對付,但桃花娘手下的那些精怪有許多都能在空中飛來飛去…”
“這個倒是無妨,”駱紅蕖道,“我麟鳳山中亦養了許多可以載人的玄蜂,山中好漢平常也是訓練有素。那些精怪,這些日子我也時常觀察,它們雖然多,但進退毫無章法,得勢時只知道一窩蜂地進攻,形勢不妙時,又只會一窩蜂地逃,真要打起來,我山中好漢絕不會怕了它們。再加上蘅香的鬼靈幡,我們的勝算應該不小。”
旁邊一名老人道:“雖然如此,我們也不需與它們硬拼,只要讓它們闖到山上來,麟鳳山地形復雜,我們倚著地勢與它們纏斗,便可將它們逐一消滅。”
駱紅蕖向唐小峰介紹道:“這位乃是劉甫劉老師,曾在天朝做過御史,后因武奪位,棄官而去,這山中許多事情,都是劉老師幫忙出的主意。”
老人笑道:“老夫年老體邁,便是年輕時,肚子里也只是空有幾篇文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流落到這麟鳳山時,因實在做不了什么活兒,大家都叫我老殘,你們也就這樣叫我就是。若不是遇到紅蕖小姐,老夫只怕早已餓死海邊。”
“老師客氣了,要不是有老師多給主意,這麟鳳山只怕早已被淑士國和大人國攻陷,又或是落在其它賊寇手中。”
唐小峰心想,看來這個“老殘”的作用,便等同于麟鳳山里的軍師。
老殘道:“核妖三兄弟還是那些精怪,雖然都是‘桃花娘’蘇無心的手下,但蘇無心卻是一個風花雪月的浪蕩女子,沒有多少耐心,此刻多半還在她自己的風果洞中,所以我們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設法對付那核妖三兄弟。”
“那核妖三兄弟,便由我和大哥、顏姐姐一人對付一個,就算不能戰勝他們,也要將他們拖住,若是讓他們進入山中,我們的人根本無法對付。只是這樣一來,我們就必須在出擊前先弄清他們的位置,以及那些精怪的虛實,然而山外到處都是迷霧,根本無法偵察…”
“這個好辦。”
他把廉錦楓所會的“內景神視之術”說了出來,駱紅蕖大喜道:“原來錦楓妹子還有這種本事。”
老殘亦是點頭:“這樣的話,我們便等于是知己知彼,勝算要大上許多。只是決勝的關鍵,最終還是取決于你們與三核妖之間的對決。”
唐小峰嘿笑道:“那個大塊頭就交給我來對付好了。”
駱紅蕖看了唐小峰一眼,心想那黑晏皮堅肉硬,大哥的飛劍和子母雷珠轟在他身上,只怕都不會有多少效果,但聽大哥語氣中信心十足,他莫非是已經想到了對付黑晏的辦法?當下,唐小峰便按著計劃找上廉錦楓,讓她以神視之術查看山外虛實,駱紅蕖更是找來一張地圖,將廉錦楓看到的敵情都標記下來。還有那黑晏、楊蜥、彌子瑕等核妖三兄弟,駱紅蕖也將他們的特征告訴廉錦楓,讓她幫忙尋找。
廉錦楓的內景神視之術本就好用,但加上她原本就是個心竅玲瓏的女孩子,這些事對她來說,自然沒有多大難處。
眾人再次會在一起,駱紅蕖對著地圖,說道:“敵人這幾天之所以被阻在山外,主要靠的還是蘅香以神主牌逼迫采女在外頭布置的陣法,這樣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就在今晚夜半時動手,我們的人到時就兵分二路,一小部人借著山中的暗道和海路悄悄溜到外頭,誘敵惑敵,其他人則在采女打開陣勢后,配合薛香的鬼靈幡,借山中地勢和我們多年來的機關布置,將攻來的精怪分批殲滅。”
她看向一旁清清冷冷的薛蘅香,薛蘅香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并沒有問題。
唐小峰看得出,駱紅蕖對薛蘅香很是擔心。
散會后還是傍晚,夕陽的余光從霧氣間穿下,流移出輕淡而又美麗的光芒。
老弱婦孺依舊藏在后山洞內,山中壯漢知道今夜便是決戰之時,氣氛雖然緊張,卻毫不退縮。麟鳳山與周邊島嶼原本就是他們祖祖輩輩所居之處,他們自然不愿意讓給別人,更何況他們的家人也在這里,若是戰敗,都不免被妖人奴役。這種時候,他們除了拼死保護自己的家園,再沒有別的想法。
一走到外頭,唐小峰就看到了姚芷馨。
女孩從淡淡的霧氣間跑了過來,一看到他,臉就紅了起來,輕輕地喚了一聲“大哥”。
她紅著臉兒的樣子真是可愛。
唐小峰笑道:“你不跟其他人一起躲起來,跑到這里做什么?”
姚芷馨抿著嘴兒:“紅蕖姐和蘅香姐都在這里,我、我也想幫忙。”
“你會打架?”
女孩搖了搖頭。
唐小峰又問:“要不,你跟三妹一樣會巫術?”
女孩仍然搖頭。
“啊,我知道了,”唐小峰雙手一拍,“你樣子好看,等那些妖怪沖過來時,只要對它們狂拋媚眼,它們馬上就會棄暗投明,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姚芷馨一腳向他踢了過來。
唐小峰閃開,一下子又貼了過去。姚芷馨發現他突然溜到了自己面前,近得連自己的胸兒都幾乎要觸到他的衣衫,趕緊要躲。唐小峰卻一手撈住她的腰,認認真真地看著她:“我知道你想幫忙,但在這里,你是幫不上的,不但幫不上忙,還會讓紅蕖和蘅香她們分心。你要幫忙的話,等戰斗開始時,會有很多傷員送過去,盡可能的幫他們包扎救治,這才是你做得到的。”
女孩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幫不上太多的忙?只是她昏睡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被廉錦楓用清心丸救醒,總覺得這幾天兩個義姐都在忙里忙外,保護大家,而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心里極是不安,這才跑了過來,希望能夠為大家做些什么。
“乖,”唐小峰在她的臉蛋上捏了一下,“先跟大家躲在一起,不要到處亂跑,知道了么?”
姚芷馨低著頭,無奈地“哦”了一聲。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女孩搖了搖頭,掉頭往回跑去。
唐小峰見她一下子就跑沒了影,于是聳了聳肩,準備去做自己的事。
就在這時,卻聽一聲尖叫,叫聲中充滿了恐懼和慌張。他心中一驚,劍光一閃,剎那間就掠了過去,卻看到姚芷馨倒在地上,雙腿發軟,全身發顫,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他縱著劍氣,如電光般在周圍竄了幾圈,卻是什么也沒有看到。
他蹲在女孩身邊,低聲問:“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兒連聲音都是顫顫的:“有、有鬼…”
唐小峰笑了起來,心想我還以為是什么事。他道:“當然有鬼,蘅香那丫頭養了一大群的鬼,那些鬼還在到處亂飄,你肯定是看到它們。”
女孩顫聲道:“不、不是的。”
這時,聽到女孩尖叫的駱紅蕖和薛蘅香也匆匆趕了過來,駱紅蕖問:“出了什么事?”
薛蘅香斜了唐小峰一眼,唐小峰沖她嘿笑,用很無辜很無辜的表情告訴她我什么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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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三叔,”姚芷馨抓住駱紅蕖的手,小臉蒼白,“我看到了楊三叔。”
駱紅蕖抬起頭來,疑惑地與薛蘅香對望一眼。
“楊三叔是誰?”
駱紅蕖低聲道:“就是那一日,護送蘅香和芷馨去智佳國看燈會,卻被敖歷成害死的三人之一,我們已將他的尸體移回來葬了。”
唐小峰對那三個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就是在那天首次遇到薛、姚二女,當日在酒時,他向廉錦楓問起“十大寇”,結果在廉錦楓談起“小楊香”駱紅蕖時,看上去纖纖弱弱的姚芷馨竟然拍起了桌子,因為有人說她的紅蕖姐的壞話而生氣。而接下來,就發生了敖歷成攔路劫人的事,保護二女的那三個漢子,也全都被敖歷成害死。
薛蘅香低聲道:“芷馨…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姚芷馨急道:“可剛才楊三叔就在這里,先是對我笑,然后又朝我撲了過來,可是等大哥飛過來時,他、他一下子就不見了。”
駱、薛二女看向唐小峰,唐小峰苦笑道:“我什么也沒有看到,但我卻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駱紅蕖疑惑地問:“大哥怎知道是真的?”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為芷馨妹妹又漂亮又可愛,絕不會騙人,她說她看到了,那她肯定就是看到了。”
姚芷馨的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羞羞喜喜地抬頭看了義兄一眼。駱紅蕖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這是什么道理?就算芷馨沒有騙人,那也可能是她剛剛睡醒,精神有所不佳,看花了眼,也不見得就是真的。
薛蘅香則是清清冷冷地斜了唐小峰一眼,心里哼了一聲:“人渣!”
他們在周圍又搜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出有什么異常的地方,而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把那楊三叔從墳墓里挖出來,去印證他是不是真的活了過來,此事也就只好先這樣放在一邊,駱紅蕖喚來兩名戰士,將姚芷馨送往藏身之處。
小峰來到一間木屋,此時,廉錦楓正在屋內用泰煞鼎煉制小還丹。
雖然他們身上本就帶了不少小還丹,但現在是大戰前夕,這些小還丹分派下去,怎么也不夠用。廉錦楓自忖自己除了制藥,其它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于是趁著還有時間,從唐小峰那要來爐鼎,想趁著這幾個時辰多煉些丹藥。
她身上原本就帶了許多藥料,就算不夠,也可以用五鬼搬運術,讓五鬼從長生宮內將藥材運來。五鬼與泰煞鼎之間本就有某種神秘契約,使用泰煞鼎煉藥鑄寶時,都可以無條件地使喚它們。
只一會兒,靈藥的香氣便溢了出來,在屋外替她守護的幾名戰士僅僅是聞到香氣,但立時覺得精神大振。
唐小峰坐在一旁,看美人兒煉丹制藥,廉錦楓早已被他看得習以為常,也沒有放在心上。等煉好一爐小還丹后,她才微笑地招了招手,讓唐小峰坐近一些,然后從袖子里取了一顆翠綠色的藥丹遞了過去。
唐小峰見這藥既不是小還丹,也不是培元丹或清心丸,于是問道:“這是什么藥?”
廉錦楓低下頭道:“這是續命金香丸,里面所含的一些藥材,就算在長生宮內也極是稀少,奴家也只煉成了這一顆。它是以東方青木之精煉制而成,能夠自行感應死氣,你只要將它貼著肌膚收藏,若是性命垂危,生機即將斷絕之時,它能夠自行化作青氣滲入你的體內,保你不死。”
竟然還有這樣的靈丹妙藥?唐小峰激動地將續命金香丸和她的小手一起握住:“錦楓,還是你對我最好。”
廉錦楓雖然早已習慣他的注視和呆看,卻還是禁不住他的肉麻話兒,臉很快又紅了起來。唐小峰移了一下,與她并排坐著,輕聲道:“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出什么事的。”
廉錦楓不知為何,怔了一怔,然后才低聲說道:“你既然說了不會出事,那就真的不許出事,你、你莫要逛我!”
唐小峰心想,原來她真的這么擔心我。他用手環住少女的腰,少女半枕在他的肩上,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樣靜默許久,廉錦楓才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在子時前半刻便要從暗道溜到外頭,到那時,我也要按著駱姐姐的吩咐,移到安全之處。但在那之前,我還想讓你來見我一趟…”
唐小峰輕輕地“嗯”了一聲。
離開木屋時,天色已暗。
廉錦楓依舊在里頭煉著丹藥。
唐小峰攤開手心,看著續命金香丸,想著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其實根本用不著它,不如將它放在紫綃姐那。
其實說什么“自己用不著”,不過是句假話,像這樣的救命靈丹,就算用不到,放在身上也是好的,但也正因為這種靈丹在關鍵時刻能夠讓人保住性命,所以他更希望顏紫綃帶著。
霧氣依舊,周圍昏暗無光,他往顏紫綃休息的屋子掠去。
忽地,他頓在那里,扭過頭來,看到遠處有白影閃過。
他忖道:“那丫頭要去做什么?”
心中生出一絲好奇,他悄悄跟了過去。
鬼鬼祟祟往前行去的,居然是薛蘅香,她穿著一身灰白色的連衣裙,裙腳隨夜風飄動,看上去有若午夜飄出、想要吸人精氣的女鬼。
雖然到處都有戰士巡邏,但她對麟鳳山的一切本就極是了解,自然輕易地將他人避開。
她來到一處無人的山谷,周圍樹藤密布,螢火幽輝。
唐小峰看到她將鬼靈幡一展,在她前方,立時黑壓壓地跪伏著眾多鬼怪。
少女將右腳鞋襪脫了下來,露出小腳。
她到底要做什么?唐小峰試著將劍氣運于雙目,視線穿透灰蒙蒙的霧氣與夜色。
他看到在少女的那只腳上,竟然只有姆趾與食趾,其它腳趾竟是空空的。
少女從袖中取出一柄銳利的小刀,竟將她的腳食趾也切了下來,扔在鬼怪中間。
那些鬼怪立時朝斷趾撲去,它們互相撕咬,嗷嗷怪叫,就為了搶那一小片血肉而擁成一團。
搶不到碎肉的,發出悲憤與痛恨的吼聲,朝少女怒撲而來,少女靈旗一甩,它們捂著頭紛紛倒地,發出各種哀嚎。
一個半透明的女子出現在少女身邊,她是采女。
采女既沒有去搶那一小片血肉,也沒有撲向薛蘅香,她只是以嘲弄和冷笑的眼神看著少女,就仿佛看的是一個早晚會擺在自己桌前的午餐。
少女沒有理會采女,甚至連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靈旗再次一展,采女與鬼怪全都消失。
少女從袖中取出一粒小還丹,就這樣子咽了下去。
斷趾處流出的血液開始凝結,干涸,她又一塊白布將腳掌包好,再穿進鞋中,讓人看不到她的血跡。
她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往回走去,清清冷冷,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唐小峰從她的身后鉆出,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走的輕盈,走得優雅,從她那風一般的體態中,任誰也無法看出,她的右腳只剩下了一根腳趾。
她的左腳呢?
唐小峰很想把她左腳的鞋也脫下來,親眼看上一看。
唐小峰找到了顏紫綃,他騙顏紫綃說,這續命金香丸共有兩顆,他自己留了一顆。顏紫綃沒有想太多,自自然然地就把它接了下來。
唐小峰來到外頭,看著茫茫夜色,周圍的氣氛有些壓抑,到處彌漫著不安的情緒。
他找上了駱紅蕖,駱紅蕖還在與老殘商討細節,同時將一個個命令傳達下去,其實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十歲多些的女孩子,但不知道為什么,那些戰士竟真的將她奉作頭領,她的每一個命令都能得到有效的執行。
薛蘅香不知何時也回到了駱紅蕖身邊,依舊靜靜的,什么話也不說。
唐小峰有一種感覺,這丫頭對身邊的一切其實根本就并不怎么關心,但要說她真的不關心,她又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價,以那么危險的巫術去煉制鬼靈幡,來保衛麟鳳山?
唐小峰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看透他的這個義妹。
唐小峰并沒有將剛才看到的事告訴駱紅蕖,雖然他懷疑,以駱紅蕖的聰慧,是否早就已經猜到這些?至少,他注意到駱紅蕖偶爾看向薛蘅香的眼神中,總是充滿著擔心和關切。
出發前,他再次來到了那個小木屋。
此時,沒有參與戰斗的人,基本上都已經進入了避難所,但是廉錦楓仍在這里等著他。
角落里只點著一支蠟燭,發著微弱的光暈。
唐小峰笑道:“你為什么要我在這個時候來見你?”
廉錦楓卻突然撲過來,雙手緊摟著他,腳尖拈起,抬起俏臉吻住了他的嘴。唐小峰心想,這丫頭還真是有夠主動的,于是毫不客氣地大力吻了下去,舌頭還闖入她那溫潤的口腔,調戲著她柔軟的香舌。
少女又羞又氣,要把他推開,他卻又反過來將少女的纖細小腰緊緊抱住,讓她無法掙脫,只能空自用小手捶了他幾下,最后只好任他欺負。
唐小峰吻得心滿意足,這才將她放開,少女氣道:“你、你怎么這樣…”
唐小峰沖她眨著眼睛:“可明明是你先來親我嘴兒的。”
廉錦楓羞道:“可奴家只是想、我是想…”
她是想用“蝶戀花”將自己體內的先天靈氣度給唐小峰,這套心法在采女的書籍里有記載,而她為了尋找泰煞鼎的線索,也曾認認真真地翻看過,自然懂得怎么使用。
然而唐小峰卻拒絕了她度過來的先天靈氣,只顧著調戲她。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真的不用這樣做的。你把你的先天靈氣度給我,我最多也就是這一兩個時辰內變得更厲害些,但是你卻會虛弱好幾個時辰。”
廉錦楓道:“奴家有小還丹…”
唐小峰說:“小還丹只能補充你的體力,而先天靈氣和我的陰幽戾氣一樣,都是無法靠小還丹補上的。”
少女抿著嘴兒:“就算失去一些靈氣,又有什么關系…”
“有關系的,”唐小峰看著她,“我知道你已經開始學會怎樣用到你自己的先天靈氣了,你煉丹和使用五鬼術法的時候都有用到它?所以你的五鬼術法用出來時,效果才會那么好。萬一麟鳳山真的被攻破了,靠著五鬼術法和你的神視之術,逃走是沒有問題的,可要是沒了先天靈氣…”
少女低著螓首,一聲不吭…她當然也知道這點。
“你真的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廉錦楓突然撲到他的懷中,緊緊地抱著他:“不、不許你這樣說。”
不許說什么?唐小峰疑惑地低下頭來,借著昏弱的燭光,看她漂亮的流海。少女抬起頭來,眸中淚花盈滿:“那天、那天我爹也是這樣說的,朝廷派他去剿匪,我娘叫他不要去,他讓我們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結果、結果…”
結果她的父親,死在了鬼劍石中天的飛劍之下,再也沒有回來。
原來她的心中存有這樣的陰影?難怪傍晚我說出那句話時,她會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唐小峰笑道:“可我真的不會有事,你看,你不是還給了我一顆救命金丹么?”
廉錦楓咬了咬嘴唇,伸出纖纖小手:“拿來。”
“啊?”
廉錦楓冷笑道:“把你身上的續命金香丸拿給我看看。”
唐小峰撓著頭:“這個…”
廉錦楓冰冷冷地道:“你是把它給了顏姐姐,還是把它給了駱姐姐?”
“想不到你居然這么了解我?”唐小峰苦笑道,“我把它給了紫綃姐。”
這個人啊…
廉錦楓輕嘆一聲,從袖子里又取出一粒金香丸來,低聲道:“這一顆,不管怎樣,你都要自己留著,奴、奴家不許你再給別人。”
原來她一共煉制了兩顆,但她卻知道,要是自己傍晚把這兩顆一起拿給他,他肯定一顆也不會留在自己身上。
“我不要。”
廉錦楓怔了一怔。唐小峰嘿嘿笑道:“除非你甜甜地叫我一聲好哥哥,我才要它,你要不叫我好哥哥,我就不要,就算你硬塞給我,我也把它拿去送人。”
廉錦楓氣得跺腳:“你、你無賴。”
明明自己是在替他著想,怎么會弄得自己在求他一般?
“啊,時間不多了,還有事么?沒有事我就走了。”他居然真的轉身就走。
“你、你,”少女無奈地將他拉住,低著頭道,“好哥哥…”
“哎,”唐小峰興奮地轉過身來,伸出手,“現在我要了。”
少女把續命金香丸塞進他的手心,氣苦地想:“我怎么會遇到這樣一個小魔星?”
在剛開始時,唐小峰的油嘴滑舌和無賴習性總是讓她看不慣,縱然唐小峰幫過她,救過她,她也無法擺脫這種第一印象。然而隨著兩人有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多,再加上那次“鬧鬼事件”后,她對唐小峰的好感和依賴上升,現在,她依舊覺得唐小峰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但就算在想起他的這些“壞處”時,她的心里依舊是喜滋滋的,甚至覺得,這也是其他人比他不了的地方。
“錦楓,”唐小峰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等我回來。”
少女抿著嘴兒,牽著他的手,慢慢地往上移,移到了她的心口。她的心跳得好快,連那酥軟的左乳,都在他的手心一顫一顫的。唐小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可不是一個客氣的人,于是就這樣按了下去,感受著那初熟的軟峰和圓圓滑滑的峰上凸點。
“你說了不會有事的,”少女溫柔地注視著他,“所以、所以你不許逛我…”
“嗯,”少年微笑,“我不會誑你的。”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
時間已經不多了,唐小峰將她送去跟老殘等人會在一起,然后,他自己也跑去跟駱紅蕖、顏紫綃二女會合。
想起廉錦楓對自己的依戀,他的心里又是高興又是得意,想著她對我的好感度就算沒有上升到百分之百,估計也差不多了。又想著這次她這么主動地讓我摸乳,那下次,她會讓我做什么?
他興高采烈地從樹林間飛掠而過,卻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影從暗處鉆了出來,看著他的背影,發出森森冷冷的笑。
那是一個老人!
一個被唐小峰砍下過腦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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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駱紅蕖、顏紫綃三人,與一伙麟鳳山戰士沿著暗道和一條水路越過了核妖三兄弟和精怪的包圍圈。
那條水路周圍盡是暗礁和海藻,又設置了許多海下柵欄和機關,只有熟悉它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從這里游過。
唐小峰分了許多子母雷珠給那些戰士,他們四散開來,一旦戰斗開始,他們便會聯絡那些被奴役的族人,用這些子母雷珠在圈外對敵人的船只和建筑進行破壞,不求傷敵,只求擾敵惑敵。
駱紅蕖看著唐、顏二人,低聲道:“你們也要小心,不要去跟敵人硬拼,實在打不過,把它們誘開也就是了。尤其是大哥,那黑晏為核妖三兄弟之首,不但力大無窮,渾身更是刀槍難入,大哥你千萬要小心。”
唐小峰嘿笑道:“你們只管放心,我早已想到了對付黑晏的辦法。”
二女聽他說的信心十足,倒也放下心來。
唐小峰要對付的是核妖三兄弟中的黑晏,駱、顏二女對付的則分別是彌子瑕和楊蜥。若不將這三只妖怪阻住,讓它們殺入山中,山內的那些戰士不知要犧牲多少。
“二妹,這個給你,”唐小峰取出一粒藥丸,塞到駱紅蕖手中,“這是錦楓煉制出來的續命金香丸,她說只要把這藥貼著肌膚收藏,性命垂危之時就能將人救活,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吹牛,你就先收著。”
“錦楓妹子既是送給大哥你的,那還是大哥自己留著。”
唐小峰嘿笑道:“她一共煉了三顆,我們三個人一人一顆,你不信的話,就問紫綃姐,她也收了一顆。”
駱紅蕖這才放心收下。
唐小峰想著:“錦楓,對不起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你擔心我,我卻也擔心紅蕖和紫綃姐,這兩粒續命丹,還是送給她們更好一些。”
又想道:“其實這場戰斗,與我跟紫綃姐都沒有太多關系,但是二妹陷在這里,我卻也不能棄她不管。等這場戰斗結束后,我就勸她接受徐承志的勸降,把麟鳳山交給淑士國,然后離開這里,畢竟,她原本也就不是東海的人,又何必為了這里的百姓整日打打殺殺,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到那時,我再帶著她跟紫綃姐、錦楓回嶺南去,如果三妹愿意跟去,那也不妨,不過三妹似乎看我不很順眼,她未必愿意跟我。”
時間不夠,唐小峰自然也沒空去想太多,他與二女分開,竄上云端,御著劍氣,很快就找到了黑晏。
黑晏的塊頭實在太大,他獨自一個坐在一座礁石島上,竟把整個礁石頭都占了。
月色清淡,夜風清冷。
麟鳳山方向突然雷聲震響,百鬼哀嚎,箭矢亂飛,火光連閃。
唐小峰知道采女布下的迷陣已經撤走,戰斗已經開始,雷聲是他分發下去的子母雷珠,鬼嚎是薛蘅香祭出的鬼靈幡。騎著座獸的戰士闖出霧氣,以火箭對敵人的歇息場所進行突襲,那些精怪沒有想到這些人被困了十幾天,連面都不敢露上一露,卻在這三更半夜里突然襲擊,被攻個措手不及。
到處都是翅膀的拍擊聲與沖霄的火光。
黑晏跳了起來,想要踏著海浪,往麟鳳山奔去。
唐小峰踩著一支飛劍,深深地吸一口氣,把體內劍氣提到極致,然后…在空中沖著黑晏破口大罵。
他罵的聲音實在太大,又將劍氣與罵聲和在一起,遠遠近近擴散開來,竟是無人不聞。
黑晏大怒,沖他奔來,奔跑的過程中身子居然還在漲大。
他一鈸蓋向唐小峰,唐小峰卻掉頭就逃,還一邊逃一邊罵,他罵的不拘一格,從古到今,從父到母,但凡能夠想出來的惡毒句子他全都罵了出來。
黑晏急追,恨不得將這小子一鈸蓋成肉醬,但是唐小峰實在太過靈活,讓他怎么也無法追上,于是他就一邊追一邊跟唐小峰對罵。
黑晏塊頭大,嗓子也大,同樣罵得遠遠近近無人不聞,一時間,他們兩人的互罵竟將那些嘶殺聲都壓了下去,一場你死我活的戰斗,竟被擾得跟鬧劇一般…
顏紫綃身背雙劍立在空中,額上黑線涌動。
死小峰,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對付那大塊頭么?你現在是在做什么?
她用眼角掃了過去,見唐小峰竟被那大塊頭追得到處亂逃。
被追得到處亂逃也就算了,他偏偏一邊逃一邊罵,罵出來的一些詞匯,只要是稍為正經一點的女孩子聽到都會臉紅。
更糟糕的是,在唐小峰和黑晏的帶動下,連麟鳳山的戰士和那些精怪也開始對罵起來,他們一邊問候別人的祖宗十八代跟家中所有女人,一邊殺來砍去。唐小峰發現自己的罵聲被壓了下去,很不甘心,又把他的嗓門提得高了,黑晏心想跟我比聲音大?你小子找罵!于是也把嗓門提高,他們一提高,群眾紛紛表示絕不退縮,個個開始用吼。
少女又瞅了遠處狼狽逃竄的家伙一眼…我不認識他,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少女開始希望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認識那個家伙。
但是不管怎樣,現在還是先找到核妖三兄弟中那個叫“彌子瑕”的家伙要緊。
顏紫綃放眼搜索,但她只知道彌子瑕大概是在這個方位,卻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彌子瑕,她干脆摯出飛劍到處亂殺,周圍精怪一涌而上,卻被她殺得亂逃。
有精怪大叫:“來了個瘋婆子。”
顏紫綃吼道:“你才是瘋婆子。”
一劍就把那家伙劈到海里去。
但她這一吼,卻是吼得壞了,這些精怪早已被唐小峰和黑晏帶動情緒,聽她一吼,立時就用各種不堪入耳的穢詞穢言跟她對吼。少女哪里好意思跟它們對罵?俏臉氣得煞白煞白,連撒了幾把雷珠過去,把它們轟得焦頭爛額。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艷紅衣裳的人影竄了出來,千嬌百媚地瞅了少女一眼:“哪里來的小騷蹄子?”
顏紫綃想著:“怎么有個女妖?”
她冷冷地問:“莫非你就是桃花娘?”
那人道:“大姐正忙著釀倮酒,哪有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咱叫彌子瑕,你可聽說過咱?”
顏紫綃額上青筋跳動…原來這家伙雖然穿著紅裙,戴著紅花,卻是一個男妖。
為什么攤給我的,竟是這樣一個大變態?\');
“小騷蹄子,你還是滾得遠遠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妖舞動手絹,“咱家對小姑娘沒啥興趣。”
“誰管你有沒興趣?!”顏紫綃叱上一聲,御著雙劍便往對方沖去,想著不管怎樣,先在他身上戳兩個窟窿再說。
“小笨蛋一個。”彌子瑕口誦真言,手絹甩了過去,一下子就將顏紫綃包住。
這是他的千桃萬李移山兜,顏紫綃被兜了進去,怎么也無法掙脫。彌子瑕冷笑一聲,繼續誦念真言,移山兜越縮越小,欲將兜中少女擠成肉泥。
卻聽一聲震響,移山兜突然炸開,少女手持雙劍破兜而出。
彌子瑕又驚又怒,他看到少女伸手一指,兩支劍疾飛而來,一支裹著青氣,一支裹著白氣,他見勢不妙,縱身躍起。兩支劍在他腳下互相一撞,竟震出天雷,若不是他逃得快,此刻只怕已被轟成飛灰。
彌子瑕開始意識到這丫頭不好對付,又心疼移山兜被她的雙劍破去,勃然色變,身子一幻,竟幻出十個一模一樣的人影,圍著少女急旋不休。
少女收回鳳霄雙劍,見敵人以一化十,轉得她眼花。她心想,我管你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全都轟個粉碎再說。
抓一把子母雷珠,直接撒了過去…
駱紅蕖腳踏滑云板,藏在云端里,在戰斗打響的那一刻,便將弦上的黑箭射了出去。
她將黑箭取名叫影子箭,皆因它原本就是用影子石鑄煉而成,來去無影。
而紅、藍、白、青四箭,她剛分別取名叫爆炎、凝冰、刺透、亂葉。
影子箭有若看不見的閃電一般,往一座礁石島上的枯瘦男子射了過去,那男子上肢極長,下腳極短,有若爬蟲一樣趴在地上,極是丑陋怪異。
他就是核妖三兄弟中的楊蜥。
影子箭雖然無形無影,但這妖怪卻也了得,在剎那間感應到少女發出的殺氣,竟抓了一個精怪擋了過來,影子箭將那精怪貫穿,而楊蜥卻趁機跳開。
駱紅蕖見偷襲不成,立時換箭,許多帶翼精怪朝她飛來,她將亂葉箭搭在弦上,疾射而出,亂葉箭一箭化百箭,將這些精怪紛紛射落。
楊蜥卻也踏著一朵怪云朝她奔來。
駱紅蕖再次換箭,爆炎箭直指楊蜥。
楊蜥頓在空中,想要等她射出這一箭,躲開之后,再快速接近。
駱紅蕖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兩人現在隔得較遠,她手持射日弓,自然占盡優勢,但一旦被對方接近,她的處境馬上就會變得兇險。所以她也凝在那里,全神貫注地盯著楊蜥,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就在這時,一道紫色劍光從她與楊蜥之間穿過,在劍光后方,追著一個山一般高大的黑臉大漢。
黑臉大漢一邊追逐一邊大罵,他前方那御劍飛行的少年也不弱下風,逃得勤快,罵得兇狠。
駱紅蕖仍然沒動。
楊蜥也沒有動。
無形的殺意在兩人間飛竄,直卷得天地蕭瑟,星月無光。
但是那御劍少年和黑臉大漢轉了一大圈,很快又轉了回來,再次從他們中間穿過。
穿了兩次也就算了,他們居然還穿來穿去…
楊蜥拿眼睛去斜那黑臉大漢。
駱紅蕖也在心里念叨:“大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黑晏空有一身大力,卻怎么也追不上前方的可惡少年,除了跟他對罵,竟是毫無其它辦法。偏偏罵到后邊,他已漸漸詞窮,再想不出什么新鮮的罵法,而那少年也不知道肚子里到底藏了多少罵人的句子,竟罵得一句都不重復,而且極盡挖苦嘲笑,就算是菩薩下凡,聽他這樣一路罵下來,只怕都會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更何況黑晏的脾氣本就不好,更是早已氣得三尸亂跳,七竅生煙。
“臭小子,”黑晏往前狂追,“你他娘的給我去…”
“死”字還沒有說出,唐小峰卻突然一個轉折,朝他反沖過來。
黑晏追了這么久,唐小峰卻始終只敢逃,不敢打,現在他突然倒撞而來,讓黑晏大出意料,根本就來不及閃躲。
唐小峰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極大的雷珠。
他分發給別人的子母雷珠,通常只有彈珠大小,但這顆雷珠竟大如巨石。
在即將沖上黑晏的那一瞬間,他將整顆雷珠扔了過去,竟一下子扔入黑晏還未閉攏的口里。
他扔進去的只是母珠,而子珠則從乾坤袋自行飛出,跟了進去。
黑晏根本就來不及閃避,只能下意識地將扔進他嘴里的東西往下吞。
唐小峰在他臉上閃電般地點了一下,倒彈而去,在他身后,傳來一聲悶響。
子母雷珠在黑晏體內炸了開來。
黑晏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晃晃,龐大的身軀往下倒去,震得海浪翻涌。
唐小峰分發給別人的普通雷珠,威力便已不小,而他扔進黑晏嘴里的這兩顆子母雷珠大得出奇,威力絕不僅僅只是翻個幾倍。黑晏雖然皮堅肉硬,但這兩顆子母雷珠卻是在他體內炸開,就算是他也承受不起,被震得五內錯位,吐血難止。
楊蜥沒有想到黑晏竟會被那小子突然擊倒,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駱紅蕖更是在心中想道:“原來大哥邊罵邊逃,就是要等這樣一個機會。如果他一開始就把雷珠往黑晏嘴里扔,黑晏又不是定在那里不動的木頭人,怎么會讓他得逞?但他卻始終逃來逃去,黑晏見他只會逃,不敢打,時間一長,自是難免松懈下來。而他跟黑晏對罵,就是為了讓黑晏的嘴始終張個不停,這樣他才能找到扔雷珠的最佳機會,讓黑晏想閉嘴都來不及…看來從一開始,大哥就是計劃好的。”
想通這些,駱紅蕖對唐小峰的機靈與智慧,不由得更是佩服。
她朝楊蜥看去,心里突然一驚…就是這么一失神間,楊蜥竟然失了蹤影。她用視線快速搜索,看到一個黑影借著一片烏云倒下的陰影,鬼魅地往唐小峰接近。
“大哥小心!”她趕緊一箭射出。
箭光化作一支耀目的火鳳凰,不但殺氣逼人,也將周圍照得通明。
楊蜥祭出一個琉璃般的法寶,爆炎箭轟在法寶上,火光四散,琉璃法寶炸了開來。
楊蜥大吃一驚,他這法寶乃是用冰火毒蟒的內丹煉成,堅如玄冰,想不到卻被駱紅蕖的射日弓加爆炎射轟個粉碎。再看之時,卻見唐小峰已轉過頭來,身子一旋,朝他沖來,楊蜥心生怯意,翻了個翻斗,落回礁石島上,像蜥蜴一樣趴在那里,朝周圍精怪吼道:“還不殺了他們?”
精怪成群地往唐小峰和駱紅蕖沖去,唐小峰袖子一抖,數十粒劍丸彈出,化作數十道劍光四處亂飛,駱紅蕖則是將亂木箭連珠射出。一眼看去,只見漫天都是劍光和箭影,群怪慘叫連連,墜落如雨。
唐小峰不但打倒黑晏,逼退楊蜥,現在更是大殺四方,心里也不由得意,覺得自己就是武神降世。
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后方,倒在海中的黑晏竟抬起了頭,嘴角溢血,滿面猙獰。
駱紅蕖發現不妙,想要出聲提醒,黑晏卻已一躍而去,發出嘶啞的怒吼,朝唐小峰一鈸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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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麟鳳山山中有一密室,此時,薛蘅香就藏在這密室里,祭著鬼靈幡。
老殘與廉錦楓則待在外頭的石室,廉錦楓不時閉上眼睛,以內景神視之術查看外頭戰況與敵人虛實,老殘則對廉錦楓給出的情況進行分析,又將一個個命令吩咐下去。
內外兩間石室的門是關著的,薛蘅香的性子原本就有些清冷孤僻,役使鬼怪時,更不想被人打擾,外頭有什么消息,就由一兩名鬼怪穿墻而入,通知于她。
密室的角落里放著一支蠟燭,燭光晃動,微弱而又陰冷。
薛蘅香的俏臉被燭光映得慘白,額上也流著一顆又一顆的冷汗。
役使鬼怪,絕不像他人所想的那么輕易,其中的艱難與兇險,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
燭火突然大幅搖曳,緊接著就是忽如其來的冷風,這里原本就是山中密室,雖有幾個氣孔,卻也難以被風侵入,也不知道這冷風到底是從何而來,直讓人感到陰氣森森,寒毛直豎。
薛蘅香心中微覺詫異,轉頭去看蠟燭,卻又嚇了一跳…蠟燭旁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
“紅蕖姐?”薛蘅香怔在那里。
立在蠟燭旁的,竟然是本應該在外頭與敵人戰斗的駱紅蕖。
駱紅蕖穿著一身箭衣,整個人看上去都是飄飄的,予人一種不實在的感覺。薛蘅香低聲道:“紅蕖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駱紅蕖哀傷地道:“蘅香,我是來向你告辭的。”
薛蘅香疑惑地道:“告辭?”
“嗯,”駱紅蕖的聲音飄飄渺渺,幾不可聞,“我適才一不小心,死在了楊蜥手中,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鬼魂。鬼吏要抓我去陰曹地府,我卻想在臨走時見你一面。”
薛蘅香的瞳孔驀地一縮,恐懼在一瞬間死死地抓住了她。
駱紅蕖往后退,仿佛要借著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飄走:“蘅香,我走了…”
“紅蕖姐!”薛蘅香驚恐地朝她撲去,卻撲了個空,駱紅蕖的身影在她身邊飄來飄去,讓她怎么也無法抓住。
“蘅香,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是怎么死掉的?”駱紅蕖悲哀地看著她,“楊蜥抓住了我,他扯掉了我的手,扯掉了我的腳,把我撕成了好多好多片,連腦袋都被他弄斷…”
薛蘅香冷汗直流,她看到駱紅蕖的手掉了下來,腳掉了下來,身體碎成一塊一塊,連頭顱都滾落在地,在血泊中滿是痛苦地看著她…
薛蘅香捧著腦袋,叫了出來。
外頭的老殘和廉錦楓聽到她那充滿恐懼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趕緊讓人把石門打開。他們沖了進去,卻看到薛蘅香跪倒在地,神情呆滯,眼睛大睜,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
廉錦楓擔心地道:“蘅香…”
“紅蕖姐,”薛蘅香緊緊地抓住她的手,“紅蕖姐她、紅蕖姐死了…”
廉錦楓看了老殘一眼,閉上眼睛,很快又張了開來:“不,駱姐姐還活著,我看到她了。”
“她真的死了,”薛蘅香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她剛才、她剛才…”
廉錦楓看著六神無主的女孩,心想:“我一直以為這人不但難以相處,而且對誰都是漠不關心,卻原來,她也會怕成這個樣子?”
她跪坐下來,認認真真地看著薛蘅香的眼睛:“駱姐姐真的沒事,她跟唐公子在一起,我看到她了,你相信我。”
薛蘅香見她說的鄭重,心里也有些將信將疑,于是召來一只鬼怪,讓它到山外查看,得到的消息卻也跟廉錦楓說的一樣。
她這才放下心來,想著難道是自己這些日子為了祭煉鬼靈幡,心神耗費過度,以至生出幻覺?但要說是幻覺的話,這幻覺也實在是太過真實。
她將剛才看到的情形告訴老殘與廉錦楓,兩人在室內搜了一陣,卻沒看到什么異常。薛蘅香心想:“看來真的是我勞累過度,生出錯覺,自己嚇到自己。”
廉錦楓卻也想道:“聽說傍晚時,芷馨妹妹也說她撞見了鬼,只是等其他人趕去,卻連鬼的影子也沒看到,跟現在蘅香遇到的情況差不了多少,只不過芷馨妹子是看到死去的人活了過來,蘅香卻是把活著的人當成死了,難道她們兩人都生出錯覺不成?”
又想道:“當日,我與顏姐姐在智佳國遇到祖師爺,也是被嚇個半死,但在那之后,他卻再也沒有出現過。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情形與其說是我和顏姐姐撞鬼,倒更像是有人在惡作劇,但真要是惡作劇的話,把我們嚇個一跳,對那人又有什么好處?”
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先把這事放在一邊。
唐小峰實在是沒有想到,黑晏受了那樣的重創,不但沒有死,居然又爬了起來。
身后疾風撲至,他已來不及避開,只能將眾多飛劍和子母雷珠同時往后甩,它們撞在黑晏的金鈸上,撞出震耳鏘響。
金鈸砸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噴血拋飛,墜入海中。
駱紅蕖急喚一聲“大哥”,爆炎箭射向黑晏,卻無法將他那堅硬的皮肉轟開。
黑晏轉頭看向駱紅蕖,他那血紅色的眼睛將少女瞪得心驚不已。他踩著海水,朝駱紅蕖奔來,駱紅蕖只覺頭皮發麻,難以鎮定。
一道劍光卻又破開海面,飛上夜空,朝黑晏叫道:“大笨驢,我還在這。”
飛出來的,自然就是唐小峰。
駱紅蕖見唐小峰沒事,心里又驚又喜。黑晏卻是發出憤怒的嘶吼,他的肺腑已經受創,連吼聲都變得干嗓,他想要再次沖向唐小峰,身子卻搖搖晃晃。
駱紅蕖也已看出,這山一般高大的黑臉大漢其實已是傷重難支,剛才只是憑著那難以咽下的一口氣強行站起,給了唐小峰一擊。
唐小峰飛劍高舉,一道黑色渦流在劍的上方具現成形。
楊蜥臉色一變,他本就是見多識廣的妖魔,一眼看出唐小峰聚在劍上的竟然是來自陰間至寒之地的陰幽戾氣,黑晏既已身受重傷,再受這一擊,只怕是再無活的可能。
他縱身而起,身子帶出鬼魅黑影,朝唐小峰飛去。
但是駱紅蕖又怎么會任由他干擾唐小峰?她踩著滑云板,開弓搭箭,剎那間就將三支亂葉箭連珠射出,三支青箭化作漫天箭雨,將楊蜥沖往唐小峰的路線全都封死。
唐小峰劍上的黑氣越聚越多,周圍精怪僅僅是看著它,就有一種止不住的害怕。
黑晏仍想要沖向唐小峰,但是他的腳步極是不穩,又連吐了幾口血,他的視線已是難以聚焦,在他的眼中,那舉劍的少年竟同時出現了好幾個,晃得他頭暈眼花。
唐小峰一劍甩去,黑球轟在巨漢胸口。
巨漢的胸膛一下子就陷了下去,露出里頭那早已被子母雷珠轟爛了的血洞…唐小峰以“紂絕陰天斬”轟去的位置,恰恰就對應著雷珠在巨漢體內爆炸的位置,若非如此,以黑晏那只怕比萬載玄鐵還要緊硬的皮膚,就算是紂絕陰天斬,只怕也殺不死他。
黑晏轟然倒下,身體沉入大海,又化作污泥,開始快速消失。
唐小峰卻也毫無喜色,而是取出一顆小還丹,快速地咽了下去。
黑晏的那一鈸,也讓他受了重創,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就這樣用出被自己當作殺招的紂絕陰天斬,將黑晏快速解決。
楊蜥半趴在礁石島上,抬頭看著唐小峰,心中卻是一片震撼。他與黑晏一同修煉了數百年之久,深知黑晏的幾已修至金剛不壞之身。黑晏原本是戰國時晏子墳前長出來的一棵橘樹,吸收了賢人瀚墨之氣,后又被一名高僧移植到金剛彌勒界,得金剛不死之氣,化形成精。雖說黑晏不曾修過佛法,金剛不死之氣只能覆住他的皮肉,無法深及他的五臟六腑乃至心靈,但只要有金剛不死之氣護身,就算是散仙下界,也難以將他殺死。
誰知空中那御劍少年卻先以天雷炸其肺腑,再以極陰戾氣破其肉身,在這整個過程中顯露出來的聰明才智與超絕手段,竟連楊蜥看了,也不由自主地生出頭皮發麻的感覺。
然而這少年,看上去明明只有十歲多些,就算他從小練劍,又怎能修到這種地步?更何況,他所使用的陰幽戾氣竟是從他自身體內召出,陰幽戾氣乃是陰界至寒之氣,以前何時聽說有活人能夠將它吸收?
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黑晏乃是核妖三兄弟之首,周圍那些精怪也都知道他萬刃不侵的本事,現在看到他竟然就這樣被人殺死,一個個都目瞪口呆,怎么也無法相信。
趁著這個機會,駱紅蕖一箭射向楊蜥,楊蜥哪里還敢戀戰?縱身一躍,立時便逃入海中,借海水遁走。
那些精怪看到連他也逃了,立時騷亂起來,后方一亂,前方攻打麟鳳山的眾妖也開始不安,被山中好漢和薛蘅香役使的鬼怪趁勢反擊,紛紛潰敗。
有精怪大叫道:“不要慌,不要慌,還有彌三哥在…”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聲雷響和一聲慘叫,慘叫聲聽起來尖尖的,似男似女,又更像是太監。緊接著便是驚懼到極點的叫喚聲:“彌三哥死了,彌三哥被個野婆娘殺…啊!”
最后那個“啊”字方一出口,便又中斷,顯然是叫喚之人被人殺了。
少女的聲音傳了過來:“誰是野婆娘?”
殺了彌子瑕的自然就是顏紫綃,彌子瑕雖然有變幻的本事,但顏紫綃仗著身上的子母雷珠多,不管是真身假身,全都用雷珠扔去,又以紫華劍氣與彌子瑕纏斗,時間一長,彌子瑕竟是吃不消她,又聽到黑晏被人殺了,心生怯意,想要逃走,被顏紫綃仗著御劍飛快追了上去,以自帶金木二氣的鳳霄雙劍賞了他一記“風雷破九霄”,將彌子瑕的身體轟成碎片,只剩下了一顆腦袋。
殺了彌子瑕后,顏紫綃仍然沒有絲毫停頓,東飛西竄,見怪就殺,那些精怪見核妖三兄弟二死一逃,早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有人敢跟她動手?竟被她殺得血雨紛飛,連海面都被染成紅色。
劍光飛掠,疾光倒卷,顏紫綃殺得實在暢快,又見前方有人竟敢不躲,于是毫不客氣地一劍劈去。
那人用劍架住,從劍下探出笑嘻嘻的一張臉:“紫綃姐,你連我也要殺么?”
顏紫綃臉兒一紅,想著我剛才那個樣子,不知道會不會讓小峰也把我當成野婆娘?于是趕緊收起雙劍,弄了弄凌亂的發梢,朝駱紅蕖和唐小峰露出優雅笑容。
唐小峰卻是想著,紫綃姐啊紫綃姐,你現在就算想裝淑女也來不及了。
“紫綃姐,”唐小峰見顏紫綃腰間綁著一個滴著血水的布包,好奇地問,“里面裝了什么?”
“彌子瑕的人頭。”顏紫綃將布包解下,得意地攤了開來,誰知露出來的卻不是什么人頭,而是一個大得出奇的桃核。
唐小峰笑道:“紫綃姐,原來你騙我,你肯定是讓那家伙跑了,卻故意裝了個這么大的果核來爭功。不過這桃核也實在是大,種在土里,不知道會長出多大的桃樹來。”
顏紫綃急道:“瞎說,我明明、我明明…”
駱紅蕖見她著急,掩嘴笑道:“顏姐姐,小妹猜想,這桃核恐怕就是彌子瑕。便連他的名字,也是借用戰國時的彌瑕之名,古人有斷袖分桃一說,這分桃二字,說的便是身為衛靈公男寵的彌瑕。這妖怪本是桃核化形成精,死后,自然也就變回桃核。”
顏紫綃這才省悟過來,又見唐小峰一臉嘻笑,分明是早就想到這點,只是在故意逗她,一時氣得想要揍他幾下。
三人見那些精怪正在潰逃,駱紅蕖無意追殺逃兵,唐小峰對這些魑魅魍魎不感興趣,顏紫綃見他們不動,自己也就沒再出手。
突然間,一道紫色霧氣不知從何涌來,將他們覆在里頭,緊接著便是若有若無的鈴聲傳來。唐小峰剛聽到鈴聲時,還以為是那老色龍又跑了出來,然而再一細聽,這鈴聲與四時乖錯太平鈴發出的聲音顯然不同。
更古怪的是,那些原本抱頭逃竄的精怪突然都停了下來,一個個變得呆滯無神。鈴聲越來越響,在這些精怪的體內,像是有什么東西正被鈴聲驚醒,它們的皮膚被撕裂,肚子被破開,一只只紫色蛆蟲從它們的肚子里鉆出,先是沿著它們的身體往上爬,再吞下它們的腦袋,咀嚼它們的血肉。
紫色蛆蟲一邊進食一邊漲大,它們長出一雙雙紫色的翅膀,蛻變成丑陋的怪獸。這些怪獸振著翅膀,圍著三人亂飛,一眼看去,四面八方竟全是這些紫色怪物。
麟鳳山中,那些戰士發現駱紅蕖被怪獸困住,騎著座騎想要救援,紫色怪物卻如同黃蜂般一涌而上,將他們連同座騎一同吃掉。
駱紅蕖與唐、顏二人對望一眼,他們擔心霧中有毒,各吃了一粒清心丸。“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霧氣中傳來嬌媚的女子笑聲,笑聲忽左忽右,令人難以捉摸。
駱紅蕖踏著滑云板,朗聲道:“莫非是風果洞的桃花娘?!”
霧氣中的女子嬌笑道:“你就是麟鳳山的小楊香?!”
唐小峰心想:“原來是十大寇里的‘桃花娘’蘇無心趕了過來。”
駱紅蕖看著周圍那些從精怪肚子里鉆出、又將精怪吞噬的紫色怪物,皺眉道:“蘇姐姐莫非是給他們全都下了蠱?”
“小楊香果然有見識,”蘇無心笑道,“這些家伙,平時養著他們,一旦形勢不妙,卻都個個想逃。他們卻不知道,在向他們供吃供喝的時候,我早就給他們下了紫月蝕血蠱,這些蠱蟲平日都在他們體內睡著,只等我用紫月鈴催醒它們,它們就將以寄主的精血為食,進化成不知害怕、悍不畏死的蝕血怪。紅蕖妹子,你覺得我這手段怎樣?”
駱紅蕖冰冷冷地道:“你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的手下,以后誰還敢來投靠你?”
“那又何妨?”蘇無心的聲音縹緲不定,令人難以弄清她到底藏在哪里,“養著那些家伙,平日里他們吵吵鬧鬧,關鍵時個個貪生怕死,養來又有何用?將他們變成這樣一支嗜血兵團,豈非好處更多?等我拿下你的麟鳳山,將山中的人全都圈養起來,個個喂下紫月蠱,那些無用的家伙敢不敢來投靠我,又有什么關系?等我培養出更多的蝕血怪,再讓它們替我攻下君子國,打下淑士國,豈非又可以將更多的人圈養起來,全都喂下紫月蠱?到那個時候,這個東海,還不是全都由我作主?”
駱紅蕖冷笑道:“你這樣做,難道就不怕惹得天怒人怨,所有人都來與你為敵?”
蘇無心笑道:“我的計劃若能成功,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我拍拍屁股走人,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東海可待。其實我對稱霸東海也沒啥興趣,只是大家最近好像都興奮得緊,君子國與淑士國滅了大人國,蘇南天滅了厭火國,石中天被人殺了,敖薩跑去跟蘇南天作對…哦,對了,聽說那只老龍還想要娶你作老婆。你看大家一個個都這么興起,我要不找些事做,豈非無趣得緊?”
駱紅蕖聽她說得輕描淡寫,心中恨道:“我麟鳳山死了這么多人,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場用來湊熱鬧的游戲么?”
“紅蕖妹子,”蘇無心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小小年紀,就有占山為王的本事,姐姐真舍不得讓你死,你身后那兩人竟能殺了黑晏和彌老三,我對他們也中意得很。你們何不代替死去的黑晏和彌老三做我手下?”
駱紅蕖冷笑道:“妄想。”
蘇無心嬌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鈴聲大振,那些蝕血怪齊聲咆哮,朝三人撲去。
雷聲不斷,血雨紛飛。
駱紅蕖接二連三地射出五行箭,唐小峰將身上的所有飛劍全都放了出去,到處亂飛。
顏紫綃的鳳霄雙劍對付單一強敵時雖然好用,對付這種四面八方全是敵人的處境,反而有些左拙右支,于是干脆只將雙劍護在三人周圍,然后往怪多的地方狂擲雷珠,直轟得電光閃動,漫天灑下殘肢斷體。
唐小峰心想,紫怪實在太多,這樣打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他分出三支飛劍,自己踩著一支,另外兩支用劍光分別載上駱紅蕖和顏紫綃,扔出一把雷珠后,見隙就闖,到處飛掠,讓蝕血怪難以對他們形成合圍,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自己與二女所受的壓力。
他想要找到空隙飛到麟鳳山,與山中戰士和薛蘅香役使的鬼怪會合,但是蘇無心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蝕血怪在他們與麟鳳山之間布著天羅地網,就算是變成針,他們也無法闖過去。
如果往外頭飛,壓力雖然小些,但他們也不可能就這樣逃離麟鳳山,那樣的話,蘇無心就會用這些紫怪攻打麟鳳山,駱紅蕖固然絕不肯扔下那些信任她的戰士自己逃走,唐小峰難道又能棄留在山里的廉錦楓而不顧?
一時間,他們竟陷入了難以擺脫的困局…
麟鳳山內,廉錦楓與薛蘅香等人也是一陣著急。
老殘派去支援駱紅蕖的戰士或死或傷,根本無法沖破蝕血怪布下的天羅地網,這些蝕血怪與適才那些精怪不同,它們不但速度極快,身體強韌,而且毫不畏死。
要知畏死乃是任何生靈的本能,不管是人是妖都是一樣,就算是再出色的戰士,當敗局已定時都會心生怯意,所以那些精怪在看到黑晏和彌子瑕被人殺死后,明明它們的數量仍處在優勢,仍然會下意識地生出退縮的心理,而麟鳳山一方則是氣勢大勝,此消彼長,勝負立時分出。
然而現在,這些蝕血怪不但不知退縮,縱然被箭射傷,只要還能動彈,便會毫不猶豫地撲來,直到將面前的敵人全都咬成碎片,再加上它們體魄堅韌,往往身上插著無數利箭,依舊到處撕咬,面對著這樣的敵人,縱連身經百戰的麟鳳山戰士也不由得生出怯意。
薛蘅香想要役使鬼怪去幫駱紅蕖,然而鬼靈幡的效果有著距離限制,而駱、唐、顏三人離得實在太遠,她根本無法幫得上忙。
老殘道:“錦楓小姐,你可有辦法找出桃花娘?”
廉錦楓閉上眼睛,靜心搜索,然而對她來說,唐小峰等人的位置同樣遠了一些,她雖然能夠借著神視之術看到他們,但影象并不是非常清晰,再加上到處都是蝕血怪,桃花娘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她搜來搜去,終是無法將桃花娘找出。
他們本以為只要把核妖三兄弟殺死殺退,麟鳳山之圍立時就會解開,卻沒想到“桃花娘”蘇無心一來,他們竟然又再次陷入困境。
更糟糕的是,他們完全無法找到將駱、唐、顏三人救回麟鳳山的辦法。
他們無奈對望,俱是束手無策。
同一時間。
在遠離麟鳳山的海面上,飄著一葉輕舟,舟上站著兩個少女。
其中一個少女年紀更大一些,穿的是灰身長裙,體態修長,容貌清冷,她略抬著頭,往麟鳳山方向看去,雖然夜色深沉,紫霧迷漫,但她那電一般的凌厲目光竟然穿透了夜色和霧氣,也穿透了那幢幢的紫怪,落在到處飛掠的一男二女身上。
另一位少女,則是身穿鵝黃色襦裙,玲瓏可愛,秀麗可人,她卻沒有灰衣少女那單憑目光便能看到極遠之處的本事,而是拿著一面鏡子,這鏡子也不知是什么法寶,竟將唐小峰、駱紅蕖、顏紫綃三人此刻的情景全都顯現出來。
若是君子國國主姚華現在也在這里,或許就能認出,這身穿鵝黃襦裙的玲瓏少女,就是曾在君子國王宮將石中天吊死在梁上的神秘少女紀沉魚。
更奇怪的是,在她們身后,竟還躺著三具尸體,這三具尸體單從形貌看去,一個是明明已被唐小峰砍了腦袋的竺乾老人,一個是傍晚時分將姚芷馨嚇個半死的楊三叔,還有一具尸體,長得竟與此刻明明還被困在群怪之中的駱紅蕖一般無二。
輕舟隨著海浪涌動,“駱紅蕖”的腦袋滾了下來,斷頸處雖然血跡斑斑,但認真看去,卻帶著古怪的紋痕,那些“血跡”也并非血水,而是某種艷紅的液體。
原本它們都不是真正的尸體,而是三具與真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木偶。
但是,她們為什么要制作出如此精致的木偶,再用這些木偶去嚇唬別人?這個,卻是誰也弄不清楚。
此外,在她們的腳下還放著一個奇怪的羅盤,羅盤的指針并沒有指向北面,而是指著麟鳳山的方向,盤上也沒有刻著“東、南、西、北”四方位,而只是畫了幾朵花。
如果君子國國主姚華在這里,便會認出,那身穿鵝黃襦裙的少女,就是幫他殺了他兄長姚沖的神秘少女紀沉魚。
“姊姊,”紀沉魚從鏡中看出唐、駱、顏三人的處境益發兇險,于是問道,“我們要不要去救她們?”
她說的是“她們”,這個“她們”顯然是沒有將唐小峰包括在內。
灰裙少女淡淡地道:“不用。”
紀沉魚以指點頰,抬頭去看皎潔的圓月,“我們好不容易才探出她們是我們要找的人,難道就讓她們死在這里?”
灰裙少女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隨手翻看,又冷冷地道:“像她們這樣的人,共有百個之多,就算死上幾個,也不妨事。”
紀沉魚嘀咕:“就算有一百個,一個個找起來,卻也很不容易。”
她往腳下的古怪羅盤瞅了一眼:“而且蘭言姐做出來的這個東西也實在是麻煩得緊,非要把人嚇個半死,才能看出那人體內是否藏有先天靈氣。”
灰裙少女道:“就算是轉世天仙,若是不曾修過道法,空有先天靈氣而不知用,也與凡人無異,只在受到驚嚇時,體內潛能激發,先天靈氣才會溢出一些,被這羅盤探到。若非如此,就算有蘭言的卦術相助,我們也難以確認她們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紀沉魚又問:“但為何那個小楊香,我們不去嚇她,羅盤也會對她生出反應?”
灰裙少女道:“她在得到射日弓的過程中,早已自行學會如何使用體內的先天靈氣,若非如此,像射日弓這等神器,她只怕連拉都無法拉開,又如何能夠使用?她在使用射日弓時,靈氣便已外泄,我們自然不用嚇她。”
“那倒無趣的很,”紀沉魚嘻嘻笑道,“我看她遠比其他人沉穩得多,要將她嚇到,只怕不太容易,但就因為不太容易,我還真想試上一試。”
灰裙少女沒有理她,只是依舊抬頭看著。
“萃芳姊,”紀沉魚疑惑地問,“我們既不打算救她們,那又為什么還要在這看著?”
灰裙少女道:“我原本就不是在看她們。”
“你不是看她們,難道是在看那男的?”紀沉魚手掌一拍,嬌笑道,“啊,我知道了,萃芳姊莫非是覺得那小伙樣子好看,對他動心了不成?”
“你猜中了,我確實對他動了心。”
紀沉魚當然不相信她這一向心靜如水的二姊會對一個男人突然動心,又聽她話中殺機隱現,不由睜大眼睛,卻發現哀萃芳的手中金光涌動。
紀沉魚失聲道:“萃芳姐,你難道是想要、想要…”
原來她動的竟是殺心!
此時的唐小峰自然不會想到,還有更大的危機等著自己。
他以劍光截著二女到處亂飛,時而沖往麟鳳山,時而飛往外圍。
駱紅蕖射出一支青箭,箭光散開,射落了幾只蝕血怪,但更多的卻是傷而不墜。
她抽空瞅了唐小峰一眼,心中疑惑:“大哥為何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飛?”
她忖道:“若是要闖,那就該下定決心往山中硬闖,就算危險再多亦不可退縮,這樣才有險中求勝的機會。若是要逃,那應該早走早好。像他現在這樣,闖了幾下,稍一遇阻又退了回來,往外逃時,敵人一截他又往回再闖,這樣下去終有精力耗盡的時候,以大哥的才智,不可能如此毫無章法,他是有了什么主意么?”
她低聲問:“大哥,你是要做什么?”
唐小峰冷然道:“我要把那桃花娘找出來。”
二女錯愕地對望一眼…她們也知道,桃花娘既然是用鈴聲操縱這些怪物,那只要把她解決掉,這些怪物自然也就沒有什么好再怕的。但這里到處都是蝕血怪,上有天空,下有大海,靠著這樣子亂飛,真的能夠把她找出來么?
駱紅蕖又射落了幾只紫怪,悄悄打量唐小峰,見他一邊飛行,一邊仔細觀察眼中的每一個怪物,對鈴聲卻是閉耳不聞。
她終究是聰慧之人,很快就醒悟過來:“是了,我只聽到鈴聲響起,那些精怪里的蠱蟲便開始動作,于是下意識地便認定操縱紫月蝕血蠱的就是鈴聲,而這些紫怪也全都是聽從鈴聲號令.。但事實上,鈴聲與蝕血怪之間,未必真有什么聯系,鈴聲也許只是用來惑人耳目,它之所以到處亂響,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也許只是桃花娘在散落各處的紫怪身上掛了一些鈴鐺,這個響完,那個再響,若是我們只顧著從鈴聲傳來的方向去找她,那自然毫無用處。現在大哥不去管這些鈴聲,只仔細查看這些怪物的動作,桃花娘不管是躲在哪里操縱它們,離她遠的,她操控的難度自然要大上一些,離她近的,她操控起來則要容易一些。”
要知道,就算是閃電都有延遲,兩個人隔著一里同時看到一道閃電,離得近的人自然要先看到,盡管有時候這種時間上的差別極其細微,但也絕不是不存在。
駱紅蕖仔細看去,發現果然有些地方紫怪的反應要慢上一些,而另一些區域的紫怪反應則要稍快。雖然如此,要從這幾乎難以觀察到的細微處判斷桃花娘的位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看到唐小峰嘴角漸漸浮出的笑容,知道他多半已是有了把握。
唐小峰用劍光裹著二女沖天而起,再往一個礁石島直落而下,他的速度在剎那間提升了不知多少,就仿佛從一只蒙頭亂撞的蒼蠅突然變成了紫色的霹靂。那些蝕血怪只是靠著某種東西來操控,自己卻是不能思,不能想,唐小峰的突然變速,讓它們根本無法調整過來。
眼見那礁石島越來越近,唐小峰一劍劈去,駱紅蕖與顏紫綃也早已心領神會,一個射出爆炎箭,一個飛出鳳霄雙劍。
它們同時轟在礁石島上,只聽轟然一聲,整個礁石島四分五裂。
一個桃紅色的身影,卻在礁石島被轟中前搶先竄了出來。
被逼出來的自然就是“桃花娘”蘇無心,唐小峰一眼看去,見她身穿桃紅深衣,腰身縮緊,對襟處卻敞得極開,露出半截胸脯,蔥綠抹胸,美若西子,分外嬌艷,就是有種無法忽略的邪氣,讓人總感覺她不是一個好人。唐小峰也懶得跟她多說,身子一折,劃出一個詭異的曲線,瞬間就改了方向,帶著二女殺向桃花娘。
桃花娘卻是又驚又疑,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樣暴露出來的,大海遼闊,夜色蒼茫,麟鳳山周圍原本就散落著不知多少的明礁暗礁,又有這么多的蝕血怪對這三人進行圍攻,他們為何卻能夠在這樣的處境中鎖定自己的位置?
桃花娘想不明白,卻也沒時間再想。周圍紫怪雖多,但這一刻,面對著迎面沖來的三人,她卻感到自己是那般的孤獨與無助,唐小峰殺了黑晏,顏紫綃殺了彌子瑕,駱紅蕖更是東海赫赫有名的小楊香,桃花娘雖然自忖自己要比黑晏等人厲害得多,卻也沒有同時面對他們三人的膽量,只好狼狽逃竄。
唐小峰突然出手,左手抓著駱紅蕖的胳膊,右手抓著顏紫綃的胳膊,把她們一同往前甩去。
二女從唐小峰的劍光脫出,一個踏著滑云板,一個御著紫華劍氣,快速地接近桃花娘。
唐小峰自己則躍到高處,死死地盯著桃花娘蘇無心。
桃花娘額上直冒冷汗,沖來的兩個少女固然給她極大的威脅,但更讓她感到懼怕的則是高處的那個少年,少年雖然落在最后,卻仿佛有種無形的鎖鏈揮了過來,已將她緊緊鎖住。
蘇無心知道自己怯意已生,再戰下去,也難以討好,于是想著該如何脫身。
駱紅蕖頓在空中,青箭一搭,一箭化百箭,各以奇妙的曲線射了過去,只留下道道青影。
顏紫綃則是其勢不停,雙劍如蛟龍般絞了過去。
蘇無心卻將身子一扭一晃,不但間不容發地躲過顏紫綃的雌雄雙劍,而且詭異地從駱紅蕖織出的箭網穿過,身子先竄到空中,再如風一般往后飄。
她一邊飄退一邊念出古怪的句子,身子奇怪地扭了幾下,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
她想要借著巫術逃離此處。
但是,還沒有等她將巫術完成,唐小峰已御著劍光,化作一道長虹,如閃電般飛了過來。
蘇無心額上溢著冷汗,因為她發現自己要是繼續施展巫咒,只怕還沒有等她遁走,那少年便已沖到了她的面前,但她要是躲開,巫術中斷,她將會徹底陷入這三個人的合圍,不死不休。
唐小峰看到了她的驚恐,他的臉上一直都在冷笑…只看這女妖此時此刻那扭曲而害怕的神情,他便已知道,不管這女妖怎么做,反正她都是死定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兩人之間的距離正以雷霆般的速度快速接近。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隱隱聽到顏、駱二女的驚呼聲。
“小峰,小心身后…”
“大哥,你后邊…”
兩個少女的呼喚各不相同,語氣中的焦急卻一般無二。
唐小峰快速回頭,然后就看到了一團金光。
那金光竟比他的御劍還快,內中寒刃隱現,殺氣逼人。
這金光是沖著他來的。
而他卻已來不及避開。
他咬了咬牙,一邊保持著飛行的速度,一邊快速轉身,撒出一把子母雷珠。然而雷珠轟在光團上,竟被光團吞了下去,根本就沒有爆開。
光團涌動,上百支兵刃鋪天蓋地地射了出來,有刀有劍,有槍有戟。
唐小峰背上突然一軟…他已撞上了桃花娘。
但不管是他還是桃花娘,對此時此刻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都沒有任何感觸,因為他們都在看著那排山倒海般涌過來的刃光。
唐小峰將飛劍全都彈出,交織在他們的前方。
蘇無心咬著牙,繼續施展她的巫術。
唐小峰雖然用盡全力,他的飛劍卻還是被那團金光和從光團里飛出來的無數兵刃直接淹沒。駱紅蕖射出箭光,顏紫綃御出雙劍,但是光團的速度實在太快,她們根本就來不及幫上唐小峰。
一支長槍同時貫穿了唐小峰與桃花娘的身體。
緊接著就是海嘯般的光芒,淹沒了可以淹沒的一切…
遠處的海面上――
哀萃芳云袖一拂,輕舟掉轉,朝背對麟鳳山的方向飄去。
她已懶得再看,因為她知道,那少年已不可能活得下來。
紀沉魚在她身后吐了吐舌頭,心想那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萃芳姊,竟讓她將“森羅萬象玄兵舞”這樣的可怕絕招都用了出來。
哀萃芳淡淡地看了腳下的三具人偶一眼:“它們已經用不上了。”
紀沉魚“哦”了一聲,小腳連踢,將人偶全都踢了出去,再隨手一甩,手心中飛出一團火焰,將它們焚個干凈。
哀萃芳背對紀沉魚,面無表情地道:“剛才的事,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尤其是不能告訴蘭言。”
紀沉魚心想:“這事怎么又會跟蘭言姐姐扯上關系?難道剛才那人是蘭言姐姐的舊情郎,曾將蘭言姐始亂終棄,你在替她報仇?萃芳姐啊萃芳姐,你這么神神秘秘的,我就更想知道了,回去后,一定要偷偷去問蘭言姐姐。”
哀萃芳冷笑道:“你要是敢偷偷去問蘭言,我一定會拔了你的舌頭。”
紀沉魚趕緊捂著嘴兒,心想:“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又想著:“明明是我會讀心術,她們不會,可我卻從來都讀不到萃芳姐和蘭言姐她們的心思,反而是她們總能夠知道我在想什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沒人劃漿,輕舟卻越行越快。
紀沉魚問:“姊姊,我們要去哪里?”
哀萃芳淡淡地道:“女、兒、國!”
駱紅蕖與顏紫綃焦急地在海面上尋找。
失去了桃花娘的操縱,那些蝕血怪到處亂飛,一個個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麟鳳山戰士已沖了出來,與她們會在一起。
但對駱紅蕖和顏紫綃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卻是找到唐小峰。
然而唐小峰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連尸體都沒有落下。
駱紅蕖定在那里,心中忖道:“我分明看到大哥與桃花娘被一支長槍同時刺穿,然后就被那團金光吞沒,但要說他們就這樣死了,哪怕被剁成碎肉,也總會留下一些痕跡。我看到金光出現前,桃花娘像是在施著什么術法,以她當時的處境來看,那多半是可以助人遠遁千里的巫術或者妖法,難道大哥被她帶著,已經離開了這里?”
她將心中的想法告訴顏紫綃,顏紫綃也覺得她說的并非毫無道理。
然而就算這樣,她們也實在是放心不下,畢竟她們都看到唐小峰被長槍刺中,就算他們真的沒有被那團金光淹沒,也可能瞬移到哪個地方后,便傷重而死。
不一會兒,廉錦楓和薛蘅香也都趕了過來。
薛蘅香面無表情,廉錦楓卻是焦急萬分。
駱紅蕖輕嘆一聲,安慰她們:“你們也不用擔心,如果大哥真的是被桃花娘帶著離開,那他只怕還活著。我看他雖然被長槍刺中,但并非直接貫穿心臟,他身上帶著錦楓送他的續命金香丸,只要有一口氣在,應當無事。”
廉錦楓低聲道:“但是、但是續命金香丸需要用到的材料極其罕見,我、我也只制出了兩顆。”
駱紅蕖臉色一變:“只有兩顆么?”
她與顏紫綃對望一眼,往身上一搜,又同時將手心翻開…每人手上都有一顆。
廉錦楓捧著臉蹲了下來,失聲痛哭。
駱、顏二女亦是心如刀絞…
女兒國――
陰若花走在通往王宮正殿的臺階上。
她身穿紫色大科納綾及羅衫,腰佩紫玉,頭戴武弁平巾幘。
若是在其它地方,只有男子才有這樣的打扮,但是女兒國卻與其它地方不同,乃是女主外,男主內,女尊而男卑。
在這里,女子穿靴戴帽,男子反穿衣裙,在家相妻教女。宮階兩邊持戈的也是女子,戈上花旗招展。
陰若花進入殿中。
白玉階上,女兒國國主陰奇面無表情地立在那里,階下還有兩名大臣,其中一名乃是西宮正妃之妹雪無痕,她看到陰若花走到階前、跪伏在地,眼眸閃過陰狠的厲芒。
陰若花道:“兒臣見過母上。”
女兒國國主緩緩道:“若花,君子國與淑士國都派來使者,意欲與我們結成盟友,一同維系東海秩序,不知你對此有何看法?”
陰若花低聲道:“君子、淑士二國以維系東海為名四處征戰,先滅大人國,后攻長人國,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我女兒國數百年來一向以軒轅國為馬首,排難解紛,不與各國相爭,若是與君子國、淑士國這等名為禮義,實則奸邪的小人為伍,終不免被世人唾棄,亦得罪了與我們一向友睦的軒轅、黑齒等國,還請母上三思。”
旁邊雪無痕冷笑道:“世子雖為儲君,卻是見識不夠。”
陰若花沉默不語。陰奇看向雪無痕:
雪無痕道:“禮義廉恥都不過是世人用來惑人耳目的招牌,真要按其行事,不過是自取其辱。東海既已風起云涌,一切自是只憑實力說話。如今君子、淑士兩國國勢大盛,軒轅國國主卻是垂垂老矣,再無雄心,黑齒、智佳、周僥等皆是小國,長肱、貫胸等國則與君子國和淑士國結成盟友,我女兒國若是趁著這個機會,與君子、淑士二國一同合作,終能取代軒轅國共同主持東海。此刻乃是我女兒國發奮的最佳時機,天賜不取,反受其疚,或是與那二國一同并吞東海,或是與軒轅國一同沒落,該做何選,還用再想?”
陰奇點了點頭:“國舅所言甚是…若花,你覺得如何?”
陰若花木木然然地道:“母上既已早有決定,又何必再問兒臣?”
陰奇淡淡地道:“你是儲君,等我百年之后,這國中一切終究還是要由你做主,我自然要征求你的意見。”
陰若花卻是再不言語。
女兒國國主又道:“還有一件事,近日十大寇中的蘇南天不但滅了厭火國,還讓他的手下在雙面、翼民等國到處肆虐,現在更有消息,說他正朝著我國海域接近,我與諸位大臣商議,意欲派人對他征剿,你覺得如何?”
陰若花臉色一變:“此事萬萬不可。”
陰奇還未開口,雪無痕便已在一旁問道:“有何不可?”
陰若花道:“那蘇南天多半只是路過,應當不會與我們為敵…”
雪無痕冷笑道:“你又不是蘇南天,怎知他不會?聽說他侵入厭火國時,到處尸山滿地,竟是一人也不放過。他既能禍害厭火、雙面等國,又到處殺戮,他既沖著我們而來,你又怎知他不是要對付我們?”
陰若花道:“聽說蘇南天的父母都是為翼人所害,自幼便對‘非人’恨之入骨。他雖然到處殺戮,但是對普通人類卻是頗有俠義之風,誅強扶弱,從不濫殺一人。他殺的只是那些雖然也稱作‘人’,卻與我們絕不相同的雙面之人、帶翼之人、狗頭之人,我女兒國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因而我猜他絕不會為難我們。”
雪無痕繼續冷笑:“君子、淑士二國禮樂教化為八方景仰,你說他們名為禮義,實則奸邪。蘇南天手中沾有無數鮮血,死在他與他手下的生靈不止數千,你卻說他有俠士之風。還有那麟鳳山的小楊香,誰不知她占山為王,四處殺人劫貨,甚至有挖心為食之舉,你上次卻說她是女中英豪,恨不得早日結識。不知是世人太過愚昧,還是儲君的見識,與世人太過不同?”
陰若花暗嘆一聲,她知道雪無痕早已想將她趕下儲君之位,好扶持雪無痕的親甥女,亦即她同母異父的妹妹陰若鴻上位,故而才處處針對于她。雪無痕的哥哥乃是西宮正妃,近些年一直都在結黨陰連,朝中大臣多已為其把持,若非還有幾位老臣時時替她說話,只怕她早已遭難。
她聽著雪無痕的指責,也不多辯,只是淡淡地道:“那駱紅蕖雖為賊寇,淑士與大人二國以往對她多有祗毀,但她闖出的名號卻是‘小楊香’,淑士國雖替她取過諸多外號,卻唯有這‘小楊香’之名揚威東海,她若非真正的女中英豪,當地百姓,又為何將她比作打虎救父的楊香?”
雪無痕啞口無言,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那駱紅蕖是什么樣的人,與我們無關,”女兒國國主看著陰若花,道,“但是蘇南天卻離我女兒國的海域越來越近,我意欲派你前去剿殺,你可愿意?”
陰若花愕了一愕,抬起頭來,道:“母上欲讓我領多少人去?”
女兒國國主道:“聽說那蘇南天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女孩,你領兩百名戰士前去,應該便已足夠。”
陰若花低下頭去,輕聲道:“這兩百名士兵,可允許兒臣在金鳳騎里挑選?”
陰奇正要說話,雪無痕卻又截道:“如今東海事多,為防意外,金鳳騎都要在宮中保護陛下,怎能派到外頭?但儲君卻可在其他戰士中間任意挑選,國中諸位老臣都說儲君乃是龍鳳之姿,帶著兩百名精銳戰士去對付區區兩人,應該絕無問題。”
陰若花不理會雪無痕,只是抬起頭來,注視著她的母親:“母上,就算只讓兒臣從金鳳騎里挑上一百人,也是好的。”
陰奇木然地道:“正如無痕所說,金鳳騎有重任在身,難以騰出人手。”
陰若花想笑,她想要笑出來。
帶著兩百名普通兵士,去剿殺十大寇中的“南天門”?
她真的很想放聲大笑,讓所有人都聽到她心中的凄苦和無奈。
但她沒有,她只是低下頭來,就這樣安靜地跪伏在地,什么也不說。
女兒國國主看她低頭跪伏在那,想起這孩子自幼喪父,雖身份尊貴,其實孤苦無依,心中一軟,嘆道:“其實這事,我也還沒有決定下來,既然那蘇南天還未進入我國海域,不如就先再等一等…”
雪無痕暗道不好,正要說話。就在這時,卻有幾名女衛匆匆趕來,其中一名手捧木盤,盤上放著木人與符紙。
女兒國國主皺了皺眉,讓那為首的女衛上前。那女衛上了臺階,悄悄稟了幾句。陰奇臉色一變,朝臺下冰冷問道:“若花,有人說你在東宮做法,欲謀害于我,我本是不信。然而現在有人在你屋內搜出魘物,你有何解釋?”
陰若花俏臉蒼白,默然許久,才嘆了一聲:“女兒只能說,這些東西,女兒以前從未見過。”
陰奇冷笑道:“這么說,是有人陷害于你?”
陰若花道:“女兒也不敢說是有人陷害于我。”
陰奇哼了一聲:“你既從未見過這些東西,又不是有人陷害你,那這些東西為何在你房中?”
陰若花沉默。
女兒國國主聲音放緩:“這些東西雖是在你房中找到,但我卻相信,你絕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之事。”
陰若花繼續沉默。
女兒國國主語氣轉冷:“你去挑選兵士與船只,今日午時,便行出發。”
陰若花伏地跪拜:“兒臣…遵旨。”
她站起身來,就這樣走出王宮,既不爭辯,也無怨言。
兩個時辰后,她已來到港口,上百名士兵乘上戰軻,正在等待她的命令。
一匹黑馬飛馳而來,馬上有一女子躍馬而下,落在陰若花身邊。
陰若花道:“舅舅,你不該來送我的。”女兒國中,將父親之妹呼作舅舅。
國舅鸞英急道:“世子,你怎可答應做這等差事?有消息說,西宮與雪國舅早已向蘇南天送上大批財寶,讓他絕不可將你放過。”
陰若花低聲道:“這等形勢,又怎由得我做主?”
“為何只有這點兵馬?”鸞英看著軻上兵士,“陛下不是答應給你兩百人么?”
陰若花笑道:“對著十大寇里的人物,除非派上金鳳騎,否則一百人與兩百人又有什么區別?反正都不過是陪我送死,少帶一些,我也心安一些。”
鸞英面容一變,悄悄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你何不就借著這個機會遠走它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陰若花將手縮回,看著船上那些面無表情的兵士,長嘆一聲,“走不掉的。”
說完,她就這樣踏步前行,登上戰軻,一聲號令,戰軻駛向茫茫大海。
她立在船頭,抬頭看著天空,陽光明媚,萬里無云。
好一個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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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覺得自己的運氣壞極了。
因為他被卡在一個狹狹長長的石縫里,更糟糕的是,他的肚子上還插著一根金色的長槍。
槍頭插在他前邊的石壁上,槍尾插在他后邊的石壁上,而他就這樣被卡在中間,周圍一片黑暗,只在頭頂有著一點光明,也不知道這里到底是在地底,還是在山中。
唐小峰覺得自己的運氣好極了。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被卡在這里,與他一同卡著的,還有一個漂漂亮亮、美艷萬分的女妖。
女妖的名字叫做蘇無心,別人都叫她桃花娘。
唐小峰腳下是懸空的,勉勉強強地,才能踩到下方凸出來的一小截石塊。他的腹部還滴血,雖然連吃了小還丹,但小還丹對彌補消耗掉的精力與劍氣極其有效,治療傷勢的效果卻要差上許多。
更何況腹部插著一支金槍的人,就算是廉錦楓的那顆續命金香丸,只怕也未必治得好,想治好,那也得把槍拔了再說。
但是他居然在笑。
桃花娘的前胸緊貼著他的后背,她看不見唐小峰臉上的臉容,但她卻能聽到他的笑聲。她冰冷冷地問:“你在笑什么?”
唐小峰喃喃道:“跟一個大美女像烤魚般串在一起,這樣的好事,我就算在夢里都沒有想到過,你說有趣不有趣?”
桃花娘冷冷地道:“等你就這樣淌血而死,又或是渴死餓死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有趣了。”
“那時候我就變成鬼了,鬼的世界,說不定比這里還要有趣。倒是你,你不是妖怪么?我聽說妖怪多少都會有些變化的手段,難道你也要陪我在這等死?”
桃花娘道:“你看看這支槍。”
唐小峰低頭看去,發現金槍上刻著許多符文。
桃花娘道:“這支槍上有符文作怪,連我的元神一同制住,我就算再有變化的本事,也得先把這支槍拔了再說。”
唐小峰額上冷汗直流,卻依舊嘻嘻笑道:“要怪就怪你逃走的本事實在太差,什么地方不好移,偏偏要移到這里來。”
桃花娘冷然道:“我遠遁的本事雖不算好,卻也不差,要怪就怪某個撞在我身上的小子,還有那些突然涌過來的兵刃。”
唐小峰笑道:“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如果不是從那奇怪的光團里飛出一大堆兵器,還沒等你移到這里,你就已經被我殺了。”
桃花娘從后面伸手捏上他的脖子:“但我現在卻可以先殺死你。”
唐小峰:“你還是不要這么做的好。”
他舉起左手,晃了一晃,手指間夾著一顆雷珠:“你現在逃不掉,躲不開,在你掐死我之前,我卻可以把你跟我一起炸了。”
桃花娘冷笑一聲:“那我們就在這待著,看誰能得更久一些。”
唐小峰往自己嘴里又扔了一顆小還丹,咽下去后,才喃喃地道:“我是人,你是妖,你既然這樣說,那大概便是覺得自己能比我活得更久,但等我死了,你跟一具尸體串在這里,不覺得更是惡心么?等我的尸體開始發臭,這里又不通風,你就只能整天聞著尸臭,那個時候,你說不定還會希望自己比我死得更早一些。”
桃花娘聽他這么一說,登時也覺得他還是不要就這樣死掉的好。
唐小峰喃喃道:“但那奇怪的光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從哪里就冒了出來。”
桃花娘冷冷地道:“你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卻知道。”
唐小峰嘻嘻笑道:“好姐姐,你告訴我,那到底是什么?”
“你這小子,嘴巴抹起蜜來,倒實在是甜得很,”桃花娘也笑了起來,“既然你叫了一聲姐姐,那我便告訴你,我雖然以前也不曾真的見過,但卻知道,那一招叫做森羅萬象玄兵舞,乃是傳說中上古妖魔蚩尤自創的可怕殺招。我們沒有當場死在那招之下,已經算是幸運得緊。”
唐小峰苦笑道:“當時的情形,我現在想一想都還覺得心寒,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會有那樣的可怕招式來對付我。”
雖說當時他與桃花娘同時處在森羅萬象玄兵舞的攻擊之下,但若不是這招突然出現,桃花娘根本就沒有將遠遁巫術施完的機會。正是因為他不得不反過身試圖截住那撲天蓋地的無數兵刃,才讓桃花娘又多爭取到了一點機會。所以,那一招是沖著他來的,而不是沖著桃花娘來的。
唐小峰取出一顆小還丹往肩后遞去:“蘇姐姐,這個給你,這可是葛洪葛仙人傳下來的小還丹,姐姐不妨吃上一顆。”
桃花娘接了過來,冷冷地問:“你為何突然對我這么好?”
唐小峰笑道:“姐姐難道不想離開這里?”
桃花娘流波閃動:“你有辦法?”
“我要沒有辦法,那又何必問姐姐?”唐小峰道,“只不過我一個人卻是無法做到,還得姐姐你幫忙才行。”
桃花娘將小還丹服了下去,問:“我要如何幫你?”
“姐姐頭上不是有支金釵么?姐姐先將這支金釵摘下來,敲一敲串住我們的這支槍。”
他自己的飛劍全都在面對“森羅萬象玄兵舞”時,被那奇怪的光團吞沒,竟是一支也沒有剩下,又不能用雷珠去敲,只好借用桃花娘的金釵。
桃花娘疑惑地摘下金釵,往槍上敲了一下,發出極輕的一聲鏘響。她往前一看,看到背對著她的唐小峰正在側耳傾聽,仿佛要從這聲鏘響中聽出什么,心中立時若有所悟:“他小小年紀,莫非卻是一名擁有‘聽劍’絕學的鑄劍師?”
桃花娘乃是活了數百年之久的妖怪,見多識廣,自然知道有些鑄劍師僅僅憑著從神兵或是法寶上發出的此許聲響,就能感應出它所包含的材質,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眼前這男孩最多只有十歲多些,想不到竟也擁有這種許多鑄劍師窮盡一生也學不到的本事。
唐小峰靜下心來,傾聽著金槍那若有若無的振動,許多不知內情的人,都以為鑄劍師“聽劍”時,聽的是神兵或是法寶發出來的聲音,但是這些人錯了,他們聽的其實不是聲音,而是“波紋”。當神兵被敲擊時,它所擁有的每一種材質都會發出共鳴,這種共鳴會在空氣中形成某種神秘的波紋,只有對這些精鐵又或是礦石深深了解的人才能感應得到。這種感應其實并不復雜,只是其中的奧妙卻并非每一個鑄劍師都能知道。
不知道其中奧妙的人,就算再怎么研究,也很難將其學會。
桃花娘問:“你聽出了什么?”
“我聽出這金槍不但是由玄鐵鑄成,更雜有北海靛藍晶,泰山云光虹。而它更是自帶土行精氣,以土生金,所以槍身本身是暗的,我們看上去卻是金光閃閃。我還聽出它槍身里的每一條紋路,知道要從哪里下手才能把它弄斷。”
桃花娘問:“但你要用什么來把它弄斷?”
唐小峰心想,只可惜泰煞鼎在錦楓那兒,沒有帶在身邊,否則以泰煞鼎自帶的五精天火,把它弄斷那是輕而易舉。現在既然沒有泰煞鼎,而我的飛劍也全都折了個精光,看來也就只有使用雷珠了。
他取出兩顆雷珠,一顆是母,一顆是子,兩顆若是撞在一起就會炸開。他先將母珠握在心中,默念《紫度炎光經》,《紫度炎光經》可以提取一個人的自身能量生出三昧真火,乃是鑄劍師又或是制藥師的基礎技能。在得到泰煞鼎前,廉錦楓就是以此法開爐,用自身的三昧真火煉丹制藥。
子母雷珠是他自己造出來的,他對其中構造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很快就用三昧真火將母珠焚成粉末,將其中的木行精氣提取出來,忍著腹部劇痛將身子往前擠,半扭過身,將木行精氣抹在鮮血淋漓的金槍上。
腹部被刺穿,一下子是死不掉的,所以日本那些剖腹自殺的武士,往往都要在肚子上開個大大的十字,就算這樣,也不是說死就死,還要有人替他“介錯”,也就是用武士刀將剖腹者的腦袋一刀砍下,否則剖腹者的痛苦往往要延續許久。
但腹部被刺穿雖然不會說死就是,其中的劇痛卻也是常人難以想象,唐小峰若是不動,那還好些,現在做著這些事,早已是痛得冷汗直流,臉色也極是慘白。
唐小峰忍著劇痛,道:“我的三昧真火已經耗盡,不知蘇姐姐可會這個?”
“桃花娘”蘇無心微笑道:“我雖然不會用三昧真火,卻有本命妖火,我的妖火絕不比三昧真火更差。”
“那就好,”唐小峰亦笑道,“那就請姐姐用妖火去燒我剛才抹過的地方。”
蘇無心將手一晃,本命妖火出現在她的手中,燒在唐小峰抹上木氣的地方。木氣燃了起來,金槍卻沒有一點被燒毀的跡象。蘇無心臉色變冷,森森然地看著唐小峰的后背,心想你若是在逗我玩,我就用我的妖火把你的心臟燒出洞來。
卻聽“鏘鏘”的幾聲脆響,槍身雖然無事,槍身內卻鳴個不停。原本唐小峰燒的并不是金槍本身,而是用來鑄造金槍的云光虹,這云光虹乃是這支金槍的脈絡,關鍵處被煉斷,其它地方也開始慢慢碎裂。
鏘聲越來越響,金槍突然碎開。
唐小峰的身子往下落,蘇無心卻嬌笑一聲,飛了起來,她本是妖怪,金槍一碎,她的元神自然不再受制。
唐小峰失血過多,身子被石縫卡住,沒有再往下掉。他睜著眼睛,卻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打轉,他頭暈目眩,呼吸急促。
他看到桃花娘飛了下來,嬌媚而又陰毒的臉在他的眼中晃來晃去。“我現在該拿你怎樣呢?”桃花娘的聲音極是美妙惑人。
然而已陷絕境的少年,卻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蘇姐姐什么也不用做,把我扔在這里,自己離開就好了。”
桃花娘伸出雙手,掐向他的脖子,同時冷笑道:“我要是先掐死你呢?”
他額上冷汗直流:“我、我死了沒關系,但,但知道姐姐你平安無事,我,我就開心得很…”
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他終于昏了過去。
桃花娘喃喃道:“你這小子,倒還真是有趣,明明就是在騙人,聽起來竟也跟真的一樣,像你這樣有趣的孩子,就連我都不舍得讓你死了。”
桃花娘伸手抓住他的肩,帶著他一同往上飛。
唐小峰已經昏迷,自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縱然是在昏睡中,他的臉依舊帶著甜甜的笑容。
是他早就知道桃花娘舍不得讓他死,還是他真的覺得,或許死后的世界,也會像活著時一樣的精彩和有趣?
唐小峰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吊在一棵樹上。
周圍種著許多桃花,云氣縹緲,倒是有些像長生宮地底的花園。
但這里當然不是長生宮。
前方有一張藤椅,藤椅上躲著嬌軀橫陣的桃花娘。
桃花娘身上只穿著一片荷葉、兩片荷花花瓣,剛好遮住最神秘的泉眼和美妙的兩座乳峰。
她身邊還有幾只小妖,替她捶腿捶肩。
唐小峰興奮地“嗨”了一聲。
他的雙手被繩子捆著吊在樹枝上,“嗨”完后,身子開始打轉,就好像是停不下來的陀螺。
他覺得很有趣,于是扭動身子,讓自己越轉越快。
桃花娘咯咯咯地笑著。
“把這小子放下來。”她命令道。
一只小妖爬到樹上,解開繩子,唐小峰摔在地上。
草地是軟軟的,散出淡淡芬芳。
他搖搖晃晃地向桃花娘走去,跌落在她身邊,從果盤里抓起一顆水蜜桃,大口咬了下去。
桃花娘拾起一粒櫻桃,小小地咬了一口,向他瞅了一眼:“你不害怕?”
唐小峰笑道:“我為什么要害怕?”
桃花娘冷笑道:“你的飛劍全都沒了,你身上的丹藥和那奇怪的鐵珠子也被我搜了個干凈,我現在伸個指頭都能把你捏死,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唐小峰眨了眨眼:“好姐姐要是想害我,我現在早就已經死了。”
桃花娘冷冷地道:“那也許只是因為,你殺了黑晏,害死了彌子瑕,還破壞了我霸占麟鳳山的計劃,如果讓你就那樣死掉實在是太便宜了你,所以我才把你抓來,好將你割上個一兩千刀,再讓你慢慢死去。”
“那兩個妖怪這么簡單的就被人殺死,豈非證明了它們太過無用?這么沒用的家伙,蘇姐姐你難道還會替它們的死傷心難過,替他們報仇?不如姐姐把我收作手下,你想啊,我既然能夠殺死黑晏,那不就證明了我比黑晏更加有用?死了兩個沒用的家伙,多了我這樣一個有用的好孩子做手下,姐姐你豈不是賺多了?”
“是么?”桃花娘哼了一聲,“但你破壞了我霸占麟鳳山的計劃,這筆債又怎么算?”
“那就更簡單了,”唐小峰笑道,“麟鳳山的小楊香是我的義妹,她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姐姐想要麟鳳山,那我就讓她把麟鳳山送給你就是。她要是不肯,那我就把她抓來,當著姐姐的面剝了她的皮。”
桃花娘道:“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奴隸?”
唐小峰把她身后的小妖踢開,在她的肩上捶啊捶:“我愿意得很。”
“那好,”桃花娘取出一個小小的蟲繭,“只要你把它吃下去,我就信你。”
唐小峰眨著眼睛:“這莫非就是紫月蝕血蠱?”
“你可真是聰明,”桃花娘冷冷地道,“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些妖怪的下場,可要想清楚了。把它吃下去后,你就是我的奴隸和仆人,你要是敢背叛我,那些妖怪就是你的下場。就算你沒有背叛我,如果我被人殺了,它也同樣會發作,還有,萬一哪天我心情不好,想找個蝕血怪來玩玩,說不定也會讓蠱蟲出來,把你變成蝕血怪…”
唐小峰拿過蟲繭,一下子就吞了下去,然后繼續在她的肩上揉揉捏捏,同時笑道:“只要有我在這,我一定會讓姐姐一直有個好心情,所以姐姐只管放心。”
桃花娘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斜斜地瞅了他一眼:“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猶豫?”
唐小峰笑道:“那只是因為我知道,我吃下去,以后肚子里有可能會長蟲子,我要是不吃,現在就會長出蟲子來。”
“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桃花娘嬌笑道,“你還真是沒有猜錯,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早就已經給你喂下了一只紫月蠱,你把這顆吃下去,也不過就是讓體內的蠱蟲從一只變成了兩只,將來有一天它們鉆出來的時候,兩只一起噬食你的血肉,說不定還會讓你死得更快一些,減輕你的痛苦。”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你對我好。”
“我也知道你是個厚臉皮的好孩子,”桃花娘懶洋洋地道,“姐姐要睡了,你就好生的侍候著吧。”
“姐姐放心,我會讓姐姐舒舒服服地睡過去,又舒舒服服地醒過來。”厚臉皮的好孩子給她做全身按摩。
唐小峰很快就弄明白,這里果然就是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所住的風果洞。
風果洞藏在一個孤島下方,一條時寬時窄的深洞筆直向下,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底,旁邊有許多通道像樹枝一般護展開來,又有許多縱橫交錯的小道將這些通道連通。
核妖三兄弟和那些小妖都是住在上邊幾層,而底下的全都被桃花娘占了去。楊蜥也回到了風果洞,他看到唐小峰居然被桃花娘收留,很是惱火,幾次三番勸說桃花娘將他殺死,替黑晏和彌子瑕報仇,桃花娘被他說得煩了,給了他一些教訓,便讓他不敢再說。
桃花娘喜歡喝酒,她喝的是倮兒酒。
她讓那些小妖到外頭抓來一些少男少女,逼他們吃下一些也不知是怎么種出來的水果,這些水果其實是“酒母”,吃了“酒母”的少年就會變得香香的。
小妖們把這些少男少女洗個干凈,扔到“酒”里蒸熟,這些香香的少年就會開始發酵,釀成美酒,這酒就是“倮兒酒”。
那些吃下酒母后變得香香的少年,就是“倮兒”。
在知道這種酒的制法后,唐小峰倒是想了起來,在《鏡花緣》這本書里倒是有那么一段情節,在他的姐姐唐小山出海尋父時,她和陰若花、林婉如曾誤登上一個小島,摘吃了一些果子,然后就被島上的妖怪抓了去,要把變得香香的她們蒸成酒。那島上的妖怪頭子共有四個,一個女妖,三個男妖,其中一個男妖打扮得跟女人似的…看來書里的那四個妖怪就是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
姐姐啊姐姐,如果我當初沒有離家出走,那就是你被抓到這里,只不過你是神仙轉世,自然有人來救,我卻找誰來救我?
落到這樣的處境,唐小峰也是深感無奈,而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則是由于那也不知道是誰弄出來的“森羅萬象玄兵舞”,然而當時到底是誰躲在暗處想要殺他,他卻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人清秀,嘴兒甜,更重要的是,桃花娘在與他相處了幾天后,終于也知道他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對他的防范漸漸的松了許多,當然,唐小峰究竟是不是真的五講四美三熱愛其實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對桃花娘來說,最放心的是,他肚子里有兩只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蟲子,只要有這兩只好蟲子在,她就不怕唐小峰這好孩子能弄出什么名堂。
這天下午,桃花娘讓他來看看倮兒酒釀得怎樣。
他來到酒窟,幾個被脫得精光光、洗得白嫩嫩的少年少女被小妖們扔進了大大的蒸鍋,蒸鍋被蓋了起來,熱氣騰騰,里面傳來驚慌的哭喊,卻又很快就聽不見了。
唐小峰想著,你們也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想救你們,可救了你們,我就要被蟲子吃,被蟲子吃的感覺,未必就比被鍋蒸更好一些。
那些小妖知道他現在是桃花娘眼前的紅人,對他倒是分外殷勤。
“大姐讓你們多釀一些,你們最好不要偷懶。”
那些小妖使勁點頭,其中一個卻道:“酒兒好釀,但是倮兒難抓,最近路過的船只少了,要跑到遠遠的地方,才能找到一些倮兒。”
另一個小妖道:“其實還有一個倮兒沒扔進去,那是一個黑妞,我們以前也沒有釀過黑妞,生怕壞了整缸酒,只好先把她留了下來,正想著該怎么處置她呢。”
“黑妞?”唐小峰道。
那幾個小妖見他問起,于是把他帶到另一間屋子,一個小姑娘正縮在墻角里,驚恐不安地看著他們。
“果然是個黑妞。”唐小峰心想。
這小姑娘最多只有十二三歲左右,同樣也被喂得香噴噴,脫得精光光,只不過別人是被洗得白嫩嫩,她卻是被洗得黑嫩嫩…她全身上下都是黑的,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皮膚,黑色的指甲。
她用黑色的手臂緊緊捂著胸口,整個身子蜷曲在那。
剛開始看到她時,唐小峰覺得她就是一塊黑焦炭,但是看得久了,卻又覺得她其實長得還挺不錯,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的胸好大,明明只是一個小姑娘,但雙手疊在胸前,卻怎么也無法把那鼓鼓的雙峰遮住,反而擠出美妙誘人的形狀,唯一可惜的是,這鼓脹脹的雙峰也同樣太黑。
小姑娘見他盯著自己的胸兒看,不由將身子蜷得更緊了。
被一群妖怪抓來,她固然害怕,但光著身子被一個瞇瞇笑的少年看著,她更加的害怕。
可惜她不知道這個少年從小就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要不然她就不會這么害怕了。
唐小峰問她叫什么名字,她縮在那里,不肯說。唐小峰說不用怕,我不會害你的,她縮得更厲害了。
唐小峰心想,那些被扔到鍋里去的人我是救不了了,這樣一個小姑娘,能幫還是幫一下的好。他看著那幾個小妖,道:“我聽說用黑妞釀酒,釀出來的酒也是黑的,不但黑,而且酸,根本就不能喝,幸好你們沒有把她扔到蒸鍋里去,那樣整鍋都會酸掉,蘇姐姐喝到酸酒,你們只怕也討不了好。”
那些小妖聽他這么一說,暗自慶幸。唐小峰又道:“反正這黑妞也不能用來釀酒,不如讓我把她帶到我房間里去,嘿嘿,我自有用處。”
那些小妖知道在桃花娘的眼中,這少年現在比核妖三兄弟里唯一活下來的楊蜥還要吃香得多,有心討好他,也就把這小姑娘交給他來處置。
唐小峰叫小姑娘跟他走,小姑娘死也不肯,于是他伸手去拉她,小姑娘哪里及得上他的力大?被他拉得在地上拖著走。
唐小峰干脆把她抱了起來,小姑娘拼命捶他,只是她這一捶,唐小峰倒是發現,原來這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全身一片黑,她那異常飽滿的乳峰上的兩個可愛小點,以及雙腿間還未長出芳草的神秘地帶上的小小細縫,全都是粉紅色的。
小姑娘被他這么一看,趕緊用手去遮羞人地帶,那小小縫兒還能遮住,那飽滿雙峰單靠一只手又如何遮得?于是又羞又急,淚流滿面。
我真的不是壞人啊!唐小峰嘆氣。
再說了,我對非洲小姑娘從來就沒有多大興趣,你雖然不是非洲小姑娘,但非洲小姑娘只怕還沒有你黑,我對你就更不感興趣了。
他問那幾個小妖,這黑妞的衣裳在哪里,小妖指給他看,他來到那個房間,把小姑娘扔在地上,小姑娘找到她的衣裳,顫顫抖抖地穿著,由于心中實在害怕,整個身子都是僵硬僵硬的。
一把精致的扇子從衣裳里落了下來,唐小峰閑著無聊,便將扇子撿起來翻看了一下,卻見這扇子兩面都寫著蠅頭小楷、絕精細字。
一面書的是曹大家的《女誡》,落款處寫著“墨溪夫子大人命書,女弟子紅紅謹錄”,下面還有一個圖章,印的是“黎氏紅薇”。
另一面書的是蘇若蘭的《璇璣全圖》,落款是“女亭亭謹錄”,圖章則印著“盧氏紫萱”。
唐小峰心想:“不會這么巧吧?”
他瞅向小姑娘:“你是紅紅,還是亭亭?”
小姑娘已穿好衣裳,緊張地貼著墻壁,顫聲道:“我、我姓黎,名紅薇,乳、乳名紅紅。”
唐小峰想:“原來又遇到了一個花神。”
又想道:“你怎么能叫紅紅?你應該叫黑黑才對。”
(在起點收藏是很重要的,大家一定要收藏,大號小號一起收啊。)
如果只是看到黎紅薇、盧紫萱這兩個名字,唐小峰還未必會有多少印象,但紅紅和亭亭,這兩個乳名給他的印象卻是太深刻了。在書里,這兩個黑齒國的黑丫頭,那可是先把他那中過探花的老爹和多九公兩個人辯得灰頭土臉,提到她們的名字就怕,后又跟他那出海尋父的姐姐,以及女兒國儲君陰若花兩人談古論今,一較高低。
尤其是那個亭亭,那可是一等一的才女,在談文時竟跟他的姐姐唐小山不分輸贏,唐小峰跟他的姐姐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深知他那百花仙子轉世的姐姐在學問這方面到底有多變態,那個叫亭亭的黑丫頭竟然能夠跟他姐辯個不輸不贏,可想而知…那也是一個變態。
順便說下,跟這些丫頭比起來,顏紫綃的學問就差得多了,書里面,郡試時她還是靠著他姐幫她作弊才得通過,然后又跟著他姐學了一年,才平平安安通過部試。
他看向紅紅,心想這丫頭還真是夠倒霉的,在書里被強盜頭子抓走,在這里又被一群妖怪綁來,書里面她只是受了些驚嚇,最終得脫厄難,在這里,卻不知道她有沒有那樣子的好運?
話又說回來,書里可沒提到她有這么大的胸…唐小峰向小姑娘那雖然被衣裳緊束,卻鼓脹得像是隨時都會破帛而出的飽滿胸部瞄了一眼。
既然知道這小姑娘跟顏紫綃、駱紅蕖、廉錦楓等人一樣,都是他姐座下的九十九個花神之一,唐小峰更是涌起了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他拉著小姑娘向外走,小姑娘拖著步子,一臉驚恐。他低聲笑道:“我要是真的想害你,又何必讓你穿上衣服?你跟我走,我也許還能夠讓你平平安安地活下來,你留在這里,難道是想被那些妖怪扔到鍋里蒸了不成?”
他拉著紅紅來到自己房間,讓她待在這里,千萬不要出去,又給她找來一些吃的。然后,他便裝作另有要事,離開房間,卻是躲了起來。
沒過幾下,他就看到那小姑娘像兔子一般探出頭來,左看右看,又貼著墻壁,心驚膽戰地想要找路逃走。他直接掠了過去,把她抓回房間,小姑娘嚇得全身僵直,連動都不敢動上一動。
唐小峰把她按在床上,掀起裙子,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幾下,冷笑道:“你要是再敢逃,下次我就不是這樣子打,而是脫掉你的褲子,把你的屁股狠狠打爛,你最好記住。”
小姑娘緊抿著嘴,想哭又不敢哭。
唐小峰想,從書上來看,這些花神似乎一個比一個貞烈,單是投井、上吊的就有十幾二十個,我要是把她逼得太急,她心中絕望,弄不好也會做出那樣的傻事來。他把紅紅的身子翻過來,認認真真地看著她:“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所以,你最好按著我的話做,我真的不會害你。”
紅紅怔怔地看著他,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桃花娘離開風果洞,在島上曬著日光浴。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日光浴”是不是真的好,不過唐小峰用了一大堆的論點來說明它的好處,再加上她反正也沒啥事做,于是就曬了起來。
她趴在沙灘上,唐小峰在她背上涂著花膏,又替她捶腿捶背,弄得她舒舒服服。
“聽說,你把一個小丫頭弄到了你房間?”桃花娘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
唐小峰笑道:“一個黑妞兒,拿去釀酒,怕把整缸酒都弄得黑了,我把她留我房間,讓她幫我做點雜事,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來陪姐姐。姐姐要是覺得不好,等下我就把她煮了,看看黑妞到底是什么味。”
“那倒不用,”桃花娘歪過腦袋瞅了他一眼,“就讓她留著吧。”
又說:“只不過上次打麟鳳山時,我的手下都死得差不多了,連那些蝕血怪都四散而去,找都找不回來。你不是說過,能幫我拿下麟鳳山么?”
唐小峰心想,這女妖果然是閑不住了。他嘻嘻笑道:“既然姐姐想要麟鳳山…”
他還沒說完,海面卻突然破開,一只虬龍破海而出,落在海灘上,化作一個青年。
“喲,這不是敖公子嘛?”桃花娘笑道,“敖公子怎么有空跑到我這里來?”
來的竟是“賀歲龍”敖薩之子敖歷成,敖歷成看到唐小峰,愕了一愕,又見蘇無心只穿著一件胸兜和一件潔白的短襖褲趴在地上,唐小峰在她的背上揉啊揉,摸啊摸,兩個人的樣子極是曖昧。
他知道唐小峰與小楊香頗有交情,還到白蛟宮里救過小楊香,然而桃花娘卻又是麟鳳山的敵人,差一點就把麟鳳山給滅了。他實在是想不出這兩個人是怎么“粘”在一起的。
他垂著雙手立在那里,道:“家父讓在下前來風果洞,是希望能與蘇姑娘結盟,一同對付蘇南天。”
蘇無心冷笑道:“他與蘇南天誓不兩立,為何要把我牽連進去?”
敖歷成低頭看著他自己的腳:“那蘇南天行事極端,只要是非他族類,他必定趕盡殺絕,就算蘇姑娘不找上他,他也早晚會找上蘇姑娘你。既然如此,姑娘何不與家父聯手,先行將他除去?”
“我也知道蘇南天不是什么好人,”蘇無心淡淡地道,“只不過我對他暫時還沒什么興趣,他如果想要找我麻煩,那就等他自己找上門來好了,我也不怕他。”
敖歷成知道這女妖做事一向是隨心所欲,不是用道理能夠說通的,只好拱手告辭。唐小峰卻在心中想著:“看來這女妖現在只對麟鳳山感興趣,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她在麟鳳山吃了大虧,不但損兵折將,連手下的核妖三兄弟都死了兩個,不把這個碴找回來,她自己都覺得丟人。只是這樣一來,我卻實在難辦,不聽她的話,她會讓我的肚子生蟲子,要聽她的,我難道還真的幫她去搶二妹的麟鳳山?”
等敖歷成離開后,他漫不經心地問道:“既然蘇南天那么可惡,姐姐為什么不幫著那老色龍對付他?”
蘇無心冷笑道:“那老龍膽小得緊,明明身上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這樣的法寶,卻還是懼頭懼尾。蘇南天并不容易對付,真打起來,老龍有太平鈴那等法寶護身,蘇南天也傷不到他,我卻何苦為了他去跟蘇南天拼死拼活?”
唐小峰眼轱轆一轉,嘻嘻笑道:“姐姐何不把那四時乖錯太平鈴搶過來?”
蘇無心沒好氣地道:“哪有那么容易?那鈴鐺原本是賢護菩薩三件寶中的大定如來鐘,能夠感應殺意,我們就算再怎么偷襲也是無用,更別說把它搶過來。”
“但是我有辦法!”唐小峰伏下身子,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好幾句。
蘇無心漸漸開始意動…像四時乖錯太平鈴那樣的法寶,天底下又有誰不會想要?只要帶著它,與人相爭,那便是立于不敗之地,而且也可以防止他人偷襲。蘇無心做了幾百年的妖怪,手中也不知沾了多少鮮血,有時候想到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也實在是睡不安穩,但如果有四時乖錯太平鈴帶在身邊,她也就不用再怕。
她流波一轉:“你真的辦得到?”
“姐姐不也見識過我聽音辨寶的本事?那四時乖錯太平鈴的聲音,我可是聽過的,”唐小峰嘿笑道,“不過做成這事,還需要用到上好的爐鼎和一些鑄寶用的材料。”
“這個好辦,”蘇無心道,“鑄寶用的爐鼎,我這洞里就有現成的,至于那些晶礦又或是各類精鐵,聽說那白蛟宮里就藏了許多,等下我就把楊蜥派去見那老龍,就說我想了想,還是覺得跟他聯手對付蘇南天更好一些。但是聯手可以,代價卻也不小,我讓他把那些上好晶礦都送給我,那老龍一向疑神疑鬼,我要是什么也不要,他會懷疑我別有用心,現在我向他要一大堆的好東西,他雖然不免心疼,倒會信我是真的幫他。”
唐小峰在她耳邊低低笑道:“姐姐,你可真是把人賣了,都還要讓人幫你數錢呢。”
蘇無心嬌笑一聲,翻過身來,把他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胸脯上,語聲妖嬈:“你這孩子才是聰明得緊,哪一天,可不要把你的蘇姐姐也賣了。”
“就算我想賣,我肚子里的蟲子也不答應,就算它們答應了,我也舍不得啊。”好孩子唐小峰一邊嘿笑,一邊撲在桃花娘身上,去蹭她那飽滿而又充滿彈性的雙峰。
桃花娘咯咯咯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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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走在路上時,他看到楊蜥趴在陰影處,冰冷冷地看著他。
楊蜥上肢極短,下肢極長,與青蛙一般,又與陰影融成一體,仿若鬼魅。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殺死了你的兄弟,但當時原本就是兩兵交戰,不是我殺黑晏,就是黑晏殺我,你也不能怪我是不?”
楊蜥沒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往回縮,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唐小峰喃喃道:“明明是個妖怪,別弄得跟鬼一樣。”
回到房間,他左看右看,竟然沒看到紅紅,心里不由一驚,想著那丫頭難道還敢往外逃?他覺得那丫頭應該沒有這樣的膽量,于是彎下腰來,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她。
唐小峰苦笑著把她拖出來,又安慰了她幾句。
一天后,白蛟宮里的蝦兵蟹將果然搬來了許多晶石鐵礦,桃花娘也給他找來了爐鼎。這爐鼎雖然遠不及他的泰煞鼎,卻也算是相當不錯的了,而對唐小峰來說,更重要的是,這給了他光明正大地鑄劍煉寶的機會。
他把這些晶礦逐一看去,發現敖薩果然是大出血本,有些晶礦甚至連長生宮里都無法找到,只在典籍里才有記載。
他拾起一粒晶瑩剔透、散出森森寒氣的珠子,心想:“這不是玄螭珠么?想不到那老色龍還藏著這樣的好東西。”
他甚至還找到了一顆舍利子。
看著這些東西,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很有趣的笑容。
唐小峰把這些晶礦全都堆積在風果洞一個較大的洞穴里,默誦《紫度炎光經》,用三昧真火點燃爐鼎。
他試著召喚五鬼,只可惜五鬼有它們自己的規矩,除非唐小峰用的是泰煞鼎,它們才肯無條件地幫忙護鼎,而泰煞鼎卻根本不在這里,所以唐小峰連它們的面都沒有看到。
當然,也幸好他沒有把五精泰煞宗天鼎帶在身上,不然早就被桃花娘搜了去。
為了防止在自己鑄寶時有妖怪找紅紅麻煩,他把紅紅也帶了過來,讓她在旁邊待著。紅紅見他或是往劍鼎里亂扔礦石,或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有時還會跳起來念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就好像發了羊癲瘋一般,很是好奇。
唐小峰先給自己鑄了一把飛劍,由于沒有泰煞鼎,無法收集日月精華又或是五行精氣,這支劍實在不能算有多好,只能說是有勝于無。
鑄完飛劍后,他便開始鑄造自己對桃花娘說過的東西。他將部分晶石用劍氣磨成粉末,準備按著秩序放入鼎中,卻又沉默片刻,才看著紅紅,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這幾日來,紅紅一直待在他身邊,見他從來都沒有欺負自己,心里也開始信他。她低聲問:“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煉的這個東西非常重要,它不但關系到我的性命,也關系到我能不能平平安安地把你救出去,”唐小峰神情凝重地說,“但是在煉制的過程中,必須要有女孩子在旁邊跳舞,舞的名字叫‘流徽辜神’,可以驅邪退魔,不讓邪魔干擾我煉寶。你能不能幫我?”
紅紅心想,他要是害我,我早就已經被他害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于是就點了點頭。然后唐小峰就開始教她怎么跳舞,紅紅一邊學一邊想:“這舞怎么這么奇怪?”
教完后,唐小峰一臉凝重地看著她:“等我把這些晶礦放下去后,你就開始跳舞,還要閉著眼睛,直到我的法寶煉成,才可以停下來,不然的話,整爐的晶礦都會被浪費掉。我的法寶煉不成,那些妖怪就會把我們殺死,你知道了么?”
小姑娘聽他說得如此慎重,使勁點頭。
然后,唐小峰把晶礦一個個放進爐中,又用三昧真火進行鍛燒,小姑娘也趕緊閉著眼睛開始跳舞。
唐小峰卻坐了下來,看小姑娘跳舞…他這次煉的是一次性的法寶,根本就不會有鬼神前來侵擾,也不用護鼎,而在鼎里的晶礦完全煉化之前,他并沒有什么事做。之所以叫紅紅跳這什么“流徽辜神”,也不過就是因為他想看看,這個身軀嬌小但卻胸兒很大的小姑娘跳起來是什么樣子。
于是,在這熱氣騰騰的石室里便出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景…爐鼎里滾著鑊湯,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少年躺在地上瞇瞇地笑,還有一個黑黑的小姑娘一刻不停地跳著“舞”,左三圈右三圈,胸兒抖抖,屁股扭扭…
將要煉的法寶煉好后,唐小峰又悄悄多煉了幾樣東西,然后才找上蘇無心。
蘇無心斜倚在水池里,玉體舒展,美艷萬分,見唐小峰捧著一個頭巾進來,她問:“這東西真的能夠抵御四時乖錯太平鈴?”
“嗯,”唐小峰色瞇瞇地盯著她那峰尖恰好與水面平行的胸脯,“四時乖錯太平鈴之所以能夠對殺氣生出反應,是因為它用了一顆從凈琉璃世界取來的舍利子。這個頭巾卻是用菩提樹上長出來的明鏡果煉成,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臺,只要戴著它,什么殺意都能幫你屏蔽掉。姐姐與那老色龍一同去對付蘇南天,卻在途中突然出手,老龍決不會想到姐姐竟然不怕他的四時乖錯太平鈴,不上當都不成。”
“要是這頭巾不起作用怎么辦?”蘇無心將頭巾拿了過來,見它做得精致好看,是一種水晶般的半透明,“四時乖錯太平鈴的作用,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要是它不起作用,那我偷襲不成,整個身子都會陷入無法動作的麻痹之中,那樣的話,我就得任由敖薩處置。”
“姐姐若是不相信,那就將我帶在身邊好了,到時候,就由我來偷襲那只老泥鰍。”
蘇無心瞅他一眼:“這倒不用!也罷,我信你就是。反正我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唐小峰笑道:“我肚子里有兩只好蟲子嘛!”喂進他肚子里的紫月蝕血蠱與這女妖有著精神上的聯系,這女妖要是死了,兩只蟲子馬上就會破肚而出。
“你知道就好。”蘇無心慵懶地伸伸腰,“你還不進來,替我搓一搓?”
唐小峰嘿嘿地笑了兩聲,就這樣脫光衣服跳進水池,幫她搓澡,從背到胸,從臀到腿。
蘇無心往他腹下瞅了一眼,輕笑道:“怎么還是軟的?”
唐小峰嘻嘻笑著:“我是個好孩子嘛。”
蘇無心掩嘴笑道:“希望你不是一個沒用的好孩子。”
“就算現在沒用,以后也會變得有用的。”
“真的么?”蘇無心反過身來,用舌頭從他的胸膛舔到他的嘴唇,她的神情極是嫵媚,動作極是溫柔,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她將軟峰緊壓著唐小峰的胸膛,在他耳邊呢喃,“還是說,你蘇姐姐的魅力不夠?”
唐小峰卻只是笑,笑得天真無瑕。
女妖在他胯下一摸,恨恨地咬了咬唇,一巴掌把他打得翻在水中:“原來還真是沒用。”
唐小峰從水里爬起,卻只是笑。
“滾,”桃花娘舒舒服服地又躺了回去,懶得再看他一眼,“明日一早,我就會上路,你就留在這里等我回來,等我殺了敖薩,取得四時乖錯太平鈴,也會給你一份禮。”
唐小峰傻傻地笑著:“多謝姐姐。”
他連滾帶爬地爬出水池,抱著衣服往外沖。
桃花娘打了個呵欠,緩緩地從水中站起,慢慢地往池邊移去。
這孩子也差不多玩得厭了,這次回來,該拿他怎么樣呢?
她的嘴角溢著似有若無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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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回到自己的房間,紅紅見他身上的衣裳干一塊濕一塊,像是從水里出來后,還沒擦干就將衣服穿了上去,也不知他先前做了什么。
她張了張口,想要跟唐小峰說些什么,偏偏心里忐忑不安的,不敢將話說出來。
唐小峰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他在房間里繞了半圈,將腦海中的一些念頭過了幾遍,直至覺得實在是找不出破綻,這才停了下來,眼眸里閃過一絲得意。
他向黑黑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見她還是惶惶不安的樣子,便在心中想道:“你也不用怕,你的噩夢馬上就要結束了,到了明天,我就會帶你平平安安地離開這里…”
他的臉色突然變了一變,看著地上的一小灘污泥發怔。他掠到床頭,把紅紅抓了過來。
紅紅想要掙扎,他卻盯著她,問:“剛才有誰來過?”
小姑娘顫聲道:“一個、一個好奇怪的人,手、手短短的,腿、腿長長的…”
唐小峰冷冷地問:“他對你做了什么?”
小姑娘臉色蒼白:“他、他要我把一個奇怪的蟲繭吃下去,還說我不吃的話,他就會殺我,我很害怕,就、就…”
唐小峰只覺一顆心直接往下落,連手都是冰涼冰涼的。
“你不要動。”他托著紅紅的黑臉,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這樣強行吻了下去。他用“蝶戀花”心法察看女孩體內元氣運行的情形,終于發現,有什么東西隱藏在緊貼她心室的地方。
那是紫月蝕血蠱。
他的心已經墜到了深淵。
他松開女孩,在房中毫無規律地踱著步子。紅紅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卻看得出他內心中的焦慮與掙扎,于是縮在那里,不敢吭聲。
他定在那里,看著驚惶不安的女孩,心里想著:“我為什么要管她?她是活是死,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女孩很黑,但其實也很漂亮,她的身材雖然嬌小,但發育卻是極其完美。唐小峰的嗓子開始發干,胸口起伏得越來越快。
他一步一步地向紅紅走去,紅紅睜大眼睛看著他,她看到了他臉上的陰狠與眼眸深處的獸欲,嚇得跳下床想往外逃。
唐小峰一下子就將她撲倒在地上,不顧她的掙扎與反抗,強行撕破她的衣裳,扯下她的襖褲。他埋在那碩大而又極具彈性的乳峰上,又舔又咬,還強行分開她的雙腿。
反正你已活不了多久,反正你的肚子里很快就會長出蟲子,它會吞噬你的心臟,咬破你的肚皮,又鉆出來,從你的腦袋繼續往下啃。
反正都要被蟲子吃了,那、那為什么不先讓我吃…
某個堅硬而又滾燙的東西頂著小姑娘那粉紅色的細縫,她死命捶打著壓她身上的少年,然而這種無力的反抗,卻反而激發了唐小峰早已被桃花娘挑逗出來,卻又刻意壓抑住的。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水池里,他壓抑得有多辛苦。
粉紅色的縫兒被那股滾燙擠壓出小小的口兒,女孩只能哭著,她知道會很痛,很痛很痛…
但是意想中的痛感卻沒有從那稚嫩的地方傳來,她淚眼朦朧地看去,看到身上的少年滯在那里,臉上也是一陣扭曲和掙扎。
“不要,”她哭著,“不要這樣子,我、我求你…”
你不知道這種柔弱的哀求,只會讓男人更想把你吞下去么?唐小峰想。
他咬了咬牙,突然跳了起來,大吼一聲,把整張床都給折翻。他扶著墻,不斷地喘氣,繼續喘氣…
紅紅撐著粗糙的地面往后退,她退到墻角,蜷著身子,雙手緊緊抓住撕破的衣裳,仿佛這樣子就會安全一些。
唐小峰沒有看她,他只是撐著墻,試圖用腦海中快速轉動的念頭來壓抑自己的:“她被楊蜥喂下了紫月蝕血蠱,但這跟我的計劃其實沒什么關系,最多就是我原本打算把她一起帶走,現在變成我一個人離開,把她扔在這里,我還是先顧我自己肚子里的蟲子要緊。她會死在這里,但這又不是我的錯,誰讓她要亂吃東西,誰讓她要被這些妖怪抓來…”
他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衣服整好,又漫不經心地把被掀翻的床重新擺正。他移到女孩身邊,蹲了下來,女孩被脫下的襖褲還沒有穿上,她只是下意識地將部分裙腳夾在腿間。
她那黑黑嫩嫩的香臀和纖細的腿兒全都露在外頭,仿佛是用黑玉雕成的藝術品。
“你知不知道,這地方有個惡毒的女妖怪?”他喃喃地說著,也不知道是說給紅紅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妖怪就是妖怪,不要以為她真的會信任你,真的會對你好。她可以把她的幾千個手下全都變成怪物,她的三個手下為她出生入死,其中一個死在我的手中,但是她根本就不在乎,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她可以憑著一時高興讓我留在她身邊,也可以憑著一時無聊把我害死,所以,妖怪都是不可以相信的,你知不知道?”
紅紅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只能使勁地點著頭。
“還有,不但妖怪不可以相信,人也是不可以相信的,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人,”唐小峰看著她的眼睛,“我是一個壞人,我剛才就想著要欺負你,你害怕嗎?”
紅紅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我知道你是害怕的,你只是不敢說,”唐小峰認認真真地看著她,“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雖然我是壞人,但這次我是真的想要幫你,想要讓你平平安安地回到家。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相信我,你要按我說的每一句話做…你愿意相信我么?”
女孩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眸深處的溫柔與凝重,她咬了咬嘴唇,使勁地點了點頭。
“還有…以后別再亂吃東西,”唐小峰笑笑地捏了捏女孩那黑黑的臉蛋,“會吃壞肚子的…”
唐小峰來到了那滿是桃花和霧氣的園子。
桃花娘穿著一件粉紅深衣,衣裳半解,懶懶散散地斜倚在草地上。除了這件深衣,她內里頭全是光的,衣襟半松,在那雪白的胸脯上形成美妙的峰嵐與誘人的深溝。深衣在下擺開了口,一只雪腿伸在外頭,上面落著幾片桃花。
她看到了朝她一步一步走來的少年。
少年的額頭盡是汗水,臉上則是無法抑制的,他盯著桃花娘飽滿而完美的胸脯看,就好像要撲過來把她吞下去一般。
桃花娘嬌笑地翻了個身,左手撐著面頰,右手向少年招了招。原本就沒有束住的深衣隨著她的這個動作解得更大了,不但酥乳半掩,蠻腰外露,連腹下的美妙芳草都若隱若現。
少年撲到了她身上,有她的胸脯上肆意親吻,就仿佛是發情許久的野獸一般。桃花娘感受到他身為男性的雄風,嬌笑道:“原來你不是一個好孩子!”
摟著少年在草地上滾了幾滾,然后便是一陣喘息與呻吟…
數百里之外――
一艘小軻破浪而行。
軻頭站著一個少女,作的是獵戶打扮,身穿蔥綠箭衣,下穿一條紫褲,頭上束著藍綢巾。
在她身后,還立著三女,一個上穿紅襦衣,下穿紅襖褲,腰纏紅綢緞,頭上還扎著紅色漁婆巾,胸前插著雌雄雙劍。
一個身穿翠綠綃衣,梳著百合髻,天姿嬌美,體態輕盈,其他三女已是極美,她又比其他三女還更美上三分,簡直就像是下凡的仙子,不是人間所有。
最后一個則顯得文靜與沉默,穿著潔白的連衣裙,腰上綁著一條小帶子,看上去極是嬌弱,仿佛隨時都會被海風吹倒一般。
這四女,為首的自然就是駱紅蕖,另外三女則是顏紫綃、廉錦楓、薛蘅香。
東方的天空掛著皎皎的圓月,海面晃映著粼粼的月光,魚群在海中游來游去,將浪花擾出斑駁。
小軻越駛越慢,終于停了下來。駱紅蕖摯出射日弓,開肘平胸,對著大海一箭射出。火箭射入海水,不但沒有熄滅,反而將海水刺破,直劃入深海底部,再擴散開來,仿佛一只火鳳凰,將深海耀得燦爛。
一只虬龍破浪而出,先是勃然大怒,等看到駱紅蕖后,卻又息了怒氣,現出人形,眼睛瞇瞇地笑:“原來是紅蕖小姐。”
駱紅蕖將射日弓隨手收起,清淡淡地道:“敖大王,許久不見了。”
“賀歲龍”敖薩見她沐浴在月色之下,英姿颯颯,十分艷麗,心里癢癢的,恨不得沖過去把她抱了就跑。他陪笑道:“不知紅蕖小姐將老夫…將小可召來,有何要事?”
駱紅蕖很想翻個白眼,心想你已是一大把年紀,就不用自稱“小可”了。她將額前被海風吹亂的流海輕輕撥了一撥,淡淡地道:“小女子前來,是想向大王打聽一件事兒。”
“小姐請問,”老龍道,“小可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算是不知道,小可也必定幫小姐打聽出來。只要是小姐想要做的事,都只管來找老夫…不,是來找小可,小可鞍前馬后,絕無怨言,必教小姐心滿意足,小姐就算無事,也可以來找小可,就算聊聊天也是好的…”
駱紅蕖身后三女一同翻白眼…這老龍廢話真多!
駱紅蕖截道:“我只想問你,你可知道那桃花娘所住的風果洞在哪個位置,哪個地方?”
原來她是想找那小子?!敖薩心想。
他的眼珠子快速地轉了兩圈,口中卻已答道:“這個…風果洞的具體位置,小可也不是很清楚,大約是在北方三四百里的范圍,幾位姑娘可以上那里去找一找。”
駱紅蕖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船身掉轉,往回駛去,“賀歲龍”敖薩飛在高處看著少女逐漸消失的背影,真真是越看越愛,又想著:“上次就是那小子壞我好事,還對這美人兒又親又抱,我怎能真的讓這美人兒找到他?”
老龍冷笑一聲,破海而入,消失不見。
直到船軻離得遠了,駱紅蕖才轉過身來。
薛蘅香低聲道:“紅蕖姐…”
“嗯,”駱紅蕖知道她想要說什么,“那老龍在說謊。”
顏紫綃不解地道:“但他為什么要說謊?就算是不想讓我們知道風果洞的位置,他也可以明著說出來,不用籠籠統統地指個方向,還讓我們去找。”
廉錦楓小聲地道:“小妹想,他可能…只是在吃醋。”
“吃醋?”顏紫綃愕然,“他為什么要吃醋?吃誰的醋?”
廉錦楓略略地咬著嘴唇,薛蘅香面無表情,兩人都往駱紅蕖瞅了一眼。
顏紫綃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老色龍是以為小峰跟紅蕖有什么瓜葛,所以故意指錯方向,不想讓她們真的找到小峰。
顏紫綃心思轉動時,腦袋瓜子也一下就變得好用起來,道:“但這樣的話,豈不就表明…”
“表明大哥真的就在風果洞,而那老龍也知道大哥在風果洞,”駱紅蕖目光閃動,“若是大哥不在那里,他又何必說謊?”
顏紫綃頭痛地道:“但他不肯將風果洞的位置說出,我們卻又上哪去找?”
駱紅蕖長嘆一聲:“總之,絕不是在北邊,那老龍想讓我們遠離風果洞,所以我想,還是南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雖然如此,但是大海茫茫,就算知道一個大致的方向,卻又如何能夠找到?
顏紫綃咬了咬牙,道:“我的劍遁更快一些,我一個人先往南邊去找。”
駱紅蕖急道:“這樣又如何能夠找到?顏姐姐,我已派人四處打聽,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在這等消息…”
“我也不管那么多,這一路過去,見人就問,若是運氣好些,總有人知道風果洞在哪里。”顏紫綃也不多說,縱身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劍光,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駱紅蕖和廉錦楓空自伸手,卻都攔了個空,只能對望一眼,俱是無奈。
顏紫綃飛在夜空,心中想著:“小峰要是沒有出事,他絕不會不來找我們,他這么多天都沒有消息,要么就是被困在哪個地方,要么就是真的已經死去。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會一直找他,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我也會一直找下去。”
小峰,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
嬌喘止歇,落芳滿地。
到處一片狼藉。
桃花娘與少年光著身子擁在一起,她喘了幾口氣,在少年耳邊低低地笑道:“想不到你竟然這么有用。”
少年嘿嘿笑著:“我是一個好孩子嘛。”
“還是一個很能干的好孩子,”女妖心滿意足地在他的額上點了一下,“也不知道你是從哪學來的這么多花樣。”
她卻不知道,唐小峰并不只在這一世是個好孩子,在上一世同樣也是一個好孩子,還看了很多好孩子片,那些好孩子片的女主角叫蒼井空、飯島愛什么的。當然,好孩子片看得再多,跟實做也是兩碼事,但他又從采女留下來的那些典籍里學到了許多與男女合歡有關的技巧,他將這些技巧與那些好孩子片里學來的花式結合在一起,連桃花娘也被他弄得全身酥軟,香液淋淋。
桃花娘算算時間,已是不早,差不多就要出發了。唐小峰卻抱著她的腰,孩子氣地在她的胸脯蹭啊蹭:“蘇姐姐,你不要走。”
桃花娘笑道:“主意是你出的,你現在讓我不走,那我們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
“那我跟你一起…唔唔…去!”好孩子把她的粉紅峰頭含在口中,囈語般含糊不清地說著。
“你就這么想跟著我?”
“嗯。”好孩子抬起頭來,用熾熱而又癡情的目光看著她。桃花娘也開始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孩子,這孩子在這幾天里帶給她的快活,竟是其他人從來不曾給過的,以至于對這個孩子,她竟也有些戀戀不舍。她用手摸著這孩子的臉,溫柔地說:“既然你這么想陪著我,那就跟我一起去。”
這一刻的她真的很溫柔,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會對哪個人這般的溫柔。
唐小峰又把腦袋埋了下去,吮吸著什么,于是她嬌笑著,呻吟著,兩個人很快又纏綿在了一起。
恩愛完后,唐小峰找了個借口把他昨晚交給桃花娘的半透明頭巾要了過來,只說自己要替她去殺那老龍。桃花娘也沒想太多,反正這樣一來,她連險都不用去冒,也就把頭巾交給了他。
唐小峰回到房間,給紅紅端來一些水果,告訴她自己要暫時離開,讓她千萬不可走出這個房間,也不可去吃外頭的任何東西,然后,他又悄悄地溜到鑄煉之室,將這頭巾瞞著桃花娘重新煉過。
桃花娘帶著唐小峰,化作一道長虹離開風果洞,一路上打情罵俏,恩恩愛愛。
他們落在一個島上,賀歲龍“敖薩”早已在那等著他們,還帶著十二只蛟龍,此外還有先行等著這里的楊蜥。
敖薩看到唐小峰與桃花娘如漆似蜜般貼在一起,嘿笑兩聲,卻又不放心地看著桃花娘,道:“這小子跟蘇南天是認識的,你真的要把他帶在身邊?”
“桃花娘”蘇無心笑道:“這事他早就跟我說過了,他不過是跟蘇南天偶然撞見過一次,兩個人沒有半分交情。倒是你,你真的確定蘇南天沒有帶著他那幾個兄弟?那些人,也都不是好惹的。”
“你只管放心,”敖薩低笑道,“歷成早已打探清楚,蘇南天身邊只帶著一個小丫頭,那丫頭是他從海里救出來的,沒半點本事。他方自滅了女兒國派去剿殺他的一百多個蠢貨,正穿過女兒國的海域,往軒轅國去,我們追上去,馬上就能將他載住,他一個人,怎么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蘇無心嬌笑道:“女兒國竟然去惹他?她們活得不耐煩了么?”
敖薩冷笑道:“女兒國哪里敢去惹他?只不過是找個借口,把她們的儲君陰若花派去送死罷了。女兒國西宮想讓她的親生女兒上位,卻苦于找不到借口,于是天天向她們的女國主吹枕邊風,又設套讓陰若花去剿殺蘇南天,暗地里卻給蘇南天送了大批財寶,目的只不過是想讓陰若花死掉罷了。”
唐小峰張開口,想要問那陰若花到底死了沒死,卻又強忍著,把差點問出來的話咽了下去。
蘇無心對這些事卻是漠不關心,也沒去管蘇南天到底有沒有殺陰若花。
他們騰云駕霧往女兒國飛去,楊蜥和十二只蛟龍緊跟在他們身后。
他們飛了一陣,看到前方竟然浮著一大塊冰山。他們心生疑惑,圍著冰山繞了一圈,發現冰山里竟嵌著一艘戰船,上百名女兵死在里頭,一個個面容扭曲,死不瞑目。而冰山雖然飄在海面上,散出森森寒氣,卻不融化。
蘇無心冷冷地道:“這是蘇南天的‘凝氣成冰’!”
敖薩冷笑道:“女兒國真要剿殺蘇南天,至少也要把她們的金鳳騎派出來,多少還有點成功機會,派出這樣一批沒用的家伙,那不是送死是什么?陰奇為了堵國中老臣之口,不好讓她女兒一個人送死,才把這些蠢才也送過來,陪她女兒一起死。”
唐小峰看著飄在海面上的詭異冰山,心想,面對十大寇里的蘇南天,這些人不要說取勝,連逃的機會都不要想有,看來陰若花真的是死在了這里。
明朝游上菀,火速報春知;花須連夜放,莫待曉風催…武則天一詔令下,上林苑眾花齊放,卻只有那牡丹花遲遲不開。
想不到那錚錚鐵骨的牡丹花仙子,竟然就這樣死在了這里。
他在心中想道:“這又是一個因我擅自離家出走而被改變命運的才女,要是我當年沒有離家出走,那出海的就是我爹和我舅舅林之洋、多九公他們,那個時候,陰若花就已經知道她要是一直待在女兒國中,早晚會被人害死,因此找了個機會,求我那被女兒國國主抓入宮里差點做了王妃的舅舅幫忙,舅舅又找了我爹,將她救出女兒國,遠走它鄉。申生居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事實證明,她當時的做法才是對的,她沒有得到逃出女兒國的機會,結果就被害死在了這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吧。”
他們繼續往前飛,穿過女兒國海域,在一片茫茫的海面上,果然看到了一艘冰船,船上立著一個虬髯大漢,在他身后還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
十二只蛟龍一擁而上,將蘇南天和那個女孩圍在中央,楊蜥則落在桃花娘身后。
敖薩化作虬龍,張牙舞爪,冷笑道:“蘇南天,我看你現在還能逃到哪里。”
他心中得意得很,雖然蘇南天不容易對付,但他有桃花娘和唐小峰做幫手,又帶著十二名精銳手下,蘇南天就算再厲害也別想從他們手中逃脫。當然,他們的勝利也許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是又有什么關系?只要他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不管付出的是什么代價,他自己終究是能夠平安無事。
桃花娘則與唐小峰對望一眼,唐小峰悄悄地將那半透明的頭巾束在發上。
他們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搶奪敖薩的四時乖錯太平鈴,他們將會在攻擊蘇南天時突然出手,敖薩絕不會想到自己帶著太平鈴,還有人能夠偷襲他。
對于桃花娘來說,只要等唐小峰殺了敖薩,她便會馬上讓唐小峰把四時乖錯太平鈴交給她,唐小峰的肚子里藏著兩只紫月蝕血蠱,她自然不怕唐小峰不照做。
唐小峰知道她的想法,但他也沒有太多辦法,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跟桃花娘一起來到這里,他就只能讓桃花娘平平安安地回去,他雖然找到了對付自己肚子里兩只蠱蟲的辦法,但卻不是在這樣的處境下。桃花娘一死,他和紅紅體內的蠱蟲就會發作,縱然他知道怎么讓自己活下去,他卻也救不了紅紅,他沒有選擇自己逃走,就是想連紅紅也一起救下。
原來我真的是個好人!他在心里苦笑。
一人、一龍、一妖各懷鬼胎,蘇南天卻也只是立在冰船上,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不止是他,連他身后的那個女孩也是動也未動。
唐小峰心里漸漸生出不妥的感覺:“這個是…”
桃花娘略一蹙眉,云袖一揮,一團妖火轟在冰船上,冰船四分五裂。
與其同時,卻有一圈圈火焰從天而降,將他們圍在中央,火焰上又跳動著許多紅色的小旗。
“旗門陣?”桃花娘臉色一變,“蘇南天根本不在這里…我們中計了。”
“賀歲龍”敖薩化作人形,額上直冒冷汗:“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歷成早已查得清清楚楚,蘇南天確實是在這里,他也不會知道我們要在這里對付他。”
桃花娘冷冷地道:“令公子現在又在哪里?”
敖薩喃喃地道:“昨日他追蹤蘇南天時,被蘇南天察覺,將他刺了一劍,他現正在宮中養傷。但蘇南天就算知道有人在監視他,他也不可能算準我們會在這里動手。”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就真的確定,你兒子身上的傷是蘇南天砍的,不是他自己弄出來的?”
敖薩臉色一變。
一面小旗開始幻大,打開一個旗門。
一個頭戴三山飛鳳冠的老者立在旗門間。
唐小峰喃喃地道:“這么會是他?”就算是以他的聰明,也無法弄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花娘問:“他是誰?”
“君子國的相爺,叫作吳之祥。”
君子國?桃花娘與敖薩同時皺了皺眉。
唐小峰笑道:“看來這個陷阱跟蘇南天沒什么關系,君子國想要對付你們,于是收買了某個家伙,給了你們錯誤消息,讓你們跑到這里自投羅網,其實蘇南天根本就不在這里。”
“我就說嘛,”蘇無心嬌笑道,“那蘇南天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卻也算得上光明磊落,怎么會弄出這么多花樣?”
敖薩哼了一聲。
吳之祥面朝蘇無心與敖薩,冷然道:“我君子國圣圣相傳,德澤天下,天生明主,欲以蒼生為己念,掃平賊寇,匡服東海。汝二妖為禍東海,天道加誅,若是馬上束手就擒,吾主圣明,或會加以寬憫,汝等可不要自誤。”
“圣圣相傳,天生明主?”蘇無心掩嘴笑道,“我已經覺得自己很不要臉了,想不到還有比我更不要臉的。”
敖薩嘿笑道:“天下最不要臉的,原本就是這些讀書人。”
這一妖一龍本以為是蘇南天在這里設下陷阱,心中驚懼,現在知道原來只是君子國在這弄鬼,也就沒那么擔心了。
唐小峰則在心中想著:“姚華那家伙莫非是吃錯了藥?他與淑士國夾攻大人國也就算了,竟然還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惹這兩個他根本惹不起的家伙?”
他深知像桃花娘這樣的妖怪和敖薩這樣的龍族,根本就不是靠著人多就能取勝的。當日他和顏紫綃兩個人沒費多大力氣就闖入了君子國王宮,劫持了姚華,而那個時候他們甚至還沒有練成紫華劍氣。對于他們這種劍俠來說,君子國的防衛哪怕再嚴,也根本防不住他們,而桃花娘和敖薩的本事顯然要遠遠勝過那個時候的唐小峰和顏紫綃。
如果繼任君子國國主的是石中天這大王子,做出這種事還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姚華那家伙,到底哪來的這般自信?
吳之祥冷冷地道:“你們若是投降,還可為我主效力,否則必將伏誅于此,你們可想好了。”
“媽的,”敖薩哪里會將這種讀書讀壞腦袋的人族大臣放在眼中?他張口一噴,一道閃電沖向吳之祥,“伏你媽個屁。”
吳之祥往后一縮,旗門關閉,他整個人也消失不見,讓敖薩的閃電擊了個空。
緊接著,周圍火圈轉動,七十二面靈旗飄了起來,分作八方,將他們團在中央。靈旗打開,現出七十二名身穿金甲的戰士,這些戰士手持金色大劍,腳踏虛空。
唐小峰瞇著眼睛…他既沒有看到這七十二人御著劍氣,也沒有看到他們踩著任何法寶,又或是駕著什么云霧,為什么他們卻可以立在空中?
敖薩卻根本就沒將這些人看在眼中,只是朝他帶來的十二只蛟龍下令道:“殺了他們。”
十二只蛟龍張爪舞牙,怒騰而去,龍族原本就自視甚高,總以神靈自居,根本就看不起區區人類。風從虎,云從龍,它們駕著云霧,噴火吐電,意欲風卷殘云般將這七十二人撕成碎片,用鮮血染紅海面。
那七十二人卻同時揮劍,劍光四射,電閃雷鳴。
十二只蛟龍每只都被砍了六劍,斷成七截,墜落海中。
海面果然是被血水染紅,但卻不是敵人的,而是它們自己的。
蘇無心怔住了,敖薩也怔住了。
同樣怔住的還有唐小峰和楊蜥。
蘇無心和敖薩、楊蜥都是沒有想到這十二只蛟龍會死,唐小峰想到了,他知道君子國既然敢在這里設下陷阱,那絕對是有備而來,單靠這些蛟龍恐怕是無法破圍。
但他想到這些蛟龍會敗,卻也沒想到它們竟然死得這么快。
海風突然吹來,讓他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
唐小峰心想,難怪姚華敢讓君子國四處生事,連十大寇都敢輕易挑釁,但這七十二人又到底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如果他與顏紫綃闖王宮的時候,姚華身邊就有這七十二人保護,那他和顏紫綃早就身首異處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桃花娘見多識廣,“七十二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你們想到了什么?”
唐小峰想,總不會是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吧?敖薩卻瞇著眼睛:“七十二地煞?”
“嗯,”桃花娘冷冷地道,“大荒之時,蚩尤禍亂九州,黃帝從九天玄女那求得三卷天書,最后只用了其中兩卷就殺了夸父,滅了蚩尤,那兩卷中的其中一卷就是天罡地煞圖。這天罡地煞圖可讓黃帝親自挑選的一百零八人化身成星宿戰將,其中天罡星三十六人,地煞星七十二人,黃帝就是靠著這一百零八星將大破蚩尤身邊的風伯雨師,又請來龍族的應龍斬殺蚩尤,這才得了天下。”
唐小峰心想,黃帝求得《陰符經》和《三卷天書》,這個在許多古籍里都有記載,但那三卷天書到底是哪三卷,卻沒幾個人知道,原來其中一卷,就是這什么天罡地煞圖。
敖薩哼了一聲,冷然問:“七十二地煞在這里,那三十六天罡呢?”
桃花娘笑道:“只要手持天罡地煞圖,便可節制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將。但七十二地煞星容易造出,君子國只要從其兵將中挑選出七十二名不怕死的硬漢便能做到,三十六天罡星卻沒有那么容易出現,只有下界的天仙又或是轉世的天魔,才能夠通過天罡地煞圖升級成三十六天罡,現在早已不是神魔亂戰的大荒時期,我猜,就算是中土的帝王也沒有能耐找齊三十六位轉世神魔,更別說小小的君子國了。”
唐小峰卻是心念微動…下界的天仙,轉世的天魔?
桃花娘看著這些地煞星將,面容轉冷:“這東海倒是越來越有趣了,蚩尤的森羅萬象玄兵舞跑了出來,黃帝的三卷天書也跑了出來,真不知以后,還會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遠處又開了一個旗門,吳之祥現出身影,冰冷冷地道:“現在是你們最后的機會,你們可想好了?”
桃花娘流波轉動,朝吳之祥嬌笑道:“原來大人竟有這樣的殺招,妾身服了,妾身愿意投降,還請大人撤去這些人,妾身愿為君子國效力。”
敖薩亦嘿嘿笑道:“既然她服了,那我也服了,大人就發發善心,收留我們吧。”
唐小峰使勁點頭:“服了,我們都服了。”
吳之祥張口結舌,僵在那里…他本以為這幾人必定嘴硬,然后他便馬上下令攻擊,卻沒想到這些人竟然說低頭就低頭。
唐小峰卻在心中暗笑,他當然知道吳之祥剛才的那番話不過是為了表示一下君子國的正義和王道,就好像二戰時日本發給美國、德國發給波蘭的“最后通牒”,其實根本就沒有指望對方看到后會投降,于是通牒到了,飛機和炮彈也到了。其中的日本更失敗一些,飛機都已經在珍珠港開始轟炸了,“最后通牒”都還沒到。
就算他們敢投降,君子國又哪里敢收留?把他們留在國中,還得天天防著他們,總不能整天讓這七十二地煞圍著他們轉,其它什么事都不做?
吳之祥沉著臉,冷冷下令:“殺了他們。”
七十二地煞星緩緩逼近。
桃花娘嘆氣:“既然根本就不想放過我們,又何必說什么只要投降就寬大處理的廢話?”
敖薩冷笑:“所以說,這天底下最不要臉的,就是這些當官的。”
桃花娘嬌笑道:“你剛才不是還說,最不要臉的是讀書人么?”
“讀書人不要臉,當官的也不要臉,”敖薩嘿笑著,“這姓吳的既是讀書人,又是當官的,那就是死不要臉。”
“原來如此,那不如…就把他的臉撕下來。”桃花娘身子一幻,如輕煙一般飄向吳之祥,敖薩也閃電般飛在她身邊。
兩人都知道這些星將不好對付,因此都存了同樣的心思…先抓住這個當官的。
吳之祥身子一縮,遁入旗門。
那些星將揮動手中巨劍,劍光繚繞,寒光四閃,幾乎全都是沖著桃花娘去的。
桃花娘不愧是修了數百年之久的妖怪,遠非那些蛟龍可比,身子亂晃,動作奇詭,即使這樣,她也好幾次差點被劍光劈中。
敖薩見這些人不敢向他出手,自然猜到他們也都知道他所佩戴的四時乖錯太帶鈴的作用,不敢主動向他攻擊,于是縱身竄走,想要趁隙闖出重圍。
然而那些星將竟將劍光織成劍網,他們雖不主動向賀歲龍攻擊,卻踩著陣法,彼此配合,讓賀歲龍無法破陣而出。
桃花娘發現形勢不妙,云袖亂揮,彩光卷過,一名星將被她的妖火擊中,焚成飛灰,但是與其同時卻又有十幾道劍光撲來。她趕緊飛回唐小峰與楊蜥身邊,怒叱道:“你們還不幫我?”
眼看星將逼近,楊蜥與唐小峰縱身而起,桃花娘也飛煙一般往前飄去,欲與他們聯手。眼前劍光劃來,她冷笑一聲,祭出一個法寶,將這些劍光擋了下來,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身邊疾風響起,快速轉頭,卻發現楊蜥竟將雙手化作利爪,閃電般擊向她的脅下。
桃花娘沒有想到楊蜥竟然會向她偷襲,大吃一驚,竟是來不及逃避,而唐小峰則已沖得太遠,根本來不及救她。
寒光一閃,血光四濺。
桃花娘發現自己沒有受傷,反而是楊蜥的胸口突然鉆出一支劍來。
明明沖向前方的唐小峰身子一扭,一下子又縱了回來…原來他剛才身子雖是前掠,飛劍卻是悄悄藏在楊蜥身后,楊蜥剛一出手,他便以心御劍,將楊蜥刺了個通透。
楊蜥低頭看著胸口那突然多出的劍尖,一臉的錯愕與驚訝。桃花娘慍上心頭,一掌拍在他的臉上,竟將他的腦袋打成爆碎的血肉。
唐小峰收回飛劍,與桃花娘背貼著背,一個御著飛劍,一個祭著法寶,共同抵御越迫越近的一眾星將。
“你怎么知道楊蜥是叛徒?”桃花娘以法寶殺了一名星將,抽空問道。
“我不知道,”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只是想著,君子國既然能夠收買敖歷成,那是否也會把姐姐身邊的哪個人給收買了?姐姐沒有殺了我替他的兩個兄弟報仇,楊蜥早已恨姐姐恨得入骨,君子國只怕不用花多少代價就能買通他。”
桃花娘用云袖在身邊晃出無數光彩,同時嬌笑道:“果然把你帶來才是對的。”
“因為我是姐姐的好孩子嘛。”唐小峰笑道。
“可惜,”桃花娘看著周圍那密密麻麻的劍光,“看來你這個好孩子,是要跟姐姐死在一起了。”
桃花娘雖然會些遠遁之術,但這些遠遁之術卻是需要時間的,在麟鳳山時她雖然靠著遠遁之術逃了出來,但那也只是因為那突然出現的“森羅萬象玄兵舞”給她多多少少爭取了一些時間,而這些星將原本都是君子國里最精銳的戰士,進退有度又悍不畏死,根本就不會給她遠遁的機會。
唐小峰當然知道,不但自己要逃,還要保得桃花娘平平安安地跟他一起逃走,桃花娘要是死在這里,就算他成功闖了出去,肚子里也會馬上長出蟲子,連數百里之外的紅紅也難逃厄運。
他一邊御劍擋下敵人的劍光,一邊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桃花娘,往另一邊的虬龍指了一指。
他與蘇無心不時遇險,敖薩的處境卻顯然比他們好得太多。
那些身穿金甲,手持巨劍的戰士借著旗門組成陣勢將敖薩困在中央,卻又不敢主動向他出手,只是不斷地將陣勢壓縮,讓敖薩能夠騰挪的余地越來越小。桃花娘一邊御敵一邊念頭急轉:“難怪君子國有三卷天書中的天罡地煞圖在手,還要在這里設下陷阱,布下旗門。敖薩帶著太平鈴,要不是借助旗門和陣法,別說來的只是七十二地煞,就算君子國真的找來三十六個轉世神魔化身天罡三十六星,也別想困住敖薩。”
唐小峰與蘇無心都已想通此點,立時心領神會,兩人同時出手,左突右闖,卻是離敖薩越來越近。敖薩見他們往自己靠近,也想著當前三人同仇敵愾,互相聯手勝算更大一些,也往唐小峰和蘇無心闖去。
一人、一龍、一妖會在一起,這些星將深怕受到四時乖錯太平鈴的壓制,不敢向敖薩出手,連帶著唐小峰與蘇無心所受的壓力也減輕了許多。
“敖大王,”桃花娘低聲道,“我已有辦法讓大家一同平平安安地闖出去,但是要你幫我。”
敖薩心中一喜:“什么辦法?”
“那就是…呀!”桃花娘只顧著說話,稍一疏忽,竟被一道劍光劈到胸前。
平常時候,敖薩自然不會在乎她的死活,但現在卻是大家身處絕境,共度難關的危急時刻,他哪里還會去想那么多?趕緊一個扭身,口中噴出一道閃電,替桃花娘截住劍光。
但他這邊方一救下桃花娘,身后卻是紫光一閃,他只覺頸部一痛,天地便開始在他眼中打轉,直轉得他頭暈眼花。他看到他自己的身體被桃花娘拎著,他看到唐小峰笑嘻嘻地從他的腰上摘下四時乖錯太平鈴,他看到那些星將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還看到桃花娘把他那失去頭顱的身軀隨手扔開,斷頸處血水噴灑…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敖薩枉自小心翼翼,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卻還有人能夠向他偷襲,更不會想到在這種共御強敵的時刻,桃花娘和唐小峰想著的卻是殺他。
他的腦袋飛上了天,又往大海落去,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是死不瞑目。
那些星將也沒有想到敵人竟然自己鬧起了內訌,一時間也定在那里,沒再出手。
唐小峰低聲道:“姐姐,你不是會遠遁之術么?你戴上太平鈴,他們誰也無法向你出手,這樣你就可以用遠遁之術離開了。”
蘇無心苦笑道:“我雖然會遠遁之術,但這些旗門已閉了周圍的九宮之門,讓我無法遁走。”
唐小峰卻是早已算到這點,他在長生宮里也看過一些與九宮八卦、奇門遁甲有關的書籍,知道這種遠遁之術需要天時地利、時辰方位的配合,不是說遁就可以遁的,君子國既然已經收買了楊蜥,桃花娘的本事自然也早就被他出賣,君子國布下旗陣并不只是為了困住敖薩,同時也是為了防止桃花娘用出遠遁之術。
他低聲道:“姐姐要是相信我,不妨先將四時乖錯太平鈴放我這里,我有辦法帶姐姐出去。”
桃花娘流波轉動,嬌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她要是死在這里,唐小峰也別想活著,她自然不怕唐小峰扔下她獨自逃走。
唐小峰將四時乖錯太平鈴放入懷中,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著飛劍,緩緩舉了起來。他身上黑氣涌動,快速地往劍上集結,結成一顆象征死亡的渦流。
那些星將看到這死亡渦流,心里不約而同地涌起驚懼與害怕的感覺,他們原本就是最杰出的戰士,在天罡地煞圖的幫助下,現在更是化身成能與妖魔相抗的星宿戰將。然而,當看到那顆由陰幽戾氣具結而成的黑色行星時,他們仍然涌起無法抵御的感覺。
他們想要沖上去,想要在這奇怪少年的絕招完成前將他殺死,但是他們做不到,在他們對唐小峰生出殺意的那一刻,四時乖錯太平鈴便已生出了效用,讓他們全身麻痹,滿耳盡是鈴聲,只有放棄攻擊才能讓身子動起來。
三才不差,四時乖錯,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桃花娘同樣看著唐小峰,眼眸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她是活了數百年的妖精,當然要比這些原本只是普通戰士的星將更有見識,一眼認出唐小峰從他體內召出的竟是匯集了陰間極陰之氣的陰幽戾氣。
其實唐小峰在麟鳳山時便已將紂絕陰天斬用過一次,只不過等她趕到時,黑晏便已死了,她知道黑晏是被唐小峰殺死的,卻不知道唐小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心中忖道:“想不到這孩子竟然藏著這樣的厲害殺招。”
唐小峰大力一揮,死亡黑星破空而去,凡是擋在它軌跡上的劍光全被吞噬,凡是被它撞上的星將全都化作血水,無一幸免。唐小峰摟住桃花娘,流星一般緊追在黑色渦流之后,他們兩人扭成一團,快速旋轉,縱然有人避開了死亡黑星,也受困于四時乖錯太平鈴,難以向他們出手。
吳之祥從旗門鉆出,眼睜睜看著那可怖的黑色行星毫無阻滯地從一眾星將中破開缺口,看著唐小峰和桃花娘追著黑色行星遠遁而去,卻是毫無辦法。
明明只隔了兩三個月,那少年竟比他當初硬闖王宮時厲害了不知多少。
吳之祥心里涌起不可思議的感覺,同時在心中想到,那少年若不盡快誅除…早晚會變成君子國的禍害。
顏紫綃在海面上飛了一天一夜,雖然也曾遇到一些商船和出海的漁夫,卻根本沒人知道風果洞在什么地方。
她又累又餓,落在一個礁石島上,咬著一塊早已瘦了的饅頭。
縱然已經練成紫華劍氣,這樣一路飛下來,她也已經劍氣耗盡,不住。
她吃了一顆小還丹,恢復了一些體力。
金黃色的夕陽倒映在海面上,一波又一波地晃動。
她看著茫茫的大海,已不知該再往哪飛。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已經死了么?
如果你沒有死,你又為什么不回來找我?
她從懷中取出那本從平安村帶出來的《顏氏家訓》,無意識地翻看著。
她想起了三年前,她與唐小峰第一次相遇,唐小峰住進她家時的晚上。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睡在木床上,唐小峰用雙手枕著下鄂,趴在床邊的稻草上笑嘻嘻地抬頭看她。
――紫綃姐,你想不想聽故事?我說故事給你呢。
――紫綃姐,你想不想聽歌,我唱歌給你聽。
――紫綃姐,你想不想喝水,我倒水給你喝…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已經死了,那就托夢給我啊,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心有如被刀片一刀一刀地割著,不斷地滴著血。
她坐在石頭上繃著身子,想要阻止自己的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
眼淚一串串地滴在家訓上,這本連海水也無法浸濕的小冊子,莫名地變了顏色。
顏紫綃用袖子使勁擦著淚水,怔怔地看著這本家訓。
自從發現這本書水泡不濕、火燒不壞后,她和唐小峰就時不時地拿出來研究,卻怎么也看不出它到底藏著什么奧秘。
然而現在,她看到這本書像是被她的淚水打開了什么東西,整本書都變成了紅色。
那是一種漂亮的紅。
她看到封面上寫的不再是《顏氏家訓》,而是另外三個字――《救姻緣》!
“救姻緣”三字是用粉紅色的行草寫的,雖然是粉紅色,印在紅色的封面上,不知為何卻顯得特別的鮮艷。
她心想,既然封面已經變了,那里面寫的東西,是否也不一樣了?
于是,她將封面翻開。
她看到第一頁寫著兩排小楷,一排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另一排則是“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
她又往下翻了一頁,這一頁卻畫著一只紙鶴。
紙鶴飛了出來,繞著她轉了三圈,又往天空飛去。
她怔怔地看著這只從畫里飛出來的紙鶴,咬了咬嘴唇。
她騰起劍光,往紙鶴追去…
唐小峰與桃花娘闖出君子國七十二地煞布下的重圍,往遠處飛著。
路上時,桃花娘看向唐小峰,方要開口,唐小峰卻已主動取出四時乖錯太平鈴,交到她的手中。
桃花娘見這鈴鐺仿佛是用水晶雕成一般,晶瑩好看,心里喜歡,又往唐小峰戴著的那半透明頭巾看了一眼,口里虛虛地道:“其實,這太平鈴是你花了心思搶來的,你留著就可以了。”
唐小峰卻知道就算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也無法保證他肚子里的蟲子不長出來。在駱紅蕖被誘進白皎宮時,敖歷成就曾指望她給敖薩下蠱,顯然這鈴鐺,對已經被吃下去的蠱蟲并沒有什么作用。
他知道自己要是仍然留著這個頭巾,桃花娘也不會放心。他既然可以靠這個頭巾偷襲敖薩,自然也可以偷襲把四時乖錯太平鈴搶了過去的她。
他也不猶豫,摘下頭巾就塞給桃花娘。桃花娘更不客氣,把太平鈴和頭巾都收了起來,同時嬌笑道:“你真是個好孩子。”
唐小峰抱著她,蹭來蹭去:“我只要能陪著姐姐就好。”
桃花娘道:“你真的就這么喜歡我?”
唐小峰抬起頭來,滿是地看著她。桃花娘雖然知道這孩子太過聰明,不能盡信,卻又想到他再怎么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可能玩得過她?自己只要略施手段,他會迷戀自己也是正常得很。
兩人一路恩恩愛愛,摟摟抱抱。
忽地,桃花娘停了下來:“那是什么?”
唐小峰扭頭看去,看到遠處飛來一道紫色劍光。
劍光頓住,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頓在空中,看到唐小峰后,又驚又喜,若不是看到桃花娘也在這里,只怕馬上就要撲到他的懷中,就這樣哭了出來。
唐小峰笑道:“咦,紫綃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顏紫綃見唐小峰一邊與她說話,一邊卻與蘇無心黏得緊緊的,不由從又驚又喜變得又驚又疑。她咬了咬嘴兒,跺腳道:“小峰,你過來。”
“我不過去。”
“我叫你過來。”
“我說不過去,就不過去。”唐小峰沖她嘻嘻地笑。
顏紫綃朝蘇無心怒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蘇無心嬌笑道:“是他自己粘著我,我可什么也沒做。”
顏紫綃垂著螓首,看著她自己的腳:“小峰,這幾天你一直都沒有回來,我怕你出事,我、我很擔心你…”
“你現在知道我沒事了,”唐小峰笑著,“你可以走了。”
顏紫綃強忍著淚,心如刀割。
(《救姻緣》里以后還會出現一些句子,但出現的是讖言,請不要把它當成詩詞。另外這些句子多多少少會有些“穿越”,請不要較真。)
蘇無心撫著唐小峰的臉,笑道:“看來這傻丫頭舍不得走。”
顏紫綃心想,小峰絕不會這樣對我,肯定是這女妖用什么法術魅住了他。她朝蘇無心怒道:“把小峰放了。”
往前一竄,青霄劍彈鞘而出,便要往蘇無心刺去。然而劍還未飛出,她便只覺滿耳盡是鈴聲,整個人僵在那里。
蘇無心知道是四時乖錯太平鈴生出效用,冷笑道:“竟敢向我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云袖一揮,便要用妖火將顏紫綃焚成飛灰,誰知手臂一緊,卻是唐小峰纏住了她。唐小峰摟著桃花娘,笑道:“好姐姐,我們走吧,別理這傻姑娘。”
桃花娘流波轉動:“你莫非是舍不得殺她?”
唐小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低笑道:“這樣的傻姑娘,哪里值得姐姐動手?我來殺了她。”
他縱到顏紫綃面前,彈出劍丸。此時,顏紫綃也已從滿耳的鈴聲中平復過來,見唐小峰嘻嘻笑地看著她,盡管這種玩世不恭的表情她已不知看了多少遍,但這一刻,她卻覺得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過可惡。她怒道:“好,小峰,我就先打醒你。”
鳳霄雙劍同時摯出,如蛟龍般剪了過去。唐小峰身子一旋,將她的劍光破個干凈。
兩人竟然真的戰在了一起。
桃花娘定晴看去,見這兩人各出絕招,竟是戰得難分難解。唐小峰固然下手狠辣,每招每式都要置那丫頭于死地,那丫頭的劍氣卻也極是霸道,再加上她所用的雙劍自帶五行精氣,彼此呼應,揮動間電閃雷鳴。桃花娘心想:“我還以為他們最多只是作作樣子,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打了起來。”
唐小峰找準機會一劍劈去,劍勢有若霹靂,貼著顏紫綃的俏臉閃過。幸好少女避得及時,若是慢上半拍,縱然腦袋沒有被劈成兩半,臉皮只怕也被割了下來。
少女嚇得臉色蒼白,不敢再戰,身子一竄,御著雙劍劃破天空,剎那間逃得無影無蹤。
唐小峰要追,桃花娘笑道:“算了,就由她去吧。”
唐小峰掠了回來,滿臉遺憾:“可惜還是讓她跑了。”
桃花娘早已再不疑他,只是笑道:“這丫頭年紀不大,想不到本事竟也如此了得。我看她還是有些舍不得傷你,要不然你們誰輸誰贏,還真是難說得很。”
唐小峰抱住桃花娘,嘻嘻笑道:“好姐姐,我替你做了這么多事,你要怎么賞我?”
桃花娘嬌笑道:“你要我怎么賞你?”
唐小峰去吻她粉頸,又從粉頸吻到胸脯。
桃花娘笑得更歡了,兩人摟抱著落了下去,找了個島嶼,衣裳漸解,嬌喘低吟,又換了各種姿勢…
同一時間…
顏紫綃按下劍光,落在海面上,收回雙劍,手心一翻。
在她的手上握著一張紙條。
桃花娘剛才只看到她與唐小峰戰得兇險,仿佛只要有一個不慎,必定會有人死在那里,卻不知道他們二人從小一同學劍,從黃華劍氣、紅華劍氣、紫華劍氣一直練了過來,平常時候也不知道對練了多少次,早已是心意相通,哪怕只是一個交錯的眼神,便已知道對方要用出什么招式,自己應當如何避開。
尤其是唐小峰最后劈向顏紫綃的那一劍,在桃花娘的眼中,那是凌厲萬分,險之又險,任誰也不可能作出這樣的假,但對他們來說卻是習以為常,就有如家常便飯一般。
畢竟,在這整整的三年里,他們幾乎就沒有怎么分開過,不但一同生活,一同練劍,連睡覺都時常在一個屋子里和衣而睡,兩人之間的默契,只怕是真正的親姐弟也無法比得。而唐小峰在戰斗中悄悄遞了她一張紙條,竟連一直盯著他們的桃花娘也未能注意得到。
顏紫綃將紙條快速地掃了一眼,對唐小峰的處境已是了然于胸。
紫月蝕血蠱?她在心中暗暗忖道:“原來小峰被那女妖下了蠱,但我對蠱蟲并不了解,看來還是要找蘅香幫忙…”
她化作一道劍光,掠往天際。
顏紫綃飛到麟鳳山,落在山腰處,又讓老殘幫她聯系駱紅蕖等人。
她們會在一起,顏紫綃將唐小峰悄悄遞給她的紙條拿了出來。
“紫月蝕血蠱?”駱紅蕖看向薛蘅香,想要知道薛蘅香有沒有什么辦法。
薛蘅香道:“但凡蠱蟲,一旦進入人體,往往只有下蠱之人才能解除。皆因其他人就算也會養蠱下蠱,但同一種蠱,喂養與祭煉的方式不同,蠱蟲也會變得不同。而種在人體里的蠱蟲一般來說又分兩種,一種是蠶,一種是繭。蠶即成蟲,平日以被下蠱之人的精血又或是精氣為食,隨著人體內部血液或是精氣的流動而流動,你根本無法找到它在你體內的位置,也就無法將它挖出,但蠱蠶既是活的,就有弱點,要是能夠知道下蠱者喂養它時使用了哪些毒物和藥物,就能將它誘出。而蠱繭則是不會動的,它進入人體后,便會藏在人體的某一個部位,等待來自施蠱者的某個神秘信息,方才破繭而出。”
又道:“我查過幾只蝕血怪的尸體,若我猜得沒錯,這紫月蝕血蠱應該都是蠱繭而非蠱蠶,蠱繭寄居在人體后,都是不會動的,也正因此,就算知道它是用哪種配方煉出來的,也無法將它誘出。”
廉錦楓低聲道:“但蠱繭既然是藏在人體的某個地方,不會游走,那只要找準那位置,不就可以將它挖出?”
駱紅蕖與顏紫綃對望一眼,也都想到,只要有廉錦楓煉的那兩顆續命金香丸在,唐小峰就算在挖蠱的過程中受傷,也可以活得下來。
“理論上是可以,事實上卻是無法做到,”薛蘅香道,“首先,除非是華陀再世,扁鵲復生,否則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有開胸破肚,取出蠱繭的本事?其次,高明的養蠱之人都會防到這點。蠱繭在破繭而出前是無法自保的,就算吃在肚中,也可以被藥物打下,隨糞便排出。所以,上乘的養蠱之術,都有辦法讓蠱繭進入人體后,讓繭殼脫落,內中的蛹則沿著經脈或是五行氣脈移居到心室,然后便附在那里。就算這世上真能找出開胸取繭的神醫,但它緊貼在心室上,那神醫只怕也無法在不損傷心室的前提下將它取出,而心室卻是人體內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到損傷,便會立斃當場。”
廉錦楓低下頭去…續命金香丸雖有續命的本事,一個人哪怕受了再重的傷,只要沒有當場死去,續命金香丸就能將他救活。但按薛蘅香的說法,想要取出蠱繭卻不將中蠱之人害死,幾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駱、顏二女對望一眼,亦是面有憂色。駱紅蕖看著薛蘅香:“難道就沒有其它法子?”
薛蘅香靜默一會,才道:“法子倒是有一個,那就是以蠱制蠱。”
駱紅蕖問:“什么是以蠱制蠱。”
“再煉一只蠱蠶,讓它進入中蠱之人體內,將那人身體里的蠱繭吃了,”薛蘅香撥了撥鬢上的發絲,道,“紅蕖姐,你可記得當日你從白蛟宮帶出來的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蠱?我可以將那七彩含香如意蠱以煉蠱之法重新祭煉。七彩含香如意蠱本是苗疆女子藏在自身蕊宮,先以元陰喂養,再藉著交合進入心愛之人體內,讓愛人永不變心的毒蠱,給我一夜時間,我便能將它祭煉成專吃蠱繭的蠱蠶。只是,要讓這蠱蠶進入那人渣…進入大哥體內,卻是要有人做出些許犧牲。”
大家都是聰慧之人,這“犧牲”指的是什么,自然都是一聽即明。
駱紅蕖瞅了瞅俏臉微紅的顏紫綃、廉錦楓二女,心中笑道:“愿意為大哥做出這種犧牲的,這里現現成成的就有兩個,還真不用去找。”
又道:“但按大哥信上所說,還有一個名叫紅紅的黑齒國小姑娘,同樣也被桃花娘下了蠱,卻又要如何救她?”
薛薛香嘆道:“這就毫無辦法了,之所以能夠靠著以蠱制蠱的方法救大哥,也只是因為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蠱乃是現成的,對于精通煉蠱之術的人來說,養蠱喂蠱雖然算不得有多麻煩,卻是極花時間,現在就算去煉新蠱,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七彩含香如意蠱只可先藏于處女蕊宮,再進入男子體內,就算將它放入那紅紅體內,它也只會藏在她的蕊宮深處,不會去吃她體內的蠱繭。若那紅紅不是處子之身,如意蠱甚至一進入她的體內,便會死去。”
駱紅蕖忖道:“我們幾人中也只有蘅香一人精通此道,連她都束手無策,看來那個黑齒國的小姑娘,真的是難逃此厄。”
事已至此,她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于是,薛蘅香便抓緊時間煉蠱去了。
(因為明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所以明天中午的更新,改成現在提前發。_)
薛蘅香離開后,駱、顏、廉三女繼續商量,廉錦楓低聲道:“可就算煉好蠱蟲,我們現在又該上哪再去找唐公子?”
要知道,唐小峰之所以提前寫好這封信,也只是希望借著這次離開風果洞,想試試看有沒有機會將紙傳給她們,而在寫信之時,他雖然身在風果洞,卻也弄不清風果洞到底是在東海上的哪個位置,也就無法在信中告訴她們。
顏紫綃卻道:“我有辦法找到他。”
她將懷中的小冊子取了出來,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是我當初從家中帶出來的顏氏家訓,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你們再看,這里畫著一只紙鶴,就是它幫我找到小峰的,你們看,你們看,它又飛出來了…”
駱紅蕖與廉錦楓對望一眼…她們既沒有看到什么畫,也沒看到什么紙鶴,在她們眼中,顏紫綃手里拿著的就是一本藍色封面的《顏氏家訓》。
二女看著顏紫綃,面有憂色,心里想著,莫不是她這幾日太過想念唐小峰,想得神經錯亂了?
“只是,就算找到小峰,我們只怕也沒辦法對付那女妖,”顏紫綃沒有注意到二女的異樣,自顧自地說著,“當時我向桃花娘動手,誰知劍還沒有飛出去,就只覺到處都是鈴聲,振得我腦袋都是暈的。”
駱紅蕖錯愕地道:“莫非是四時乖錯太平鈴?但這本是賀歲龍隨身攜帶的法寶,又怎會在桃花娘身上?”
又問:“除了滿耳鈴聲,是否連身子都是麻麻的,動也無法動一下?”
“這倒不是,”顏紫綃搖了搖頭,“當時頭暈腦脹的,自然也就不敢亂動,身子倒沒有麻的感覺。”
駱紅蕖聽她這么一說,更是疑惑,又將其中細節反復問了幾遍,心中忖道:“聽起來,卻又不是四時乖錯太平鈴。四時乖錯太平鈴的效用,我在白蛟宮內也曾親身體驗過,遠比她所說的要嚴重得多,難道說桃花娘身上,還有一件與四時乖錯太平鈴效用相似的法寶?”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跟著桃花娘,回到了風果洞。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風果洞內昏昏暗暗。
桃花娘與君子國的七十二地煞戰了一場,雖然脫出重圍,卻又與唐小峰奸夫淫婦地鬧騰了一路,就算她是只修煉數百年的妖精,也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她洗了個熱水澡,吃了些倮兒酒,很快便睡去了。
唐小峰也同樣困乏難支,但他卻沒有去睡,而是悄悄溜到那放著鼎爐與晶礦的洞穴,生起三昧真火,往鼎中放入一些晶礦。
等晶礦熔成鑊湯后,他從身上取出某件事物,扔入鼎中。
那些小妖知道他是桃花娘眼前的紅人,都不敢來打擾他,以前楊蜥在時,還時不時躲在暗處盯著他,而現在楊蜥已經死去。桃花娘靠著他才得到四時乖錯太平鈴,又見他幫著自己殺了叛徒,闖出重圍,對他以前的同伴也是劍下無情,已漸漸開始不再防他,更沒有閑工夫時時刻刻盯著他,看他做些什么。
也正因此,他在這里燒爐燒了一個時辰,也沒有誰來打擾他。
完事之后,他找了些新鮮水果,端到自己房中。
紅紅縮在床頭,見他回來,既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更加緊張。
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她既害怕唐小峰,不怎么敢去相信他,然而唐小峰又是整個風果洞里除她以外唯一的人類,不相信他,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去信誰。
唐小峰分了些新鮮水果給她,自己也吃了一些。
然后,他讓紅紅坐在那里不要動,自己卻去解她衣裳。
黑齒國小姑娘僵在那里,生怕他又做出將自己推倒欺凌的惡行。
“你真的不用怕我,”唐小峰笑道,“如果我有欺負你的念頭,就讓我不得好死。”
小姑娘咬著嘴唇,止不住地落著淚…她雖然想要相信這個惡人,但是這個惡人卻又把她的上衣剝得光光的,連那黑而飽滿的,和黑乳上的粉紅豆兒都露了出來。
她怎么能去相信一個脫她衣服的壞蛋?
然而,當她驚慌地悄悄看去時,卻又無法從這壞蛋的眼中看出一絲淫念。
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他嘴角流出的那惡作劇般的微笑。
唐小峰真的沒有欺負她,他只是取出一個掛墜,也不管小姑娘愿不愿意,就這樣掛在她的黑脖子上。
掛鏈是黑色的,很細,與小姑娘黑黑的皮膚融在一起,幾乎讓人無法看到。鏈上的墜子卻是一朵粉紅色的百合花,六片花瓣合攏在一起,含苞欲放,精美無瑕。
唐小峰將小姑娘的黑乳分開,把百合墜子塞了進去,他將手收回,墜子立時便被黑乳夾住。他想:“這丫頭還真是人小胸大。”
他將小姑娘抱起放到床上,自己也和衣上床,摟著小姑娘呼呼大睡,一下子就睡著了。小姑娘卻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想這人一會兒脫我衣衫,一會兒送我掛墜,一會兒抱我上床,結果他自己卻又睡得跟死豬一樣…他、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光著上身,蜷縮在少年懷中,睡又睡不著,逃又不敢逃。
一個時辰后,唐小峰便醒了過來。
雖然依舊困得要命,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敢讓自己睡得太久。
紅紅卻反而在他懷中睡了過去,雖然她一直都在害怕,但她畢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根本沒法堅持太久。
唐小峰開始做事了…他把睡著了的小姑娘輕輕地翻了一下,讓她仰面躺著,然后一邊摸她左胸,一邊親她嘴兒。
但他卻不是在做壞事。
他在小姑娘的心口附近揉揉按按,同時用“蝶戀花”度了一絲元氣進去,查看她體內的氣脈。
他在心中忖道:“在她的心臟附近確實有些異樣,看來紫月蝕血蠱是附在她的心臟上…就跟我一樣。”
他很清楚那兩只紫月蠱在自己體內的位置,在這幾天里,他始終都在默察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畢竟是一個穿越者,對于人體內部構造的了解遠遠勝過這個時代的其他人,在弄清那兩只紫月蠱粘在一起緊貼著他的心臟后,他便想出了應對辦法。
他也知道,要想把這兩只紫月蠱挖出來,卻又不傷及心臟又或是肺葉等其它部位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在一連串的推敲之后,他還是認為自己能夠做到。
除非是心臟又或是大腦等幾個重要部分,身體里的其它地方受創,一般來說是不會直接斃命的。雖然在把紫月蠱挖出來的過程中肯定會傷及心臟,但只要把握住分寸,他完全可以用陰幽戾氣在心臟受創的剎那間,將被擦破的那一小部分凍住,爭取到些許時間。
而剩下來的,就是要看錦楓的續命金香丸是否有她自己說的那么厲害了。
所以,他原本打算趁著蘇無心按他出的主意去搶太平鈴的機會,自己抓緊時間溜到麟鳳山,一拿到金香丸便刺穿自己的身體,殺死蠱蟲,再靠續命金香丸的奇特效果活下去。這樣做風險當然很大,如果蘇無心發現他的打算,直接讓蠱蟲破繭而出,又或是他一劍下去沒有殺死蠱蟲,反而刺穿了自己的心臟,那他都會直接死翹翹,但他反復推敲后,還是覺得活下來的機會很大。
但他卻沒有想到桃花娘竟然讓楊蜥給紅紅下蠱。
他可以用這種方法救自己,卻無法用同樣的方法救紅紅。
他花了幾天時間才完全弄清紫月蝕血蠱在自己體內的具體位置,而通過“蝶戀花”,他雖然也能夠判斷出蠱蟲同樣是附在紅紅的心臟上,卻根本無法找準位置。人的心臟是跳動的,如果一劍下去,他沒有殺死蠱蟲,他難道還能刺第二劍,第三劍?
而且紅紅體內并沒有陰幽戾氣,甚至連劍氣都沒有,在殺死蠱蟲的過程中,幾乎無法避免心臟被刺破,到時候很可能就是紅紅隨著蠱蟲一起死。
所以他也只能留下來,幫蘇無心去搶四時乖錯太平鈴,多爭取一些時間。
他想道:“紫綃姐看到我遞給她的消息后,自然會想到去找蘅香,只希望蘅香那丫頭有破解蠱蟲的辦法。”
又想道:“只是,那時候紫綃姐到底是靠她自己找到了我,還是誤打誤撞撞上了我?如果紫綃姐和二妹她們知道風果洞的位置,只怕早就找了上來,她們沒有找上來,那就表示她們根本就不知道風果洞在哪里。可惜我寫那封信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里具體是在哪個位置,無法在信里告訴她們。”
他抬起頭來,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著紅紅的黑臉蛋,想道:“看來還是要多做一些準備,首先是紫綃姐她們未必能夠找到這里,就算是她們能夠找到這里,要是蘅香不知道破解蠱蟲的辦法,那也還是白搭。”
他再次低下頭去,與紅紅口舌相交,查看她體內氣脈,又在她的左乳揉啊揉,揉完左乳揉右乳,揉完右乳摸大腿,也許有人要問,心室緊靠左胸,關小姑娘的右乳和大腿什么事?這個這個…今天的天氣真好!
麟鳳山中――
薛蘅香將一個小木盒放在桌上,木盒里爬著一只七彩小蟲,這小蟲極是丑陋,簡直就像是毛毛蟲一般。
顏紫綃、駱紅蕖、廉錦楓三人一同看著這只小蟲,此外還有縮在駱紅蕖身后的姚芷馨,僅僅是看著這只小蟲,她便有一種寒毛倒豎的感覺。
“它只是看著丑,”薛蘅香道,“但事實上,它卻是香氣所化,有形無質,所以才叫七彩含香如意蠱。”
薛蘅香伸出手指,手指還未觸到小蟲,小蟲的身體就開始變得透明,仿佛隨時都會化作氣泡一般。她道:“只要將它倒在那個地方,它便會化作陰氣,自行鉆入處女蕊宮,與女子元陰融成一處,又藉著交合進入男子體內。只不過,它要先以元陰喂養幾個時辰,所以,最好現在就開始將它放入蕊宮。”
眾美眉自然知道她說的“那個地方”是哪個地方。廉錦楓伸出手,想要拿這盒子,只是不知怎的,又想到讓這么惡心的蟲子往自己的那種地方鉆,實在是有些嚇人,手不由得抖了一抖,就只是這么一抖,顏紫綃卻已將如意蠱搶走,直接掠了出去。
廉錦楓的手定在那里。
這其實也怪不得她,任何一個女孩子看到這樣的蟲子,都肯定是會害怕的,她明明害怕,卻還是伸手去拿,這已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唯一的區別就是,對蟲子的害怕讓她猶豫了一下,而顏紫綃卻絲毫也沒有猶豫過。
廉錦楓垂下頭去,心底一陣懊惱,想著:“我終究還是比不上顏姐姐,結果、結果卻什么也沒有幫上他。”
駱紅蕖卻想起一件事:“蘅香,這七彩含香如意蠱將大哥體內的蠱繭吃下去后,又會怎樣?”
薛蘅香卻露出一個笑容…一個陰陰的、很詭魅的笑容!
風果洞,水池內。
唐小峰與桃花娘一同廝混。
桃花娘半跪在水中,嬌軀前傾,雙手后伸任唐小峰抓住,身子有節奏地動著。
她的腰間系著一個鈴鐺,鈴鐺隨著她的前后搖動發出清脆聲響。
唐小峰在她臀后不斷使力,他將彭祖傳給采女,又被采女記載在冊子上的房中術用了出來,元陽不斷沖擊真陰,往返不休,連這枉自修了數百年的女妖也被他弄得極是快活。
唐小峰的心里也很快活…讓他快活的是系在桃花娘腰上的鈴鐺傳來的清脆聲響。
桃花娘實在是太過多疑,從來就不肯去相信任何人,自從得到四時乖錯太平鈴后,便始終不肯將它摘下,即使在這種光著身子與唐小峰歡愛時,也要將它系著。
這也是當然的,核妖三兄弟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卻從不在乎他們的死活,那些跑來投靠她的精怪,也被她一個個悄悄喂下紫月蝕血蠱。她以己度人,自然是再親近的人也要防著一手,事實也證明了,這種防備是很必要的,她就是對楊蜥防得不夠,才差點被楊蜥偷襲得手,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所以她對唐小峰也還是會防著一些。
她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她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借口把洞里的鼎爐扔了。
因為像那種能夠用來抵御太平鈴效用的頭巾,唐小峰既然能夠做出一件,自然也能夠做出第二件。既然自己身上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那她就絕不希望有人再帶著那樣的頭巾。
她就是靠著這樣的小心翼翼活了這么多年,而且相信,自己也能夠一直這樣活下去。
但就是她系在腰上的這“四時乖錯太平鈴”的鈴聲,讓唐小峰異常的快樂,比他現在所做的事還更讓他快樂。
唐小峰把這女妖弄得連連,整個身子都抽搐起來,才把她放下,又把她抱出水池,給她揉肩捶背,讓她舒服萬分。
而一回到自己房間,他便開始親紅紅的嘴兒,摸紅紅的胸。
紅紅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她已不再是那么的害怕,當兩人口舌相交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意念隨著讓人舒適的氣息度了過來,讓她知道這個人是在幫她,讓她知道這個人是在保護她。
雖然他做的事是這樣的奇怪。
唐小峰開始向她解釋,讓她知道在她的心房上粘著一只蟲子。
紅紅很緊張,他卻告訴她不用怕,說他一定會救她。
紅紅開始無條件地相信他。
這就有些像后世心理學家所說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也就是“人質心理”。當人質被劫匪劫持時,他們會恐懼,會絕望,當這種絕望到達了極點時,劫匪稍為給他們一些小恩小惠,他們便會開始同情劫匪、依賴劫匪,甚至是覺得只有綁架他們的這個人才是世上唯一的好人,這種現象聽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思議,但在現實中卻又有不少例證。
在這些日子里,紅紅時時刻刻都生活在恐懼之中,只有唐小峰偶爾會對她說些讓她安心的話,雖然心里認定這個人跟妖怪是一伙的,雖然這個人也曾差點強奸她,現在更是對她又摸又親,有時摸上幾個時辰都不肯停下來,但她對這個人還是無法避免地從完全抗拒變成半信半疑,又從半信半疑變成完全依賴。
更何況像“蝶戀花”這種心法,帶著一些連唐小峰自己也沒有弄清的作用,那就是當兩人氣息相通的時候,彼此的心意也會藉著這種氣息相通而相互傳達。
這種心意之間的傳達,開始讓紅紅覺得安心,覺得她真的可以相信這個人…雖然她并不清楚這些念頭的來由,但她卻已是深深地相信這一點。
這一日,風果洞外突然傳來少女的叫喚:“桃花娘可在?”
蘇無心在洞中冷然回應:“來的莫非是小楊香?”
她雖然人在洞中,聲音卻縹縹緲緲地傳了出去。
駱紅蕖在外頭回應到:
唐小峰在桃花娘身邊道:“可要我將她趕走?”
“不用,”蘇無心冷笑道,“你與她好歹也是結拜兄妹,沒必要跟她親自動手,我這便去外頭會會她,看她想做什么。”
她自從得到四時乖錯太平鈴后,還不曾與人動手,現在不過是想試試太平鈴的威力罷了。
唐小峰笑道:“好姐姐早去早回。”
蘇無心如輕煙般飄了出去。
蘇無心離開后,唐小峰在洞里踱了幾步,心里想著,雖然二妹頗有智慧,但讓她與蘇無心會面,還是讓人有些放心不下,我要不要溜出去看看。
然而就在這時,暗處卻有人探出頭來,向他招了招手。
他心中一喜,掠了過去,挾著那人的雙脅,抱著她轉了一圈:“紫綃姐,你是怎么進來的?”
顏紫綃紅了紅臉,低聲道:“紅蕖妹妹在外頭拖住那個女妖,我便偷偷溜了進來。這洞里雖然極是復雜,但這幾個時辰里,錦楓早已用她的神視之術將洞內的情形探得一清二楚,哪里有岔道,哪里有妖怪,全都畫了出來,我只要避開那個女妖,任誰也發現不了。”
唐小峰怕有小妖經過,把她拉到蘇無心的房間,問她有沒有找到破解紫月蠱的辦法。顏紫綃紅著臉兒,羞羞地把“辦法”說了出來。
唐小峰心想,這辦法比我自己想出來的不但更加安全,也更香艷和有趣,只是這樣一來,我雖然能夠無事,紅紅卻還是難逃一劫。
顏紫綃低聲道:“還有一件事,蘅香說,不管是你還是你信里所說的那個紅紅,你們體內的蠱蟲一旦被殺死,桃花娘都有可能馬上便會知道。她說,這種蠱蟲是隨著施蠱者的意念和神識發作的,施蠱者必定有用她的精血喂過蠱蟲。所以…”
“所以,當我體內的紫月蠱被七彩含香如意繭吃掉時,她馬上就會覺察到,很可能就會將剩下的蠱蟲發動,那樣的話,雖然我能活著,紅紅卻會馬上死去?”唐小峰感到頭疼。
如果不是為了紅紅,他早就離開了,既然已經費了這么多的工夫,讓他再看著那黑丫頭被蝕血蠱吃掉,他真的是很不甘心。
“蘅香只是說有這可能,她說桃花娘養了那么多的紫月蠱,未必會跟每只蠱蟲都保持這種感應,但她如果想這么做的話,卻是很簡單的事。”
唐小峰想,就算其他人身體里的紫月蠱沒有,我身體里的卻是肯定有的。
顏紫綃羞羞地看著她自己的腳:“紅蕖雖然在外面拖著桃花娘,卻也無法拖得太久,你、你如果想要我的話,就、就要快些…”
唐小峰見她臊得像是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心里也不由大為意動。只是他又想道:“且不說我一時歡愛,雖然救了自己,卻很可能就此害了紅紅性命,就是紫綃姐,她愛我戀我,我又怎么能在這樣的地方匆匆奪去她的貞節?”
“紫綃姐,”他低聲道,“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他閃電般掠了出去。
顏紫綃愕然抬頭,心想這種時候了,他還要去做什么?
唐小峰御著劍光快速回到自己房間,把掛在紅紅黑頸上的那條墜鏈摘了下來,又閃電般掠了出去。紅紅呆呆地看著他,也不知道他來來去去的在做什么。
唐小峰回到顏紫綃身邊,把墜鏈替她掛了上去,又在她耳邊這般這般地說了幾句。
(明天中午還是無法更新,所以放在這里提前發。_)
(PS.周一了,。)
顏紫綃睜大眼睛,問:“這樣子真的能行?”
唐小峰嘿笑道:“你只管信我就是,我就算會害我自己,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顏紫綃抿著嘴兒:“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但我卻也不要你害自己。”
“我只是隨便說說,”唐小峰在她粉頸上吻了一下,低低地笑道,“你只管按我說的去做,我不會有事的。”
顏紫綃知他聰明,于是點了點頭,悄悄地掠了出去。
沒過多久,蘇無心便已罵罵咧咧地飄了進來,唐小峰替她揉肩捶背,笑道:“姐姐為何氣成這樣?難道是四時乖錯太平鈴對那丫頭不起作用?”
蘇無心冷笑道:“這倒不是,只是那小楊香只敢跟我耍嘴皮子,我誘她激她,她卻不敢跟我動手,還罵了過來。我去打她,她也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個板子,她踩著那個板子,逃得倒是飛快,我拿她沒辦法,也只好由她去了。”
唐小峰失笑道:“就算姐姐你身上沒有四時乖錯太平鈴,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姐姐的對手,哪里敢真的跟你對打?”
蘇無心笑道:“我也知道她沒這膽量,只不過是被她罵得,一口氣咽不下來罷了。”
唐小峰正要說話,就在這時,上空又傳來少女的吼聲:“姓蘇的賤人,有本事你就上來受死。”
這吼聲內藏劍氣,竟傳遍了整個風果洞。蘇無心本就被駱紅蕖激得心頭火起,沒想到逃了一個,又來一個,怒道:“又跑來一個死丫頭。”
“要不然,這次就由我…”
“你在這等著,”蘇無心風一般往外飄去,“我去剝了她的皮。”
唐小峰心想,很好很好,我原本就是想要你自己去。
桃花娘飛出風果洞,落在島上,然后就看到了顏紫綃。
顏紫綃立在一塊石上,紅衣紅鞋紅頭巾,胸前插著雌雄雙劍,海風吹過,將她的衣裳和秀發卷得飛揚。
這一刻的她,竟是分外的嬌美與艷麗,仿若含苞許久的花兒,在今日終于綻放了出來。
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云栽!
她便是那和風倚月的凌霄花。
桃花娘冷笑道:“你也敢再跑來送死不成?”
顏紫綃冷冷地道:“你把小峰叫出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桃花娘用手指輕卷發絲,嬌笑道:“你想要見他,他卻不想見你。”
顏紫綃摯出雙劍,怒道:“都是你這不要臉的女人魅住了他,你是不是對他用了什么妖法?”
桃花娘失笑道:“你自己那時也看到他,他可像是中了妖法的樣子?”
顏紫綃劍指桃花娘,恨聲道:“我就先殺了你,再去打醒他。”
身子一縱,便要殺上前來,卻又很快便定在那里,面現驚惶,額冒冷汗。
桃花娘笑道:“果然是個傻丫頭,上次吃了一次虧,居然一點也不長記憶。”
她的臉上浮現出帶著殺意的冷笑,云袖一拂,便要用妖火將顏紫綃焚成飛灰,只是,妖火還沒有飛出去,她便只覺頭暈腦脹,身體麻痹。
桃花娘心里一驚,心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兩個女人全都定在那里,像是誰也無法動彈。桃花娘發現不對勁,趕緊收起殺心,又驚又疑地看著顏紫綃,正要喝問。
顏紫綃卻也一下子就跳了開來,叱問道:“你身上到底帶著什么法寶?難道是那老龍的四時乖錯太平鈴?”
桃花娘見她的樣子實在不像作偽,也不由得皺了皺眉,冰冷冷地問:“我確實帶著太平鈴,你身上卻又是帶著什么法寶?”
顏紫綃抿了抿嘴兒,從胸襟內取出一個墜子,冷笑道:“你只知道四時乖錯太平鈴,難道不知道四時乖錯太平花?”
桃花娘錯愕地看著這“四時乖錯太平花”,見它的樣式頗像粉紅色的百合花,與自己的太平鈴并不相同。然而,一個是花,一個是鈴,為什么效用竟是如此相同,連名字都是一樣?
顏紫綃哼了一聲,道:“這法寶原本就是一對,都是由太定如來鐘改鑄而來,只不過一個鑄成了花,一個鑄成了鈴。這鈴明明是落在那老色龍手中,想不到竟會被你搶來,這花卻是一直都藏在長生宮內,昨日才被我找到。”
桃花娘心念轉動,心想原來她去過長生宮那等修仙之人人人想去的寶地,難怪能夠得到這種寶物。緊接著心里又是一陣冷笑,想著:“就算你有這與太平鈴同樣效果的太平花,你也還是死定了。”
她嬌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半透明的頭巾,戴在頭上。顏紫綃驚疑地看著她:“你這又是什么?”
桃花娘冷笑道:“這是可屏蔽殺意的法寶,就算你有四時乖錯太平花護身,對我也是沒用了。”
話一說完,她閃電般掠向顏紫綃,一掌向她拍去。
她的臉上現出得意的笑容…現在她有太平鈴護身,又帶著這可以屏蔽殺意的頭巾,這丫頭除了死在她的手中,哪還會有別的出路?
只是還沒等她拍中顏紫綃,她的笑容便已凝固在臉上。
身體麻痹,頭暈目眩,滿耳盡是鈴聲。
這不可能…她的心中涌起無限驚慌。
她當時明明親眼看到唐小峰戴著這個頭巾殺了敖薩。
心里的驚慌剛一涌出,她又感到一陣冰涼…那冰涼一下子就淹沒了她。
那頭巾不但沒有幫上她,反而化作冰水滑了下來,竟將她整個人都凍成了冰雕。
顏紫綃定睛看這女妖,見她臉上依舊是帶著殺意的笑容,眸中卻盡是驚慌和恐懼,而這種古怪的表情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再也無法生出變化。
艷陽高照,海風吹拂,駱紅蕖踏著滑云板從一片云彩間落了下來,失笑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道劍光從洞里飛出,卻是唐小峰嘻嘻笑地帶著紅紅飛了出來。
唐小峰一落下來便抱著顏紫綃轉圈,大贊道:“紫綃姐,想不到你也這么能演戲,你演得可真好。”
顏紫綃心里喜滋滋的,心想你再怎么夸我,我也不會高興的。
駱紅蕖笑道:“大哥,莫非桃花娘隨身帶著的,根本就不是四時乖錯太平鈴?”
“當然不是,我怎么會真的把那鈴鐺交給她?”唐小峰嘿笑著,“只不過是那老龍送過來的晶礦里恰好有一顆舍利子,我按著太平鈴所用的材料悄悄鑄了一個鈴鐺,這鈴鐺倒也有感應殺氣的作用,但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太平鈴。”
當日他一從老龍身上摘下太平鈴,便把它悄悄換了,竟連桃花娘也不曾發現。
他讓顏紫綃把“太平花”捏碎,粉末掉落,露出里面的鈴鐺來。
由于沒有帶上五精泰煞宗天鼎,他其實也無法真的將太平鈴改鑄成其它樣子,因此只是做了一些偽裝。
駱紅蕖又問:“那桃花娘剛才戴著的頭巾又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得意地道:“她那個時候只看到我戴上這個頭巾便殺了敖薩,卻不知道這頭巾只是戴給她看的,真正起作用的卻是這枚紐扣。”
他從上衣上摘下一枚扣子,對著二女晃了晃:“這扣子才是以菩提樹上明鏡果鑄煉而成、用來屏蔽殺意的東西,那頭巾卻是用敖薩送來的一顆玄螭珠煉成。那老色龍為了對付蘇南天還真是不惜血本,送了一堆好東西來,卻沒想到被桃花娘騙了,還要幫她數錢。”
駱紅蕖心想:“他哪里是在幫桃花娘數錢?他們分明就是被你騙了,還要幫你數錢。”
顏紫綃看著冰雕里的女妖,疑惑地問:“那她現在到底是什么狀況?”
唐小峰笑道:“玄螭珠最大的用處就是凝氣成冰,她已被玄冰凍住,陷入昏睡,人卻還活著…她要是死了,我和紅紅可也要被蟲子吃了。不過現在最好不要動她,萬一她被碰碎了,我也得跟著她倒霉。”
當下,駱紅蕖和唐小峰守著被凍成冰雕的桃花娘,顏紫綃帶劍殺入風果洞,見妖就劈,一個也不放過。
海面上,一條小船駛了過來,廉錦楓和薛蘅香都在里頭,廉錦楓看到唐小峰平安無事,一陣驚喜,薛蘅香則是想著,果然人渣都跟蟑螂一樣命長。
顏紫綃將洞里的妖怪殺了個精光。
唐小峰則與駱、廉、薛三女一同討論著紅紅體內的蠱蟲問題,然而,在這個問題上縱然討論再久,也是沒有什么用處,桃花娘不可能一直困在冰雕里,而薛蘅香也來不及再培養一只新的蠱蟲。
唐小峰苦笑道:“看來,只有用我自己的辦法了。”
駱紅蕖看著他,問:“大哥的辦法是…”
唐小峰略為解釋了下,三女心想,這確實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唐小峰向駱紅蕖借了一支五行箭里的凝冰箭,她又將續命金香丸也交給了他。
唐小峰帶著紅紅來到一旁,問她:“這個法子風險很大,弄不好你會被我殺死在這里,你害怕嗎?”
紅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雖然害怕,但想到自己的身體里有一只隨時都會把她吃掉的蟲子,她同樣害怕。
唐小峰讓她將續命金香丸含在口中,自己先解開她的衣襟,露出她黑而飽滿的胸脯。遠處的駱紅蕖等人一直都在往這邊看著,心里同時涌起一個念頭,那就是這黑齒國的小姑娘雖然黑,但是胸好大…
唐小峰突然吻住小姑娘,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凝冰箭剎那間刺入她的胸口,又穿胸而過,箭尖帶出了一個繭子和一串血花,叮的一聲釘在地上。
黑齒國小姑娘倒了下去。
唐小峰將她抱住,低頭看去,見她身上現出一種淡淡的青光,他知道這就是續命金香丸里所含的東方木之生氣。木乃柔氣,生發萬物,只要留下一粒種子,便可長出蓬勃大樹。
唐小峰見續命金香丸起了作用,心里松了口氣。續命金香丸雖然有續命的效果,但也要重傷者能夠留有一縷生機才行,這就好像種子雖然能夠長成蒼天木樹,但要是連種子都沒有,這樹又如何能夠長成?
將僅余的一縷生機,通過木之生氣轉化成能夠讓人活下來的無限生機,廉錦楓能夠造出這樣的靈丹妙藥,已經算是極有本事了,但它畢竟還不是起死回生的仙藥。
如果唐小峰剛才控制不當,那一箭直接刺穿了紅紅的心臟,就算有續命金香丸,也是來不及救她。
紅紅身上的傷口一下子就愈合了,呼吸也極是平穩…她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接下來,唐小峰把紅紅交給了廉錦楓和薛蘅香,讓她們照顧,駱紅蕖則去聯絡早已等在遠處的戰船,前來搬運洞里的那些晶礦,另外洞中還有幾個被那些小妖抓來,雖然喂得香香的,卻還沒有被釀成酒的倮兒,也被救了出來,準備安排船只將他們一個個送回家。
唐小峰自己卻抱著顏紫綃,跑到了那滿是桃花的地方…
桃花滿地,香氣薰人。
顏紫綃羅衫輕解,滿面羞紅,任由身上的少年調戲欺凌。
她的乳兒并不算大,卻纖挺柔美,嬌嫩誘人。她的肌膚白皙間透著健康的紅,蠻腰纖細,腿兒修長。
“紫綃姐,”唐小峰在她的唇上香了一口,笑嘻嘻地說,“我們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脫光光的樣子呢。”
顏紫綃瞅他一眼:“你騙人,你跑去偷看我洗澡,就偷看了好幾次。”
咳,原來她都知道?
唐小峰笑道:“那在平安村的時候,你也跑去偷看我洗澡了。”
顏紫綃羞道:“那時候人家還小,也、也就是想看看男孩子的那兒,到底是什么樣子。”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腹下摸去:“現在你知道了?”
顏紫綃先是羞紅,慢慢地又睜大了眼睛:“騙、騙人,明明就不是這樣子的。”
“那應該是什么樣子?”
“在長生宮里,你沒穿衣服的那個時候我還偷看過,”少女一下子就緊張起來,“明明沒有這么大,也沒有、沒有這么…”
唐小峰想到,這丫頭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兩三年,從來沒有人對她進行過性教育,她又不像廉錦楓偷偷跑去看過采女的那些書,對這方面明顯缺乏知識…她居然不知道男人的這東西是會硬的…
嘿,這種事說也說不清楚,還是讓她親身體驗吧。
少女叫道:“等一下,等一下…啊…”
一時間,桃花亂墜,海棠初折,那花兒開了又謝,謝了又開,落下嫣紅點點…
風暴過后,顏紫綃伏在情郎的胸膛上,嬌喘不止,全身都是酥軟酥軟的,她好一會兒才想起“正事”,趕緊問唐小峰體內的蠱繭被吃掉了沒有。
唐小峰以劍氣默察自身,“唔”了好一陣。少女擔心起來:“難道那兩只紫月蠱還在?”
“不,那兩只蠱繭確實是沒了,”唐小峰道,“不過又多了只蟲子。”
顏紫綃怔了怔,道:“難道是七彩含香如意蠱?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它吃了紫月蠱后,自己也會離開,難道不是這樣?”
唐小峰心想:“管它呢,三妹雖然對我沒什么好感,但想來也不至于害我。”
他一個翻身,又把顏紫綃壓到身下,握住她那柔軟滑嫩的左乳:“紫綃姐,我們再來。”
少女嚇了一跳:“啊?還、還來?”
所有的晶礦都已被裝上了大船。
桃花娘依舊被凍在那里,眼含驚恐,卻又面帶冷笑,也不知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冷笑些什么。
薛蘅香已經到船上去了,駱紅蕖和廉錦楓卻還等在那里。
廉錦楓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過了許久,她們才看到唐小峰跟顏紫綃同時飛了出來。二女看向顏紫綃,見她面兒緋紅,分外嬌艷,肌膚滋潤得好像都要泌出水來。
顏紫綃當然知道她們在想什么,雖然心里依舊懷著初戀少女的喜悅,卻又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駱紅蕖看向桃花娘,語氣轉冷:“大哥,這個女妖,你想拿她怎么樣呢?”
唐小峰笑道:“我雖然也算跟她相處了一些日子,但那都是迫于無奈,你總不會認為我對她真的有多少感情吧?就算我真的對她有感情,看看她給手下那些妖怪喂蠱的手段,我不敢把她留在身邊。”
駱紅蕖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就為了她的野心和胡鬧,害我麟鳳山許多人因她而死,小妹實在不想放過她。況且這女人寡情刻薄,就算我們今日放過她,她也未必會感恩,只怕還會時時記掛著我們今日對她的戲弄,早晚報仇,讓我們防不勝防。”
唐小峰心想,你看人倒還真準,就算放過她,她也肯定不會感恩。
他右手摟著顏紫綃,左手牽著廉錦楓,就這樣往前走去,也不再回頭看上一眼。
駱紅蕖同樣是往船上走著,走了幾步,忽地回身,一箭射出。
火箭射上桃花娘身上,隨著一聲砰響,桃花娘整個身子都碎了開來,碎成無數冰屑。
船朝著麟鳳山的方向破海而去。
夕陽已經沉入了大海,天色卻還并不如何昏暗,一顆星星掛在灰白色的夜空,竟然顯得頗為明亮。
海風柔和,大海也異常的平靜。
唐小峰坐在船舷上,看著前方低掠的海鳥。
駱紅蕖款步來到他身邊,雙手扶著木制的柵欄,側過頭來問:“大哥,你在想什么?”
“想起了一個人,”唐小峰看著遠處,說道,“一個我明明沒有見過她,卻為她的死感到難過的人。”
駱紅蕖問:“那個人是誰?”
“她姓陰,叫陰若花。”
駱紅蕖訝道:“竟是女兒國的陰若花?”
“你認識?”
“也不算認識,只是彼此聞名罷了,”駱紅蕖反過身來,就這樣坐在欄上,輕嘆一聲,“雖然只是聞名,卻也很想去見一見她。她在女兒國中聲望極高,只可惜女兒國國主偏聽枕邊風,聽信讒言,對她并不怎么待見。”
唐小峰將他在女兒國海域附近看到的情形說了出來。駱紅蕖點頭道:“這件事我也聽說過,女兒國國主讓陰若花帶著一百多名戰士前去剿殺蘇南天,結果卻是全軍覆滅。其實就算女兒國出動她們最精銳的金鳳騎,也未必能夠留下蘇南天,更何況只是選出一百多名尋常戰士,所以大家都認為,女兒國國主不過是找個借口,將陰若花派去送死,好扶持她的二女成為儲君罷了。更有消息說,女兒國的西宮娘娘早已給蘇南天送去了大批金銀,雖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空穴來風,卻也未必無因。”
又道:“只是在我看來,這件事也頗有一些難解的地方。”
唐小峰愕然問:“什么地方難解?”
“蘇南天雖然行事極端,對他眼中的‘非人’趕盡殺絕,但對尋常人類卻是極其友善,救苦扶弱,結交義士,以他的為人,又哪里是女兒國的那些奸黨可以收買的了?”駱紅蕖道,“另外就是陰若花,我雖然不曾見過她,卻也知道她頗有賢名,見識不凡。她從小喪父,在王宮那種險惡之地生活了這么多年,幾遭迫害,卻也一直活了下來。女兒國西宮和雪無痕要害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以陰若花的見識,又怎會那么容易便被害死?”
唐小峰看向少女,見她看向遠處,發絲飄動,眼眸中閃動著星星般的光芒。他心中想道,二妹雖然沒有見過陰若花,但聽她的語氣,對陰若花卻已極是敬仰,二妹本就是個奇女子,能夠被她這樣的奇女子敬仰,看來那陰若花確實不愧是牡丹花花王轉世。
他在心中快速動念,低聲道:“如果二妹是她,二妹又會怎么做?”
駱紅蕖露出一絲微笑:“我要是她,既知道宮里有人接二連三的想要害我,又知道蘇南天乃是仗義疏財的俠士,而某些蠢才居然想要收買這樣的俠士,那我必定會將計就計。”
唐小峰笑道:“比如說,先與那蘇南天悄悄聯系?”
“申生居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駱紅蕖道,“但逃離在外,仍有可能被人追殺,這世上多的是為錢賣命的殺手。所以,最安全的法子莫若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甚至連自己的親近之人也不例外。”
“但這也有一個問題,也許你和陰若花都看錯了蘇南天,也許蘇南天真的會被奸人收買,將她置于死地,而不是跟她合演一出戲。”
駱紅蕖低聲道:“若是看錯了人,那便死而無怨。”
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明天不如去女兒國看一看。蘇南天是將整艘船都用‘凝氣成冰’凍住,那些冰乃是玄冰,女兒國中顯然沒有人能夠將它化開,只能任由它飄在那里。我們就去看看,陰若花是否有你想的那么聰明,又或是你們有沒有看錯蘇南天。探完后順便再去一趟黑齒國,把紅紅送回家去。”
唐小峰跳到甲板上,往艙內走去,又頭也不回地道:“二妹,等回到麟鳳山后,我還有別的話要跟你說,我先跟你打個招呼。”
駱紅蕖也沒有看他,只是抬起頭來,看著天空唯一的那一顆星,笑道:“我知道大哥你要對我說什么。”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么,”唐小峰同樣笑著,“但我還是要你聽我說。”
他就這樣進了船艙,只將少女一人留在甲板上。少女調整了下坐姿,兩只腿兒翻在外頭,雙手夾在腿間,就這樣一直坐著,任由海風吹拂…
唐小峰進入艙中,忽地想起還有一件事忘了問她,那就是仍然留在他體內的七彩含香如意蠱會怎么樣?
顏紫綃那個馬大哈,只想著用七彩含香如意蠱可以吃掉紫月蠱,完全忘了去問薛蘅香,吃掉紫月蠱后,如意蠱又會怎么樣?
但他知道,顏紫綃雖然粗心,駱紅蕖卻是肯定問過這事的。
他聳了聳肩,忖道:“算了,以后再問也不遲,要是真有危險,二妹也肯定早就對我說了,一刻值千金,我還是先去疼紫綃姐再說。”
他來到顏紫綃的房間,也不敲門,就這樣推門而入,誰知不但看到顏紫綃,連廉錦楓也在這里。
顏紫綃正喝著一碗湯,唐小峰笑道:“誰煮的燕窩湯?我怎么都沒有?”
顏紫綃抬起頭來,詫異地道:“你沒有么?我還以為錦楓給你也送去了。”
唐小峰看向廉錦楓,女孩兒臉兒一紅,低頭腦袋說:“奴、奴家只是想著,顏姐姐今天勞累了一天,很是辛苦,所以就煮了一碗來…”
唐小峰貼著她的耳朵,低笑道:“其實我比她更辛苦的。”
女孩兒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俏臉兒臊得通紅,抿著嘴兒道:“你辛不辛苦,奴家又怎么知道?”
唐小峰心想,要不你也試試?那樣你就知道是男的更辛苦,還是女的更辛苦了。
顏紫綃仗義地把廉錦楓拉到身后,盯著唐小峰:“不許你欺負她。”
唐小峰笑道:“錦楓還真是了得,一碗燕窩就把你收買了。”
顏紫綃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那么多的壞心眼?”
唐小峰正要說話,卻看到廉錦楓在顏紫綃身后嚇了一跳,怯怯地看著顏紫綃,一副“怎么被說中了”的樣子,唐小峰心中大訝,心想難道這小丫頭真的在耍什么壞心眼?
他疑惑地盯著女孩兒,女孩兒心里一慌,羞著臉兒就往外跑,跑的過程中又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弄得他心癢癢的,很想把這丫頭抓過來問個清楚。
顏紫綃見廉錦楓一下子就跑掉了,也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又看向唐小峰,紅著臉兒問:“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又跑過來了?”
唐小峰心想,哪里就到了三更半夜?他也不客氣,直接就把顏紫綃抱了起來,嘿笑道:“我來看看,你吃了燕窩后是不是真的更有體力一些。”
顏紫綃瞅了他一眼,又道:“原來這個就是燕窩?你剛才要是不說,我還以為是粉條。”
唐小峰嘆氣…廉錦楓的這番殷勤真是獻錯了人,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是享不來福的,對他們來說燕窩和粉條沒啥區別,顏紫綃就是這種人。
唐小峰在少女耳邊嘿笑著:“紫綃姐,我們…”
他嘀咕了一番,顏紫綃羞道:“你哪里來的這些花樣?”
“這算什么?有句話是怎么說來著…有閨房之樂,更甚于此!”
“還有更、更那個那個的?”顏紫綃睜大眼睛,只覺難以相信。
“嘿嘿,當然有,我來教你。”
“誰要學了?”
“你就算不學也不成。”
“死、死小峰…”
一夜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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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廉錦楓坐在緊靠窗口的木臺邊,梳著秀發,抹著腮紅。
窗外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又積著一些烏云,她看不來天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雨的前奏。
她取出一面圓圓的鏡子,仔仔細細看了幾下,又眨了眨眼。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就算不打扮也漂亮得緊。”
廉錦楓嚇得一下子就蹦了開來,緊張看去,這才看到唐小峰倒掛在窗外,露出一個腦袋來。
“我可以進來嗎?”唐小峰在窗子的木框上敲了敲…他是很有禮貌的。
廉錦楓發現自己雖然穿著一件束胸長裙,卻還沒有披上襖子,玉藕般的手臂和圓潤潤的香肩都露在外頭,她有些猶豫,卻又想到,反而自己這個樣子已經被他看了去,再說了,就算不讓他進來,大約也趕不走他,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唐小峰身子一滑,魚兒般溜了進去。
他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美人兒。
美人兒的發絲還沒有梳好,半搭半披、松松篷篷掛在腦后,眼眸如星,唇兒嫣紅,又露出精美的鎖骨和一小截雪胸,以及雪胸間的淺淺溝兒。
她那纖細的腰上系著絲繩,打的是吉祥如意結,唐小峰想,顏紫綃就從來都打不來這些復雜的繩結,這樣的繩結,大約也只有廉錦楓這般心靈手巧的女孩子才能打得。
女孩兒的腳是光著的,落在地板上,有若一截白藕。唐小峰想,你發沒梳好,鞋沒穿好,連腮紅都只抹到一半,唯獨衣上的繩結打得這么好,莫非是怕有人來脫你衣服?
美人兒由他看著,也不說話。唐小峰嘻嘻笑道:“錦楓,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廉錦楓心想,我才剛起來,你就往我的窗口鉆,我要是還沒起來,難道你要往我的床上鉆?當然,她是知書達禮的好女孩兒,這樣羞人的話她可是說不出口。她柔聲道:“奴家只是想著,船上的廚子都是麟鳳山的漁娘,做出來的飯菜顏姐姐未必喜歡,所以、所以想早些起來,替顏姐姐做些可口的飯菜。”
唐小峰奇道:“你為什么突然對她這么好?”
廉錦楓臉兒一紅:“哪里突然了?你和顏姐姐這些日子在長生宮里吃的用的,豈非也都是奴家在弄?”
唐小峰嘿笑道:“你不要瞞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居心的。”
廉錦楓抿著嘴兒:“盡把別人往壞處想。”
唐小峰伸了伸腰:“你不說就算了。”轉身要往窗外飛走,結果身后一緊,回頭一看,卻是廉錦楓伸出手兒抓住了他的衣角。
唐小峰笑道:“你要告訴我了么?”
廉錦楓心想,我就算有居心,這“居心”卻也絕不能告訴你。她用星辰般的眼眸看著唐小峰:“我是要跟你說另外兩件事兒。”
唐小峰回過身來:
廉錦楓亭亭地向他走近兩步,額頭微低,輕貼著他的胸膛:“我想要讓你知道,當時,我真的有去拿那七彩含香如意蠱,只是被顏姐姐快了一步。我知道,現在再說這些已經遲了,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唐小峰心里涌起一絲暖意,伸出雙手半摟著她的香肩:“我知道的。”
這個細節,顏紫綃已經告訴他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廉錦楓抬起頭來,忽地伸手,向他的臉甩去,這一掌甩得很輕,輕得就像是春風拂過一般,但她的心卻是很痛,痛得讓她哭了出來…就好像這一巴掌是打在她自己的臉兒上。
“你到底把別人的心意當什么了?”她擦著眼淚,卻怎么也擦不過來,“給你一顆金香丸,你把它送給顏姐姐,我不怪你。給了你第二顆,你答應我說不再送給別人,轉頭又給了駱姐姐。說你不會有事情,說你很快就會回來,結果一下子連人都找不到了,只知道讓別人擔心,只知道讓別人害怕…”
“是我的錯,這些都是我的錯,”唐小峰在她的臉上擦啊擦,“以后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廉錦楓撲到他懷中,緊緊地抱著他:“我知道我是個小心眼的人,沒有顏姐姐那么善良,也沒有駱姐姐那么大方,我、我就是這樣的小心眼,以后我送你的東西,我不許你再送給別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唐小峰還真是經不住美人兒的眼淚。
“你不知道,”廉錦楓心想,“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原本就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這些日子的苦苦等待,仿佛又讓她回到了父親離家后再也沒有回來的日子,那個時候,她的母親為了等待父親的歸來,一天一天地憔悴,結果等回來的卻是父親的噩耗。憂傷過度的母親沒有活上多久,也跟著父親去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是一個人過的,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廉錦楓表面柔和文靜,實則剛烈,在母親去世后的那一年多里,明知道自己不是鬼斧山那群盜寇的對手,仍時時刻刻掂記著復仇。顏紫綃性子直爽,這些日子的擔心害怕可以毫不作偽的讓人知道。但是她不會,她依舊在人前裝作鎮靜,只敢獨自在屋子里偷偷地哭,她的性子原本就是這個樣子,也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但就是因為以前體驗過這種苦苦等待親人,等回的卻是噩夢的經歷,她的心里其實比誰都要害怕,怕得讓她幾乎就要崩潰。
她是一個小心眼的女孩子,當她覺得一個人不好的時候,怎么看他也都不會順眼。當她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時,在她的心里就只裝著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原本就是這樣的小心眼…
少年緊緊地抱著她,讓她在自己懷中失聲哭著。
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卻仍在不斷地淌著,就像窗外那表面平靜,實則洶涌的海浪,怎么也涌不完…
女孩兒的眼淚雖然無敵,但是禁不住某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少年的嘴炮更加無敵,唐小峰摟著她,在她耳邊又哄又騙,說了一大堆的甜言蜜語,還講了許多笑話,女孩兒終于破啼為笑。
唐小峰拉著她一同坐在床邊,喁喁細語,又見她那梨花帶露的樣子極是動人,于是笑笑地去親她嘴兒。女孩兒慢慢被他壓在床上,先是呼吸急促,滿面羞紅,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開始使勁掙扎,大力推他。唐小峰原本只是見她羞羞的樣子極是可愛,開她玩笑,現在見她反抗得厲害,心里倒也有些受挫,他注視著女孩兒的眼睛:“我還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廉錦楓用水靈靈的眼睛與他對視:“就因為我喜歡你,我才不想讓你被蟲子把心吃了。”
“蟲子,”唐小峰疑惑地道,“我體內的紫月蝕血蠱已經沒了…唔,你說的是七彩含香如意蠱?”
“你可知道,七彩含香如意蠱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廉錦楓低低地道,“它原本是苗疆女孩子們用來防止情郎變心的毒蟲,先以自身真陰喂食,再鉆入情郎體內,情郎要是敢背著她跟別的女人鬼混,這毒蟲馬上就會吃了他的心肺。”
唐小峰訝道:“我還以為三妹已經把它重新煉過…”
“蘅香雖然把它重新煉過,但時間太短,只能把它煉得能夠吃去蠱繭,卻無法改變它原本的作用,”廉錦楓注視著他,“這只如意蠱先以顏姐姐的真陰為食,再進入你的體內,所以,你若是再跟顏姐姐之外的其他女人做了那種事情,它就會把你的心給吃了。”
唐小峰苦惱地道:“那怎么辦?”
女孩兒沒好氣地瞅他一眼:“顏姐姐那么好,你有了她一個還嫌不夠么?”
“她是很好,但你也很好,”唐小峰往她的耳朵吹了口氣,笑道,“我要同時有了你們兩個,那才嫌夠。你告訴我,蘅香有沒有說,要怎么才能把這只如意蠱弄沒了?”
廉錦楓道:“蘅香顯然是有辦法的,但她卻沒細說。”
“她肯定說了,”唐小峰嘿嘿地道,“不然你不會好端端的,跑去討好紫綃姐。”
廉錦楓被他看穿心思,臉兒一紅,卻還是不肯說,只是推著他,要他離開,說她還要給顏紫綃做早飯去。
“我還要跟你說一件事,”唐小峰認真地看著她,“如果一個人的手指或是腳趾斷了,有沒有什么能夠讓它再長出來的靈丹妙藥?”
廉錦楓疑惑地瞅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什么好好地問起這個。她道:“三魂營骨,七魄侍肉,從理論上來說,一個人只要三魂七魄還在,就算斷手斷腿,也能重新長出。但生肌容易造骨難,生肌活血的靈丹妙藥到處都是,造骨續肢的靈藥卻極其少見,也難煉成,我也沒有多大把握,還是要回到長生宮內,找些書籍研究一下。”
唐小峰將她拉起:“你想辦法幫我煉出一顆來,我有用處。”
廉錦楓點了點頭。
唐小峰在她的臉上香了一口,才從窗戶飛了出去。
女孩兒紅著臉兒,又坐回木臺前,繼續梳弄秀發,弄著弄著,好端端的又捂著被親過的臉蛋,開心地笑著。
那個壞蛋…
天終于完全亮了。
天亮后,唐小峰找上紅紅,那續命金香丸真不愧是稀世靈藥,此時,紅紅身上的箭傷已完全愈合,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唐小峰告訴這人黑胸大的小姑娘,說今天就可以把她送回黑齒國去。紅紅低聲說她的父母已經去世,她本是跟著叔父出海行商,卻在途中遇到強盜,叔父被強盜殺了,她跳入海中,抱著木頭在海上飄流,結果又被妖怪抓了去。唐小峰心想這跟她在書里的遭遇倒是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在書里她是被強盜頭子抓了去,然后在強盜窩里遇到他的姐姐唐小山,而在這里,她卻是被妖怪抓了來,結果遇到的不是姐姐而是弟弟。
“那你在黑齒國中,不是也沒了親人?”
紅紅低聲道:“雖然沒有親人,卻有一個好姐妹,名字叫做亭亭。”
唐小峰笑道:“那我就把你送到她那里去。”
紅紅點了點頭。
當下,幾個人聚在一起。唐小峰本想讓顏紫綃和廉錦楓先回長生宮去,但她們聽說唐、駱二人要到女兒國周圍轉一圈,看看那位女兒國儲君是生是死,于是也要跟去。唐小峰想著,反正大家都沒什么急事,那一起去逛逛也好。
于是,薛蘅香領著麟鳳山好漢,護送這滿載晶礦的船只先回山中去了。顏紫綃用飛劍截著廉錦楓,唐小峰背上紅紅,駱紅蕖踏上滑云板,幾個人一同往女兒國海域飛去。
路上時,紅紅見顏、駱二人竟有這種飛天遁地的本事,心里極是佩服。
由于距離較遠,就算是御劍飛行,也用了整整一個白天,他們才終于來到女兒國海域,找到了那座冰山。
唐小峰取出泰煞鼎,用鼎中天火將玄冰化開,他們登上戰船,船上的女戰士早已死去,他們從里到外搜了一圈,然后又聚在一起。
“只怕我們猜中了,”駱紅蕖道,“女兒國中男主內,女主外,連參軍打仗的也盡是女子。但死去的這些人年紀都在二三十歲以上,而陰若花卻只在十五六歲左右。陰若花并沒有死在這里。”
唐小峰笑道:“但也可能是在路上就被人殺了,也有可能是蘇南天見她長得漂亮,把她抓去做壓寨夫人。”
駱紅蕖張弓搭箭,箭光化作火鳳凰,將整艘船燒個精光,以防女兒國中有人來搜這船,同樣推出陰若花仍然活著的可能。
然后,他們便一同往黑齒國飛去。
剛一接近黑齒國,卻看到前方火光沖天,煙霧騰騰。紅紅顫聲道:“出、出了什么事?”
廉錦楓立在顏紫綃的青霄劍上,閉上眼睛,以內景神視之術查看前方虛實,很快就又張開眼睛,難以置信地道:“前方在打仗,有好多的飛騎和戰船,那些飛騎,那是、那是…那是女兒國的金鳳騎。”
駱紅蕖嬌軀一震,同樣是無法相信:“女兒國在攻打黑齒國?”
“這不可能,”紅紅的黑臉兒也變了顏色,“我國與女兒國一向互為友邦,你們肯定是弄錯了。”
廉錦楓閉上眼睛,又看了一遍,嘆道:“沒有錯的,那些飛騎和戰船確實都是女兒國的,看這樣子,怕已經打了好幾天了。”
“女兒國只怕是跟君子國和淑士國結了盟,黑齒國在東海本就是小國,既然女兒國出動了金鳳騎,黑齒國只怕是撐不了多久。”
紅紅顫聲道:“亭亭…”
唐小峰知道她在擔心姐妹安危,于是說道:“你指路,我帶你沖進去找她。”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唐小峰道,“不管是女兒國還是黑齒國都可能有人把你認出來,你身份特殊,會把麟鳳山也卷進來。”
“小峰,我跟你去。”
唐小峰點了點頭。
于是,顏紫綃把廉錦楓先放到駱紅蕖的滑云板上,與唐小峰一同往黑齒國投去。
海岸邊投石亂擲,箭矢漫天,女兒國顯然已攻入了海灘,又用戰船載來投石器,無數火球投入城中。此外,還有許多身披彩衣的女子乘著鸞鳥,時而高飛,時而低掠,這些鸞鳥是金色的,飛掠間動作靈活,速度極快,唐小峰心想,這些多半就是二妹所說的金鳳騎。
十幾名乘著金鸞鳥的金鳳戰士發現唐小峰和顏紫綃,截了上來,其中一人喝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唐小峰懶得跟她們搭話,背著紅紅身子一閃,一下子就繞了過去。這些金鳳戰士見他御著劍光,快如閃電,心中暗驚,她們手持彩槍往唐小峰虛虛擊去,槍中竟噴出奇異光芒。
顏紫綃卻也追在唐小峰身后,雙劍一揮,化作萬千劍光,將這些女戰士的光芒全都接了下來。女戰士們想要向她攻擊,卻又全都滯在那里,頭暈腦脹,身體發麻…顏紫綃身上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
等這些女戰士還過神來時,顏紫綃也早已追著唐小峰,沒了蹤影。
在顏紫綃的護送下,唐小峰甚至不用出手,便已落到城中。城內到處都是火海,哭泣與慘叫聲不絕于耳,紅紅沒有想到自己雖然逃離妖窟,回到國中時卻是這般慘景,心中凄涼。
唐小峰快速飛掠,在紅紅的指引下來到一處殘磚斷瓦間,皺眉問道:“是在這里么?”
紅紅從他背上滑下,急得香汗直流:“是在這里,可是、可是…”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虛弱的呼喚聲:“紅、紅紅…”
“亭亭?!”紅紅朝聲音奔了過去。
唐小峰與顏紫綃也掠了過去,看到一個黑黑的小姑娘趴在地上,雙腿被一塊大石壓著,周圍盡是尸體。
遠處有投石飛來,顏紫綃一劍劈去,投石轟然碎裂。唐小峰將大石一搬一扔,扔到一旁,把受傷的黑姑娘抱了起來,見她雙腿盡是淤血和死肉,也不知在石下壓了多久。
顏紫綃給黑姑娘喂了一顆小還丹,又看到一伙金鳳戰士沖了進來,趕緊道:“小峰,我們先離開這里。”
唐小峰抱著亭亭騰空而起,顏紫綃背起紅紅緊隨其后,兩人各以飛劍護身,彼此配合,再加上四時乖錯太平鈴的效用,那些金鳳騎拿他們根本沒有太多辦法。
他們闖出重圍,在駱紅蕖的接應下快速遁去,離黑齒國越來越遠。
“大哥,”駱紅蕖問,“我們現在去哪里?”
唐小峰低下頭,見懷中黑姑娘吃下小還丹后,雖然沒有性命之危,卻也陷入昏迷,于是道:“長生宮。”
他們越飛越遠,很快就消失在天際。
在他們離開后,海面上,一團霧氣突然散開,現出一條小船。
船上立著兩個少女,其中一個身穿灰色衣裙,她看著唐小峰等人消失的方向,俏臉陰沉,竟是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旁邊一個要嬌小許多,她小心翼翼地道:“萃芳姊,你不會是還要跑去殺他吧?”
灰衣少女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嬌小少女笑道:“不過那家伙還真是命大,竟能從森羅萬象玄兵舞底下活過來,萃芳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連你都沒能殺死的人。”
灰衣少女懶得理她,只是云袖輕拂,船只掉了個頭,往遠處駛去。
她的俏臉依舊陰沉,或者說…是更加的陰沉了。
嬌小少女在她身后吐吐舌頭,心想那倒霉蛋真是個傻瓜,你從森羅萬象玄兵舞之下逃了一次,那就有多遠死多遠去,不再露面不就成了?你就這樣跑出來,難道是想讓萃芳姊再殺你一次?
哀萃芳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頭也不回,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去殺他。”
嬌小少女有些懷疑:“真的?”
哀萃芳冷笑道:“殺一個人,哪里需要我出手兩次?”
紀沉魚心想,看來那家伙這次不死也不成了…
長生宮內…
紅紅在地底花園的一間閣樓外來回走著。
這個地方既神秘又奇怪,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她現在卻沒有空理會這些,對她來說,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閣樓內好姐妹的狀況。
過了好一會兒,唐小峰才走了出來。
紅紅緊張地看著他。
“你不用擔心,她沒有什么事,”唐小峰笑道,“她的運氣還算不錯,雖然被壓在石頭下面,腿上有許多地方壞死,卻沒有壓到血脈,腿骨雖然折了,但我二妹卻會接骨,錦楓也制了些活血生肌的藥粉給她涂上。一兩個月里,她大約是無法下地走路,但卻不至于變成殘廢。”
“謝謝、謝謝,”紅紅撲到他懷里,哭道,“如果不是你,亭亭就會、就會…”
唐小峰心想,我把你從妖怪洞里救出來,也沒見你這樣謝我,看來你們兩個還真是姐妹情深…唔,你們不會是百合吧?
又道:“她隨時都會醒過來,你進去陪著她吧。”
紅紅點了點頭,進入閣樓,沒過幾下,駱、顏、廉三女從閣樓內走了出來。
“大哥,既然已經知道陰若花沒有死在海上,我現在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唐小峰知道她擔心東海局勢不穩,不敢離開麟鳳山太久,于是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駱紅蕖笑道:“不用了,你還是在這陪著顏姐姐跟錦楓吧。”
“你說什么也沒用,這回我一定要把你送回麟鳳山去。”
駱紅蕖眨著眼睛:“小妹知道大哥有話要跟我說,但小妹也說過,小妹是知道大哥要說什么的。”
唐小峰同樣跟她眨眼睛:“可我也說過,就算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么,我也仍然要說,你想不聽都不行。”
顏紫綃心想,你們兩個是在打啞謎么?
唐小峰看向顏紫綃,說道:“紫綃姐,我先送二妹回麟鳳山去,你和錦楓在這等我們。”
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駱紅蕖笑了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顏、廉二女將他們送到宮外,等他們走了后,二女回到地底花園,顏紫綃看向廉錦楓,道:“錦楓,我知道你聰明,你告訴我,他們剛才打的是什么啞謎?”
廉錦楓俏眉兒動了動,微笑道:“剛才駱姐姐說‘既然已經知道陰若花沒有死在海上,我也應該回去了’,意思是既然陰若花還活著,她就一定要回麟鳳山等她。唐公子說‘你說什么也沒用’,他是想告訴駱姐姐說,就算陰若花沒有死,他也絕不會放棄駱姐姐,他還有重要的話兒要對駱姐姐說。然后駱姐姐暗示唐公子,說她知道唐公子要跟她說什么,但是說了也不會有用的,唐公子則告訴她說,就算說了沒用,他也還是要把他心里頭的愛慕說出來,不管駱姐姐聽不聽,反正他就是要說…”
顏紫綃驚道:“難道小峰最喜歡的人其實是紅蕖,而紅蕖她、她喜歡的竟是那也不知死了沒死的陰若花嗎?可那陰若花雖被稱作世子,其實卻是女的啊?”
廉錦楓捂著嘴兒笑個不停:“女人就不能喜歡女人么?”
顏紫綃急道:“可是、可是…”
話還沒說完,再一看,廉錦楓早已捂著肚子,笑得伏在地上捶起地來。顏紫綃這才知道她是在耍弄自己,于是一邊呵著她的咯吱窩,讓她笑得在地上直打滾,一邊氣道:“死妹子,你真的是跟小峰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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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從東方升起,夜空中掛著無數星斗。
海浪亙古不滅地涌動著,濤聲平緩而又連綿不絕。
在一座孤島上,唐小峰烤了幾條魚,與駱紅蕖分著吃了。
駱紅蕖笑道:“想不到大哥烤魚的本事這么了得。”
唐小峰嘿嘿笑道:“這是當然的,在沒遇到錦楓前,我和紫綃在東口山的那兩年里全都是我弄吃的,紫綃姐不是不弄,而是她弄的根本就不能吃。”
駱紅蕖含笑道:“我記得,大哥第一次見到我時,說大哥你是奉唐伯伯之命出海尋人的。”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那是騙你的,其實我是離家出走。”
駱紅蕖掩嘴笑道:“早就猜到了。”
唐小峰看著遠處,道:“那個時候只想著離家出走,到外面怎么亂逛都是好的,現在一離家就是兩三年,卻又挺想家的。”
“許多人都是這樣子的,在家里時,想著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到外頭轉了幾年后,才知道還是家里更好。”
“嗯,”唐小峰用樹枝勾了勾篝火,才道,“二妹…跟我回天朝。”
這才是他一直要跟駱紅蕖說的話!他道:“東海越來越亂,但它再怎么亂,和你又有什么關系?你原本就不是東海的人。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嶺南,我爹要是知道駱賓王駱叔叔的女兒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還有我姐…你也好,紫綃姐也好,錦楓也好,你們都會跟她相處得來的。”
你們都是花,我姐卻是百花仙子,怎么可能會相處不好?
駱紅蕖嘆道:“我想過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么不是時候?”
駱紅蕖拾起一顆石子,朝圓月扔去,石子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落在海面上,濺起的些許水花一下子就被海浪淹去。她道:“麟鳳山的人信我敬我,我又怎么能在最困難的時候離開他們?”
“大人國已經被滅了,你可以答應徐大哥的勸降,將麟鳳山交給淑士國,”唐小峰道,“淑士國正在四處征戰,麟鳳山在這個時候投靠它,它應該不會拒絕,然后你便可以脫身離開。”
“這個我也想過的,”駱紅蕖苦笑道,“問題是,淑士國現在四處惹事,雖然一時強盛,早晚會自討滅亡,我難道能讓麟鳳山陪著淑士國一同覆滅?就算他們真的一統東海,那又如何?淑士國現在當政的乃是附馬司空奇,司空奇心胸狹小,就算現在放過麟鳳山,等他平定東海后,以他的為人,必定會算清舊帳,那時候,麟鳳山曾隨我造反的那些人,依舊是難逃毒手。”
看來她是真的想過!唐小峰看著她:“但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把你的一生都耗在這里?”
駱紅蕖淡淡笑道:“就算要走,也要等到東海的局勢平定下來。依小妹看來,現在都還只是暴風雨前的烏云,接下來要么是烏云盡散,要么是狂風驟雨,該來的,很快就會來了。”
唐小峰知道自己對東海局勢遠不及她看得透徹,于是說道:“我等你。”
駱紅蕖注視著他,眼眸中閃動暖光:“大哥…謝謝!”
唐小峰笑道:“你都叫我大哥了,還說什么謝謝?再說了,等我回嶺南去,告訴我爹駱賓王的女兒不但活著,還跟我做了結拜兄妹,等我爹問我她現在在哪里,我卻告訴他,我把那丫頭一個人扔在了東海?我爹非得把從古到今的所有圣賢都搬出來,引經據典地罵我。”
駱紅蕖掩嘴笑著。
他們并沒有休息多久,很快便繼續往麟鳳山飛去。
天快亮時,唐小峰拉住駱紅蕖:“二妹,你看那里。”
駱紅蕖頓住滑云板,往遠處看去,卻看到一支艦隊正往南方駛去,艦隊上方還飛著近百只英招組成的飛騎。
“那是淑士國的戰艦,”駱紅蕖輕嘆一聲,“看這樣子,他們恐怕是要去攻占岐舌國。”
“你看他們的旗幟,那是一個‘徐’字。”
駱紅蕖苦笑道:“看來領軍的是徐大哥。”
唐小峰笑道:“他這是助紂為虐呢,是助紂為虐呢,還是助紂為虐啊?”
駱紅蕖沒好氣地瞅他一眼,心想你這一個問句有三個選擇,三個選擇卻又是同一個答案,世上哪有這種遣詞造句的道理?
唐小峰突然拉了少女往下落,少女疑惑地看著他,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卻發現身邊驀地一片黑暗。她抬頭一看,竟看到一個龐大的陰影從她與唐小峰頭上飛過。
那陰影一個翻騰,落在戰艦與飛騎前方。
二人定晴看去,發現那竟是一個身背雙斧,頂天立地的漢子。核妖三兄弟中的黑晏已是塊頭極大,這人竟比黑晏還要粗壯,他落在海中,海浪翻涌,竟將所有戰艦卷退了半里。那些英招驚散開來,只有一名手持鋼槍的青年將領馭著座下英招,朝那比山還要巨大的巨漢喝問道:“什么人?”
唐小峰認出那青年將領便是徐敬業之子徐承志,又見那壯漢大半只腿都沒在海中,也不知是踩著海底,還是踏著海水。他忖道,想不到世上竟有比黑晏更高更大的人。
駱紅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終于來了。”
“這人到底是誰?”
駱紅蕖還未回答,那巨漢卻像大象看螞蟻般,低頭將場上所有人都掃視了一眼,盯著徐承志咧嘴一笑:“軒轅國、夸父、大諫。”
徐承志與淑士國所有將士盡皆動容,遠處的唐小峰卻笑道:“他是來自軒轅國,這應該是不會錯的,但他到底是叫夸父,還是叫大諫?”
“‘夸父’只是他的號,大諫才是他的名,”駱紅蕖低聲道,“軒轅國六惡神,各以大荒時期最著名的六位神魔為號,分別是夸父、應龍、風后、女魃、力牧、大鴻,此人便是其中的‘夸父’。軒轅國乃黃帝血脈,國中壽命長的,都能活個七八百年。這六惡神的相貌一個比一個奇特,亦不知活了多久。東海各國雖然將大唐稱作天朝,卻是一向以軒轅國為馬首,每當東海出現紛爭,軒轅國便會站出來排紛解難,化解干戈。”
唐小峰笑道:“難怪你剛才說‘終于來了’,你早就知道東海亂相已生,軒轅國絕不可能坐視不管?”
“嗯,”駱紅蕖望著遠處的巨漢,“六惡神既已出面,千百年來,還沒有他們化解不了的干戈。”
“難道是他們道理講得好?”
駱紅蕖眸光閃動:“不是他們道理講得好,而是他們…根本就不講道理。”
徐承志抬頭看著面前的龐然巨漢,朝陽從巨漢身后升起,從他的肩頭灑過光線。
徐承志乘著英招飛在陰影間,體驗著壓抑的感覺。但他卻沒有露出絲毫的膽怯,而是鋼槍一揮,指著大諫道:“吾乃淑士國上將,奉命討伐岐舌國,還請閣下讓開。”
大諫吼道:“回去!”
隨著他這一聲大吼,狂風大作,海浪益發地洶涌。
淑士國將士人人驚惶,卻唯有徐承志冷然道:“既已受命,誓死不退。”
大諫怪笑一聲,兩只粗壯大手往后一拔,拔出背上的兩柄宣花大斧,他盯著徐承志:“不退,就死。”
遠處,唐小峰看著徐承志,喃喃地道:“我是該說他勇氣可佳呢,還是該說他傻得透頂?”
身邊金光晃動,唐小峰扭頭一看,卻發現駱紅蕖已摯出了射日弓。唐小峰笑道:“二妹,我還以為你是站在軒轅國這邊的。”
“小妹哪邊也不站,但小妹也在東海生活了十多年,真心希望東海各國相安無事,不因戰火攪得血海濤天,從這一點來說,小妹與軒轅國的立場倒是一致,”駱紅蕖嘆道,“但我又怎能看著徐大哥死在這里?”
唐小峰心想,你不能看著徐承志死在這里,我卻也不能看著你這個差點成了我老婆的義妹死在這里,難道我今天這么命歹,非得跟那大漢打上一架?只是,單看這大諫的氣場,便已讓人覺得黑晏跟他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就算我和二妹、徐承志三人聯手,恐怕也只有送死的份。
徐承志與“夸父”大諫冷然對視,大諫見他不退,也懶得再說,雙斧一舉,便欲朝徐承志當頭劈下。唐小峰與駱紅蕖也已做好準備,無論如何要將徐承志救下來。
突然間,一道金光直落而來,刺入海中。這金光竟是一支長槍,槍頭朝下,直接插入海底,槍尾卻是露在徐承志與大諫之間,也不知它到底有多長。
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飄然而下,點在了槍尾。金槍雖然極長,槍身卻是極細,她以單腳點在槍上,竟是平平穩穩。
她的臉上披著黑紗,誰也不知道她到底長得如何。
大諫嘿笑道:“你怎么也來了?”
黑紗女子沒有理會大諫,只是看著徐承志,目光閃動,語氣冰冷:“你不肯退,難道是想死在這里?你若是死在這里,誰來完成你父親遺志,誰來報得你徐家血海深仇?徐家只剩你一個男兒,你若是死在這里,又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見助李唐開國立業的英國公?”
徐承志動容道:“你是誰?為什么會知道我的來歷?”
“我是誰,你不用去管,”黑紗女子淡淡地道,“再過十日便是軒轅國國主大壽,我已往淑士國去了一回,淑士國國主與馬空附馬已允諾在這十日之內,不再妄動兵戈,調你回去的令牌已在路上,你現在回頭,在路上便可接到命令。”
徐承志道:“我怎知你不是在騙我撤兵?”
黑紗女子冷笑一聲,袖子一揮,一道刃光閃電般擊向徐承志。徐承志持槍一擋,只聽“鏘”的一聲,鋼槍竟斷成了無數截。
徐承志額冒冷汗…這女子若是要殺他,單是這一擊,他便已無法接下。
黑紗女子冷冷地道:“你根本就不是大諫敵手,繼續向前,也不過就是死在這里。既然是死,你為何不多等一陣,看看是否真的有撤兵令牌?要是沒有,你再送死也還不遲。”
徐承志聽她這么一說,多少也有些遲疑。就在這時,遠處一艘小軻疾行而來,軻上有人叫道:“徐將軍,附馬有令,讓你速速撤兵。”
徐承志認出軻上之人乃是淑士國的信使,心里松了口氣,也沒有花時間去檢查令牌。他心知這黑紗女子要是遲來一步,他現在便已死在大諫斧下,于是向這神秘女子抱拳道:“多謝。”
黑紗女子腳一勾,腳下金槍剎那間飛向徐承志。
徐承志下意識地便接在手中,剛才明明還是長得直插海底的金槍,握在他手中時竟剛好是一丈三尺,不管是重量還是粗細,都仿佛是為他打造的一般。
黑紗女子道:“我既將你的兵器弄斷,這支槍便算是對你的補償。”
徐承志往金槍看去,見槍身上刻著一行小字:“南定維揚,北清大漠,威振殊俗,勛書冊府”!
徐承志乃是名將之后,自然知道這十六字乃是唐太宗李世民對他先祖的評語,不由抬起頭來,看向黑紗女子。
黑紗女子風清云淡地道:“此槍本是太宗感念英國公之功勛,派人親鑄,又經過玄氣侵蝕,天火鍛鑄,自帶東海秀霸之氣,它本就是你徐家所有,現在便歸還于你,你好自為之。”
說完飄身而起,投往天際。
徐承志抬頭叫道:“姑娘到底是誰?”
她卻早已飛得不見蹤影。
大諫咧嘴一笑:“她是‘女魃’,軒轅國的‘女魃’!”
話一說完,大諫雙腿一蹬,那龐大的身軀竟也拔地而起,往“女魃”追去。
徐承志看著手中金槍發怔。
遠處,駱紅蕖松了口氣,收起射日弓。唐小峰卻想著,那神秘女子到底是誰?這段“贈槍”的場景為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即視感”?
駱紅蕖問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唐小峰搖了搖頭,笑道:“也沒在想什么…你不去跟你的徐大哥見面么?”
駱紅蕖瞅他一眼,心想怎么是“我的徐大哥”了?她微笑道:“雖然彼此之間交情不淺,但現在卻也算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他相見,只會讓彼此兩難,要是讓司空奇知道,說不定還會對徐大哥生出疑心,所以還是不見的好。”
兩人一同往麟鳳山飛去…
到了麟鳳山,與老殘、薛蘅香、姚芷馨等人會在一起。
老殘道:“唐少俠,以后的日子,你可要小心些。”
唐小峰愕然道:“我小心什么?”
老殘道:“我們探到消息,君子國已懸賞十萬兩黃金,取你人頭。”
唐小峰心想,十萬兩黃金?這是不是太夸張了點?我真的值這么多錢?
這實在不是一個小數目。
唐小峰笑道:“他們用的是什么借口?”
老殘道:“他們說你是殺害君子國大王子姚沖的兇手,又說你在君子國海域劫殺岐舌國通使枝室。”
駱紅蕖疑惑地道:“難道他們敢直說姚沖就是鬼斧山大當家石中天?”
老殘笑道:“他們當然不敢將這種事說出來,但唐少俠原本就闖過君子國的王宮,他們李代桃僵,把唐少俠闖王宮劫二王子的舉動說成是刺殺大王子,外人又哪里弄得清楚?還有顏紫綃顏姑娘,也被認定是唐少俠的幫兇,懸賞了黃金萬兩。”
唐小峰恨恨地想,你針對我也就算了,為什么把紫綃姐也扯進來?
“少俠與顏姑娘還是小心些,”老殘道,“君子國自前些日子誅殺‘賀歲龍’敖薩后,已是聲威大振,許多高手與游俠前去投它,人才濟濟。”
“等一下,”唐小峰叫道,“敖薩是我殺的。”
駱紅蕖笑道:“誰能證明?”
唐小峰苦笑…當時在場的,除了已經死了的桃花娘,剩下全都是君子國的人,還真是沒人能替他證明。其實人怕出名豬怕壯,他既然已經搶了那老龍的四時乖錯太平鈴,把殺龍的“壯舉”讓給別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枝室明明不是他殺的,卻嫁禍到他頭上,敖薩明明是他殺的,卻又被君子國搶去功勞,他雖然不在乎這樣的功勞,卻也不甘心被君子國耍弄。
而且,君子國居然把顏紫綃也扯了進來。
“更有可靠消息,”老殘低聲道,“姚華知道你與顏姑娘都是劍俠中人,尋常殺手對付不了你們,于是買通了十大寇里的南無用和‘月亮’,讓他們出手對付你。”
駱紅蕖臉色一變…雖然知道君子國懸賞大哥的人頭,但她原本并不如何擔心,現在聽說連十大寇里都有人被君子國買通,她自然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南無用,是不是就是那個外號叫‘天殺’的家伙?‘月亮’又是誰?”
駱紅蕖嘆道:“所謂十大寇,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些人牽強附會地將東海之上的十個人合在一起,所弄出來的嚇人名頭,其中有強有弱,有人有妖,有好有壞。但那南無用,卻原本就是東海最陰毒最可怕的殺手,他一向都是獨來獨往,做著刀口舔血的殺人買賣,且詭計多端,讓人防不勝防。”
“那個‘月亮’呢?”
“‘月亮’卻是十大寇里最神秘的一個,”駱紅蕖苦笑道,“他來去無蹤,神出鬼沒,東海之上,與他有關的傳說層出不窮,但事實上,到底有沒有這么一個人,卻也實在是難以說清。一些手段極其殘忍,卻又實在找不出兇手的事件,往往都會被推到‘月亮’頭上。”
“這就是典型的‘一直在傳說,從沒人見過’,”唐小峰笑道,“但這十大寇到底是哪十個?我現在知道有石中天、桃花娘、胡汗三、蘇南天、敖薩、南無用、月亮,還有我的好妹子‘小楊香’,但這里也才八個。”
駱紅蕖笑道:“還有兩個,一個是被人稱作‘鬼見愁’的白話,其實就是一個愛鬧事的小鬼頭,另一個是‘霸刀’司空軌虎,也是個頗為神秘的人物,跟他有關的傳說很多,卻也沒有多少人真的見到過他。”
唐小峰心想,這所謂的十大寇,一個成了我的妹子,另外的石中天、敖薩、桃花娘三個,其中兩個是被我親手解決的,另外一個也算是被我害死,看來我便是這十大寇的克星。
駱紅蕖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趕緊道:“大哥莫要大意,十大寇中,小妹只是因為占著麟鳳山,得罪了大人國和淑士國,被這兩國大肆宣傳,把小妹說成剖心挖肺煮來吃的惡人,才勉強名列其中,便是那敖薩和石中天,在十大寇中也算不上是強者。但是那司空軌虎和南無用,論其本事卻是遠在石中天之上,還有蘇南天,小妹知道大哥曾見過他一次,大哥不妨想想,那老龍身攜四時乖錯太平鈴,都還要找上桃花娘幫手,才敢去對付蘇南天,由此便可想見那蘇南天的本事。而我卻知道,蘇南天的真正本領其實還遠在敖薩想象之上,敖薩就算真與桃花娘聯手,也別想殺得了蘇南天,他與桃花娘死在蘇南天手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唐小峰點了點頭:“你說的只怕沒錯,那個時候我就看出,他一直都在隱藏實力。”
又問:“你說那白話只是一個愛鬧事的小鬼頭,莫非你以前見過他。”
“見是見過,”駱紅蕖苦笑道,“但我卻不希望自己以后再看到他。”
唐小峰見她以手撫額,一陣頭疼的樣子,心里笑道:“看來那白話是不是真的‘鬼見愁’還不知道,但二妹見了他,那是相當愁的。”
這時,一名好漢奔來,朝駱紅蕖稟道:“有軒轅國使臣,前來求見。”
駱紅蕖與老殘錯愕地對望一眼…
駱紅蕖與老殘一同去見軒轅國來的使者,唐小峰則與薛蘅香、姚芷馨二女相處一室。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見她依舊是那樣的面無表情,事實上,到現在,他對這丫頭臉上的清冷已極是習慣,她要真的露出什么不一樣的表情,他反而會覺得奇怪。
薛蘅香穿的是一身襲白,走在夜里只怕會被人當成鬼魂,她的身子異常的瘦弱,給人風一吹就會馬上倒下的感覺,但她卻又定定在站在那里,就算知道唐小峰在看她,她卻也連眼睛都沒有動上一下。
唐小峰低頭去看她的繡花鞋,心里想著她到底還剩下多少腳趾?等到切完腳趾,她還能再切什么?
他很想勸她不要再去祭煉鬼靈幡,但他知道自己的話這丫頭是不會聽的。
世上總有一些人,心里有著他自己的堅持,縱然付出的代價其他人根本難以想象,但他們卻也從來不會后悔。
他知道薛蘅香就是這樣的人。
事實上,在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突襲麟鳳山時,如果不是鬼靈幡起到作用,麟鳳山和她們只怕已遭到了更大的厄運,從這一點來說,她的犧牲也算是值得的。
真的是值得的么?
唐小峰沒有去想那么多,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是無法找到答案的。
他又看向姚芷馨。
姚芷馨穿的是翠綠色的流仙裙,肩上披著小襖肩,頭上扎著兩個小荷包,看上去像是可愛的精靈。她也跟薛蘅香一樣定在那里,但與薛蘅香不同的是,她的臉很快就紅了起來…因為她也察覺到唐小峰在看她,但她害羞,不好意思去跟唐小峰對視,只是莫名地就紅起了臉。
唐小峰想,這兩個丫頭的性格還真的是天差地別。
只過了一會兒,駱紅蕖與老殘便回來了。
唐小峰問她軒轅國使者的來意,她笑笑地道:“軒轅國國主大壽在即,他們來邀請我去參加筵宴。”
唐小峰詫異地道:“難道他們不知道你是賊寇?”
老殘道:“依老夫看來,軒轅國必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將東海的各方勢力全都請去,談判講和,除了紅蕖小姐之外,君子國、淑士國、女兒國等應該也都在邀請之列。”
原來如此!“二妹,你有沒有去的打算?”
駱紅蕖嘆道:“東海再繼續亂下去,麟鳳山也難以自保,這是讓東海回復安寧的一個機會,去,我是肯定要去的。”
老殘道:“只怕沒有那么容易。”
“君子國、淑士國、女兒國等既是到處生事,自然是早已做好與軒轅國翻臉的打算,”駱紅蕖笑道,“但不管怎樣,有六惡神坐鎮,他們總不敢在軒轅國鬧事。再說,軒轅國國主壽誕,各國歷來都會派人相賀,不管姚華、司空奇等人背后如何,明面上,他們也不會輕易壞了這個規矩。”
“老夫比較疑惑的是,”老殘道,“君子國、淑士國到底哪里來的膽量,突然地便與東海諸國作對?”
駱紅蕖苦笑道:“不管他們哪來的膽量,事實上便是,他們確實是在短時間內滅了大人、無腸等國,又迫使長人國降服于他們,連女兒國也與他們結成同盟,滅了黑齒國。在此之前,誰能想到君子國跟淑士國竟會有這樣的實力?”
唐小峰想起了君子國的《天罡地煞圖》,心想君子國與淑士國之所以實力大增,只怕與桃花娘所說的這“三卷天書”有關。
又想道:“大人國已經被滅,淑士國絕不會容忍麟鳳山不在自己管轄之內,軒轅國國主壽筵之后,除了繼續進攻智佳國外,剩下的第一件事必定就是拿下麟鳳山。二妹必定不肯棄麟鳳山于不顧,但我卻可以先勸她把三妹四妹送到長生宮去,這樣,一旦形勢不妙,我只需要保護她一個人,也少了后顧之憂。”
于是,當兩人再次獨處時,他開口勸駱紅蕖讓薛、姚二女離開麟鳳山,住到長生宮去。駱紅蕖卻也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又想到至少在軒轅國國主壽誕前麟鳳山不會有事,于是便安排了一艘大船,將從風果洞搬來的那些稀有晶礦全都運了上去,準備先與唐小峰將這些晶礦和兩個義妹,一同送到長生宮去。
那天晚上,唐小峰與山中好漢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他酒量本就極好,又懂得怎么用劍氣作弊,這些人原本就是粗漢子,知道唐小峰從白蛟宮救出過駱、薛二女,又殺死黑晏,解了麟鳳山之圍,助駱紅蕖殺了桃花娘,替那些死難的弟兄報得血仇,早已對他極是敬重,但粗漢子就是粗漢子,你有本事又幫了大忙,你是英雄,但如果你不但有本事而且能喝酒,那你就不是英雄,而是兄弟。
于是幾輪酒下來,唐小峰便與這些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比哥們還要哥們,眾人更是紛紛表態,只有他這樣的少年英雄才配得上駱紅蕖這樣的女中豪杰,差一點就要把他們兩人推去拜天地、入洞房。駱紅蕖早已知道這些人喝起酒來根本就是口無遮攔,也不害臊,只是一直笑,姚芷馨雖然聽得臉紅紅的,卻也舍不得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害羞還是不害羞,薛蘅香則時不時的就拿眼睛斜大家。
這樣一直喝下來,唐小峰終于發現,就算他劍氣再多也是沒用,根本就來不及把酒氣排光,只是等他開始意識到這一點時,他頭也暈了,眼也花了,舌頭都大了,連自己去摟薛、姚二女,被二女聯手踹到酒缸里這種事都記不得了…也許是記得的,不過無所謂了。
唐小峰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船上,船已經離開了麟鳳山,正往長生宮的方向駛去。
他來到甲板上,看到薛蘅香與姚芷馨正在飲茶聊天,駱紅蕖則在掌著舵兒。看到他出來,駱紅蕖笑道:“我還以為大哥要多睡幾個時辰,想不到你這么快就醒來了。”
唐小峰笑道:“我的酒量好,喝得雖然多,但還難不到我。”
駱紅蕖一手握著舵柄,一手捂著嘴兒,笑道:“大哥喝酒的本事確實不錯,不過倒酒的本事也同樣了得,從嘴里喝下去,居然能從指頭悄悄排出來。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酒,看得小妹實在心疼。”
唐小峰沒想到居然被她看到,尷尬地撓了撓頭。
這種一邊喝酒一邊用劍氣將酒從指頭悄悄逼出的本事,他是從上一世看到的某本武俠書里學到的,幸好真的有用,要不然,他恐怕就倒在哪個陰溝里去了。
“這船上只有我們四個人?”他疑惑地道,“我還以為這樣一艘大船,要好幾個水手才能開得起來。”
駱紅蕖笑道:“船雖然大,真要開起來,其實也用不了多少人手。有時看著人多,那也只是為了防止遇到敵人又或是緊急情況所安排的戰斗人員和應急人員,平常時候除了輪換的舵手,大家都是沒事做的,單只是從一處開到另一處,我一個人也就夠了,最多遇到無法抵抗的大風浪時,我們棄船離開,也就是了。”
唐小峰知道,她也不想讓長生宮的位置被太多人知曉。
只可惜,單靠他與錦楓合煉的乾坤袋容量其實有限,裝不了這么多的晶礦,要不然也沒有這么多的麻煩。
船一直往前駛去,唐小峰無事可做,時而與駱紅蕖聊聊天,時而讓姚芷馨紅紅臉,至于薛蘅香,他跟這丫頭既聊不起來,也無法讓她臉紅,也就只好算了。
幾個時辰過去后,駱紅蕖忽地叫道:“大哥…”
“嗯,”唐小峰往船尾方向看去,視線眺得遠遠的,“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薛、姚二女也緊張起來。唐小峰冷笑道:“二妹,你繞著圈子把船往前開,不讓人看出你要去哪里,我去會會那跟著我們的家伙。”
說完,他身子一竄,御著劍光,往船的后方飛去。駱紅蕖想要提醒他小心,卻根本來不及出聲,只能在心里暗暗擔心,希望來的不是“霸刀”司空軌虎又或是“月亮”這種級別的人物。
她在心中忖道:“如果來的真的是難對付的高手,也不會這么容易就被我們發覺,看來,追蹤我們的要么是為那些懸賞而來的尋常殺手,要么就是誤把我們當成肥羊的普通海盜,而不會是十大寇里的人物。”
唐小峰化作一道劍光,很快就攔住了一個騎著古怪座獸,鬼鬼祟祟的家伙。
那是一個身穿貂皮的漢子,背上背著一柄鬼頭大刀,面相兇惡,滿身刺青。他騎的是一頭看著像豬卻又長有雙翼,前后有兩顆豬頭的奇怪座獸。一看到唐小峰迎面飛來,這漢子立時抽出鬼頭大刀,朗聲道:“好小子,俺跟得這么小心,竟然你會被你發現,難怪那些傻蛋要花大價錢懸賞你的人頭,能夠發現俺,你這小子也算是了得。”
唐小峰翻個白眼,心想不是我了得,而是你跟蹤的水平太爛了。
唐小峰的想法與駱紅蕖差不了多少,那就是,一個這么容易就會被他們發現的家伙,再厲害也是有限,估計就是一個看到懸賞后不自量力跑來送死的蠢貨。
“小子,你最好束手就擒,省得老子動手,”漢子朝他咧嘴道,“你的人頭雖然不大,倒也值個十萬兩金錠,俺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也就只好笑納了。你若是不肯讓俺笑納,小心俺報上名頭,把你的膽都給嚇破了。”
唐小峰笑道:“你還是把你的名頭報上來吧,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會被嚇破。”
“小子,你聽好了,”漢子得意洋洋地道,“老子姓胡,叫胡汗三,你的膽子有沒有被嚇破?”
唐小峰睜大眼睛,定在那里…這個人就是十大寇里的“殺千刀”胡汗三?
十大寇里的胡汗三,竟然是這樣的蠢貨?
他哭笑不得地問:“你真的是胡汗三?”
胡汗三吹鼻子瞪眼:“這還有假?”
唐小峰笑道:“老大,你也是占山為王的大盜吧?什么時候被君子國收買了,跑來替他們殺我?”
“他們也收買得了我?”胡汗三哼了一聲,道,“只不過最近世道不好,肥羊越來越不好找,俺的弟兄們經常出海轉個幾天,肥羊沒遇上,就打了幾只魚回來。單靠那幾只魚,哪里養得起一山的弟兄?再說了,俺老婆還指望著俺替她買飛車呢。你這小子還算厲害,不但殺了石中天,還殺了敖薩,耍了蘇無心那臭婆娘,偶對你也算是中意的很,可惜你雖然不錯,但老婆一直在催著俺幫她買飛車,俺也只好借你的人頭一用,你莫要怪俺。”
唐小峰心中一凜,想道我殺石中天的事,東海之上很多人都知道,但卻沒有幾個人知道敖薩的死跟我有關,而桃花娘的事,更是只有麟鳳山里的幾個人知道。這家伙不但知道這些事,而且明知道我殺了石中天和敖薩,還敢跑來找我麻煩,看來他對自己是頗有自信。二妹說十大寇里有弱有強,這人既然有如此自信,他的本事只怕是遠在石中天和敖薩、桃花娘之上,之所以故意讓我發現他的追蹤,又裝出一副蠢樣,其實是為了讓我松懈下來,再找準機會,將我一刀斃命。
他心里既已認定這家伙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于是也故作驚慌,失聲道:“你莫要騙我,你、你真的就是胡汗三。”
胡汗三哈哈大笑:“小子,你怕了吧?”
唐小峰雙腿發顫,直冒冷汗,暗中卻悄悄將體內的劍氣提到極致:“就算你是胡汗三,我、我也不會怕你。”
胡汗三心中冷笑,想著你都嚇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叫怕?他摯出大刀,騎著飛豬往唐小峰逼近,森然怪笑:“不怕我?那就去死好了。”
唐小峰扭身要逃,胡汗三大叫一聲“別走”,一下子就沖了過來。
唐小峰卻將身子詭異一扭,朝大漢閃電般撞了過去,兩人一個對沖,胡汗三一刀劈空,而他的飛劍卻已將這大漢刺了個通透。
“死、死小子。”胡汗三低頭看著胸口多出來的血洞,身子一搖,往大海墜去。
唐小峰提著帶血的飛劍去看那只飛豬,飛豬嚇得振翅就逃,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唐小峰心中暗笑:“靠,我還以為這家伙真的很厲害,把他的蠢樣當成是大智若愚,原來他不是大智若愚,他是大愚若智,這家伙到底是怎么被算進十大寇的?還是說他根本就是一個冒牌貨?”
他心想事情既然已經解決,那還是早些回到船上去吧,于是御著劍氣,要往駱紅蕖等三女追去。
誰知才剛縱起身子,身后便傳來吼聲:“死小子,別逃。”
他猛一回頭,結果又看到了胡汗三。
胡汗三身背鬼頭大刀,面相兇惡,滿身刺青,依舊騎著那長有兩顆腦袋的飛豬。他頓在那里,朝唐小峰咧嘴一笑:“俺胡汗三、又回來了!!!!”
開玩笑的吧?
唐小峰看著這個家伙,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難道剛才被他殺死的,其實是這家伙的雙胞胎兄弟?
“死小子,”胡汗三恨恨地道,“剛才老子只是一時大意,別以為老子真的是好惹的。”
他恨唐小峰剛才對他偷襲暗算,這次也不多說,提著鬼頭大刀就沖了過來。
刀光亂閃,劍影交錯。
唐小峰越戰越是心驚,這家伙人看著有點傻,打起來卻是異常勇猛,而且使出來的全都是以命博命的招式。
刀與劍快速地交錯了幾下,唐小峰心生一計,從袖中悄悄抖出一枚劍丸,劍丸化作飛劍偷偷繞到胡汗三身后,他自己卻沖在正面,與胡汗三以快打快。打到關鍵處,他抽身一退,胡汗三氣勢一漲,沖了上來,卻被唐小峰暗中御著藏在這家伙身后的飛劍一個背刺。
胡汗三慘叫一聲,又往下墜去。
唐小峰追上去,將他的身體劈成無數塊,心想我看你還會不會再回來。
等他回過身來,再去看那只飛豬,飛豬又逃得遠遠的。
唐小峰心想,這下總該結束了吧?
沒過多久,卻看到胡汗三又騎著飛豬跑來,朝他怒道:“來,我們再打。”
唐小峰額上黑線涌動…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兩人再次戰在一起,唐小峰還想使出剛才的偷襲手段,但這一次,胡汗三卻已不再上當。于是他改變策略,打了一柱香后,突然撒了一把子母雷珠過去,把胡汗三轟成了碎片。
他看到那飛豬居然無事般從子母雷珠的爆炸中逃了出來,于是追上去想要把它劈了,但這只飛豬卻實在是靈活得緊,一下子就逃得遠遠的。
然后,胡汗三又騎著飛豬回來了…
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唐小峰頓在空中,直喘著氣。
這樣一直戰下去,他體內劍氣再多也不可能吃得消,而胡汗三每一次回來都跟沒事一般,更糟糕的是,唐小峰先前用過的戰斗方式,等這家伙一回來就沒辦法再用。
“小子,”胡汗三咧嘴一笑,“你不行了。”
唐小峰想,這樣下去根本就不是辦法。
這一次,他先是纏斗,再突然一劍劈下,劍上黑氣纏繞。胡汗三一刀截去,雖然擋住飛劍,卻沒有擋住附在劍上的陰幽戾氣,一下子就化作血水。
殺了這家伙后,他想也不想,御著劍光一頭就往海底扎去。
沒過幾下,上頭便傳來胡汗三的聲音:“我胡汗三又回…人呢?媽的,人呢?”
唐小峰心想,再打下去,我不被他殺死也要被他累死,還是先跑再說。
于是仗著廉錦楓教他的閉氣之法,直接從海底遁走…
唐小峰追上大船,從海底躍了出來,在甲板上直踹著氣。
三女見他渾身濕透,極是狼狽的樣子,駱紅蕖問:“大哥,來的人是誰?”
“胡汗三!”
“胡汗三?”駱紅蕖詫異地道,“竟是那家伙?聽說那家伙的本領在十大寇里并不算強,但卻是出了名的難纏。他的外號叫殺千刀,意思是就算被人砍個千萬,他也死不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唐小峰苦笑道:“他被砍個上千刀會不會死我不知道,反正我起碼劈了他十幾劍,還用雷珠把他轟個稀爛,他都能夠再跑出來。我們還是快逃吧,那家伙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么?”
駱紅蕖搖頭失笑,心想這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對某個人如此束手無策。
由于唐小峰將胡汗三阻了一陣,再加上駱紅蕖悄悄地將船變了方向,那胡汗三也沒有再找到他們。他們繞了一些彎路,途中倒是沒有再遇到麻煩,平平安安地來到了長生宮。
此時,亭亭的腳傷雖然還沒有完全好,還不能行走,但在廉錦楓煉制的丹藥的幫助下,基本上已是無礙,顏紫綃又給她做了一個輪椅。其實顏紫綃自己本是做不來這些的,但廉錦楓卻實在是聰明,翻了翻宮內那些與機關術有關的書籍,觸類旁通,再加上顏紫綃的飛劍用來劈木削鐵簡直是輕而易舉,兩人互相合作,一個動手,一個指點,做出一個可以推動的輪椅自然不算什么難事。
亭亭知道是唐小峰將她從黑齒國救出,心中感激,一陣道謝,唐小峰見這丫頭長得雖黑,卻是書卷氣十足,身材比較嬌小,胸更是沒紅紅的大…好吧,在這個年齡段里,紅紅的胸實在只能算是奇跡,別人比不上她也很正常。
姑娘們聚在一起,先是客客氣氣地聊著,結果發現彼此之間竟是意外的投緣,就好像前世就已認識一般。當然,她們的前世還真的就是認識的,這一點唐小峰雖然知道,卻沒法對她們說。
傍晚的時候,唐小峰想著自己好久沒有練劍了,于是抓著顏紫綃到島上練劍。
兩人都已練到紫華劍氣,打起來竟是難分難解。
他們縱上云端,顏紫綃左手倒持青霄劍放在身后,右手持著鳳雷劍橫放胸前。唐小峰踏著一縷云氣,身子一個前縱,電光一般竄上前來。
顏紫綃身子一轉,竟將身子轉成旋風,圍著唐小峰快速一繞,唐小峰只覺周圍全是劍影,嚇了一跳,趕緊縱到圈子外頭,再一看,少女已是踏著虛空腳步一錯,定在那里。
唐小峰叫道:“紫綃姐,你什么時候偷學了這樣的招式,也不教我?”
“這哪里是偷學來的?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你看著。”顏紫綃身子一轉,又如風一般旋轉起來。唐小峰仔細看去,發現她周圍卷動的氣流看著像風,其實全是劍光,所過之處,銳不可以擋。
唐小峰不信:“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
“你才知道么?”顏紫綃停止旋動,笑靨如花,“上次在桃花娘面前與你交手,我可是手下留情的,如果不是要給你面子,我早就把你打扁了。”
唐小峰哂道:“別以為想出一個新招來,就真的有多厲害,看劍!”
他身子一縱,沖天而起,再直落而下…他已看清,顏紫綃這招雖然厲害,簡直就像是用劍光化成的龍卷風,但龍卷風也只是邊緣強勁,風的中心卻并不可怕。他直接竄到少女頭上,再頭下腳上的往下殺來,看她還怎么使出這招。
少女雙劍一抬,雙劍交錯成十字,將唐小峰的飛劍接住,身子又突然一轉,唐小峰只覺一股大力涌來,整個人都被卷得飛了。
“紫綃姐,我服了,”唐小峰飛過來,摟著少女,“這招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顏紫綃微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只是借用了你鑄出來的這鳳霄雙劍。你看我身邊全是劍光,其實真正動起來的只有鳳雷劍,鳳雷劍自帶金氣,以紫華劍氣稍一牽引便可生出無數劍影,青霄劍則與我自身人劍合一。這兩支劍原本就是雌雄雙劍,我若是快速旋轉,那無數劍影被我帶動,自然也只能快速旋轉,再配合我新想出來的一套步法,旁人看去,自然有如旋風一般。”
唐小峰心想,這話說著簡單,但真要做到,其實卻絕不容易,書上說紫綃姐“幼諳劍俠之道、長通元妙之機”,“幼諳劍俠之道”已經驗證了,這“長通元妙之機”看來也不是亂說的。
顏紫綃又道:“其實我一直都在想著,劍俠之道,絕不僅僅只是將劍氣修到某個階段便成,你想,若沒有好的招式配合,空有一身劍氣,只怕也難以發揮出來。那個時候,虎妖流離多明明比我們更強,卻被我們互相配合,聯手用風雷破九霄殺了,而那時候我們才剛剛修成黃華劍氣,由此可見,劍氣的強弱雖然重要,劍招亦是關鍵。”
唐小峰笑道:“所以你就背著我,偷偷想著新招式?難道你是怕你以后嫁給我,我會欺負你,所以才背著我練絕招?”
顏紫綃一個栗子敲在他頭上:“我哪有背著你?是你自己忙得跟什么是的,既要鑄劍煉寶,又要偷懶睡覺,一會兒要去看廉妹妹,一會兒要去救駱妹妹,人家連找你商量新招式的時間都沒有。”
唐小峰心里嘿嘿笑…紫綃姐,誰說我一直在偷懶?我也有新招式,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
“對了,這招的名字我還沒有想好,你幫我取一個,不許想那些古里古怪的。”
唐小峰想了想,道:“這一招用起來跟風一樣,就叫‘風華劍舞’。”
顏紫綃睜大眼睛:“這名字還真的不錯。”
“你為什么好像很吃驚的樣子?”唐小峰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沒指望我想出好的名字,所以故意先叫我取,其實是想著我要是取得不好,等下就讓錦楓幫你想。”
顏紫綃被他看穿心意,臉兒一紅,趕緊轉移話題:“我還有一個新的絕招,你幫我看看。”
唐小峰詫異地道:“還有絕招?”
“既然是絕招,那自然是多多益善,若是只有一個兩個,豈不是沒幾下就被別人看穿了?再說了,同樣的絕招隨著天時地利的不同,效果也會不同,就像這招風華劍舞,在空曠的地方自然有用,但要是換個狹小的地方,只怕還沒有地方讓我轉起來,所以要多想幾個。”
唐小峰跳到遠處,問:“好,我就再試試你的第二個絕招,我該怎么做?”
顏紫綃抿了抿嘴,定睛看他:“我要你用出那招紂絕陰天斬。”
“紫綃姐,你不是在開玩笑?這招用出來,我自己都收不了手。”
“我又怎會對你開這種玩笑?你只管用出來,我必定有辦法破它。”
唐小峰見她說得這么認真,心想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辦法破去我的紂絕陰天斬。他深聽一口氣,飛劍指天,森森黑氣上涌,蕭蕭殺意彌漫,直至陰幽戾氣在他的頭頂形成一個散發死氣的渦流,才一劍劈下,死亡渦流直甩而去。
顏紫綃見這黑色渦流并非是真的朝她甩來,而是偏了一偏,知道小峰擔心真的傷到她,心里涌起一絲暖意。雖然如此,她卻沒絲毫退縮,而是往左硬生生穩了一步,本該與她擦肩而過的死亡之星,竟是硬生生朝她沖去。
唐小峰定晴看著,心里一陣擔心。
眼見黑星沖到,顏紫綃雄劍一翻,身前驀地出現一道弧形屏障,黑色渦流轟在屏障上,竟像是被巖石擋住的水流一般,一下子就分往兩邊沖刷而過。
唐小峰睜大眼睛,他看到陰幽戾氣被少女擋下,卻完全沒有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就是站在那里,抬起劍來,那直可稱得上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那連桃花娘和敖薩看了都心生懼意的一斬,就這樣子莫名其妙的被她接下。
她接得如此風清云淡,仿佛只是抬起手來,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看不出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偏偏又予人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如果說剛才那招“風華劍舞”,唐小峰還能看清虛實,那她這輕描淡寫的一劍,唐小峰卻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飛上去,抱著她轉圈:“紫綃姐,你這招好厲害,你一定要教我。”
少女的嬌軀被他帶著拋飛,衣裳卷舞,有若蝶花,又聽到情郎夸獎,心里喜滋滋的。她道:“這招其實也簡單得很,我來教你。”
唐小峰心想:“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少女在他身邊演練了幾遍,他開始發現,若是隔得遠些,在他眼里,顏紫綃只不過是簡簡單單地抬起劍來,但要待在她身邊,卻會看到鳳雷劍在她手中揮出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軌跡,隨著這一連串的揮劍,周圍的空間竟像是被扭曲了一般,而她也像是被融進了某個不可知的空間,似實又虛,似虛又實,整個人都變得無法捉摸。
“其實這一招,我也只是在聽到錦楓念的一句話后,突然間悟出來的。”
“什么話。”
“天地設位,易行其中,二用無爻位,周流行六虛,往來既不定,上下亦無常,幽潛淪匿,變化于中,包囊萬物,為道紀綱,以無制有,器用者空…”
“這是魏伯陽留下來的《周易參同契》,很多人都讀過,這句話怎么了?”
“是《周易參同契》么?我以前倒是從來沒有讀過,當時只是錦楓在翻書看,我問她在看什么,她便念了出來,”顏紫綃道,“當時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領神會一般,想著竟然二用無爻位、周流行六虛,為何常人卻會有上下之分,前后之感?若是拋去這種與生俱來的方位感,是否能就顛反天地,倒掛陰陽?但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做到,于是我又想著,我顛反不了天地,我把我自己當成天地,顛反我自己還不成么?每個人體內都有陰陽二氣,孔夫子不也說過‘天人交感,陰陽相和’么?我以劍氣帶動,將我自身體內的陰陽二氣倒掛過來,再帶動周圍元氣,是否就能做到‘以無制有、器用者空’?我就是這樣想著想著,不知怎么的,就把這一招創了出來。”
唐小峰心想,這句話許多人都曾讀過,卻沒幾人像她這樣往深處去想,就算像她這樣去想,只怕也無法像她想得這般玄奇奧妙,真不愧是“長通元妙之機”的凌霄花。
顏紫綃將這招教了給他,雖然她說得簡單,其實卻真的不容易做到。一直等到學會后,顏紫綃又讓他取個名字,他想了想,覺是不如就叫‘星空倒轉’好了,聽起來很有氣勢。顏紫綃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的,自是由他說了算。
練完劍后,本應該回到長生宮去,唐小峰卻拉著她找了個山洞,去脫她褲子,顏紫綃紅著臉說,萬一紅蕖和錦楓她們找出來什么辦?
“我不管,”唐小峰嘿笑道,“原來紫綃姐你這么聰明,我要是不欺負一下你,我會覺得自己沒你能干的。”
少女拗不過他,再加上今天被他一直夸著,心里早已是歡喜得一塌糊涂,不管他要做什么都沒有不情愿的,于是就由他欺負。偏偏唐小峰用的還是最欺負女孩子的姿勢,讓她像小狗兒般趴在那里,他從后邊一陣調戲,再扶著臀兒,深深進入其中,讓花兒綻放,搖曳,怎么也沒個停歇…
不知不覺,又過了兩天,這兩天里,唐小峰多鑄了幾支飛劍,煉了一些雷珠。
他告訴顏紫綃,他會陪駱紅蕖一起去軒轅國,顏紫綃已經知道他被懸賞十萬兩黃金的事,不太放心,要跟他一起去,唐小峰卻是不肯,要她留在這里。兩人爭了幾句,初時顏紫綃聲音更大一些,結果唐小峰先對她毛手毛腳,再對她摸胸摸臀,趁她情迷意亂,面紅耳赤之時,又對她一陣大夸,說要是沒有她,長生宮里也許會跑出什么妖魔鬼怪來,那到時誰來保護廉錦楓和紅紅等人?只有她留在這里,他才放心得下,少女被他一陣亂贊,哪還有心思思考,等到發現上當時,早已答應下來。
無奈之下,她只好逼唐小峰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唐小峰轉了個手,又把太平鈴給了駱紅蕖。駱紅蕖原是不想要的,卻同樣拗不過他,只好收了下來,卻又把唐小峰當初在麟鳳山塞給她的那顆續命金香丸還了回去,這顆續命金香丸已是僅有的一顆,唐小峰想了想,覺得二妹既然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也就不會有什么危險,于是就把續命金香丸收了下來。
這幾天里,他也問了廉錦楓與斷趾重生有關的靈丹妙藥的事,廉錦楓告訴他,三魂營骨,七魄侍肉,被挖下的血肉容易長出,被砍下的肢體卻難再生。腳趾雖然不大,卻是連著趾骨一同失去的,這就等于是肢體斷去,要想讓斷去的肢體重生,尋常靈藥根本無法做到,她也還在研究。
唐小峰知道這種事急也沒用,只好先放在一邊。
那天晚邊,他看到紅紅與亭亭在花園里說話。
亭亭道:“紅紅,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亭亭,”紅紅道,“你這個樣子,只會更讓我擔心,你要是哭一下,我反而更放心一些。”
“我不會哭的,”亭亭低聲道,“娘也好,其他人也好,他們全都是被女兒國害死的,哭,哭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沒有什么本事,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讓女兒國以命償命,以血償血,黑齒國今日所受的災難,我會千百倍地償還在他們身上。”
沒有堅毅的表情,沒有咬牙切齒的恨,她只是平平淡淡地將這番話說出來。
卻反而予人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
紅紅更加地擔心了。
第二天一早,紅紅跑來找唐小峰,問她們能不能去看長生宮里收藏的那些道術或是劍譜。
唐小峰笑道:“是不是亭亭叫你來問的?她為什么自己不問?”
紅紅道:“她問與我問,又有什么不同?”
“不一樣的,”唐小峰貼過臉去,在她耳朵里吹了口氣,“她問的話,我肯定不讓她學,因為那是害了她。但是你問的話,不管你要什么,我都會肯的,我對你好不好?不過呢,我也有事要你幫我,你肯不肯?”
早在風果洞里,紅紅對他就已經生出一種莫名的依賴性,又想著,他在風果洞那種險惡之地都沒有害我,現在自然更不會害我,于是就羞著臉兒點了點頭。
然后唐小峰就抓她去“護鼎”,讓她繞著泰煞鼎跳舞,左三圈右三圈,胸兒抖抖屁股扭扭…
唐小峰與駱紅蕖一同往軒轅國飛去。
駱紅蕖踩著滑云板,秀發飛揚,衣裳卷舞,青春而又艷麗。
“二妹,早上你跟三妹在爭什么?”
駱紅蕖輕嘆一聲,道:“她心中不放心,想跟我一起到軒轅國去,我卻不肯,所以爭了幾句。”
唐小峰心想,蘅香那丫頭對別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對紅蕖卻還真是不錯。
他們飛了好幾個時辰,正要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吃些東西。
一道焰光沖天而起,在他們前方炸了開來。
駱紅蕖微微地錯愕了一下,低下頭來,往海面看去,看到那里停留著幾只船。
唐小峰笑道:“這是有人想找麻煩呢,還是有人想請我們作客?”
“這焰火是蘇南天的南天焰。”
唐小峰嘻嘻地道:“上次我和紫綃姐、錦楓請他吃了烤豬,看來他是想請回我們。”
駱紅蕖低聲道:“山通五岳,門辟九霄…如果只是想要請客,他沒必要發出南天焰,大哥,我們還是要小心些。”
“但你不也說過,蘇南天絕不是用錢財可以買通的,難道他也會為了那十萬兩賞金殺我?”
“總之,小心一些便是。”
他們一同飛了下去。
海上停著四艘戰船,船上有人喝酒,有人吃肉。
四艘戰船的前方,飄著一艘小小的冰船,冰船上立著滿面虬髯的蘇南天,以及唐小峰上次就遇到過的,那不愛說話的丫環。
蘇南天看著唐小峰,面目陰冷,目光森然,與他上次跟唐小峰偶遇時的表情完全不同。唐小峰心想,看來二妹說中了,他這是來者不善。
駱紅蕖朗聲道:“莫非一向誅強扶弱,仗義疏財的‘南天門’,竟也貪圖君子國懸賞我大哥的那十萬兩黃金,想要取我大哥性命不成?”
“姑娘弄錯了,鄙人一向只知憑自己喜好做事,講不上什么誅強扶弱,更不敢說仗義疏財,”蘇南天淡淡地道,“但那十萬兩黃金在我眼中也有如糞土,不值一提,更不用說它還是君子國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全是奸險小人的偽君子給的。”
駱紅蕖問:“那你為何截住我們?”
蘇南天沒有理她,卻盯著唐小峰,道:“上次承小兄弟之情,鄙人準備了好酒好肉,小兄弟可有空賞臉,在此與我喝個痛快?”
唐小峰與駱紅蕖錯愕地對望一眼…這人面無表情,殺意凜然,他們本以為他多半是要為難他們,誰知他卻又突然說要請客,實在是讓他們有些糊涂。
“喝酒是好,不過我們趕時間,只怕喝不了多久。”
“不用多久,”蘇南天道,“喝個三天三夜,也就夠了。”
“喝上三天三夜,那豈不是不用去赴軒轅國的壽筵了?”
蘇南天道:“那種地方禮儀繁多,哪有在這里喝得痛快?”
駱紅蕖看著蘇南天,流波閃動:“我明白了,你并不是要殺我們,而是要將我們留在這里。”
蘇南天道:“駱姑娘若是也肯留下來,鄙人必定盡地主之誼,款待姑娘,姑娘若是另有急事想要離開,那也請便。”
“所以,你要留下來的是我,”唐小峰苦笑道,“但我就想不通了,我不但沒有得罪你,還請你吃過烤肉,以往更是無冤無仇,你又不是為我的賞金而來,那你到底是為什么要逼我留下?”
蘇南天道:“受人之托,如此而已。”
“有人要你在這里請我喝酒?”
“有人要我殺了你,”蘇南天盯著唐小峰,道,“那人的話,我有不得不聽的理由,但我又不愿殺請我吃過烤肉的朋友,所以我只好折衷一下,讓你在這里留個幾天,這樣我既不用殺你,也算是對那人有了交待。”
“我要是不肯留下呢?”
蘇南天道:“那我也只有忠人之事了。”
“那就沒辦法了,”唐小峰彈出劍丸,劍指蘇南天,“那就讓我看看十大寇里的‘南天門’,到底有著什么樣的本事。”
駱紅蕖低聲道:“大哥…”
“你不用多說,”唐小峰沒有看她,“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軒轅國的。”
駱紅蕖摘下四時乖錯太平鈴,想要悄悄遞給唐小峰,唐小峰卻沒有接,他只是笑道:“帶著這東西,打起來就沒意思了。”
以直對直,以曲對曲,他要跟對方堂堂正正地打上一架。
駱紅蕖看向那些戰船,見上面坐著許多人,或高或矮,相貌不凡。她知道蘇南天的這些手下也都不是好惹的,自己若是強行插手,只怕討不了好,無奈之下,只好踩著滑云板飛到一旁。
蘇南天跳下冰船,踏著海面,一步一步地向唐小峰走去,海水在他的腳下結成冰塊,散出森冷的寒意。
兩個人對立著,劍氣彌漫,殺意直卷。蘇南天背上那重達千斤的巨劍還未拔出,便已發出鏘鏘聲響,仿若是一頭想要將敵人血液全都喝盡的怪物的低吼。
不管是那丫環,還是船上的那些人,他們看著蘇南天的眼神都沒有太多的擔心,因為他們知道蘇南天是不會敗的。駱紅蕖卻是無法放下心來,她雖然也知道唐小峰本領了得,但她更知道,蘇南天的本事遠在桃花娘、石中天、敖薩等人之上,唐小峰雖然能夠殺死石中天,暗算敖薩,但對上蘇南天,實在是兇多吉少。
“我應該將太平鈴硬塞給大哥的,”駱紅蕖想,“就算他不要,我也應該塞給他。”
她看向唐小峰,卻見唐小峰一臉的認真,這樣的認真表情是她以前從未在唐小峰臉上見到過的。她開始覺得,就算把四時乖錯太平鈴硬塞給唐小峰,他也會把它扔掉,這樣的做法當然不是一個聰明的舉動,尤其是對于一向“聰明”的唐小峰來說,這種事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但她卻知道,現在的他,真的會這樣做的。
這跟聰明或是愚蠢毫無關系,有些人就是這樣的率性而為,他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不在乎什么才是“對”與“錯”。他只在乎這一時,這一刻,自己想要做什么…
唐小峰面對著蘇南天,劍氣狂卷,將海水激出一陣陣的浪花。
他的胸腔里燃燒著斗志和對勝利的渴望。
盡管總是顯得懶散,盡管看上去總是喜歡胡鬧,但事實上,在內心深處,他同樣有著熱血和不服輸的一面,尤其是當在場所有人都覺得他會輸的時候,他更是想把這一仗贏下來,而且是要堂堂正正地贏下來。
他劍指蘇南天,身子往后縮了縮,卻又剎那間掠往前方。這種靜與動之間的交錯,是那樣的玄妙與詭異,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他在往后縮,可眨眼之間他便已掠到了蘇南天的前方。
船上那些人原本都是一邊看著一邊閑聊,他們都是蘇南天的手下,他們對他們的老大有著絕對的自信,甚至相信他們的老大只要簡簡單單的用個幾招就能滅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然而當唐小峰動起來時,他們卻突然生出一種時空錯位的感覺,這種感觀與現實之間的反差讓他們胸悶得想要吐血,只是一瞬間,他們便靜了下來,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唐小峰翻身一卷,劍光直取蘇南天咽喉。
而蘇南天連劍都還沒有拔出。
駱紅蕖手心冒汗,心想難道大哥就要贏了。
但她只是一個眨眼,蘇南天的巨劍便已架在身前,而唐小峰不知怎的便竄到了蘇南天身后,抖出無數劍花,銀河倒懸般卷了過去。駱紅蕖根本沒有看清發生了什么事,她開始痛恨自己剛才為什么要眨眼,雖然只是那么一個瞬間,她卻覺得自己錯過了許多許多。
唐小峰往外旋飛,旋飛間,袖中抖出十幾只劍丸,化作上百支劍影,撲天蓋地地卷向蘇南天。
蘇南天巨劍未動,人也未動,一堵冰墻憑空而現,擋住了所有飛劍…凝氣成冰!
《紫度炎光經》在心頭快速掠過,唐小峰左手一拍,三味真火撲了過去,化開玄冰。
但是蘇南天不見了!
“大哥,頭上!”駱紅蕖急急叫道。
但是已經遲了,巨劍已朝著唐小峰當頭斬下。
駱紅蕖一聲驚呼,捂著臉兒跪倒在那,心痛欲絕。船上眾寇齊聲嘆息…那小子也算了得,只可惜遇到的是他們的老大。
那丫環睜大眼睛立在那里,完全沒有弄清發生了什么事。
驚呼未絕,嘆息未止。一個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這一招叫什么名字?”
說話的是蘇南天。
他在跟誰說話?駱紅蕖松開手,抬頭看去,她看到蘇南天半蹲在結了冰的海面上,巨劍斜斜向下。
巨劍上方,少年飄在那里,飛劍點在蘇南天的眉心處。
駱紅蕖又驚又喜,眾盜盡皆愕然…他們根本沒能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逃過這一劍的。
那丫環依舊睜大眼睛立在那里,依舊沒有弄清發生了什么事,對她來說,這一切都得太快,她什么也無法看清。
“這一招叫‘星空倒轉’,”少年露出微笑,“是紫綃姐想出來的。”
蘇南天贊道:“要什么樣的天才,才能自創出如此玄妙的一招?”
少年笑道:“你不要夸她,她會驕傲的。”劍光一閃,直刺而去。
然而,明明只是這么一點距離,他的劍尖卻怎么也無法刺入蘇南天的眉心,蘇南天帶劍飛退,竟退得比他的飛劍還快。
巨劍斜斬,少年的飛劍鏘然斷去。
但是少年身邊還有許多飛劍,這些飛劍在他身邊急旋不休,仿若無數流星,一支支的往蘇南天劃去。
但凡飛劍劃過之處,連空氣都被炙出焦味。
蘇南天巨劍一截。
所有人都想著,馬上又會是一場華麗多彩、險象環生的戰斗。
然而突然間,他們看到少年仍然飄在那里,所有飛劍仍然在他身邊旋轉,一劍也沒有射出。
蘇南天也是靜靜地立在那里,巨劍斜斜向下,動也未動。
仿佛他們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個錯覺。
是錯覺,卻又不是錯覺。
靜,無休止的靜。
不管是駱紅蕖還是船上的那些人,全都靜靜地看著劍俠少年與虬髯大漢,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只要眨了一下,就會錯過些什么。
那丫環左看右看,想要找誰來幫她解釋一下。
但是大家都不說話。
她的心中有些焦急,因為她也想要弄清這兩個人誰會輸,誰會贏。這種不安,讓她忍不住輕輕地咳了一下。
仿佛被她的這聲輕咳打破了什么,突然間,掌聲雷動。
所有人都鼓起了掌,然而,連這熱烈的掌聲也難以發泄他們內心中的激動與興奮,他們開始拍桌拍凳,大呼小叫。
駱紅蕖心中也涌起一陣喜悅,心里想著,原來大哥的本事竟是如此的了得?
聽著滿堂的喝采,唐小峰心里卻是無喜無憂。
他只是看著蘇南天,緩緩地道:“你、也應該拿出真本事了。”
駱紅蕖心里一驚,想著難道“南天門”剛才竟還留了手?
她看向其他人,發現那些人雖然對唐小峰刮目相看,但他們對蘇南天卻仍是毫不擔心。
因為他們知道蘇南天的真正本領,就算那少年已經露了一手,就算那少年的表現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期,但他們仍然知道,那少年絕不會是他們老大的對手。
蘇南天提著巨劍,緩緩揮動,寒流亂舞,漫天雪花。
如此的艷陽高照,如此的晴空萬里,為什么竟會飄起雪來?
蘇南天巨劍一斬,雪花凝成漫天冰刺,瘋狂地刺向唐小峰。
這是蘇南天的成名絕招――旋天冰斬!
唐小峰只看到無數光亮向自己沖來,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有一個冰刺刺入他的體內,他馬上便會被玄冰凍住。
他身子一扎,一頭扎入海中。身后卻有寒意涌來,他快速回頭,卻看到海水凝結,凝出一條條冰龍,有如蔓藤一般向他卷來。
他暗道不好,御著劍光竄來閃去,冰龍在他身邊繞出一個個條形。他劍光一竄,破開海面。
一道刀光卻當頭劈下!
唐小峰飛劍亂劃,身子詭異地動了幾下,周圍空間一個扭曲,刀光從他身邊錯身而過…這是 雖然躲過刀光,他卻也驚出一聲冷汗。
趕緊竄出海面,頓在空中。
他深吸一口氣,飛劍高舉,黑色死氣快速集結,在劍的上方形成象征死亡的渦流。
群寇盡皆色變,僅僅是看著劍上的黑色渦流,他們便有一種即將死去的感覺。
這是駱紅蕖第三次看到唐小峰使用紂絕陰天斬,第一次是在白蛟宮,第二次是為了殺黑晏。
然而,不管看到多少次,她都無法壓住內心中無由而生的恐懼。
她看到那丫環打扮的女孩兒臉色蒼白,渾身發顫,于是輕嘆一聲,飛過去握住她的手,給她一些安慰。
唐小峰一劍斬下,黑色流星轟向蘇南天。
蘇南天卻沒有躲,他只是靜靜地立在那里,巨劍耀出白光,那極致的白,就像是天地間所有的光亮全都被卷入其中。
巨劍一揮,一團白光倒迎而上,與唐小峰的黑球撞在一起。立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兩人之間形成一個互相對撞的弧形屏障,一個白得耀目,一個黑得詭異。
一道道黑白交織的光環在兩個光弧間不斷擴散,竟令得天地變色,眾神惶惶。
唐小峰心中一震…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硬生生接下他的紂絕陰天斬。
縱連顏紫綃,也只是利用陰陽倒轉將它避開,并不是真的將它接下。
白光與黑球彼此沖撞,互相消耗,唐小峰卻沒有等,他閃電般從黑白交織的光環間穿過,飛劍齊出…卻又很快頓住。
蘇南天不見了!
身后疾風響起,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身子一扎,便要往海底再次潛去,但太遲了。
驀地一痛,蘇南天的巨劍已斬在了他的背上。
血水紛灑。
駱紅蕖掩著口兒,心里一陣焦急。
蘇南天踏著一縷水氣頓在空中,冷冷地看著落在海面上的唐小峰。
唐小峰踩著冰塊,額上冷汗直溢,他抬頭盯著蘇南天,眼神卻依舊專注與執著。
他的背上有一道長長的裂口,但卻并不算深。
那一瞬間的反應,還是讓他避開了要害,讓他沒有死在蘇南天劍下。
只是他沒有想到蘇南天雖然不是劍俠,卻能踩著水氣飄在空中。
他緊咬著牙,忍著背上傳來的劇烈痛感,心里沒有任何退縮的念頭。
退縮個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退縮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將永遠無法達到劍俠之道的極致。
蘇南天當然能夠看到少年顯露出的意志,他的心中一陣遺憾…這少年年紀輕輕,就已有如此本事,如果多給他一些時日,他的前途將無可限量。
蘇南天為這少年感到遺憾,但他卻不會手下留情。這就是戰斗,或者是生,或者是死,當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不管是什么樣的結局,你都只能去接受。
但是唐小峰卻并不認為自己的結局已經注定,他的眼眸閃動著狂熱的斗志以及對勝利的渴望,他將贏下這場戰斗,不管過程如何艱難,他也一定要贏下來…
蘇南天高舉巨劍,便要往唐小峰劈去,唐小峰劍氣縱橫,準備倒迎而上。就在這時,遠處卻傳來駱紅蕖的驚呼聲:“你怎么了?”
蘇南天愕然看去,卻發現那丫環打扮的女孩兒捂著肚子直喊疼。
疼的并不只有那個女孩兒,還有船上的那些人,他們一個個捂著肚子,疼得直打滾。
蘇南天心中一驚,沒有再去理會唐小峰,而是縱了過去,沉聲道:“怎么回事?”
有人叫道:“老大,我們好像吃壞了肚子。”
船上有一名醫師,他很快就弄清了大家的癥狀:“是有人下了毒。”
唐小峰扭過頭來,與駱紅蕖錯愕地對望一眼。
蘇南天亦是陰沉著臉…除了女孩兒,船上這些人無一不是經驗豐富,小心謹慎的盜寇,他很難想象有人能給他們下毒。
在他與唐小峰戰斗時,女孩兒并沒有吃東西,但她現在同樣肚子疼,所以毒是一早就下好的,因為女孩兒只在唐、駱二人到來前,吃了一點兒東西,而那個時候,這些人一直跟他在一起。有誰能夠當著他的面,悄悄在酒肉里下毒而不讓他發現?這樣的人并不是沒有,但是很少,真的很少…他只認識一個。
蘇南天冷然看去,發現船桅處藏著一片陰影,于是一劍劈去。
劍光劃過,船桅倒下,陰影卻竄了出來。
那“陰影”撲向了駱紅蕖:“駱姐姐,駱姐姐駱姐姐駱姐姐…”
“姐你個頭!”駱紅蕖把那“陰影”的腦袋按住,直接往海里塞。
唐小峰卻已看清,撲向駱紅蕖的是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的腦袋被少女按在海里,連喝了好幾口水,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少女又一個抬腳,把他踢飛。
唐小峰還是第一次看到駱紅蕖如此對一個人。
小男孩踩著海水跑來跑去,蘇南天用劍將他攔住,冷冷地問:“你什么時候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男孩身子一閃,一下子就跑沒了影。
唐小峰看得發呆…這小男孩在海面上跑,竟然比他御劍的速度還快。他縱到駱紅蕖身邊,低聲問:“二妹,那小子是誰?”
駱紅蕖額上發黑,正要說話,小男孩居然又跑了回來,握住唐小峰的手,嘻嘻笑著:“我叫白話,白話的白,白話的話!”
開玩笑的?白話?
“鬼見愁”白話?
十大寇里的“鬼見愁”,竟然是這樣一個毛孩子?
唐小峰有些不相信,于是瞅瞅蘇南天,看看駱紅蕖,卻發現他們一個臉色陰沉,一個額冒黑線。
好,這孩子是不是“鬼見愁”還不好說,但至少蘇南天和駱紅蕖見到他…那是相當愁的。
蘇南天面無表情地把巨劍背了回去,唐小峰問他:“不打了?”
蘇南天冷冷地道:“沒心情。”
唐小峰汗了一下…也好,這對他來說不是什么壞事,反正再打下去,死的很有可能是他。
白話下在酒菜里的毒算不上有多厲害,不過是讓人拉拉肚子,只是大家一起腹疼腹瀉,那場面也是頗為可觀,尤其是那女孩子,疼是相當疼,瀉又不敢瀉,捂著肚子僵在那里,簡直就要哭出來。
好在蘇南天的“凝氣成冰”終于派上了大用場,竟然就在海上建了十幾座冰屋給大家應急。只是把自己的絕招用在這種地方,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駱紅蕖悄悄拉了唐小峰,往軒轅國飛去,蘇南天也懶得再去管他們。
二人心中一陣好笑,只是沒飛多遠,就聽到身后傳來白話的叫喚:“駱姐姐,等我,等我等我等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
駱紅蕖的笑僵在了那里…
唐小峰服下一顆小還丹,駱紅蕖在他背后,替他涂著傷藥。
白話蹲在一旁,雙手撐著下額,很無聊地看著。
唐小峰心想:“紅蕖不過只有十三四歲,就能成為東海著名的十大寇之一,我還以為這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但這小子估計連十歲都沒到,他是怎么當上東海十大寇的?”
白話問他:“你是誰?”
“唐小峰,”唐小峰道,“唐小峰的唐,唐小峰的小,唐小峰的…”
“原來你就是唐小峰,”白話在他的背上使勁拍,“你就是殺了石中天和敖薩,又把桃花娘耍的團團轉的那個唐小峰?我仰慕死你了。”
唐小峰疼得直咧嘴,心想再拍下去,我沒有被你仰慕死,就先被你拍死了。
“可惜,可惜,”白話嘆氣,“唐小峰很快就會變成死小峰了。”
唐小峰心想,“死小峰”是紫綃姐的專用,其他人不要亂用。駱紅蕖卻看著白話,問:“為什么這樣說?”
“因為我有一個朋友要來殺你,”白話看著唐小峰,“你打不過她的。”
唐小峰心想,我是不是突然犯了掃帚星?怎么一下子就有這么多人跑來殺我?他問:“那個人是誰?”
“她的名字我不能告訴你,”白話說道,“但是別人都叫她月亮,很少有人見到她,因為見到她的人都會死,但我卻是個例外,因為我是她的好朋友。”
駱紅蕖動容:“我還以為,十大寇里的‘月亮’只是一個傳說,大家只是把東海之上一些不可解的事情,隨便推給一個虛構的人。”
白話道:“她可不是虛構的,那些事情,有很多真的是她做的。”
“她是個女孩子?”
“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白話看著他,“不要得罪月亮,因為她會來找你,當月亮找上你的時候,你就死掉了。”
“我實在是不記得我有得罪過她,”唐小峰苦笑道,“難道她也是為了那十萬兩黃金?”
“黃金?”白話笑道,“怎么可能?黃金這東西,拿來不能吃,搬起來嫌太重,她怎么可能會為了這種東西殺人?她想要黃金的話,要多少我都可以給她多少。”
白話跳到一旁,口中念咒…漫天黃金直砸而下。
唐小峰急急摟上駱紅蕖,化作劍光,一下子就竄了開來。回過頭時,整個礁石島都已被金錠淹沒。
這是“五鬼運財”!
唐小峰自己也用過五鬼發財術,五鬼給他運來了整屋子的金錠,并告訴他那已是超級大優惠。但那一屋子的金錠,跟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唐小峰看著滿礁石的金錠,心想:“如果我那都是超級大優惠,那這簡直就是超超超超超…級大優惠了。難道這小子真的是鬼見愁,連五鬼看到他都愁?”
白話從成堆的金錠里爬出來…他把他自己給淹掉了。
駱紅蕖看著唐小峰:“大哥,我們走吧。”
唐小峰“哦”了一聲,兩人一同往天際飛去。
“等等我!”白話在金錠堆里爬啊爬。
沒人理他…
顏紫綃在桃花間跑著…
前方傳來聲響,她心想這么遲了,怎么還有人在那?
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行去,側耳細聽,聽到的卻是動人的呢喃和陶醉的呻吟。
“大哥,我、我不行了…啊…”那竟然是駱紅蕖的聲音。
她怔了一怔,快速掠了過去,桃樹分開,她看到駱紅蕖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胸兜,扒開雙腿躺在地上,還有一個少年把她的大腿往上壓,將腦袋埋在那羞人的地方,不停地吮吸著。幽香滿園,旖旎動人,駱紅蕖那神秘的泉眼泌出蜜兒…
顏紫綃睜大眼睛,心想他們不是到軒轅國去了么?怎么又會在這里,做這種羞人的事兒。
死小峰,你既然回來了,也不來見我,卻和紅蕖妹子在這鬼混。
另一邊有桃花飄落,一個女孩兒從桃花間鉆了出來,同樣睜大眼睛看著他們。
那個女孩兒是廉錦楓。
顏紫綃想,錦楓一定會生氣的。
但是女孩兒沒有生氣,她只是紅著臉兒向少年走去,少年站了起來,女孩兒跪在他的身前,扶著某樣事物,將它溫柔地含入口中。
她的螓首時起時伏,神情歡快,仿佛是在唱著歌兒。
顏紫綃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心想:“我知道小峰很喜歡錦楓,錦楓心里也早就有了小峰,但原來他們、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她倒不是生氣,只是感到吃驚。
忽地,一團光亮出現在三人的頭頂,光亮里射出無數兵刃。
顏紫綃朝他們奔去,卻發現自己離他們越來越遠,她想要大聲警告,嗓子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一般,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
少年與二女沒有發現危險將至,依舊在那鬼混,嬌笑連連,嬌喘不歇,直到那無數兵刃如陣雨一般落下,將他們的身體刺穿。
肢殘體斷,血流滿地…
顏紫綃捂著腦袋一聲大叫,然后猛地坐了起來。
周圍幽幽暗暗,只有龍須燭照過來的光線幻滅不休。
原來是個夢!
少女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下了床,來到窗口,看著外頭飄飛的桃花,聽著丁冬的清泉。
長生宮內的桃花永遠都在飄墜。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想起夢中死小峰與紅蕖、錦楓鬼混的情形,不由得臉兒發熱,想著我是不是被小峰“欺負”慣了,這才一兩天沒有被他“欺負”,竟然就做起春夢來?
她回過身來,正要上床繼續睡去,卻看到床上耀起紅光。她愕了一下,飄了過去,原來發出紅光的竟是那本《救姻緣》。
她將小冊子拿了起來,翻了一翻,在其中一頁上,出現了幾行字,上面寫著:“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只恨當年鸞和散,二魂空自繞湘江。”
顏紫綃心中疑惑,想著這是什么意思?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卻又想道:“人家說寶物通靈,它似乎是在警告我什么。這本書的名字叫做《救姻緣》,我只想與小峰恩恩愛愛地廝守一輩子,所以,我的‘姻緣’就是小峰。但姻緣要是成的話,那又何須要‘救’?既然要‘救’,那這姻緣肯定是不救就會出問題的。”
她忖道,自己雖然看不懂這段話的含意,但錦楓不但聰明,而且飽讀詩書,卻是肯定看得懂的。
于是化作劍光從窗口飛出,一下子就竄到廉錦楓所住的閣樓里。
廉錦楓迷迷糊糊地被她推醒,穿著一件訶子坐了起來,問:“顏姐姐,出了什么事?”
“我問你一句話兒。”顏紫綃把那句話念了一遍,問她該做何解。
女孩想了一想,道:“斑竹便是淚竹,又叫湘妃竹。當年舜帝南巡,死在蒼梧山中,他的兩個妻子娥皇、女英傷心過度,在湘江投河自盡。按照一些書籍上的記載,舜帝死后被封在了蒼梧山,而他的兩個妻子則成了瀟湘之神,雖然都是神靈,但蒼梧山與湘江遠隔萬里,竟是連死后都無法相會。”
女孩兒抬起頭來,見顏紫綃立在那里,有如被冷水澆過一般,于是不安地問:“顏姐姐,怎么了?”
顏紫綃咬了咬嘴唇,道:“錦楓…我要去一趟軒轅國。”
廉錦楓呆呆地看著她,忽地說道:“姐姐,你等我。”
她下了床,穿好衣裳,道:“我跟你一起去。”
“當日唐公子身受重傷,突然消失,雖然大家都在擔心,卻只有顏姐姐你一個人將他找到,”廉錦楓看著她,道,“我雖然不知道姐姐你為什么突然變得心神不寧,但我相信,姐姐的預感是不會錯的,你突然想到軒轅國去,必定是在擔心唐公子,可、可我卻也一樣的擔心他。”
廉錦楓低聲念著:“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小妹雖然不知道姐姐的這句讖言從何而來,但它不拿其他人做比喻,偏偏拿出娥皇和女英作比,如果姐姐是娥皇,小妹、小妹很想去做女英來著。”
顏紫綃見她說出這話后,臉兒已是臊得一片通紅,于是微微一笑,牽著女孩兒的手:“其實,我也知道你喜歡小峰,你這些日子對我這么好,也都是為了他吧?”
女孩兒羞得脖子都紅了,低著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就算沒有那壞蛋,人家、人家就不能對姐姐你好么?”
顏紫綃心中暗笑,又道:“不過我也有些不解,你就算想要嫁給小峰,那對他好就可以了,他想要你的話,我又不會攔他,你為何一直討好我?后來我想了想,覺得大概是跟小峰體內的七彩含香如意蠱有關,好妹子,你告訴我,你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廉錦楓知道顏紫綃雖然有時不愛多想,但聰慧起來,卻也非一般人可比,于是紅著臉兒,掂著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這屋子里明明只有她們,她卻也還是怕被別人聽了去,由此可知,她要說的話到底有多羞人。
顏紫綃的臉也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啐了一下,道:“原來、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那如意蠱也忒古怪的。”
廉錦楓低著腦袋,用手搓著衣角,顏紫綃暗中失笑,又想道:“錦楓看似怯弱,其實卻大膽得很,也是那種喜歡上一個人來,便不顧一切地投入那人懷抱,什么禮義廉恥都可以放在一邊的性情女子。”
她牽起女孩兒的手,道:“好,那我們便一起去找他。”
女孩兒紅著臉兒,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做出決定,當下,她們便將薛蘅香、姚芷馨、紅紅、亭亭都叫了出來,告訴四女她們要出門一趟。
亭亭、紅紅、姚芷馨三女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們為什么三更半夜的說走就走。薛蘅香卻是想也不想的就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顏紫綃知道,在駱紅蕖離開時,薛蘅香就想要跟去,還跟駱紅蕖爭了幾句,對她的這番決定并不感到奇怪。姚芷馨見薛蘅香要去,于是說她也要去。
顏紫綃心想,又不是去郊游,大家一起去做什么?再說了,薛蘅香有鬼靈幡護身,廉錦楓的內景神視之術別有妙處,關鍵時刻可以派上很大用場,再加上她帶著泰煞鼎,必要時可以以五鬼術法自保。姚芷馨也跟去,萬一真的有事,豈不是還要騰出一個人來保護她?
她自然不肯。
姚芷馨見顏紫綃和薛蘅香都不肯帶上她,只好低下頭來,暗自想著,自己真是沒用。
顏紫綃卻又有些猶豫:“只是,我們都走了,留下芷馨和紅紅、亭亭你們三個…”
亭亭卻勸她不用擔心,說這里這么隱蔽,千百年來,人人都在找長生宮,真能找到這里的也沒幾個,她們只要早去早回就是。顏紫綃想想也對,于是用劍氣載上廉錦楓和薛蘅香,飛出長生宮,往軒轅國去了。
在她們走后,亭亭推著輪椅往書殿行去。紅紅問:“亭亭,你不再睡一會兒?”
亭亭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只是想,紫綃姐姐與紅蕖姐姐都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卻都有那樣的本事,還有錦楓,甚至比我還更小些,就已能夠煉出那樣的靈丹妙藥,她們能夠做到的,難道我們就做不到么?”
紅紅與姚芷馨對望一眼,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于是也跟著她一同前往書殿,想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早日變得像其他人一樣能干。
一個時辰后,亭亭和紅紅在那翻看書藉,姚芷馨在旁邊打著瞌睡…
兩個時辰后,亭亭依舊翻著書籍,紅紅和姚芷馨都已睡著…
三個時辰后,亭亭放下手中的書,在她旁邊,睡著兩只小豬…
四個時辰后,兩個女孩兒終于醒了,看到亭亭坐在輪椅上低頭沉思,紅紅問:“亭亭,你在想什么?”
亭亭面無表情:“我只是在想,錦楓已經走了…以后誰來做飯吃?”
兩個女孩同時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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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國雖然只是島國,占地卻極為寬廣,一座高山落在島上,山中霞光萬道,城池隱現。
城中百姓不管男女,俱是身型高大,雖然不像長人國那般高得嚇人,卻又較尋常人大上許多。這里的國民壽命極大,活個五六百歲乃是常事,就算活個百年,也并不稀奇。
穿過梧林和玉橋,唐小峰見這里的國民衣著極是隨便,風氣也很純樸。不像君子國,雖然人人都是穿履戴冠,溫文爾雅,一路看去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卻總予人一種假的感覺。這里的人也會爭執,也會吵鬧,甚至還有兩人持棍互毆、圍觀群眾紛紛叫好的場面,卻反而讓人覺得民風樸實而善良。
唐小峰與駱紅蕖找了一家酒樓,舉杯暢飲。唐小峰問駱紅蕖是怎么認識白話的,駱紅蕖苦笑道:“那小鬼聽到我的名頭后,跑到麟鳳山找我,想看看我是什么樣的人,又在那里胡鬧了好一陣,怎么趕都趕不走。”
又道:“幸好我們把他甩了,有那小鬼頭在身邊,準沒好事。”
唐小峰心想,看來二妹真的是被他弄怕了。
他們又對飲了兩杯,街上突然一陣囂鬧。唐小峰笑道:“外頭好像發生了什么事,走,我們看熱鬧去。”
駱紅蕖知道他是個閑不住的性子,于是笑了笑,與他一同走到外頭,只見街的另一頭煙塵滾滾,街的兩邊探出無數腦袋,都想看看發生了什么事。沒過多久,一個小男孩抱著大堆東西從那個方向沖了過來,看到唐小峰,直接把這堆東西往他懷里塞。
唐小峰錯愕看去,發現這些全都是褻衣,所謂褻衣,就是女兒家穿在里頭的內衣,比如肚兜、心衣、訶子、胸兜什么的,只不過這些褻衣都大件得很。緊接著,一群高大的女人手持棍棒沖了過來,盯著唐小峰和小男孩看。
小男孩瞅著唐小峰,淚水汪汪:“哥,你叫我偷這些東西,我已經偷來了,你不要再打我了,555555…”
小男孩的樣子實在是太委屈太惹人同情,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唐小峰。唐小峰大叫:“等一下,你們弄錯了,不關我的事,我不是內衣賊…”
一個女人吼道:“揍他!”
于是所有女人都沖了上來,棍捧齊揮。唐小峰把褻衣一扔,拔腳就跑,那伙高大女人緊追其后,于是滾滾而來的煙塵,一下子又滾滾而去。
小男孩跳到駱紅蕖身邊,得意得很,駱紅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死小鬼,你又在惹事。”
這小男孩當然就是白話…
唐小峰沒命地跑。
喂喂,我是來看熱鬧的,為什么我自己會變成熱鬧?
他現在終于明白那小子為什么叫“鬼見愁”了,連他見了都愁,更不用說鬼了。
那伙女人雖然追得急,但唐小峰是什么人?他可是劍俠啊!
只見他幾個拐彎后,往一條小巷子里再一竄,一下子就讓那伙女人找不到他。
只是他竄得太急,前方剛好閃出一個人影,兩個人撞在一起,那人立時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唐小峰嘿嘿地笑。
被他撞倒的是一個少女,只是雖然是少女,穿的卻是男衫,容貌清秀,頗為嬌美。
“小賊呢?”
“那小賊跑哪去了?”
遠處傳來那伙女人的吼聲。
那少女站了起來,見唐小峰往后直看,生怕被人找上的樣子,于是輕嘆一聲,往他身邊走過時,塞了一根金釵給他,低聲道:“以后別再偷東西了。”
說完就這樣匆匆走了。
我沒有偷東西啊!唐小峰嘆一口氣。
眼看那伙女人就要搜到這里,他心想算了,我還是先逃再說。
身子一閃,便要往遠處掠去。
突然間,衣香卷來,他看到一個女人從天而降,擋住了他。
這女人身穿霓裳,肩飄彩綾,跟軒轅國的其他女人一樣高大得很。她看著唐小峰,冷笑道:“竟然跑到我軒轅國鬧事,好大的膽子。”
我沒有鬧事啊!好孩子唐小峰淚流滿面。
“冤枉,”他雙手亂擺,“抓賊要抓臟,捉奸要捉雙,你們要有證據…”
霓裳女子冷笑道:“看看你后面掛著的,那不是證據是什么?”
唐小峰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背后的腰帶上塞著一件肚兜。
他額上冒著黑線…這肚兜是什么時候塞上去的?
他心想再怎么解釋也是無用,還是先逃再說,于是身子一閃,直接往旁邊竄去。誰知那女子動作也是極快,剎那間就到了他的身前,彩綾一卷。
他只覺周圍空間仿佛一下子就塌陷下來,整個人就要被彩綾卷上。他身子一扭,詭異地躲了開來,彈指間退了十幾步。
霓裳女子臉色一變,唐小峰也是暗自心驚。
雖然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卷一退,霓裳女子已是看出這少年身手了得。唐小峰嘻嘻笑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軒轅國,風后,賈彩衣!”霓裳女子冷冷地道,“我看你身手不凡,也算是個劍俠中人,為何小小年紀卻不學好,要去做這種盜人褻衣的下流行徑?”
我明明什么都沒做好不好?唐小峰把白話恨得牙癢癢的,又想道:“原來是六惡神里的‘風后’,難怪這么厲害。”
“跟我投案去,我看你年少無知,還可以替你求情。”賈彩衣彩綾亂舞,一圈又一圈地套向唐小峰。
唐小峰左縱右竄,竟是怎么也無法脫出,又想著他現在在東海也算是小有名氣,萬一就這樣被人抓去,到時人人都把他這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當成偷衣賊,再取個丟死人的外號,那他不如找個地縫鉆進去。
既然不能被抓,那就只有出手,他驀地彈出飛劍,飛劍劃出道道光華,與“風后”賈彩衣的綾帶戰在一起。
賈彩衣見這小子明明有好身手,人卻下流,還不知悔改,立時也慍怒起來。她的彩綾名叫算空并刀飛絮綾,乃是著名的仙家法寶,一下子就纏住了唐小峰的飛劍,又化作軟刀,將飛劍絞個粉碎。
她本以為這樣子,這少年失去飛劍,只能束手就擒,誰知唐小峰身上別的沒有,就是劍多,馬上又摯出了好幾支。
賈彩衣更怒,云袖一拂,化身為三,同時揮著三條彩綾。唐小峰見這三條彩綾有若天羅地網一般將他罩住,更奇詭的是那種空間被不斷壓縮的感覺,讓他胸悶得想要吐血。
他趕緊扔出一顆子母雷珠,雷珠炸開,讓三條彩綾亂了一亂,而他卻往三個賈彩衣的其中一個撲去。也不知是他看得準還是他運氣好,他所撲的這個乃是真身。賈彩衣早已被他當成小淫賊,哪里愿意被他觸到?立時飄開。
唐小峰心道正好,身子一掠,飛上墻頭,便要御劍遁走。
賈彩衣已是怒至極點,心想我看你年紀小,才一直手下留情,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彩綾一劃,一道光華閃耀而去。
唐小峰只覺殺意襲來,趕緊往下一撲,背上冷風掠過,將他嚇出一聲冷汗。
他摔在地上,往前滾了兩滾,竄進一條巷子。賈彩衣亦已飛過墻頭,直追而來。
唐小峰左轉右繞,借著一個個建筑逃來竄去,卻怎么也無法將她甩開。更要命的是,遠處翅膀撲騰,馬蹄急響,顯然是有人被他扔出的子母雷珠驚動,圍堵而來。
前方黑影一閃,一個黑衣少女飄了出來,面帶黑紗,煞氣逼人。雖然無法透過黑紗看清她的相貌,但僅僅是看著她,就已讓人感受到她的陰冷與殺意。
唐小峰認得她,她是六惡神中的“女魃”!
賈彩衣叫道:“蓉蓉,截下這小子。”
“女魃”驀地抬頭,目光穿透黑紗,閃電般落在唐小峰身上,而她本人亦仿佛與她的目光融成一體,在她的視線落在唐小峰身上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也飛了過來,指尖直點唐小峰咽喉。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凜烈的殺意,讓唐小峰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唐小峰來不及逃,也來不及避,他只來得及說出三個字。
披著黑紗的少女立時頓在他的身前,指尖點在他的咽喉處,卻沒有再刺下去。
他說的是:“徐、麗、蓉!”
顏紫綃用御劍之術,載著廉、薛二女飛在空中。
廉錦楓忽道:“顏姐姐,你看那里,那人不是…?”
顏紫綃低頭看去,見海面上飄著一艘小船,船上立著一個女孩。女孩劃著漿,往一座滿是林木的海島駛去。顏紫綃愕然道:“她不是蘇南天身邊的那個丫環么?”
廉錦楓閉上眼睛,以內景神視之術查看島上虛實:“島上有人,只不過…”
她將看到的情形告訴顏紫綃,顏紫綃俏眉一豎:“我們看看去。”
劍光一繞,借著霧氣潛向海島。
那丫環將小船擱在灘邊,行了上去,霧氣散開,一個青年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青年身穿錦衣,滿面憔悴,身邊插著一支金燦燦的長槍。他看著女孩,眼含愧疚,語氣低沉而又沙啞:“嫵兒…”
女孩立在那里,局促而又不安,一只小手無意識地用指頭繞著衣角。青年踏前兩步,低聲道:“嫵兒,當日是我對不起你。”
嫵兒流淚道:“公主既已將我許配給你,我本是想要幫你,才盜得令牌,想要助你逃走,你、你為何卻要害我?”
青年黯然道:“附馬原本就生性多疑,又有許多人日日進讒,那個時候,我天天被人盯著,哪里還敢去相信別人?你悄悄跑來找我,我想了一個晚上,總覺得你是公主的人,是公主和附馬讓你來試我,才把你報了上去,哪里想到竟把你害得投海自盡。你如此對我,我卻反而恩將仇報,本是無顏活在世上,偏偏血仇未報,亦不能隨你而去,只能立誓今生今世絕不娶妻。幸好你吉人天相,被蘇南天救下,我在得知你的消息后,這才跑來尋你。”
這青年自然便是徐承志,而這女孩,則是原本被淑士國公主親自作主許配給他的宮娥,名字叫做司徒嫵兒。當時徐承志身處險境,日日遭受流言蜚語,隨時都有可能因附馬司空奇的疑心而死,又始終被人盯著,無法離開淑士國。結果在成親的前日,司徒嫵兒從公主府中盜得令箭,想要助他逃走,徐承志思慮一夜,總覺得她是公主的人,未必真有什么好心,更有可能是司空奇對他的試探,于是將她告發上去。
司空奇大怒,將司徒嫵兒毒打了一頓,又發官媒變賣。她原本就長得俏麗,被一個海商賣了去,卻在船上找到空隙,投入海中,好在沒死,被湊巧路過的“南天門”蘇南天救了下來。蘇南天雖是賊寇,卻從不欺凌弱小,只把她當作妹妹般照顧。
司徒嫵兒本就心軟,見徐承志滿臉絡腮,神情黯然,雖然依舊垂淚,卻早已不再怪他。她本是個外柔內剛的貞烈女子,既被許配給徐承志,心里早已打定從一而終的念頭,所以當日才會替他著想,冒死偷盜令牌,被官賣后,馬上便投海自盡。這些日子,她也時時想著徐承志必是另有苦衷,現在聽他這么一說,自然也就軟化下來。她低著頭道:“你這樣跑來見我,若是被附馬知道了…”
徐承志回身看著金槍,毅然道:“我已找回流落海外的這支祖傳金槍,司空奇性鄙多疑,又專一欺凌弱小之國,我也不想再替他做事。這次既然出來,我也就不想再回淑士國去…”
話音未了,遠處傳來一聲怒叱:“徐承志,你終于說出了心里話。”
徐承志臉色一變,卻見林中竟沖出一群將士,為首的乃是司空奇的兄長、淑士國上將司空魁。司空魁手持長矛,朝徐承志冷笑道:“你偷偷溜出淑士國,就真以為沒人知道么?那日你與軒轅國的‘女魃’暗中交談,她更是贈你金槍,而你卻不上報,那時附馬便知道你有異心,早已派人盯緊了你。你要是現在縛手就擒,附馬還可以從輕發落,如有不遵,我就取你的首級回話。”
徐承志握住金槍,將司徒嫵兒護在身后,嘴角溢著陰郁的冷笑:“取我的首級?你有這個能耐么?”
司空魁臉色一變,斷喝道:“將他拿下。”
那些兵士一涌而上,徐承志金槍連閃,他這槍本就經過天火鍛鑄,玄鐵改煉,又自帶東海秀霸之氣。槍影過處,那些兵士紛紛倒地。
司空魁又驚又怒,他本以為徐承志絕不會是他的對手,這才敢立下軍令狀,無論如何都要將徐承志的首級帶回去,卻沒想到徐承志平日里還隱藏著大半實力,只在這一刻才顯露出來。司空魁雖然心生怯意,卻不敢逃,淑士國附馬雖是他的親弟弟,但一向寡恩刻薄,他既已立下軍令狀,就算逃回去,也是不免一死。
司空魁一咬牙,疾沖而來,手中長矛化作數十道矛影,全都往徐承志挑去。
徐承志卻對這些矛影看都不看,金槍一指,疾光暴射,剎那間便刺穿了司空魁的咽喉。
嫵兒見徐承志如此厲害,心里也有些歡喜。徐承志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婿,雖說她曾因這人的無情而心死,但現在聽他剖心剖肺地訴說衷腸,心中的那塊冰已經開始融化。
徐承志收起金槍,面容卻沒有絲毫松懈,而是繼續看著林中,沉聲問:“誰在那里?”
林中卻飛出兩道劍光,劍光中分別立著三個少女,隨著虹光掠過,一下子就消失不見。這三個少女自然就是顏紫綃和廉錦楓、薛蘅香,她們本是看到嫵兒孤身一人來到島上,島中又藏著一伙持槍持劍的士兵,擔心她的安危,所以才悄悄潛了過來。
現在知道那女孩兒只不過是在與情郎相會,她們原本就不認識徐承志,就連薛蘅香,雖然她和徐承志兩個人的上一輩頗有淵源,但他們兩人以前也從未見過。既然已沒有熱鬧可看,又露了形跡,那自然也就馬上離開。
徐承志看到劍光中藏著三個少女,想著她們是誰?司徒嫵兒卻只看到青與白兩道劍光,根本看不出劍光里有人,心里還想著難道是有人在林子里放焰火?
她正要開口,徐承志卻又回過頭來,看向她的身后。司徒嫵兒轉過身來,卻發現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虬髯大漢,一時又羞又喜:“蘇大哥…”
蘇南天看著徐承志和他手中的金槍,眸中閃過贊嘆之色,道:“好槍!好槍法!”
殺意逼人,蕭蕭瑟瑟。
唐小峰的咽喉依舊被指尖點著。
“女魃”冷冷地看著他:“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唐小峰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他果然沒有猜錯!
在看到這蒙面的黑紗少女將徐家的家傳金槍贈給徐承志時,他便想著,這少女跟徐家到底是什么關系?他回憶著《鏡花緣》里的情節,終于想起,在這本書里也同樣提到過這支槍。按照書里的情節,他父親唐敖來到海外,在淑士國買下被官媒發賣的司徒嫵兒后,又找上了徐承志,助徐承志逃出淑士國。再后來,徐承志便遇到他的妹妹徐麗蓉,而徐家的祖傳金槍,便是被徐麗蓉隨身帶著。
他姐姐座下的九十九個花神里,一共有十二位流落到了東海,這東海十二花中,徐麗蓉和司徒嫵兒都是其中之一。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世上的事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環扣著一環。就因為唐小峰離家出走,使得他的父親留在家中,沒有出海,許多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駱紅蕖成了占山為王的盜寇,司徒嫵兒投海自盡,陰若花生死未卜,更讓唐小峰想不到的是,連徐麗蓉也變成了軒轅國六惡神里的“女魃”。
“我姓唐,我叫唐小峰,”唐小峰看著少女,“我父親叫作唐敖!”
徐麗蓉的視線穿透黑紗,冷冷地掃在他的臉上。視線雖然冰冷,殺意卻緩解了許多。
賈彩衣飄了過來,淡淡地道:“原來你就是殺了鬼劍,又解了麟鳳山之圍的唐小峰?你為何要去做這種下流之事?”
唐小峰心想,你終于給我解釋的機會了?他趕緊道:“我是被陷害的,麟鳳山的小楊香可以幫我作證,她剛才一直跟我在一起。”
唐小峰看著徐麗蓉,道:“紅蕖是我的義妹,她姓駱,她的父親是駱賓王…”
徐麗蓉將指尖緩緩收回:“我知道!”
賈彩衣道:“你說有人陷害你,那你腰上的褻衣怎么解釋?”
“很好解釋,”唐小峰苦笑,“陷害我的是一個小孩子,他叫作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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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彩衣一下子就理解過來,喃喃道:“原來是那個小鬼頭,我們明明沒有請他,他怎么也跑到這里來了?唔,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請了小楊香,請了蘇南天,連胡汗三和南無用幾人都下了請柬,十大寇里偏偏就是不請他,所以他才跑來鬧事。”
唐小峰使勁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賈彩衣繼續喃喃:“國主就是怕他在這里鬧事,才沒敢請他,那時我就說了,我們請了他,他未必有心情跑來鬧事,我們沒請他,他卻是必定跑來找麻煩的,國主不聽我言,果然把他給惹來了。我得趕緊去跟大家說一聲,多少防他一些。”
話一說完,她便急急飄走,仿佛遲上一步屁股就會被火燒著。
唐小峰心想,那小子果然是“鬼見愁”,連六惡神聽到他的名字都會馬上發愁。
他看著徐麗蓉,問:“徐姐姐為何不回天朝,卻在這里做了‘女魃’?”
徐麗蓉輕嘆一聲,沒有回答,只是問:“你又為何會來到東海?”
唐小峰胡謅道:“小弟略通一些劍俠之道,家父知道徐伯伯、駱叔叔等故人之后因被武后通緝,有不少流落海外,所以讓我出海尋訪。小弟找著了駱賓王駱叔叔的女兒,還找著了薛仲璋的女兒薛蘅香,又知道徐大哥平安無事,原本想帶著紅蕖、蘅香兩位妹子回嶺南去,但紅蕖卻放不下麟鳳山百姓的安危,我只好陪她來到這里,不想卻遇到姐姐。徐伯伯當年起義,到現在已過了十來年,武未必還有閑心捉拿忠義之后,姐姐何不跟我一同回天朝去?家父若是知道姐姐與徐大哥都還活著,定會高興萬分。”
徐麗蓉沉默片晌,才道:“你來得太遲了,你要是早來兩年,我必定會跟你走的,至于現在…”
唐小峰疑惑地問:“為什么現在不成?”
“不用問了,”徐麗蓉低聲道,“你告訴小楊香,只要有我在,必定會保得麟鳳山平安無事,讓她早點回大唐去吧。”
話一說完,她就這樣飄然而去。
唐小峰想:“為什么在書里,我老爹可以把這些美眉一個個勸回中土,我就做不到?難道我爹比我更有魅力?靠…”
唐小峰回到駱紅蕖身邊時,白話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唐小峰心想那小子跑得快,不然我肯定要把他抓來狠狠打一頓。
他將六惡神里的“女魃”就是徐敬業之女徐麗蓉的事告訴駱紅蕖,駱紅蕖也跟他一樣,想不明白徐麗蓉怎么會變成了軒轅國的六惡神之一。
他們穿過沖霄牌樓,來到一座金門,發現里頭有不少人長得人身蛇尾,駱紅蕖告訴唐小峰,說這些人身蛇尾之人乃是女媧后裔,早已跟軒轅之國并在一處,一同住在軒轅國中。
一名身材高大,長著巨大雙翼的男子在金門前接待,他便是軒轅國六惡神中的“大鴻”諸安。駱紅蕖遞出請柬,諸安立時便讓人替他們安排住處。
在侍者的帶路下,唐小峰與駱紅蕖走在花香滿園的石道上,四面都是亭臺樓閣,樂聲不斷。一對青鸞盤在中央假山之上,身高六尺,尾長一丈,其形如鳳,渾身青翠。青鸞的鳴叫悠揚宛轉,有如五音齊奏。
駱紅蕖笑道:“難怪古人將鸞鳴叫作鸞歌,它的叫聲只怕比歌兒還妙。”
迎面行來一個冠衣劍履的男子,身后跟著一群侍衛。這人冷冷地看了駱紅蕖一眼,駱紅蕖微笑點額,便拉著唐小峰避到一旁。這人冷哼一聲,就這樣帶著侍衛呼擁而過。
“這家伙是誰?”
“淑士國附馬司空奇。”
唐小峰笑道:“好大的架子。”
他扭頭看去,見司空奇往遠處行去,與他的一個熟人會在一處。那人看向唐小峰,神情陰毒。唐小峰沖他嘿嘿一笑,他扭過頭去,對唐小峰不再多看。
駱紅蕖問:“那人莫非便是君子國國主姚華?”
“你怎么一下就能猜中。”
駱紅蕖含笑道:“君子國好美玉,那人頭戴玉冠,腰掛玉佩玉步搖,滿身是玉,自然是來自君子國。能夠被請到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我猜他就是姚華。”
唐小峰聳肩:“其實這人還真是恩將仇報,如果不是我替他殺了他老哥,他又哪里當得上國君?他應該感謝我才對。”他卻不知道,雖然他砍了石中天一只手臂,但石中天其實卻是死在一個神秘少女手中。
又走了一段,他看到一個大漢啃著雞腳沖他怪笑…“殺千刀”胡汗三。
“看來軒轅國確實是想讓東海各方勢力都坐下來詳談,否則不會連我和胡汗三都請了過來。”
又笑道:“不過軒轅國卻是請錯人了,他們不應該請胡汗三,他們應該把胡汗三的老婆請來才對。”
“這是為什么?”
“因為胡汗三出了名的怕老婆,”駱紅蕖掩嘴笑道,“他老婆說一,他就不敢說二。”
唐小峰搖頭失笑。
那侍者乃是一名人身蛇尾的女子,很快就將他們領到一座竹閣的上層,兩人各分了一間。唐小峰無事可做,便來到駱紅蕖房間,兩人倚著窗戶,飲了些茶,吃了些瓜果,彼此談心,其樂融融。
只是沒談多久,一顆腦袋從窗外伸了進來,唐小峰心情立時變得大壞,伸手就把那顆腦袋往下按。窗外那人一個翻身,宛若猴子一般,蹲在了窗格上。駱紅蕖無奈道:“小鬼頭,你怎么又跑了出來?”
這小鬼自然就是誰看了都要愁的白話。
白話舉起雙手:“我不是來做壞事的。”
唐、駱二人同時想著…才怪。
白話嘿嘿笑道:“我是來請你們幫忙的。”
唐小峰翻個白眼:“不幫。”
“我還沒說是什么事呢。”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幫。”
小鬼頭往駱紅蕖身上撲:“駱姐姐他欺負我…”
唐小峰一腳把他踢了出去。
白話剛一飛出窗口,腳尖對著空氣一點,一下子又竄了回來。唐小峰頗為動容,心想這小子的身手確實敏捷。
白話蹲回窗格,苦著臉道:“你們不肯幫我,那那個姐姐就死定了。”
唐、駱二人對望一眼,都不去接他的話。白話本是想等他們問出“哪個姐姐”,結果卻等不到,只好嘻嘻笑地看著唐小峰:“你幫我的忙,我也可以幫你的忙,我可以告訴你…到底是誰想要殺你。”
唐小峰心中一動,表情卻依舊冷淡:“不是君子國么?那十萬兩黃金可是他們發出來的懸賞。”
白話冷笑道:“十萬兩黃金請得動殺千刀那個笨蛋,但也請得動蘇南天?請得動月亮?十萬兩黃金又會自己跑到麟鳳山,用出那招‘森羅萬象玄兵舞’?”
唐小峰開始動容…他確實很想知道,那個時候到底是誰躲在背后想要殺他。而且,那個人竟然請得動蘇南天和月亮,顯然不是一般人,可他又實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時候得罪了這樣的人物。他很清楚地知道,那個時候他之所以能夠從“森羅萬象玄兵舞”中活下來,純粹是他運氣好,如果這一招再次出現,他只怕是沒有那么好的運氣。
被一個能夠用出如此可怕的招式的人在暗中盯著,而自己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白話嘿笑道:“如果你幫我這個忙,我還可以告訴你‘月亮’長得是什么樣子。月亮早晚會來殺你,可你又不知道她長什么樣,那你豈不是防不勝防?”
“好,”唐小峰看著他,“你先告訴我,想殺我的人是誰,月亮長得什么樣,我就幫你忙。”
“不行,”小鬼頭嘿嘿地笑,“你先幫我忙,我再告訴你她們是誰。”
駱紅蕖笑道:“不如你先說說,你要我們幫的是什么忙,我們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夠幫得上。”她的心中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事,連這小鬼都要找人幫忙?
“幫我找一個人!”白話變戲法般變出一個畫像,畫像上畫的是一個少女。
唐小峰心中一動…這個少女他見過。
這就是被他撞倒在地,卻反而給了他一根金釵,讓他不要再偷東西的那個少女。
“找到她后要怎么做?”唐小峰問,“帶她來見你?”
“千萬不要,”白話叫道,“把她帶走,帶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讓我見到她。”
唐小峰心想,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瞅著小鬼頭:“你叫我找她,卻又不能讓你看到她?”
白話苦著臉:“其實是月亮要殺她,可是月亮找不來人,所以叫我幫她找。但是又有一個人,叫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更不能讓月亮殺了她,那個人的話我也不能不聽。我怕月亮,不敢惹她生氣,但我又不能不聽另一個人的話…你們說我該怎么辦?”
唐小峰心想,看來這小鬼還真是很頭疼,連這小鬼頭都會頭疼,難道月亮和他說的“那個人”,真的比“鬼見愁”還“鬼見愁”?
“所以你想讓我們先找到這位姐姐,把她帶得遠遠的,遠得連你都找不到她?”
白話嘆氣:“如果我找到她,我就只能告訴月亮,然后月亮就會來殺她,可我打不過月亮,也不敢跟她打,所以我就只能看著月亮殺死她。月亮很厲害的,你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你們找到這個人后,最好帶著她有多遠逃多遠。”
駱紅蕖看著畫中少女,流波轉動:“那這位姐姐,叫做什么名字?”
白話嘿嘿一笑:“她的名字叫…陰、若、花!”
(,打滾地!_)
唐小峰與駱紅蕖對望一眼,盡皆錯愕。
白話雙腿一蹬,倒飛而去,只留下嘻嘻的笑聲:“記住,把她送得遠遠的,還有駱姐姐,你自己可也要小心。”
駱紅蕖無奈搖頭:“好機靈的小鬼頭。”
唐小峰笑道:“嗯,我們只是遲疑了這么一下,他馬上就看出我們肯定會幫他,直接逃走,省得我們抓他談條件。”
駱紅蕖苦笑道:“我們應該先逼他說出是誰要殺大哥你,那月亮又長得什么樣,再來問他想要我們做什么。只是,我那時也沒想到他居然是要我們去救陰若花…但我們卻又上哪去找這位女兒國儲君?”
“她就在軒轅國中!”唐小峰把自己被當成內衣賊追時,撞倒過陰若花的事說了出來。又道,“只是雖然知道她在軒轅國里,一時間卻也不知道上哪找她。”
駱紅蕖略一思考,笑道:“不如去找徐麗蓉徐姐姐幫忙?”
“跟我想的一樣,不過我們先不要說我們要找的人是女兒國儲君,只將這幅畫像遞給她,讓她設法替我們留意。她是軒轅國六惡神中的‘女魃’,應該可以幫得上忙。”
駱紅蕖點了點頭,又從懷中取出四時乖錯太平鈴:“大哥…”
唐小峰截道:“這鈴鐺放你身上,那小鬼剛才無端端的提醒你,讓你也要小心,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小妹就算有危險,卻也不及大哥,至少小妹可沒有被‘月亮’、‘南天門’這等人物找上麻煩。”
唐小峰笑道:“其實它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都是一樣,你有危險,我肯定會去救你,我有危險,你也肯定不會棄我而去,所以你就收著。我是大哥,你是義妹,所以你一定要聽我的。”
駱紅蕖無奈,只好繼續把四時乖錯太平鈴放在自己身上…
唐小峰與駱紅蕖離開竹閣。
迎面走來一個青年,看到他們,微微地錯愕了一下。
唐小峰嘿笑道:“原來是敖兄,恭喜恭喜。”
敖歷成冷冷地道:“何喜之有?”
唐小峰笑道:“聽說今尊白日飛升,到西方極樂世界遨游去了,所以恭喜。”
敖歷成看著他,冷然道:“君子國雖將家父之死攤在他們自己頭上,但我卻知道,家父實是被你和桃花娘害死。此處乃是軒轅國,你我皆是賓客,我不好找你報仇,但終有一天,家父的血債,我必定會讓你百倍償還。”說完就這樣拂袖而去。
唐小峰喃喃道:“姚華要找我報殺兄之仇,他又要找我報殺父之仇,這是否算是鳥盡弓藏,過河拆橋?”
駱紅蕖笑道:“大哥你不去惹他,我相信他也不敢來找你,但你卻偏要對他說恭喜,就算他心里是喜的,嘴里也不敢應,自然要說出這樣的場面話。”
唐小峰嘿然:“但他不來找我,不就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可是差點成了他大舅的人。”
駱紅蕖問:“這話怎說?”
唐小峰怪笑道:“你差點成了他的后娘,而我又是你的義兄,那我豈不是差點成了他后娘的兄長,也就是他的大舅?”
駱紅蕖沒好氣地瞅他一眼。
他們繼續往前走,向人問了“女魃”的下落,很快就找到了徐麗蓉。
徐麗蓉依舊披著黑色面紗,看似陰冷,卻也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駱紅蕖與她彼此相見,道了久仰,又說明來意。
徐麗蓉攤開畫像,略為沉吟,又透過黑紗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唐小峰和駱紅蕖都是聰明人,馬上便意識到她是認得陰若花的。駱紅蕖心想:“我要告訴她陰若花有危險,她必定要問我這消息從何而來,我就只能告訴她是‘鬼見愁’白話說的,但是那小鬼頭的話,只要是知道他的人大概都是不會相信的,我還是瞞過這一節的好。”
駱紅蕖念頭轉過,低聲道:“不瞞姐姐,這畫中之人便是女兒國的陰若花,小妹對她仰慕已久,只是聽說她已死于蘇南天劍下。然而適才,大哥卻告訴我說他今日下午,在軒轅國中見過這畫中之人。小妹心中疑惑,想著莫非是陰若花吉人天相,其實未死?所以小妹才想請姐姐幫忙,想知道陰若花是否真的還活在世上。”
徐麗蓉動容道:“你是說陰若花不但活著,更是藏身在軒轅國中?”
“徐姐姐以前跟她見過?”
“嗯,見過幾次,”徐麗蓉低聲道,“陰若花年紀雖然不大,但在女兒國中素有賢名,人人都知道她是被人迫害。但那是女兒國的家事,國君雖然因她的死而感到婉惜,卻不好指責女兒國。如果她真的還活著,國君必定亦會高興。”
唐小峰想著:“女兒國現在與淑士、君子二國勾結一處,甚至無端端攻擊黑齒國。陰若花要是真的還活著,對軒轅國當然是件好事,看來這個忙她是幫定了。”
“陰若花既然不想讓人知道她還活著,必定是存有顧慮,再說,也有可能是大哥看錯了人。既然這些都還不能確定…”
徐麗蓉冷冷地道:“這種事用不著你來提醒,我自然知道。”
駱紅蕖笑了一笑,唐小峰卻想著,這女人的自尊心還真是有夠強的,剛才還談得好好的,就因為二妹多提醒了一句,她便覺得二妹對她不夠信任,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靜了好一下,徐麗蓉才道:“既然不能大張旗鼓地找她,那倒有些難辦。要是有一件她的事物就好了…”
唐小峰心中一動,道:“確實是有一件她的東西。”他將那根金釵取了出來。
徐麗蓉喜道:“那就好辦多了,我有一套搜魂術法,可以借著某樣事物找到它的主人。”她看向駱紅蕖,又道:“今晚國主會在千秋殿設宴,你也在邀請之列,尋找陰若花之事,就由我們兩人來做好了。”
駱紅蕖知道這場宴席并沒有那么簡單,軒轅國國主必定會借著這個機會與各方勢力談判講和,到時唇槍舌箭只怕是免不了的,東海的版圖甚至有可能藉著這場宴席而重新劃分,自己實是非參加不可,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姐姐了。”
徐麗蓉冷冷地道:“也談不上有多麻煩。”
唐小峰與駱紅蕖對望一眼,都想著這人的性子還真是難以琢磨。
天色漸晚,夕陽的余光從山頭射下,將閣照得一片金黃,有如仙境一般。
駱紅蕖參加宴席去了,徐麗蓉將那只金釵放在香案上,手捏印決,念出古怪咒言。
案上燃著一柱清香,輕煙梟梟。
唐小峰見她定在那里,一動不動,漸漸變得無聊起來。
這里似乎是徐麗蓉的閨房,但卻又沒有太多東西,一張竹床,一個柜子,一個妝臺,妝臺上卻沒有胭脂與銅鏡。
他等得實在無聊,于是先在墻角玩了一會倒立,又在窗臺逗了一會螞蟻,回頭一看,徐麗蓉還是動也未動。于是他又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睡夢中想起紫綃姐的美妙,口水直流,無意識地便從枕下抓了一件東西擦口水。
然后他便覺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一下子又醒了過來。
徐麗蓉立在床邊,目光從黑紗透了出來,落在他的臉上。他嘿嘿一笑,這才發現自己用來擦口水的竟是一件女兒家的褻衣,于是訕訕地把褻衣遞上去:“你的?”
徐麗蓉搶過褻衣,扔在地上,用手指虛虛地劃了一下,褻衣無火自燃,燒成灰燼。然后她便定在那里看唐小峰,那鄙夷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變態一樣。
唐小峰跳了起來,呵呵傻笑,就好像他不是變態一樣。
他往窗外看去,見天色已黑,夜色彌漫,笑道:“你這術法還真是花時間…呵!”他是沒話找話。
徐麗蓉冷冷地道:“金釵離開主人身邊的時間越長,這術法使用起來就越花時間,幸好沒有超過一天,否則,用它找到的就不是陰若花。”
“那會是誰?”
“是你,”徐麗蓉冷笑道,“它在你身上放了一天,找到的人當然就是你…唐以亭唐叔叔好歹也是中過探花的飽學之士,莫非生個兒子,卻是白癡不成。”
唐小峰心想,這死女人還真是沒禮貌,我當然知道是我,我這不是隨便問問?而且一般人就算心里把對方當白癡,也不會說出來?
他問:“我們現在該怎么找陰若花?”
徐麗蓉指著案上檀香,輕煙已不再是忽左忽右,而是往一個方向飄去。她道:“循著這縷清香,我們自然就能找到她。”
于是,唐小峰捧著檀香,與她一同飛了出去。他們在夜色間飛了一陣,前方燈火通明,樂聲四起。徐麗蓉低聲道:“奇怪,前方就是千秋殿。”
“難道這場宴席也請了她?”
徐麗蓉繼續冷笑:“國君要是請了她,我不會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又何苦與你在這飛來飛去?”唐小峰閉嘴…這女人已經完全把他當白癡了。
他們沒有進入千秋殿,而是繞了個圈,發現輕煙繼續往前飄。然而前方卻是一座護衛森嚴的宮殿,這下連徐麗蓉都不免覺得詫異:“難道陰若花竟是在皇宮里頭?”
唐小峰繼續閉嘴…我是白癡,你不要問我。
徐麗蓉卻也沒打算問他,他們進入皇宮,一名將領踏上前來:“蓉姑娘…”
徐麗蓉道:“滾開。”
那將領趕緊讓向一邊。
唐小峰很是欣慰…果然什么事都要有對比,我還以為她對我態度惡劣,現在一對比,哇,她對我真好。
“六惡神”在軒轅國里的地位看來確實不小,徐麗蓉帶著他在皇宮里飛掠,竟然沒人敢攔。
千秋殿內,明珠輝映,琉璃滿殿。
駱紅蕖在侍者的引路下在一張矮桌旁坐下,她打量周圍,發現不但司空奇、姚華、敖歷來全都在這,還坐著東海諸國的許多國君與使者。雖然像君子、淑士、智佳、岐舌、勞民等國之人與尋常人類并無不同,但像聶耳、交脛、高蹺、長股、三身等國的國主或是使臣,長相卻是一個比一個怪異,或是耳垂于地,或是腳脛相交,或是頭大如斗,或是一頭三身。內中還有一個女子,作的卻是男士打扮,駱紅蕖悄悄打聽,那女子乃是女兒國國舅雪無痕。
另一邊則有一個渾身漆黑的男子,怒視雪無痕,一看便知是黑齒國的人。女兒國已攻下黑齒國,將國中百姓或殺或囚,或是逼作奴役,而這漆黑男子便是逃出來的黑齒國國君,若非這里是軒轅國千秋殿,他不敢放肆,只怕早已撲上去將雪無痕碎尸萬段。
駱紅蕖繼續觀察,見十大寇里,只來了她與“殺千刀”胡汗三兩個,桃花娘、石中天、敖薩都已死去,自然是想來也來不了,蘇南天、司空軌虎、南無用雖然都收到請柬,卻都沒有出現。白話不知去了哪里,雖然軒轅國沒有給他下請柬,但他要是從哪個角落里突然鉆出來,駱紅蕖一點也不會奇怪。
至于那個連白話見了都發愁的“月亮”,卻是幾近傳說,恐怕連軒轅國都不知道該上哪給她送請柬。
雖然軒轅國國君還未出現,六惡神中的“大鴻”諸安卻已立在階旁,予人一種無形的壓力,“風后”賈彩衣也一直侍立一旁。這些賓客徑流分明,如君子、淑士、女兒幾國早已結成聯盟,還有一些或是出于自愿,或是出于自保,也已投向他們。而像黑齒、智佳、勞民等一些小國或是已被他們所滅,或是正遭受威脅,看著司空奇等人,無一不是咬牙切齒。
另外還有不少島國立場不明,正在觀望,而像胡汗三這種,則完全是來湊熱鬧的,只顧在那拍著桌子,大喊為什么還不上酒上菜,弄得人人側目。
如果不是有“大鴻”和“風后”一直盯著,這些人只怕早就打了起來。
樂聲再奏,軒轅國國主在幾名人身蛇尾的女子攙扶下進入殿中。軒轅國人壽命雖長,但他已一千余歲,極是蒼老。
軒轅國國主坐在寶座上,咳了兩聲,道:“本王今日將大家請來,除了聚在一起,也是為了近日…”
一身穿錦衣,肥頭大耳的男子驀地立起,朝司空奇怒道:“太老太公不必多言,今日大家全都在這,我便讓大家評評理,我國與貴國一向無仇,你為何卻突然派兵殺我國民?”軒轅國國主壽命千年,諸國君主往往祖祖輩輩都與其交好,輩分難以計算,因此便將他稱作太老太公。
司空奇冷笑道:“上好禮樂,天必賞之;上行殘暴,天必警之、亡之。爾無腸國官富勾結,欺壓百姓,甚至以穢物給奴仆為食,我淑士國不過是以有道伐無道,順應天心民意罷了。”
原來無腸國國民雖然外表與常人無異,食物在肚中卻并不停留,雖然吃得多,卻是容易饑餓,而拉出來的穢物名雖為糞,其實并未腐臭。而有錢的富商往往便占據新鮮食物,只將自己的糞便給奴仆作食。他們自己雖然不覺得有什么,國外之人卻莫不覺得惡心,經常當作笑料。
那男子聽周圍盡是嘲弄之聲,一時面紅耳赤,以他人眼中的“糞便”為食固然聽著惡心,但在無腸國卻也有不得己的地方。無腸國國民容易饑餓,然而食物卻是有限,將未變質的“糞便”反復利用,其實也是無奈之舉。至于富商與官紳吃的是新鮮食物,貧苦百姓與奴仆吃的是“循環利用”的食物,這卻是數百年來逐漸形成的貧富差距。
駱紅蕖見眾人看著那無腸國男子,嘲弄得多,同情得少,連那些同樣被淑士國欺壓的小國國君也不例外,心里暗嘆一聲。無腸國貧富差距極大,一些民風在他人看來,也是難以理解,但這些不該成為淑士國任意屠殺無腸國國民的借口。況且淑士國能以這樣的理由攻打無腸國,自然也能以同樣的理由攻打它國,那些嘲笑無腸國的人,難道就沒有想到他們與無腸國其實是同樣的處境?
岐舌國國主卻不敢去嘲笑無腸國,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便是淑士國下一個目標。他盯著司空奇,冷冷問道:“鄙國卻又在哪里得罪了貴國?”
司空奇淡淡道:“我國何曾派兵攻打貴國?”
岐舌國國主怒道:“便在十日前,貴國戰艦與飛騎直朝鄙國而來,你難道不敢承認?”如果當時不是軒轅國六惡神中的“夸父”與“女魃”將淑士國兵將迫退,岐舌國只怕已難逃黑齒、直腸等國的厄運。
司空奇嘴角溢出一絲嘲弄,道:“鄙國不過是派兵到海上演練了一番,又礙著貴國什么事?你說我要侵占貴國,請拿出證據來。”
岐舌國國主眼中冒火…淑士國兵將既因軒轅國的干涉而退卻,他現在自然是拿不出證據。這就像人們常說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路人皆知”并不等于證據確鑿,哪怕他知道明日淑士國就會攻打岐舌國,至少此時此刻,他還真是拿不出什么“證據”來。
司空奇目光轉向胡汗三與駱紅蕖,冷笑道:“十大寇禍亂東海,我淑士國與君子、女兒諸國為維系東海安寧嘔心瀝血,誅暴除惡,反遭你們百般指責,更有甚者,一個被諸國寄予厚望,向以排紛解難、化解兵戈為己任的堂堂大國、禮樂之邦,卻將賊寇奉為上賓,若是當年殺蚩尤、敗炎帝,以仁德威服四海的軒轅黃帝復生于此,又會作何感觸?”
他這是直指軒轅國縱容海寇,沒有盡到維系東海安寧的責任了。
殿上議論紛紛,有的指責司空奇滿口假仁假義,其實是禍害東海的真兇,有的說軒轅國不該將小楊香與殺千刀這些賊寇也請到這里。
而駱紅蕖與胡汗三這兩個當事人,卻一個含笑而坐,一個拍著桌子大喊怎么還不上酒,渾如無事一般。
唐小峰跟在徐麗蓉身后,走在一個珠光幽明的地道中。
他低聲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徐麗蓉淡淡地道:“前方乃是國君聽聆密聞的密聽殿,國中若有百姓想要狀告官員卻又害怕被打擊報復,又或是有機密要聞想要上奏天聽,都會被帶到這里。”
他們飛掠一陣,來到密聽殿旁,悄然往內看去,看到有兩個人等在那里。其中一個身穿小科納綾及羅衫的少女,正是唐小峰白日撞倒過的陰若花。另一個則是一名頭戴三山冠的官員。
徐麗蓉躲在暗處,語帶疑惑:“那是朝中御史匡服匡大人,匡大人一向為人梗直,從不怕得罪權貴,他將陰若花帶到這里,看來是有要事。”
唐小峰與她的嬌軀緊緊貼在一起,感覺極是美妙,又悄悄看她臉上黑紗,心想:“按照書上情節,這九十九個轉世花神無一不是美人兒,這女人就算沒有錦楓那么漂亮,想來也不至于太丑,她為什么卻不肯讓人看到她的臉?”
密聽殿內,一個密門打了開來,行出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當然,這所謂的“中年”僅是以軒轅國的壽命而言,軒轅國人壽命極長,就算活到四五百歲,一般也不顯老態。
徐麗蓉低聲道:“這位是云厘王軒轅和麗江,乃是國君之弟,在國中素有賢名。”她雖然沒有貼著唐小峰的耳朵說話,但聲音飄飄忽忽,若有若無,僅有唐小峰一人能夠聽見。
殿中,陰若花朝云厘王揖禮道:“陰若花見過王爺!”
云厘王動容道:“原來真的是世子,雖然匡大人提前告知,我卻還一直不敢相信。世子既己來到我國,便該早些與我王兄相見,讓我國好派人保護世子安全才是,為何世子卻如此小心謹慎,要通過匡大人,與我在此密談。”
陰若花輕嘆一聲,道:“若花這樣做,亦是情非得己。若花要是先與太老太爺相見,那我未死的消息必定會被傳出去,讓敝國西宮知曉。”
云厘王愕然道:“世子莫非是在暗示,王兄身邊有內奸。”
陰若花道:“不但有內奸,而且那人身份不低,乃是六惡神之一。”
云厘王與匡服盡皆動容,與此同時,藏在暗處的唐小峰也是暗自一驚。
六惡神中有內奸?唐小峰想道:“難怪她要如此小心謹慎,六惡神里有人與君子、淑士、女兒等國勾結,這是何等重要的事,她當然只敢找她相信的人悄悄告知。否則的話,一不小心她就會被人滅口。”
他悄悄看向徐麗蓉,徐麗蓉的臉被黑紗罩著,自然無法看到表情,而她整個人縮在陰影中,動也未動,更是讓人無法知道她在想什么。
匡服乃是軒轅國御史,云厘王素有賢名,又是國君之弟,陰若花如此小心謹慎,想要通過這兩個人把六惡神中有內奸的事傳達給軒轅國國主,而他卻陰差陽錯地把六惡神中的“女魃”引到了這里。
陰若花的聲音繼續傳來:“那人不但與君子、淑士等國互相勾結,更暗中謀劃,要破壞今晚千秋殿的筵席,時間已經不多,希望王爺能夠盡快通知太老太爺,早做防范。”
匡服越聽越是心驚,趕緊道:“王爺…”
云厘王卻揮了揮手,讓他暫且安靜。他雙手負后踱了幾步,才看著陰若花:“世子能冒死前來相告,本王感激不盡,實不相瞞,六惡神中有人勾結外敵之事,王兄與我早已知曉。王兄因她本領了得,又是天朝名將之后,對她極是信賴,不想她竟是外賊,若非有人提早發覺,我們只怕現在還被蒙在鼓里。世子只管放心,六惡神中其他五人今晚都被安排在重要崗位,那人卻被我們找了個借口閑賦在家,若不是因為擔心打草驚蛇,我們早已…”
唐小峰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偷看徐麗蓉…天朝人士,名將之后,今夜未被安排重要崗位…
他聽到陰若花驚訝的聲音傳來:“王爺說的到底是誰?”
緊接著就是云厘王的回答:“自然就是女…”
陰風一閃,“女魃”徐麗蓉疾射而出…
同一時間,千秋殿內吵嚷不休…
軒轅國國主長嘆一聲,道:“諸位暫且安靜。”
“大鴻”諸安與“風后”賈彩衣同時冷哼一聲,聲音雖輕,卻繞梁而過,將所有吵鬧壓了下去。
軒轅國一向被視作東海諸國之首,軒轅國國主軒轅和海雖然已經老邁,威德仍在,他既已開口,其他人自然也就靜了下來。
軒轅國國主緩緩道:“爭執再多,于大局終是無補,大家先請坐下,讓鄙國略盡地主之誼。”
“殺千刀”胡汗三笑道:“這話中聽,還是先上酒上菜,要打架要吵嘴,都等吃飽喝足了再說。”
軒轅國國主微微一笑,命人端上菜肴。胡汗三也不客氣,菜還未齊,他便已抓著薰肉大嚼,又連喝了幾口美酒下肚,惹得人人皆以厭惡的眼神看他。
軒轅國國主端起酒盞,朗聲道:“這一杯就祝大家…”
話音未了,胡汗三突然一聲大叫。眾人心想這粗漢子又怎么了?紛紛看去,卻見胡汗三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汗如雨下:“這酒、酒里有毒…”
眾人臉色齊變,軒轅國國主怔道:“胡先生莫非是在逗弄吾等?酒中怎么可能有毒?”眾人疑惑地互相對望,也想著以軒轅國的信用,斷沒有在酒中下毒的道理,然而胡汗三的樣子又實在不似作偽,一時間亦是將信將疑。
駱紅蕖蹙了蹙眉,端起自己桌上的酒盞,聞了一聞,又插入一根銀釵,略一觀察,這才嘆道:“酒中果然有毒。”
胡汗三癱軟在地,虛弱地道:“我還會…回…來…的…”
竟是暴斃身亡。
君子國國主姚華拍案而起,冷笑道:“我等只當軒轅國乃軒轅黃帝之后,仁義禮樂之邦,這才敢放心前來,貴國卻在酒中下毒,意欲何為?”
雪無痕陰陰地道:“莫非軒轅國是想借這個機會,將吾等一網打盡,好一統東海,獨霸宇內?”
黑齒國國主騰身而起,朝姚華與雪無痕怒道:“你們不要血口噴人,太老太公斷無如此野心。”
雪無痕冷笑道:“是了,也許只有小楊香跟胡汗三的酒中才被下了毒,十大寇為禍東海,軒轅國欲借著這個機會剿殺賊首。”她看著黑齒國國主,嘲弄地道:“你說是也不是?”
黑齒國國主怔怔道:“也、也有這可能。”
司空奇陰笑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將你案上的酒喝下去,替軒轅國證個清白?”
黑齒國國主額冒冷汗。
軒轅國國主軒轅和海長嘆一聲,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站起,道:“諸位只管放心,酒菜乃我軒轅國所備,我必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司空奇起身道:“既如此,我等便暫且告辭,等太老太公查清此事,再行一聚。”說完便與姚華、雪無痕等人并肩而去。
其他人有的跟司空奇等人一同離去,有的猶豫不決地留了下來。
駱紅蕖卻依舊坐在那里,握著酒盞,動也未動。沒過多久,外頭傳來一陣囂鬧,軒轅國國主喝問道:“出了什么事?”
“風后”賈彩衣飄身而出,過了一會,又飄身而回。軒轅國國主看著她,她稟道:“陛下,世子不知為何,突然率兵攔住各國國主,口口聲聲說要重振軒轅氏上古之威,正與各國國主帶來的侍衛生出沖突。”
軒轅國國主聽到是自己的兒子在那鬧事,氣得直喘:“胡鬧、胡鬧!”
賈彩衣低聲道:“世子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軒轅國國主咳了好幾聲,才道:“把世子擒下來,那些人、那些人就讓他們去。”
“陛下,”諸安躬身道,“事已至此,怎可真讓他們離開。”
軒轅國國主怒道:“讓他們走。”
賈彩衣再次飄出,外頭囂鬧依舊。軒轅國國主嘆道:“扶我出去看看。”
只是還沒等她出去,賈彩衣卻又飄了進來,苦笑道:“君子國國君、淑士國附馬、女兒國國舅三人已經闖了出去。”
“大鴻”諸安皺眉:“闖出去的?”
賈彩衣嘆道:“不知怎的,他們帶來的那些侍衛突然化身成手持巨劍,全身披甲的戰士,竟沒有人能阻住他們。”
旁邊傳來輕輕柔柔的詢問聲:“那些披甲戰士,是否共有七十二人之多?”
賈彩衣看了過去,發現問話的竟是“小楊香”駱紅蕖,不管外頭發生了多少事,她竟是始終坐在那里,不曾動過。賈彩衣道:“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來不及細數,差不多便是七八十人左右。”
駱紅蕖心想,看來那便是大哥提到過的地煞七十二星將。
“女魃”徐麗蓉如電光一般掠向陰若花。
難道她是要去殺人滅口?
唐小峰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卻看到無數星點射向陰若花,與此同時,卻又有一個陰影直撲徐麗蓉身后。
他立時縱身而去。
徐麗蓉一頓一卷,擊向陰若花的星點全都被她用袖子卷開。
但是撲向她的那道陰影,她卻已來不及躲避。
好在還有唐小峰,唐小峰飛劍斜刺,迫使那陰影閃了開來。陰影翻了個身,落在地上,卻是個身材矮小的男子。
云厘王看著徐麗蓉,怒喝道:“女魃,你想做什么?”
徐麗蓉冷笑一聲,袖子一抖,那些星點全都掉在地上,竟是上百枚綠熒熒的鋼針。那瘦小男子看著這些鋼針,臉色一變。
徐麗蓉沒有去看云厘王,反而盯著這瘦小男子,冷冷地道:“我不是內奸。”
瘦小男子沉默片刻,道:“我現在知道了。”
如果剛才徐麗蓉不出手,陰若花和云厘王、匡服都會死在這些毒針之下。
唐小峰開始明白過來:“軒轅國把徐麗蓉當成內奸,所以派這個人來監視她。這個人看到徐麗蓉沖向云厘王和陰若花,以為她要殺人滅口,所以才去暗襲她,卻沒想到她不是要殺人,而是要救人。”
云厘王也終于弄清狀況,臉色蒼白:“那內奸到底是誰?”
徐麗蓉與瘦小男子一同看向南面的通氣孔…暗器就是從那里發出的。
一個人影從那本是狹小的通氣孔里鉆了出來,看著他們,發出森森怪笑。陰若花輕嘆一聲:“‘力牧’莫子子。”
云厘王失聲道:“怎么會是你?”
“力牧”莫子子冷笑道:“為什么不是我?”
云厘王怒道:“你自己是內奸,卻暗中告密說女魃有問題,你究竟是何居心?”
那瘦小男子哼了一聲,道:“正因為他自己有問題,所以才要說別人有問題。”
唐小峰向瘦小男子瞄了一眼,忖道:“六惡神里,夸父、風后、大鴻我都已經見過了,力牧和女魃現在就在我面前,看來這個人就是六惡神中的‘應龍’。這莫子子名字古怪,人也陰毒,他暗中弄鬼,讓軒轅國國主開始懷疑徐麗蓉,為了防她,軒轅國只好把‘應龍’派來監視她,六惡神一下子就被他綁住了兩個。”
“應龍”也往唐小峰看了一眼:“小兄弟好快的劍。”
若不是唐小峰反應迅速,此時徐麗蓉已經被他誤殺。
“在下唐小峰,”唐小峰露出天真笑容,“這位大叔是…”
男子淡淡道:“軒轅國、應龍、風月無邊。”
唐小峰心想,你的名字比“莫子子”還爛。
“應龍”風月無邊看著“力牧”莫子子,冷冷地道:“滅口不成,你竟然還敢出來?”
莫子子冷笑道:“憑你們,也未必殺得死我。”
風月無邊眉頭一挑,怒氣涌動。
徐麗蓉卻道:“應龍,你先帶王爺和世子、匡大人離開這里。”她冷冷地看著莫子子,道:“你害我被人懷疑,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莫子子滿是嘲弄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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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笑道:“徐姐姐,我替你掠陣。”
徐麗蓉不置可否,風月無邊知道徐麗蓉的本事絕不會差莫子子太多,又有唐小峰在一旁看著,應該不會有事,于是低聲道:“王爺,世子,我們離開這里。”
莫子子冷笑道:“一個都別想走。”
身子一閃,掠向云厘王。
云厘王嚇得退了兩步。
徐麗蓉卻是身子一晃,截住莫子子,莫子子雙手一揮,上千枚毒針涌向徐麗蓉。徐麗蓉云袖一拂,一股炎熱氣流突然涌出,將這些毒針全都焚了個干凈。
另一邊,云厘王突然一聲驚叫:“我的腿中了針。”
徐麗蓉一個錯愕,她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將莫子子的毒針全都截了下來,為何還會漏掉一支?莫子子卻冷笑道:“那支針是用千年冰璃制成,無形無影。”
風月無邊心知莫子子的針一向涂有劇毒,趕緊掠到云厘王身前,低頭去看他的腿:“針在哪里?”
“在這里!”云厘王一掌拍在風月無邊腦袋上。
風月無邊怒吼一聲,倒在地上,額上多了一個泌血小洞。云厘王一掌殺了風月無邊,又一腳踹飛早已呆滯的匡服,讓他撞在墻上,暴斃當場,再要殺陰若花時,眼前劍光一閃,唐小峰及時將陰若花搶了過去。
陰若花沒有想到竟會有這種異變,俏臉嚇得慘白。唐小峰將她護在身后,徐麗蓉也趕緊飄了過來,扭頭再看云厘王,卻見云厘王與莫子子會在一起,沖著他們冷笑。
徐麗蓉見風月無邊倒在地上,竟是死不瞑目,她看著云厘王,目光中閃過怒火:“你不是王爺,你到底是誰?”
“云厘王”嘿笑一聲,忽地扒開衣服,剝開肚皮,從肚皮里鉆出一個渾身是血的小老頭。徐麗蓉與陰若花這才知道云厘王早已被人殺死,竟是有人剝下他的皮,躲在里頭假扮成他。然而,“云厘王”剛才無論是說話還是表情都無法讓人看出破綻,也不知道這小老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兩個少女心中念頭轉動,開始猜到這小老頭是什么人。
唐小峰卻沒有猜出來,因為他對東海遠不像陰若花和徐麗蓉那般了解。他看著地上的死人皮,心想居然有人能穿著這樣一張皮,把別人扮得真假難分,這與其說是易容術,倒不如說是巫術。他看著那小老頭,笑道:“你究竟是誰?”
在他身邊,徐麗蓉冷冷地道:“十大寇、天殺…”
陰若花輕輕地道:“…南無用!”
――“天殺”南無用!
軒轅國南面海域。
“夸父”大諫守在那里,在他身后,便是軒轅國的港口,軒轅國倚山建城,想要從海路進入軒轅國,就必須經由這里。
他卷著褲管立在海中,上身近乎,只綁著幾根粗大的繩索,一雙巨斧插在背上,這雙巨斧也不知道有多少重,扔在小些的礁石島上,估計都能把礁石島砸碎。
他知道軒轅國中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但他不管,因為他的任務就是守在這里。只要守住這里,任何戰船都無法從海路登上軒轅國。
海浪滾滾,越涌越急,數十只虬龍突然沖出,朝他噴火吐電。大諫一聲斷喝,喝聲如雷,連海浪都被激得反涌而去。他拔出雙斧,踏著海水亂劈,血花四濺,斷體墜下。
一只虬龍朝他臉部沖去,他雙目怒瞪,虬龍心中一慌,扭身欲逃,被他一斧從龍首劈開。
只是一會兒,數十只虬龍便已死傷過半,余下的紛紛逃竄,再也不敢惹他。
遠處卻有一葉小舟飄來,即便海浪滾滾,即便血雨紛飛,那葉小舟卻像是一支利箭,穿透一層層的海浪,快速地接近著大諫。
小舟上立著一個女子,身穿灰衣,玉立亭亭。那一波又一波的浪花襲來,卻連她的衣裳也未打濕半點。
與大諫那山一般的塊頭相比,這女子小得就像是大象前的一只螞蟻,但是他卻看到了她,就好像當她出現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突然失去了光彩,而這個身穿灰衣的女子,成為了這個世界唯一的一點色彩。
大諫踏前兩步,一斧劈下。
內心中無由而生的寒意,讓他想要直接殺死這個少女。這是一種恐懼,就好像猛虎遇到了毒蛇,如果不弄死它,自己就會被咬上一口。
巨斧劈在海面上,海浪分開,勁氣過處,連海底的珊瑚都在這一瞬間顯露出來。
但是那葉小舟卻詭異地飄了起來,飛在空中。
大諫一斧一斧地劈去,狂風亂起,激流互撞。
灰衣少女在狂風與激流中飄著,她是那般的冷漠與安靜,就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無聊的游戲。
她的手心出現一團光芒,光芒甩去,無數兵刃狂涌而出,排山倒海般涌向大諫。
森、羅、萬、象、玄、兵、舞…
唐小峰與徐麗蓉一同將陰若花護在身后。
“天殺”南無用與“力牧”莫子子緩緩地向他們逼近。
徐麗蓉沒有想到的是,莫子子不但是叛徒,而且還幫助十大寇里的“天殺”殺了云厘王,冒充云厘王進入這皇宮內部。毫無疑問,這原本是一個引誘陰若花自動上勾的陷阱,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徐麗蓉和唐小峰為了找陰若花,竟也會無巧不巧地追到這里。
這里本是軒轅國國主用來接見舉報官員的老百姓的秘密場所,普通將士沒有得到許可不敢進來,此時,他們只能獨自面對這兩個人。
她往唐小峰看去,唐小峰卻依舊是懶懶洋洋的樣子。
對唐小峰來說,事情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當然,懶散的只是他的外表,事實上,他一直都在盯著南無用,就像南無用一直在盯著他。
陰若花先是看向唐小峰的側影,心想,他不是白日里蠻蠻撞撞地從巷子里竄出來,將我竄倒的那個小偷么?又看向徐麗蓉,她知道這個女子便是六惡神中的女魃,但徐麗蓉戴著黑色面紗,讓她無法看清黑紗里頭的相貌,她只是隱隱覺得,這位“女魃”自己以前似乎見過。
“天殺”南無用看著唐小峰,嘿笑道:“十萬兩黃金。”又看向陰若花:“你是十五萬兩。”
他瞇著眼睛:“你們兩個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五萬兩。”
唐小峰心想,陰若花的賞金竟然比我還高?唉,看來實力果然是比不上出身。
徐麗蓉冷冷地問:“金子就能收買你么?”
南無用掏出一支旱煙,抽了幾口,淡淡地道:“我已經老了,老得平日里除了殺殺人,數數金子,就再沒有別的事做。”
唐小峰喃喃道:“這樣活著,豈不是很無趣?”
南無用的眼睛閃過冷光:“雖然無趣,至少還活著。”
唐小峰使勁點頭:“這倒也是,平常沒事數數黃金,至少比變成黃金被人數好。”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南無用陰陰地道,“我一向都比較欣賞聰明人,所以,等你變成黃金后,我會多數幾次的。”
徐麗蓉盯著莫子子:“他是為了黃金,你又是為了什么,要去勾結君子國和淑士國?”
“力牧”莫子子陰著臉,懶得回答。陰若花卻在徐麗蓉身后輕嘆一聲:“他勾結的不是君子國和淑士國。”
徐麗蓉道:“不是么?”
陰若花的視線從唐小峰與徐麗蓉之間穿過,落在莫子子身上:“單靠君子國與淑士國,絕沒有能力讓東海亂成這樣,在君子國與淑士國背后,必定還有一個神秘勢力,他投靠的是那些人。”
徐麗蓉盯著莫子子:“她說中了么?”
莫子子依舊沒有回答,他只是與南無用一起,慢慢地往前移,一步、兩步、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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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摯出飛劍,冷冷地看著這兩個敵人。敵人雖然厲害,但他與徐麗蓉兩個人聯起手來,卻也未必會輸。比較麻煩的是戰斗的時候,他們還需要保護好陰若花…
徐麗蓉突然沖了上去:“你帶世子走,我攔住他們。”
倩影一晃,她整個人都像是化作烈焰一般,那炙熱的炎氣,讓整個密聽殿都一下子熱了起來。
南無用面帶冷笑,莫子子臉色陰沉。
還沒有等他們出手,徐麗蓉腰上卻是一緊…唐小峰追上去,摟住她的腰,強行把她拖了回來。
徐麗蓉怒道:“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更怒:“是你在做什么?你想死么?”
“我可以攔住他們,到了外頭你們就安全了…”
“安全你個屁,”唐小峰很想甩她一個耳光,“救了一個,死了一個,我還不如一開始就回家睡大覺。”
而且他們兩人聯手,未必就打不過南無用和莫子子,為什么非要犧牲一個讓另一個逃走?這女人到底是腦袋有坑,還是想要尋死?
南無用和莫子子見他們居然有空斗嘴,同時冷笑一聲,南無用黑霧般掠向唐小峰,莫子子雙手一揮,無數寒光撲了過來。
唐小峰扔出幾顆雷珠,南無用不知道那是什么,趕緊退開,雷珠炸響,整個大殿都在搖動。與此同時,徐麗蓉雙袖連拂,將莫子子的毒針全都焚去。
但莫子子擲出的萬千毒針只是幌子,一支有影無形的細針沿著地面往徐麗蓉的腳竄去。
唐小峰扔出的雷珠同樣也是幌子,一顆劍丸藏在其中,在爆炸中彈射而出,“叮”的一聲,將細針釘在地上。
徐麗蓉玉指一彈,一道焰光疾射而出,刺向莫子子眉心。
莫子子只好往后退。
唐小峰怒吼一聲:“上。”
身子一縱,十幾枚劍丸彈射而出,一劍劃化百劍,竟有上千支劍影朝莫子子沖去。莫子子退到南無用身邊,兩人看著這滿眼劍光,同時冷笑,這些劍影看起來雖多,卻并不凌厲。莫子子手藏袖中,南無用身軀略彎,都準備等這少年劍勢停歇時,用出殺招。
誰知劍影散去時,他們眼前卻是空無一人。原來這些劍影全都是用來迷惑他們,唐小峰早已拉著徐麗蓉,載著陰若花逃了出去。
莫子子大怒:“追。”
唐小峰用劍光截著徐麗蓉、陰若花,飛到地面。
他們本以為只要來到外頭,立時便可以通知軒轅國主,調集兵馬及六惡神里的其他人,將莫子子和南無用堵在里頭。誰知抬頭一看,只見夜空涌動著七層色彩不一的瘴霧,瘴霧滾滾,竟將整個軒轅國都罩在里頭。又有不知多少的飛騎在空中撕殺,到處火光沖天,哭喊一片。
“那是什么?”徐麗蓉抬頭看著罩在他們頭頂上的丑陋毒瘴,色變道。
陰若花輕嘆一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只怕是大荒時期妖魔蚩尤曾經布過的七重迷天瘴。自從黃帝從九天玄女那求得三卷天書后,蚩尤屢戰屢敗,無奈之下,便以崆峒印為神器,布下這七重迷天瘴,黃帝久不能克,傷亡慘重,還是龍神應龍與天女親往流波山誅殺夔牛,取其皮制成軍鼓,又往北海取得雷獸的骨頭做成棒橛,才將這七重迷天瘴破去。”
唐小峰心想,蚩尤的“森羅萬象玄兵舞”出來了,黃帝的三卷天書也出來了,現又冒出這七重迷天瘴,不管是誰在君子國和淑士國背后弄鬼,這手筆還真是相當的大。
他們不敢在這耽擱,趕緊往皇宮外頭飛去。徐麗蓉見到處都是敵人,越看越是心驚,在東海,像英招、玄蜂這類能夠飛行而又可供馴養的座騎其實并不算多,絕大部分都在軒轅國。像君子國、淑士國等一些國家雖然都有飛騎,但多的才六七百騎,少的只有幾十騎,倒是女兒國的金鳳騎實力較強,但整體數量其實也還是有限。
換句話說,要想攻陷軒轅國,就算君子、淑士、女兒國等聯手,單靠飛騎也不可能做到,只能從海路進攻。而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敵人,顯然是港口已被攻克,這樣看來,鎮守海路的“夸父”大諫多半已是兇多吉少。
只不過是這短短的幾個時辰,敵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這背后到底經過了怎樣的謀劃和算計?
千秋殿火光洶涌,徐麗蓉見連這里都被火燒成這樣,更是暗自心驚。
一群軒轅國兵將沒頭蒼蠅般四處亂搜,其中一人看到唐小峰,指著他大叫道:“這個人跟小楊香是一伙的。”
那些兵將立時沖了上來,將唐小峰與陰若花團團圍住。
徐麗蓉叱道:“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將領朝她稟道:“賊寇小楊香火燒千秋殿,劫走陛下,我們正在尋她。”
徐麗蓉聽到駱紅蕖劫走國主,一時怔在那里,唐小峰看著明明是以大理石和玉石砌成,卻燒得到處崩塌成灰的千秋殿,心想:“確實,也只有二妹的射日弓和爆炎箭才能將它燒成這樣。”
那名將領指著唐小峰:“將小楊香的同伙拿下。”
徐麗蓉冷然道:“住手。”
她乃是六惡神之一,眾人又都知道她性子不好,一時躊躇在那,不敢上前。徐麗蓉問:“小楊香劫走陛下,有誰看到?”
那將領道:“風后大人。”
徐麗蓉道:“風后在哪里?”
那將領往遠處指去,徐麗蓉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問她。”
話一說完,她便往那個方向飄去,想要找“風后”賈彩衣問個詳細。那些兵將拉弓搭箭,箭尖全都對準唐小峰和陰若花,生怕他們逃走。
陰若花輕嘆一聲,看向唐小峰:“你是小楊香的朋友?”
唐小峰笑道:“她是我義妹,她經常跟我提到你,說恨不能早日相識。”
陰若花微微一笑:“我也想早些見一見她。”
唐小峰看著沖霄的火光,苦笑道:“說不定你們今晚就能見到。”
陰若花道:“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事,小楊香既是名滿東海的女中英豪,我自然只有在這種非常之時、非常之地,才能夠見著她。”
唐小峰見她在這種情形下,仍是如此的從容淡定,心中暗暗贊道:“這‘女中英豪’四字可不只有我二妹才配得上,你也一樣。”
一名士兵忽然指著天際:“那是什么?”
在他所指的方向,唐小峰看到七重迷天瘴被撕開一個裂口,數十個光點成排地往這邊快速接近。這些光點共有六排,每排有十二個之多,一眼看去,就像是七十二顆流星整齊劃一地破空而來。
唐小峰身子一轉,摟住陰若花,化作劍光破圍而去。
那些兵將紛紛射箭,連他們的衣角也無法觸著。
唐小峰在屋檐之下飛掠,想藉著低飛將那七十二個光點甩開,那七十二個光點卻顯然是沖著他們而來,讓他怎么也無法甩掉。
他往兩堵墻之間穿過。
前方轟的一響,破開一個大洞,莫子子從破洞鉆出,撒出萬千毒針。
上方陰影一罩,南無用掌影紛飛,封住唐小峰拔身而起的路線。
唐小峰不能退,無法躲,他與陰若花只能死在這里。
六惡神中的“力牧”與十大寇中的“天殺”強強聯手,又是處在如此絕地,不管是誰都沒有逃開的可能。
但是唐小峰躲開了,他摟著陰若花奇詭地一個旋身,周圍空間驀地扭曲了一下,莫子子的數千枚毒針竟然全都擊了個空。
南無用的掌影亦頓在那里,因為他不知自己該往哪拍。他看到了唐小峰和陰若花,卻又無法鎖住他們的位置,明明只是一個如此狹小的地形,唐小峰和陰若花的身影卻能夠如此的飄忽。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唐小峰以背撞墻,在左墻撞出一個大洞,帶著陰若花急遁而去。
南無用與莫子子對望一眼,盡皆駭然…唐小峰剛才的身法無比玄奇,完全違背常理,他們根本沒看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們兩人聯手,又提前設好埋伏,竟然仍讓這小子帶著陰若花逃走。他們心中涌起怒火,縱身直追。
唐小峰御著劍光快速飛掠,同時暗道一聲僥幸,沒有顏紫綃創出的“星空倒轉”,他與陰若花只怕已被毒針刺成了馬蜂窩。
以無制有,倒轉陰陽…究竟是什么樣的天才,才能創出如此玄奇奧妙的奇招?
紫綃姐,我要能活著回去,一定會好好愛你的!
他剛才從皇宮掠到千秋殿,現在卻又從千秋殿掠回了皇宮。
他根本就沒有別的地方可逃。
七十二個光點有若七十二道閃電,直落而下,化作七十二名金甲戰士…地煞七十二星將。
七十二名星將同時揮動金劍,劃出七十二道劍光,天羅地網般絞向唐小峰和陰若花。
唐小峰卻將身一縱,帶著陰若花消失不見…他們飛入了通往地底的一條秘道。
四十四名星將散布開來,見人就殺。二十八名星將追入地道,要將唐小峰與陰若花斬殺于此。
軒轅國在東海雖是強國,但現在國主被人劫持,云厘王被人殺害,六惡神中有的死有的叛,竟是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而這些金甲戰士乃是君子國最精銳的七十二名戰士,借著軒轅黃帝三卷天書里的天罡地煞圖化身成上界星將,幾乎無人可擋。
南無用與莫子子藏在暗處,對望一眼。
他們與這七十二名星將雖然目標一致,卻也并不能算作一伙。
“天殺”南無用是殺手,他是為唐小峰與陰若花的賞金而來,要是被這些星將搶先殺了那兩人,他將一文錢也無法拿到。
“力牧”莫子子也正如陰若花所猜,君子國根本就沒有收買他的資格,他投向的是一個東海沒有人惹得起的勢力。
在軒轅國中,莫子子是六惡神之一,但在那個勢力里,他卻只是一個新人,所以他要搶功,他要帶著足夠的功勞去見那個替他充當中介的人。
而當前最大的功勞,莫過于殺死唐小峰和陰若花。
莫子子冷然道:“他們通往的仍是密聽殿,我知道有別的密道。”
他帶著南無用,往另一個方向遁去。
唐小峰一邊往前闖,一邊往身后扔雷珠。
他將母珠扔在地上,子珠緊握手中,等聽到后方傳來動靜時,再把子珠松開。
子珠自動飛向雷珠,發出連番炸響,將那些星將阻在身后。
他們進入了密聽殿。
他們往密門奔去。
密聽殿并不只有一個出口,他們進入的這條通道,是普通老百姓所用,而他們奔向的這個,則是國君接見舉報者或告密者時所用。
如果從這條密門進去,必定能夠再回到地面。
但是他們很快又頓在那里。
皆因他們的腦海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假扮云厘王的南無用就是從這個密道出來的,而莫子子是六惡神中的“力牧”,這密聽殿有幾個入口幾個出口,他肯定是一清二楚。
如果那兩個人現在就守在他們前方的某個點上,等著伏擊他們,他們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
“這里。”陰若花指著角落里的一個通風口。
當時莫子子就是藏在這里頭施放暗器。
莫子子雖然用過這個通風口,但他現在與南無用一同堵著密聽殿出口的機率更大一些。于是唐小峰二話不說就算里鉆,陰若花爬在他的后邊。
風道極窄,莫子子之所以能夠藏在這里頭,是因為他的身型很是瘦小,他的體形只要稍為正常一些,根本就鉆不進來。但好在陰若花原本就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唐小峰雖然是男的,但年紀比她還小,還處在發育初期。
他們勉勉強強地鉆了進來。
風道有許多岔口,唐小峰不知道它的分布情況,只好隨便挑著爬。
前方又出現了岔口,一條筆直向上,一條垂直向下。
是往上爬,還是往下爬?
唐小峰選擇了向下。
他們顯然還在皇宮地底,往上爬,多半會被那些星將逮個正著。當時在女兒國海域,他可是跟桃花娘、敖薩一同感受過那七十二星將的厲害。他們三人聯手,都差點一同死在這些星將劍下。
如果當時他不是搶了敖薩的四時乖錯太平鈴,以太平鈴護身,再憑著紂絕陰天斬硬生生開出一條路來,他只怕早已死在那里。
而現在,四時乖錯太平鈴在駱紅蕖身上。
一想到駱紅蕖,他心中不由得替她擔心…二妹劫走了軒轅國國主軒轅和海。
她為什么要那樣做?
雖然不知道駱紅蕖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他知道,駱紅蕖不但有見識,而且是個聰慧的人,她必定有她的理由。
風道筆直向下,唐小峰用手腳撐著壁面,才能不讓自己整個往下掉。但是陰若花卻沒有她這力氣,時間一長便支撐不住,一下子就滑了下來,腦袋塞進唐小峰的雙腿間,肩膀被他的腳卡住,如果不是這地方實在太小,根本無法塞下一個少女兩條腳,她只怕非得用她的熱臉去貼唐小峰的冷屁股。
唐小峰只能承受著她的重量繼續往下爬,當然,這點重量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問題只在于,手酸腿痛的陰若花還在往他的屁股擠。
頭頂傳來轟隆巨響,顯然是那些星將已經知道他們躲進了通口風,但他們身穿金甲手持大劍,顯然是鉆不進來,只好試圖破壞墻壁,找出風口通往哪個方向。
唐小峰沒去管他們,他也并不擔心底下是一條死路…如果這底下沒有密室之類的空間,當年建造皇宮的人又何必在這里留一個風口?
唐小峰發現自己被幾條鐵柵擋著,他用手指彈了彈,側耳傾聽,發現這些鐵柵竟是用萬載玄鐵鑄成。
所謂玄鐵,乃是金精之氣常年聚集于一處,經過千年萬年之后凝氣成鐵,不管是質量還是密度都遠遠超過普通精鐵。這種鐵,尋常人見也別想見到一塊,但對劍俠中人來說,倒是常見得很,皆因只有以玄鐵混和其它物質,才能夠鑄成飛劍,而沒有飛劍,就算是劍俠也飛不起來。
所謂御劍,其實亦是御氣,御的便是金精之氣。
千載以上的玄鐵已是少有,萬載以上的玄鐵更是難得,就算是劍俠一般也無法將它弄斷。但唐小峰卻并不只是劍俠,他還是一名精通“聽劍”密術的鑄劍師。
他很快就聽出這些以萬載玄鐵制成的鐵柵的脈絡,然后默誦《紫度炎光經》,以三昧真火將其一一燒斷。
他的手臂突然撐空,于是掉了下去。他在空中一個翻身,想要接住同樣摔下來的陰若花,只是還沒等他接住,他的背部便已著地,陰若花則整個人摔在了他的腿間,俏臉貼著他的小腹,酥胸壓著他腿間的某個要害。
他的雙腿拔得開開的,感覺香艷而又刺激。
陰若花抬起頭來,唐小峰本以為她會臉紅害臊,但是她沒有。她的衣裳在風道里被磨得到處破損,還有幾個地方被斷去的鐵柵刮破,露出白皙的肌膚。她知道唐小峰在偷看他,于是沖他笑笑。
他們爬了起來,往周圍看去,壁上鑲著幾顆夜明珠,又放著一些寶箱,唐小峰打開一個箱子,見里頭金光閃閃。他想,原來這里是藏寶室,難怪建得比那密聽殿還底部,連通風口都要用玄鐵攔著。
唐小峰想,軒轅國看來是完蛋了,那些人早晚會找到這里,還是盡快離開得好。
他打開門,往外頭看了看,然后便牽住陰若花的手,用劍光載著她往外頭飛掠。
陰若花問:“你與女魃為何會那么湊巧地闖入密聽殿?”
唐小峰將有人帶著她的畫像找上他和駱紅蕖,而他卻發現畫中之人他見過,又讓“女魃”以搜魂之術幫他尋找,結果卻找到密聽殿去的事說了出來。
陰若花低聲道:“多謝。”
唐小峰笑道:“要謝就謝我二妹,她一直都不相信你那么簡單的就會被人害死。還有徐姐姐和你自己,看來真的是善有善報,如果你不是一時好心送了我那根金釵,讓我別再偷東西,就算有徐姐姐幫忙,我也沒那么容易找到你。”
陰若花動容:“你說的徐姐姐莫非就是徐麗蓉?徐麗蓉就是‘女魃’?”
“就是她。”徐麗蓉確實也說過,她與陰若花是互相認識的。
陰若花道:“難怪當時覺得她的身影有些眼熟,她為何要戴著面紗?”
“不知道。”說不定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怕人認出她。
這地底竟有若迷宮一般,錯綜復雜,他們一時間竟是找不到出口。到處寶氣婆娑,珠光四閃,也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好東西。
陰若花又問:“讓你與小楊香找我的人又是誰?”
“他叫白…”話還沒說完,他突然頓在那里。
在前方的幾個寶箱間,立著一個小孩子。唐小峰愕然道:“死小鬼,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會是跑來偷東…”
那孩子扭過頭來,茫然地看著他們。
唐小峰把剩下來的話咽了下去…這孩子不是白話。
她是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的背影與白話略有些相似,但她穿的是青色的短裙,頭上扎著兩個小荷包,腰間系著一條小帶子,光著小腳丫,腳裸各戴著一個金色小環…這么一看,唐小峰卻又覺得,這小女孩跟白話一點都不像,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會差點把她看成白話。
女孩子美得有若粉雕玉琢,眼睛漆黑如夜,眼眸閃亮如星,只是她的表情多多少少透著些迷茫。她轉過身來,幽幽地看著二人。
唐小峰與陰若花對望一眼。陰若花低聲道:“可能是軒轅國的王室公主,外頭亂成一團,有人把她藏在這里。”
唐小峰想了想,覺得也只有這個可能。
但是女孩看著他們,本是迷茫的神情慢慢變得明晰起來,她問:“陰若花?唐小峰?”
她的聲音飄飄忽忽,若有若無。
陰若花怔道:“你是誰?”
小女孩卻慢慢地飄了起來。
她明明只是飄在那里,唐小峰和陰若花卻有一種被陰風卷過的感覺。小女孩明明沒有發光,周圍明珠閃動,卻再沒有什么比她更加醒目。
她明明什么也沒做,地面卻莫名地結起霜來。
唐小峰突然知道她是誰了。
當這小女孩飄起的那一刻,唐小峰就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因為除了那個名字,他再也想不起有別的名字更適合她。
這是一個殺機四伏的夜晚,而她就是掛在夜空中的那輪彎月。
殺氣就是她灑下的月光。
她就是“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連被人稱作“鬼見愁”的白話見了她都要發愁的…月亮!
月亮是來殺他們的!
冷,沏骨的冷。
僅僅只是看著這個女孩,唐小峰與陰若花就覺得整個身心都在發冷。
唐小峰把陰若花拉退兩步,自己卻手持飛劍,斜斜地指著月亮。
他還是不相信,這個女孩會有白話說的那么厲害。
十大寇里,他已經撞見了好幾個人。
石中天是被他殺掉的,敖薩是被他一劍斬了腦袋,桃花娘是中了他的詭計,然后才被駱紅蕖一箭射死。
“南天門”蘇南天和“天殺”南無用確實很厲害,如果他與這兩個人拼死相博,死的很可能是他,但他卻也并非不能一戰。
他不相信這個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好幾歲的女孩子,真的會比蘇南天更厲害。
紫華劍氣在他的體內不斷流轉,再快速流入劍中。
飛劍剎那間刺向“月亮”。
疾如雷光,快若流星。
陰若花甚至已經開始替小女孩擔心起來…這小女孩實在太小,小得讓人不忍心看著她死在這里。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
飛劍劃破空氣,帶著火花刺在她的手指頭上。
然后飛劍“砰”的一聲,碎裂開來。
唐小峰不甘心。
他再摯一支飛劍,劍尖高舉,黑氣快速上涌,聚成一個令人戰栗的死亡之星。
死亡之星沖向小女孩,想要將她吞噬。
小女孩沒有動,她只是疑惑地看著這個由陰幽戾氣組成的黑球,想要弄清這是什么東西。
她沒有弄明白,于是她眨了下眼。
死亡之星不見了。
唐小峰怔住了…他完完全全怔住了。
那一個瞬間,他只覺這小女孩就是一輪掛在天空的月,而自己的紂絕陰天斬則是撲向皓月的螢火。
螢火可以跟皓月爭輝嗎?當然不能。
所以它就消失了。
這樣的奇怪,卻又這樣的理所當然。
就好像天上下雨,地面一定會濕,太陽從東邊升起,一定會從西邊落下。
唐小峰身子一閃,摟上陰若花就逃。他不是這小女孩的對手,他現在很清楚這一點。
他只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點逃,還要浪費這么多的時間。
月亮沒有追,她只是伸出手…朝著唐小峰和陰若花虛虛地伸出手。
兩個人立時定在那里,雙腿發軟,額冒冷汗。
他們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某個無形的東西死死的掐住,讓他們再也無法動彈。
唐小峰想起了白話所說的話。
――不要被月亮看到。
――當月亮找上你的時候,你就死掉了。
這個月亮指的不是掛在天上的月亮,而是他們身后的“月亮”。
十大寇中,最最神秘,神秘得讓人以為只不過是一個傳說的“月亮”。
他們會就這樣子死在這里么?
唐小峰緊咬著牙,忍著體內剜心般的痛,將身子強行一扭…以無制有,陰陽錯位。
小女孩“咦”了一聲。
唐小峰快速轉身,一下子扔出數十顆雷珠。子母雷珠沖向小女孩,紛紛炸開。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別的辦法,他實在不想在這里動用雷珠,因為雷珠的爆炸聲會把上面的敵人引來。不管是“天殺”、“力牧”,還是那七十二星將,都會知道他們躲在這里。
只可惜他已沒有別的手段。
轟聲亂響,氣浪狂卷,小女孩被連番的爆炸卷了進去。
唐小峰卻摟著陰若花化作劍光,疾掠而去…他根本就不指望這些雷珠能夠炸死這個小女孩,只希望它們能夠多少將她擋上一擋。
卷動的氣浪中竄出一道光芒。
光芒很清,很淡,清清淡淡的就像是子時的月光。
月光追上劍光,唐小峰噴出一口鮮血,卻不敢停。
等小女孩從滾滾的熱浪中飛出時,他們已經逃得不見蹤影。
小女孩氣得跺跺腳,如幽靈般飄動,往唐小峰與陰若花逃走的方向追去。
她的身影在這迷宮般的地方飄來飄去,然后…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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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滿是財寶的密室里,陰若花扶著唐小峰,擔心地問:“你怎么樣?”
唐小峰吃了兩顆小還丹,扶著壁面連喘了幾口氣,然后才拭著嘴角的血絲:“還好。”那小女孩,簡直比白話說的還要厲害。
上頭傳來一連串的聲響,陰若花輕嘆一聲:“看來軒轅國已經不行了。”
上面的聲音,顯然是七十二地煞正在尋找和破壞通往下頭的密門,如果軒轅國還能撐住,又怎么會讓敵人在自己的皇宮里攪風攪雨?
唐小峰心想,這也是當然的,君子國與淑士國那一方有天罡地煞圖,有七重迷天瘴,在六惡神里有人做內應,十大寇里有“月亮”和“天殺”與他們站在一邊,還有一些神秘勢力在背后推波助瀾,軒轅國又怎么可能贏得了?
弄不好在麟鳳山差點用“森羅萬象玄兵舞”殺了他的神秘人物,也與君子、淑士兩國有關。
唐小峰低聲道:“我們要想辦法盡快離開。”
外頭現在還是一片混亂,如果不趁這個時候離開,等軒轅國被敵人完全占據,那他們更是一點機會都沒有。而且那七十二地煞早晚會搜到這里,“力牧”和“天殺”說不定就躲在某個角落里,悄悄地接近他們。
還有“月亮”,唐小峰真的不想再看到她。
然而,到底要怎樣才能離開?
他們甚至連這藏寶室的出口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陰若花問:“現在該怎么做?”
“只有一個辦法…闖出去。”
陰若花又問:“闖得出去?”
“要你幫我。”
他將“蝶戀花”心法向陰若花解釋了一下,陰若花瞅著他:“按你這么說,但凡轉世的天仙體內都會有先天靈氣,可以幫你暫時提升功力,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轉世天仙?”
唐小峰嘿嘿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陰若花聽他說的不虛不實,自然不會相信。但她也很清楚,自己能不能脫離軒轅國,全都指望著這個少年。于是她用單手托著唐小峰的臉,向他吻去,她的年齡原本就比唐小峰更大,長得也更高一點點,再加上這種“調戲”般的動作,讓唐小峰覺得自己是個被人欺負的小姑娘。
唐小峰當然不甘心,于是他整個身子壓了上去,把陰若花壓在墻上,狠狠地吻了上去,甚至還把手從陰若花肋下那有些破損的衣衫往里伸,去摸她的酥乳。少女不但不拒絕,反而把他摟得緊緊的。
唐小峰想著:“原來她這么開放。”
陰若花想的卻是:“小騷蹄子。”
原來在女兒國,男女之間的地位是完全掉反的,女子為尊,男子為卑,有權有勢的女人有個“三夫四侍”正常得很。女人在外參政管事,男人要是拋頭露面那就是不正經。陰若花從小喪父,一直被人盯著,不敢有絲毫犯錯,生怕被人找到把柄,到現在都還是處子,但她的妹妹陰若鴻比她還小,又深得陰奇和西宮寵愛,無人敢管,已經養了好幾個男寵。
從唐小峰的立場來說,他是在對這牡丹花花神轉世的少女摸胸摸臀,真是幸福。但從陰若花的角度來看,這美人兒卻是在對她…女兒國中管眉清目秀的少年叫“美人兒”,而小騷蹄子說的就是那些到處招蜂引蝶的美人兒。
既然美人兒這么主動,她也就不客氣了…于是她也在美人兒身上摸起來。
兩個人都很暗爽。
爽得差點都要忘了他們身處在很可能以后就沒得再爽的險地。
直到旁邊傳來清冷的聲音:“你們…在做什么?”
他們趕緊扭頭…然后就看到了徐麗蓉。
“女魃”徐麗蓉。
徐麗蓉身穿黑紗,如鬼魅一般立在那里,在她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密門。
唐小峰和陰若花不好意思地分了開來,陰若花看著徐麗蓉,道:“麗蓉姐,我剛才竟然沒有認出你來。”
徐麗蓉無可無不可地“哦”了一聲。
唐小峰心想,看來這兩個人的關系也不咋樣。
但當他看向陰若花時,卻見陰若花看著徐麗蓉也是一臉詫異,像是不明白她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冷淡。唐小峰暗暗忖道:“看來陰若花以前所認識的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想起自己勸徐麗蓉回天朝時,徐麗蓉所說的話:“你來得太遲了,你要是早來兩年,我必定會跟你走的,至于現在…”
看來在這兩年里,這個女子受了什么刺激。
“徐姐姐,你怎么進來的?”
徐麗蓉淡淡地道:“我在軒轅國的主要職責就是守護這藏寶之處,自然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道。”
又道:“你們隨我來。”
她帶著唐小峰和陰若花進了密門,按了按扭,將密門重新閉合,又足不點地地繼續往前飄。唐小峰見她既沒有劍氣,也沒用出什么古怪巫術,卻像是在御風而行一般,心中暗覺詫異。
一條秘道彎彎曲曲地向下延伸,唐小峰和陰若花本以為她是要帶著他們回到地面,再設法逃出軒轅國,結果她卻是帶著他們繼續往下走。兩人對望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密聽殿在皇宮底下,藏寶殿在密聽殿底下。
藏寶殿之下,還有什么?
一路上機關密布,陷阱重重,過了許久,他們眼前驀地開朗,到了一個滿是燈火的大殿。
這些燈火全都是千年不滅的龍須燭,又有許多形狀各異、千奇百怪的神像座落各處。
神殿另一邊有人叫道:“大哥…”
唐小峰又驚又喜:“二妹…”他縱起劍光,便要往駱紅蕖飛去。
徐麗蓉趕緊叫道:“回來。”
一個神像突然動起,一刀斬向唐小峰。
唐小峰趕緊又掠了回來。徐麗蓉沒好氣地道:“你想死不成?”
唐小峰撓頭呵笑…他是看到駱紅蕖沒事,心里太過高興,忍不住就想飛過去與她相會。
徐麗蓉帶著他們七彎八繞,才平平安安地從神像之間穿過。駱紅蕖亭亭地立在那里,宛若一朵艷麗的花兒,在她身后還坐著一個喘著粗氣、不斷咳嗽的老人。
唐小峰飛過去,朝“我還一直擔心你會出事。”駱紅蕖笑道:“小妹帶著太平鈴,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駱紅蕖看向陰若花,眼眸如星:“莫非是若花世子?”
陰若花亦是定定地看著她:“你就是小楊香紅蕖妹妹?”
兩人互相對望,竟是惺惺相惜,唐小峰心想她們這樣看下去,會不會看久生情,變成一對百合?
旁邊傳來蒼老的聲音:“若花賢侄。”
陰若花看向老人,失聲道:“太老太公?!”趕緊奔了過去,半跪在老人面前,擔心地問:“太老太公,您的身體…”
“老了,不行了,”軒轅國國主看著陰若花,嘆道,“知道你還活著,我也就放心多了。唉,我只愁子不賢孫不孝,無人能繼我之位,你母親空有賢子卻聽信枕邊風,對你百般生疑,任由西宮與逆子對你幾番陷害,迫得你只能假死脫身,漂流在外,可嘆,可嘆。”
陰若花黯然道:“母上雖然多疑少決,昏昧不明,卻并非真心行惡之人。若花已經得知,她正被雪國舅和西宮逼宮軟禁。勾結君子、淑士,侵占黑齒國等事,都是雪國舅挾持母上所頒下的命令,還請太老太公勿將雪國舅一人之惡,怪在母親與整個女兒國身上。”
軒轅國國主嘆道:“我知道,我知道。”
唐小峰看向駱紅蕖,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說你劫持了國主,你卻又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駱紅蕖低聲道:“想要劫持軒轅國主的不是小妹,而是六惡神中的‘大鴻’,他早已叛向淑士國,故意在酒菜中下酒,破壞壽筵,敗壞軒轅國之名聲,令君子、淑士、女兒等國有攻打軒轅國的借口,小妹只是將國主從‘大鴻’手中救了下來。”
上方突然傳來連續的幾聲巨響,整個大殿晃了一晃,然后又很快就安靜下來。徐麗蓉低聲道:“通往這里的路雖然機關重重,尋常人連入口都找不到,但他們卻從周僥國找來了七巧童子,早晚能夠進來。”
周僥國國民身材矮小,卻擅長制作機關陷阱,各種木甲,甚至還能造出能夠在空中飛行的飛船。而七巧童子共有七個人,他們當然不是真正的童子,只不過他們的身材在外人看來與童子無異,這七人乃是周僥國中最厲害的七名機關術高手,天底下基本沒有他們破不了的機關陷阱。
唐小峰看著駱紅蕖,苦笑道:“那時你們就應該趕緊離開軒轅國,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軒轅國主長嘆一聲,在陰若花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你們隨我來。”
他扭動機關,又打開一個通往下方的暗道。暗道內既沒有燭光,也沒有明珠,漆黑一片。
他們摸著黑來到下頭,這里是一個石殿,唐小峰發現殿里的每一塊磚都是土行精氣凝聚成的玄土。
殿中央有一塊較大的圓臺,臺上刻有許多古篆,正中央則插著一支金黃色的寶劍,金光燦燦,霸氣逼人。駱紅蕖動容道:“這莫非就是軒轅劍?”
軒轅國主道:“正是軒轅劍,昔日軒轅黃帝一統大荒后,便將諸多妖魔擒在此處,以軒轅劍鎮之。我軒轅一族千百年來坐鎮此處,就是為了鎮守這支軒轅劍,軒轅劍一旦被人拔起,里頭的妖魔就會紛涌而出。”
陰若花低聲道:“我知道有人在君子國與淑士國背后弄鬼,東海會變得腥風血雨,就是那些人攪的。他們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這支軒轅劍?”
軒轅國主搖了搖頭:“不是。”
一條水晶般的通道與石殿相連,軒轅國主將手指咬破,滴了一滴鮮血,落在晶壁上,水晶通道泛出光華。軒轅國主帶著他們穿過通道,看著鑲在一塊水晶琉璃里的金冊,道:“那些人的目的,只怕是為了這本…《陰符經》。”
唐小峰與陰若花、駱紅蕖、徐麗蓉四人盡皆動容。
陰符經。
《陰符經》又被稱作《遁甲經》、《天機經》。
昔日軒轅黃帝大戰蚩尤,屢不能勝,于是從九天玄女那求得《陰符經》與三卷天書,這才敗炎帝、斬蚩尤、殺夸父,吞并大荒,一統宇內。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
想不到這本被認為極盡三宮五意陰陽之略與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術的奇書,竟然就在他們眼前。
軒轅國主又滴了一滴血在水晶琉璃上,琉璃化開。他拿起金冊,低聲道:“這本《陰符經》要是落在奸邪之人手中,后果難以設想,你們一定要帶著它離開這里。”
唐小峰沉吟道:“國主這么相信我們,認定我們就不會拿它做壞事?”
軒轅國主卻看向陰若花,道:“如果還有人能夠讓東海回復安寧,那個人必定是你。”
又看向駱紅蕖,道:“麟鳳山的小楊香,不管別人怎么說你,我卻知道,你絕非惡人。若非是一名有仁有義的奇女子,又怎會被人比作楊香?”
再看徐麗蓉,嘆道:“我曾誤信莫子子之言,懷疑過你,我很抱歉。只有在這危急關頭,一個人是忠是奸,才會顯露出來。”
三女向他下拜。唐小峰翻個白眼:“搞了半天,她們都能信任,就我一個人是不能信的。”
他冷笑道:“就算拿上《陰符經》又有什么用?敵人守在外頭,還有七重迷天瘴在那,我們根本逃不掉。”
徐麗蓉冷冷地瞅他一眼:“嘴賤。”
“我說的是實話。”
“所以說你嘴賤。”
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讓人說,還有天理沒有?
上頭突然隆隆作響,響聲越來越大,惹得所有人一下子就緊張起來。軒轅國主嘆道:“我本以為外面的機關至少能夠擋他們一陣,看來只是我的妄想。”
唐小峰使勁點頭…你的確是妄想了,你根本就不應該把我們帶到這里來,浪費我們逃走的時間。
軒轅國主愁眉不展,三個美眉也是無可奈何。正如唐小峰所說,就算拿到了《陰符經》,沒有辦法帶著它逃出軒轅國,那又有什么用?
唐小峰卻是眼珠子一轉,看向插在圓臺上的軒轅劍:“這底下真的鎮有許多妖魔。”
軒轅國主點頭。唐小峰嘿笑道:“既然這樣,那就有辦法了。”
陰若花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難道你想把臺下的妖魔放出來?”
唐小峰面無表情:“外面有七十二名地煞星,有六惡神中的‘力牧’和‘大鴻’,有‘天殺’和十大寇里最難對付的‘月亮’,不把這些妖魔放出來,你覺得我們生還的機會能有多少。”
軒轅國主嘆道:“不錯,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
陰若花愕道:“太老太公…”軒轅國主向她搖了搖頭,道:“這些妖魔放出去,禍害的是東海,《陰符經》要是落在奸人手中,禍害的卻是整個天下。況且軒轅劍有撕天裂地之能,帶著它,你們才能將七重迷天瘴破開缺口,逃出這里。”
他們來到圓臺旁,軒轅國主低聲道:“只是軒轅劍與尋常寶劍不同,它自帶霸氣,只有心懷天下的仁者才能將它拔出。”
唐小峰翻個白眼,心想:“靠,你以為是亞瑟王和他的石中劍啊?不想把軒轅劍送給我就明說,還說什么只有‘仁者’才能拔出,仁你個屁。”這老頭剛才說陰若花是好人,說駱紅蕖是好人,說徐麗蓉是好人,偏偏把他漏了,所以他現在看這老頭很不順眼。
徐麗蓉掠到臺上:“我來試試。”她將雙手握住劍柄,拔得香汗淋漓,軒轅劍竟然紋絲不動。
唐小峰嘿笑:“原來你不是好人。”
徐麗蓉道:“嘴賤。”
“我真的只是在說實話。”
徐麗蓉道:“所以說你真的很嘴賤。”她飄了下來,冷冷地看著唐小峰:“我不是好人,莫非你才是?”
唐小峰嘿笑道:“看我的。”他躍上圓臺,雙手握劍,紫華劍氣提至極致,誰知軒轅劍竟也一動不動。他用手指彈彈劍鋒,想聽出它是用什么材質所鑄,卻竟然聽不出來。
徐麗蓉冷笑:“看來你也不是好人。”
駱紅蕖掩嘴笑道:“大哥不是好人,這點從無疑問。”
唐小峰跳到臺下,一臉郁悶…他當然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但他同樣也不覺得自己是壞人。他看向駱紅蕖:“你試試。”
“還是不了,”駱紅蕖繼續笑,“小妹已經有了射日弓,也不想去用什么劍。”
唐小峰只好看向陰若花,陰若花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不是劍俠,拿了軒轅劍也是無用。
唐小峰卻把她推上臺去…如果大家都拔不起來,那要么就是大家都不是好人,要么就是這軒轅國主在放狗屁,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會覺得很爽。
無奈之下,陰若花只好上了圓臺,一聲嬌叱,雙手一拔,軒轅劍應聲而起,金光閃過,殿頂竟被劃出深深裂口。
圓臺四分五裂,唐小峰撲過去,一下就把陰若花拉了回來。陰若花仍在看著手中的軒轅劍發怔,雖然她不會劍氣,卻感到有一種無窮的力量正從軒轅劍涌入她的體內。然而四分五裂的圓臺卻已破開大洞,飛出不知多少的妖魔,恰在這時,殿頂也轟的一聲陷落下來,數十名手持巨劍的金甲戰將飛了進來。
漫天嘶吼,群魔亂舞。唐小峰與駱紅蕖等人躲入一個密室,卻仍是被妖魔找上,而上方更是驚呼不斷,慘叫連連。唐小峰連殺了幾只妖魔,見外頭的妖魔漸漸少了,于是道:“走。”
軒轅國主道:“你們去吧。”
陰若花驚道:“太老太公…”
軒轅國主閉上眼睛:“我壽命將盡,就算出去,也不能再做什么。軒轅國淪陷于我手中,我雖無臉去見列祖,卻也只能與國同亡,死后再向列祖請罪。”
陰若花與徐麗蓉勸了幾句,卻是無法勸動,只好拜別。唐小峰分出三支飛劍載上三女,劍光一閃,從破開的殿頂直飛而出…
劍光飛掠,疾風倒卷。
六只妖魔向他們撲來,駱紅蕖劍光連閃,射落兩只,徐麗蓉驀地出手,炎氣襲出,也殺了兩只。兩人再動時,陰若花軒轅劍一劈,一道金光閃過,空間撕開裂口,剩下兩只發出瀕死的嘶吼,竟被空間裂口卷了進去,無影無蹤。
好一把軒轅劍!
唐小峰卻對這些妖怪看也不看,只是載著三女不斷地往上飛,往上飛。
一刻也不停留。
飛出藏寶室,飛出密聽殿,飛出皇宮。
他們看到那些妖魔正到處肆虐,它們在地底被鎮壓了千年萬年,它們的憤怒要在這一刻得到宣泄。碎肉紛飛,血雨紛散,連那七十二地煞星也死了許多。
他們終于明白,當軒轅國主答應讓他們拔出軒轅劍時,他到底下了什么樣的決心。這一夜過后,軒轅國國民只怕是沒有幾人能活得下來。
就算國毀人亡,他也要讓他們平平安安地帶出《陰符經》。
他們往上飛,不斷地往上飛。但是沖出來的妖魔實在太多,而軒轅劍散出來的金光太過耀眼,它們看到了軒轅劍,它們認出了這支將它們鎮壓了數千年之久的神器,于是他們一波又一波地沖了上來。
唐小峰沖勢已歇。
沖勢一歇,他們的處境更加危險,這些妖魔都是大荒時期為禍一方的魔頭,單是少數幾個,他們還有戰勝的可能,這樣子一窩蜂地涌來,他們根本無法抵御。
突然間,一道龍卷風從群魔間穿過,所過之處,血雨紛飛。
一座山峰憑空而現,許多妖魔被鎮在峰下。
另有上百只鬼怪急沖而來,保護著他們。
唐小峰又驚又喜…他認出了那道龍卷風,又或者說,那根本不是龍卷風,而是以飛劍和劍氣快速旋轉所帶動的旋風,是一種舞。
風華劍舞!
龍卷風驀地停歇,中央處現出一個少女和兩個女孩兒。少女叫道:“小峰。”
兩個女孩分別叫著“唐公子”和“紅蕖姐”。
她們自然就是顏紫綃和廉錦楓、薛蘅香。
她們怎么也跑到了這里?唐小峰很想知道,但現在卻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他們會在一起,聯起手來往外闖。
唐小峰與顏紫綃早已是聯手慣了的,彼此之間心有靈犀,顏紫綃雌雄雙劍化作旋風,將所有人護在中央,唐小峰御動劍光,往外直闖。
紫華劍氣在他們周圍形成一個錐形,遇妖殺妖,遇魔殺魔。
駱紅蕖的射日弓、陰若花的軒轅劍、薛蘅香的鬼靈幡、廉錦楓的五鬼之術,她們各施各法,讓那些妖魔無法再形成合圍之勢。
七重迷天瘴離他們越來越近,陰若花軒轅劍一指,無形的霸氣有若尖銳的刀,將毒瘴硬生生撕裂開來。周圍七彩涌動,數百名騎著青鸞的女戰士從瘴壁穿出,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是女兒國的金鳳騎。
她們事先喝了化解七重迷天瘴的符水,所以不怕這些毒瘴。
陰若花冷冷地問:“你們是來捉我的么?”
這些女戰士看到陰若花,互相對望,有的驚喜,有的錯愕,她們本以為陰若花早已死去,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她。為首的金鳳少女低聲道:“我們只是奉上命守在這里,不讓任何人離開軒轅國。”
陰若花淡淡地道:“我想要離開。”
那名女戰士咬了咬牙,低聲命令道:“散開。”
其他女戰士竟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紛紛散開。唐小峰御著劍光,帶眾女闖出迷天瘴。迷天瘴外霞光四射,旭日東升,原來天色早已亮了。
駱紅蕖顫聲道:“大哥,你看那里。”
海中倒著一個山一般高大的巨漢,他的身上盡是血洞。
他一個人流出的鮮血,就染出了方圓數里的海面。
徐麗蓉黯然道:“大諫…”直到昨天傍晚,六惡神依舊還是六惡神,然而僅僅只是過了一夜,軒轅國國城破,國主死,六惡神里也是死得死叛得叛,讓她無法不生出兔死狐悲的凄涼。
駱紅蕖低聲道:“大哥,他只怕是死于那招…”
“嗯,”唐小峰冰冷冷地道,“森羅萬象玄兵舞!”
能夠用出如此可怕殺招的人到底是誰?那個人又為什么要殺他?
他們不敢有片刻停留,流星般往長生宮的方向飛去…
軒轅國,皇宮地底…
紀沉魚低聲道:“我們來遲了。”
她悄悄看向身邊的哀萃芳,哀萃芳臉色陰沉難看,即使是與她一同長大、又喜好胡鬧紀沉魚,也從心里無由地生出害怕的感覺。
周圍一片殘破,她們的頭頂,石塊還在崩落。
在她們身后,有一個大大的坑,坑里跑出過不知多少的妖魔,這些妖魔現在都還在東海到處肆虐。
“《陰符經》一定要找到。”
紀沉魚道:“嗯。”
“還有陰若花,”哀萃花眸現殺機,“她也一定要死。”
紀沉魚低聲道:“但是大姊說過了,雖然她一定要死,卻不能由我們來殺她。”
哀萃芳沒有再說什么,她只是將手握得緊緊的。
還有那個人――
那個人也一定要死――
長生宮內。
姚芷馨和紅紅、亭亭見唐小峰等人平安回來,都放下心來,只是亭亭在得知與他們一同回來的人中,竟還有女兒國世子陰若花,眼眸里閃過一絲光芒,然后便一直都在沉默,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雖然不知道把東海弄得血雨腥風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但如果他們的目的真的是為了攻破軒轅國,搶奪《陰符經》,那他們一定會到處搜尋我們。長生宮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我們最好先不要出去,等一切都平靜下來,再悄悄離開東海,到天朝去。”
陰若花嘆道:“那些人既然有這樣的手段,只怕不管我們逃到哪里,他們也能把我們找出來。”
唐小峰笑道:“你想太多了,天下這么大,那些人難道還真能把每個地方全都翻遍?”
陰若花沉默不語。唐小峰笑道:“想那么多也沒用,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也都累了,吃點東西,先睡一覺,明天一早再想想辦法。”
填飽肚子后,陰若花和徐麗蓉便在這地底花園中各找了一間樓閣,洗浴過后,就此住下。唐小峰則鉆到了顏紫綃的屋子里,摟著她道:“大家匆匆忙忙逃回來,我一直沒空問你,你怎么會好端端的帶著錦楓和蘅香跑到軒轅國去?錦楓說你突然心血來潮,感應到我有危險,你什么時候學會這種神仙本事了?”
如果不是她們到得及時,他和陰若花等人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軒轅國中。
顏紫綃從床頭拿起一本書,道:“我哪有什么神仙本事?都是這本書在提醒我。我一直還沒有跟你說這事,你看,這就是那本《顏氏家訓》,上次你失蹤不見后,我哭著哭著,它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不但封面從藍色變成了紅色,連書名都不一樣了。你看這只蝴蝶,上次就是它帶著我找到你的,還有這句箴言,咦,箴言不見了,那是一首詩…”
唐小峰搓著眼睛,看啊看,疑惑了好半晌,忽地抱住少女,在她的額上、臉上、嘴唇上都親了幾下,親得少女臉兒緋紅,然后才伏在少女身上,一臉愧疚地看著她:“紫綃姐,都是我不好,到處亂跑,一直都在讓你擔驚受怕的,對不起。”
少女瞅了他一眼,道:“什么嘛,好端端的要跟我道什么歉。如果說到處亂跑,那在平安村時,如果不是我好端端的要上山去打什么老虎,也就不會惹出虎妖,害你跟我一同逃到東海來。如果不是我煉成紅華劍氣后,非要從東口山御劍到君子國去,也就不會惹上石中天,弄出后面的這么多事來。不是你惹事,就是我惹事,我們兩個在一起,大概也就是跑到哪里都會惹出麻煩的命。”
“嗯!”唐小峰把她手中的小冊子扔到一邊,解開她的衣裳,讓如晶瑩如脂、纖挺如峰的一雙顯露出來。嫣紅,小巧如豆,山峰渾圓,簡直就像是用圓規畫出。他用不規矩的手握著一座軟峰,開始對少女一陣輕撫、百般思愛,又說了許多甜蜜話兒,讓少女心里頭喜孜孜的,心想小峰今晚對我怎么這么溫柔?
唐小峰卻悄悄地看了那既不是紅色封面,他也沒看到里面有什么蝴蝶的《顏氏家訓》一眼,心想唐小峰啊唐小峰,紫綃姐愛你都愛得神經錯亂了,你還不要對她好?
于是更加的溫柔了!
嬌喘滿屋,淫話連連,唐小峰分開少女雙腿,正要進入其中,卻聽到外頭傳來紅紅的叫喚聲:“亭亭、亭亭你在哪里?”
顏紫綃聽她叫得焦急,于是推推唐小峰:“你去看看。”
“不去。”唐小峰往少女花徑塞了一些…他已經等不及了。
外頭又傳來駱紅蕖的聲音,顯然是她聽到紅紅的叫喚,跑出來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又幫她尋找。唐小峰心想,有什么好找的?那黑丫頭腿還沒好,坐著輪椅能跑到哪去?他側耳傾聽,卻聽駱紅蕖“咦”了一聲,紅紅急道:“她、她的輪椅怎么在這?”
唐小峰更覺好笑,心想那丫頭連輪椅都不要了,難道還能飛出長生宮不成?只是念頭一轉,他突然又有不好的預感,趕緊跳下床,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飛。顏紫綃見他剛才還說不去,現在一下子又趕著去,心想他這是怎么了?
唐小峰飛到外頭,見駱紅蕖正微蹙眉頭,往前方的一個樓閣看去,立時知道她與自己的想法差不了多少。兩人對望一眼,趕緊往那樓閣飛去,紅紅在他們身后緊追著:“你們去哪里?”
還沒接近閣樓,唐小峰便已聽到陰若花的一聲冷叱:“你想做什么?”
他直接從窗口穿了進去,看到陰若花身穿一件薄衫,冰冰冷冷地立在一旁,亭亭則伏在床頭,憤怒地扭頭看著陰若花,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利刃,利刃插在床上。
駱紅蕖闖了進來,緊跟著就是紅紅的一聲驚叫,沒過多久,連徐麗蓉、廉錦楓等人也被驚動,一個個跑了過來。紅紅撲過去扶住亭亭,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覷。
駱紅蕖在陰若花身邊低聲道:“她的母親,就是在女兒國攻打黑齒國時死去的。”
陰若花冰冷冷地道:“那又怎樣?”
眾人愕然地看向她,心想就算那一仗跟她無關,但她畢竟也是女兒國的儲君,怎么能夠說出這么冷漠的話?亭亭憤怒地看著陰若花,陰若花朝她拖在地上的腿看了一眼,冷笑道:“你這個樣子,殺得死我么?還是說你只是跑過來證明一下你有殺人的覺悟,然后再讓所有人都來同情你?”
紅紅氣道:“你、你太過分了。”
陰若花卻冷哼一聲,就這樣轉身離去,對亭亭看也不再看一眼。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讓其他人留在這里安慰亭亭,自己追到外頭。他看到陰若花站在桃花間,桃花飄舞,一片又一片地落在她身上。衣衫很薄,薄得讓人能夠輕易地看到她那柔軟的身體曲線,薄得讓人想知道她會不會冷。
唐小峰來到她身邊,聳了聳肩,道:“黑齒國的事原本就跟你沒關系,亭亭的家人死在那里,自然會恨你怨你,但你好好的跟她解釋,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總是能夠想通的,你又何必說這種傷人的么?”
陰若花抬頭看著飄落的桃花,卻是笑了一笑,道:“有人恨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恨,可以減輕一個人心里的痛楚,可以給予人活下去的理由,更何況她原本就有恨我的理由,我又怎么能夠為了我自己的心安,去剝奪她的這種幸福?”
唐小峰心想,這女人還真是與眾不同,竟能如此從容地說出這樣的話。他問:“難道你沒有人可以恨?”
陰若花轉過身來看著他,道:“我可以去恨誰?我的妹妹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就因為從小被寵壞,所以她覺得什么都應該是她的。西宮只是想幫他的女兒上位,一開始他只是做做小動作,但到后來他卻不得不變本加厲,做得更多,做得越多,他心中越是不安,深怕被我當上國主后會報復他們,于是只能越做越多,越做越絕。其實他想得也沒錯,如果我真的當上國君,我絕不會放過他們,如果他們不死,我又怎么能安下心來?所以我不恨他們,生長在那種地方,原本就沒有手足之情可言。母上雖然聽信讒言,但不管她做了什么,她總是我的母親,我又怎么能去恨她?所以,我不會去恨他們,但我也不會原諒他們。”
唐小峰又問:“亭亭進入你房間時,你還沒睡?”
“我睡不著,”陰若花再次轉過頭,看著桃花:“每次危險將至的時候,我的心里就會越發的不安,現在也是這樣,有一種整個人都浸在水里的感覺…非常的不安。”
“你的意思是…”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一定會被找上的,”陰若花看著他,緩緩地道,“不管我們躲到哪里都是一樣,我們一定會被找上的…”
唐小峰希望她的直覺是錯的。
元股國…
妖魔肆虐,到處一片火海。
沒有人知道這些妖魔到底從何而來,只知道它們一夜之間散布在整個東海,噴火吐水,見人就殺。
妖魔殺得性起,直到整個元股國都再也看不到活人。
它們還不甘心,仍在四處搜尋,連活著的牲畜也不放過。
遠處的海面上駛來一葉扁舟,舟上立著兩名少女。那些妖魔立時飛了過去,要將她們撕成碎片,吞入肚中。其中一名身穿鵝黃襦裙的少女手中拿著許多繩子,她將這些繩子一根根扔出。
只見光芒閃過,靠近她們的妖魔一下子就被繩索捆住,摔在海灘上,它們越是掙扎,就被縛得越緊。
這是捆仙繩,連神仙都能捆得。
黃衫少女數了一數,直至落在海灘上的妖魔不多不少,剛好七十二只,這才朝著其它妖魔一個瞪眼。無形無影的玄氣驟然散出,那些妖魔驀地驚惶起來,四散逃走。
黃衫少女看著到處狼藉的元股國,道:“可惜了,我記得這里也有一個花神來著,看這樣子,估計是已經死了。”
她旁邊的灰衣女子卻淡淡地道:“她還活著。”
灰衣女子的手中拿著一個羅盤,羅盤上的指尖不斷搖動,然后便指著一個方向。
“你先帶這些妖魔到君子國去,”灰衣少女往島上飛去,“我去找她。”
黃衫少女手中拿著一個仙壺,默念真言,七十二只妖魔全都化作水珠,飛了進去。
灰衣女子在殘磚斷瓦間信步走著,到處都是被妖魔啃食過的尸體。
她立在一片垮了半截的破屋前,袖子一揮,整個屋子和地皮都被掀翻,露出下方的地窖。
地窖里一聲驚叫,一個女孩縮在角落里,一臉恐懼地看著她。
灰衣女子飄到女孩前,女孩抬起頭來,見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妖魔,心里稍為安定了些。
灰衣女子問:“你叫什么名字?”
“尹、尹紅萸…”
“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君子國…
姚華回到宮中,一眼就看到紀沉魚坐在那里。
“小狗狗,我來看你了。”少女嬌笑著。
姚華爬到她的腳前,舔著她的繡花鞋,要是有人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怎么也不會相信他竟然是君子國的一國之君。
“我給你帶來一件禮物?”紀沉魚端著仙壺,道,“這里面裝著七十二只妖魔,我可以用控心術,讓它們全都聽你指揮,這樣你就可以把它們全都變成地煞。你的那些將士實在太弱了些,就算用天罡地煞圖變成地煞星,也還是太弱,但用這些妖魔變出來的地煞,隨隨便便站出一個,你那死鬼哥哥也不是它的對手。”
姚華沖著她汪汪地叫了兩聲。雖然發出的只是狗一般的叫聲,但是少女卻聽得懂,因為她聽的不是他的聲音,而是他的心。
“乖,”少女摸著他的腦袋,柔聲道,“這次可別再出錯了,你要是再失敗,萃芳姐會生氣的,那我就不要你做我的小狗狗了。記住,《陰符經》一定要搶回來,陰若花也一定要死,你要是做到了,整個東海都會是你的。”
姚華低低地汪了一聲。
“你說的是那個唐小峰?”紀沉魚喃喃道,“萃芳姐好像一心想要他死,但是大姊交待的任務里可沒說這事。不過萃芳姐已經找了別人去殺他,所以你就不用管他了,你要是殺了他,萃芳姐一定會獎賞你的,你要是沒有殺死他,我也不會怪你,反正,萃芳姐想要一個人死,他也不可能逃得掉。還有唐小峰和陰若花身邊的那些人,最好是一個個的活捉,這些人找起來也挺麻煩的,但你的人要是一不小心把她們殺了,也沒有什么很大關系就是。”
又道:“總之,《陰符經》一定要拿回來,陰若花不能讓她活下去,只要做好這兩件事,我會說你是好狗狗的。”
姚華欣喜若狂,又叫了一聲。
“嗯,我知道他們在哪里,”少女飄了起來,身子一旋,消失不見,只余下一縷清音,“他們在…長、生、宮!”
(大家中秋快樂!_)
島上下起了暴雨。
顏紫綃、駱紅蕖、徐麗蓉立在峰頭,看向飛在前方的唐小峰。
下方的海灘上,陰若花手持軒轅劍,抬頭看著他們。
“小峰,你真的要我們這樣做么?”
“嗯,”唐小峰凝重地看著她們,“你們一同攻擊我。”
徐麗蓉冷冷地道:“莫非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錯,”唐小峰道,“我只是想試試我的絕招。”
三女對望一眼,同時擺好架式。顏紫綃雙劍一指,兩道劍光如蛟龍般剪向唐小峰。駱紅蕖松開弓箭,爆炎箭連射了三支出去。徐麗蓉袖子一拂,烈焰如海浪般卷向唐小峰。
唐小峰嘆一口氣,飛劍一劈,劈開徐麗蓉卷過來的火焰。
至于顏紫綃的飛劍和駱紅蕖的爆炎箭,他看也不看。飛劍從他耳邊擦過,爆炎箭還沒有射到他就炸了開來。
徐麗蓉哼了一聲。唐小峰笑道:“紫綃姐,二妹,我知道你們對我好,不過我是認真的,把你們最厲害的招式都使出來,一點也不要留手。”
駱紅蕖擔心地道:“大哥,就算是你,只怕也無法接下我們三人的聯手。”
唐小峰劍尖指地,沉聲道:“我要是連你們三人的絕招都接不下來,我又怎么去接那招‘森羅萬象玄兵舞’?”
顏紫綃與駱紅蕖對望一眼,她們都是親眼見過“森羅萬象玄兵舞”的,雖然當時那萬千兵刃并不是沖著她們,但即便只是回想一下,她們都覺得心悸。唐小峰將飛劍在身前緩緩掃動,沉聲道:“在麟鳳山想要殺我的,跟在軒轅國殺死大諫的,必定是同一個人。不管那個人是誰,他都還會找上我,我必須要面對他,必須要接下那招森羅萬象玄兵舞…我沒得選擇!”
顏紫綃咬了咬牙:“小峰,我知道了,這一次我會用出風華劍舞,你自己小心。”
駱紅蕖張弓搭箭,道:“大哥,你要是死在小妹箭下,你可不要怪我。”
徐麗蓉身上騰起熊熊火焰,暴雨落在火焰上,一下子就被蒸發成熱氣,她冷冷地道:“那我就不再留手了。”
唐小峰翻個白眼…你這死女人剛才也沒有留手,我看你就巴不得我死。
三女同時一聲嬌叱,顏紫綃雙劍一甩,她人雖不動,雙劍卻化作劍的旋風,風卷殘云般卷向唐小峰。駱紅蕖射出的是亂木箭,一箭化百箭,百箭化千箭,又全都騰起火焰,亂木箭原本就聚有東方木之精氣,她以木生火,每支箭上都帶著天火,上千道挾著天火的箭影海嘯般撲了過去,不但氣勢驚人,同時也封住了唐小峰的所有退路。
徐麗蓉人是定在那里的,她的臉上戴著面紗,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眼睛里跳動著青色的火焰。七只火龍從她身上怒騰而出,狂亂地向唐小峰沖去,這些龍其實不是龍,而是騰蛇,它們身上的火也不是天火,而是萬神圭旨乾離火。
這一刻的她不是徐麗蓉,而是女魃,女魃又稱旱魃,所居之處,必定無雨。為了得到這萬神圭旨乾離火,她所超過的代價遠遠超過常人的想象,她所承受的折磨更不是他人能夠明白,這兩年多來,她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求死,如果不是內心深處還有堅持,她只怕早已任由自己死去。
劍風肆虐,萬箭齊飛,還有那遠比天火還要恐怖的萬神圭旨乾離火,它們互相交錯,彼此相纏,竟引得天地變色,金烏惶惶。陰若花看得心驚膽顫…怎么可能有人能從如此可怕的攻勢中活下來?
他死定了,他不可能接得下這樣的攻擊…
唐小峰卻也是嚇了一跳,他知道這三女各有絕學,卻沒有想到她們聯起手來,威力竟是如此的驚人。他大吼一聲,身子一扭,腳步一錯,雙手握著飛劍狂劈而下,陰幽戾氣化作一百零八道環形劍光狂斬而出,竟將空間撕出一百零八個裂口。
一百零八條空間裂縫交錯在他的面前,織成羅網,將可以拉扯的一切全都扯入其中。劍光、箭影、乾離火,全都被扯入虛空。
三女盡皆動容…這到底是什么樣的絕招?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這一百零八道空間裂縫織成的網并非全無破綻,一道劍光、一支火箭、一道乾離火穿網而過。
唐小峰強行一扭,躲開乾離火,卻被劍光刺穿肩膀,被火箭射穿大腿,整個人墜了下去…這還是他反應夠快,及時避開要害,否則絕不僅僅只是付出這點代價。
“小峰!”顏紫綃低掠而去,接住唐小峰,落在海灘上。
駱紅蕖與徐麗蓉也飛了下來,唐小峰笑道:“這招果然有漏洞。”
顏紫綃氣道:“你明知它有問題,還敢去試?你、你…”
唐小峰嘆氣:“我倒是想慢慢完善,但我懷疑那個能夠用出森羅萬象玄兵舞的家伙是不是愿意等我。而且還有‘月亮’,那小丫頭也實在厲害得緊。好在我這招只有三個漏洞,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應該能夠把它變得完美。”
“大哥這招確實驚人,但依小妹看來,就算大哥把這三個漏洞補齊,只怕也還是接不下‘森羅萬象玄兵舞’。”
徐麗蓉動容道:“那招真的那么厲害?”
“也不算有多厲害,”唐小峰喃喃地道,“把你們三人聯手的威力再翻個十倍上去,估計也就差不多了。”
徐麗蓉駭然。
顏紫綃見唐小峰的左腿被駱紅蕖的火箭射中,幾乎大半個腿都變得焦黑,心疼地道:“都傷成這個樣子,虧你還笑得出來,你還是趕緊去找錦楓看看。”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擔心的?只要有錦楓的黑玉美膚膏在,什么疤都能弄沒了。錦楓說過,三魂營骨,七魄侍肉,只要腿沒斷,肉總是能長得出來,就算腿斷了也沒關系,反正紫綃姐你也會要我,只要命根子沒斷,還能讓紫綃姐幸福就好。”
顏紫綃啐了一聲:“死小峰,盡說些沒正經的話。”
她想要親自把唐小峰送到廉錦楓那,唐小峰卻想著陰若花還要讓紫綃姐教她用劍,于是便自己御著飛劍回長生宮去,讓顏紫綃留在這里。
在他離開后,徐麗蓉心里微微地動了一下,裝作漫不經心地道:“你們剛才說的黑玉美膚膏…那是什么東西?”
長生宮內,廉錦楓咬著嘴兒,死死地盯著唐小峰。
唐小峰舉起雙手:“都是紫綃姐和二妹、徐姐姐她們的錯,她們好好的要三個打我一個,你說她們壞不壞?”
廉錦楓扭過頭,不去看他:“不是你叫她們打你的么?好端端的要去逞能,叫她們三人用絕招對付你一個,你、你就算死了也活該。”
唐小峰汗了一下,湊過臉去,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氣:“原來你都看到了?”這美人兒有內景神視之術,就算人不在現場也可以看到。
廉錦楓輕嘆一聲,讓他坐著不動,自己卻吻了上去。兩人口舌相交,唐小峰只覺一道春風度入他的體內,快速地治療著他的傷勢。剎那之間,肩上與腿上的傷竟全都好了。
廉錦楓退了回去,唐小峰嘖嘖稱奇:“錦楓,你這是什么仙法?怎么被你親一下,什么傷都好了?”廉錦楓瞅他一眼,道:“這些日子,奴家煉了一些仙藥,時時服下,這些仙藥與奴家的先天靈氣融成一體,再配合從采女典籍里學到的雙修心法。奴家只要將與仙藥融成一體的先天靈氣度入你的體內,讓你我的元陰與元陽彼此循環,雙修雙益,什么傷也能把你治好。”
“錦楓,你可真是聰明,”唐小峰大贊,“不過我不許你用這方法去治別人。”
女孩兒這療傷術雖然神奇,但卻是和雙修術結合在一起使用的,一陰一陽為之雙修,換句話說,她這法子只能用于男子,不能用于女人。
女孩兒沒好氣地瞅她一眼,心想人家原本就是為了你才想出來的,又哪里會去用于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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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樂!)
唐小峰揉揉腿,道:“嗯,好像還是有點疼。”
廉錦楓想,看來還沒完全治好,于是又吻了過去。誰知唐小峰一個翻身,竟把她壓在地上,嘻嘻笑道:“叫我小峰哥哥,我就放了你。”
廉錦楓咬著嘴唇,不理他。唐小峰坐在她的小腹上磨啊磨,嘿笑道:“你就不怕我欺負你么?”
廉錦楓捂著嘴兒笑道:“反正你肚子里還藏著七彩含香如意蠱,又不能真的拿奴家怎么樣,把奴家欺負夠了,你自己受得了么?”
唐小峰心想,我現在就已經開始受不了了…把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壓在身下,任何男人都會受不了的。他伏下身子,在女孩兒耳邊好奇地問:“為什么你寧可被我欺負,也不肯叫我小峰哥哥?”
女孩兒不去看他,只是溢著笑容,道:“奴家雖然是想叫的,但一想到叫出來后,你必定是一臉得意的樣子,奴家又不想叫了。”
還有這樣的理由?唐小峰笑道:“我再問你,我和紫綃姐做那種事的時候,你有沒有用你的神視之術偷看?”
女孩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啊?人家才沒、沒、沒有…”
她為什么這么慌張?
他原本只是開玩笑地隨便問問,沒想到廉錦楓竟然臊成了這樣。他訝道:“原來你真的有偷看?”
廉錦楓羞得簡直想找個地洞鉆進去,伸手推他,硬把他推了開來。唐小峰嘿嘿地想,晚上再來好好逼問這小妮子,看她到底看了些什么。他往外頭掠去,身后卻傳來女孩兒輕柔的聲音:“小峰哥哥…”
“哎?!”唐小峰回過頭來,一臉得意。
女孩兒紅著臉兒坐在那里,道:“采女留下的那些典籍,奴家都是看過的。”
唐小峰掠了回來,嘻嘻笑地湊上臉去:“那又怎樣?”
女孩兒羞羞地道:“那種事情,奴家、奴家會比顏姐姐做得更好的。”
哇,想不到這丫頭竟然能說出這么膽大的話?唐小峰在她的嘴上親了一下,笑道:“到時候,我不但要你把所有姿勢都一個個擺過去,還要你一直叫我好哥哥。”
女孩兒臊著臉兒道:“我會的…好哥哥。”
唐小峰又把她調戲了一下,這才得意地掠了出去。
唐小峰重新回到島上,見陰若花仍在跟顏紫綃練習劍術。
陰若花雖然沒有劍氣,但好在軒轅劍原本就自帶霸氣,就好像射日弓自帶天火一樣。像軒轅劍、射日弓這樣的神器原本并不是誰都可以使用的,但陰若花和駱紅蕖都像是一拿到手中就會用一般,唐小峰猜想,這應該是與她們體內的先天靈氣有關。
長生宮雖然極其隱蔽,千百年來,無數人想要找它,真正找到的卻只有那么幾個,按理說他們躲在這里應該是安全的。
但不止是陰若花,連唐小峰自己也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甚至想過要讓廉錦楓和紅紅、亭亭、姚芷馨等人悄悄離開長生宮,前往中土躲避。只是再一細想,這里要是沒有被人發現,她們貿然離開,反更不安全,要是已經被人發現,那些人肯定早已在監視這里,他們擔心《陰符經》被人帶走,這里的每一個人只怕都不會放過。
唐小峰煉了許多雷珠,廉錦楓也畫了許多符咒,他們將這些雷咒和符咒分發給紅紅、亭亭、姚芷馨三人,必要時能夠用來防身。雖然唐小峰笑著說這只是預防萬一,但紅紅等人卻都是聰慧的女孩子,感受到他們心中的不安,也都開始緊張起來。
姚芷馨低聲道:“這個地方這么隱秘,難道也有人能夠找到?”
薛蘅香淡淡地道:“那些人既然能夠將東海弄成這個樣子,就算找到這里,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姚芷馨顫聲道:“那、那我們為什么不離開?”
駱紅蕖輕嘆一聲:“要是連長生宮都不安全,我們又能逃到哪去?”
薛蘅香道:“如果我們把《陰符經》給他們…”
“他們并不只是想要《陰符經》,”駱紅蕖道,“他們還想要大哥和若花姐的性命,況且,他們會認定我們都看過《陰符經》,為了防止經文泄漏出去,也許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不如就由若花、二妹、徐姐姐、亭亭四人分別將《陰符經》看過背下,各自研究,或許能夠找出破解目前困境的良方。就算不成,萬一敵人來襲,你們四人到時只要逃出一個,《陰符經》也不會被敵人獨占了去。”
徐麗蓉道:“你不看么?”
“我不看,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徐麗蓉道:“是不是你知道自己學問太差,看了也沒用?”
這死女人真的很討人嫌。
他之所以選定這四人,當然也跟“學問”有一定的關系。
在書里,陰若花不但是女兒國儲君,也是部試第一名才女,在殿試時也考中了第二名,只可惜受他姐姐連累,從第二名降到了第十二名。亭亭不但能把一部《春秋》倒背如流,而且是個能把歷朝歷代的年號人物事跡硬記下來的大變態。駱紅蕖是他義妹,她讀了就等于是自己讀了。徐麗蓉可是名將之后,更重要的,是她脾氣壞,讓別人看卻不讓她看,她會罵人…
其實在從軒轅國逃回這里的路上,唐小峰也曾把陰若花拉到一旁,向她打聽以前的徐麗蓉是個什么樣的人。
陰若花告訴他:“是一個很漂亮,幾乎跟錦楓妹子一樣漂亮,也極有個性的奇女子,只不過稍有些自戀…”
自戀?唐小峰聽到這里,頗有些愕然,因為現在的徐麗蓉連臉都不愿讓人看到,而且頗有些神經質,別人說錯一句話,就仿佛是在針對她一般,與其說是自戀,倒不如說是自卑了。
四女一同翻看《陰符經》去了,薛蘅香則去祭煉她的鬼靈幡,唐小峰真的很想把她的繡花鞋脫下,看她到底還剩了幾根腳趾。
唐小峰拉著顏紫綃來到她的房間,顏紫綃臉紅紅的說:“昨晚弄了一整夜,你怎么還嫌不夠?”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只是拉紫綃姐你來練功,你想到哪去了?紫綃姐好不正經。”
顏紫綃給他一個栗子:“明明是你不正經。”又問:“你想怎么練功?”
“紫綃姐,你可記得在鬼斧山,我吸收了你和錦楓體內的先天靈氣后,一下子就從紅華境界提升到了紫華境界?后來我又試了幾次,雖不能繼續提升到神華境界,但將先天靈氣與劍氣混成一體后,仍然會變得厲害許多。可是我卻不明白了,既然我能夠用采集來的先天靈氣與我自身劍氣渾成一體,那為什么紫綃姐你自己不藉由先天靈氣提升功力?”
顏紫綃瞅他一眼,道:“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的。紅蕖靠著先天靈氣可以掌握射日弓,若花拿上軒轅劍馬上就能使用,錦楓使用五鬼術法,蘅香祭煉鬼靈幡,顯然都使用了她們自己的先天靈氣,否則的話,她們絕不可能學得這么快,做得這么好。然后我又想到,既然你能用從我們體內采過去的先天靈氣提升劍氣,那我自己應該也能做到,所以這些日子,我其實也在研究自己體內的先天靈氣,想試著將它與我自身劍氣融合,只是后來又放棄了。”
中秋快樂!
“我只是想到,”顏紫綃道,“所謂劍氣,來自于自身魂魄,將魂魄鍛煉到一定境界后,便可能將其能量提取出來,凝煉成劍氣。而先天靈氣,則是藏于真陰。我是一個女子,陰為女,陽為男,我的魂魄是陰屬性的,我的先天靈氣也是陰屬性的,一陰一陽謂之道,兩陰強行融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過猶不及,未必是什么好事。從這一點來說,雖然紅蕖有射日弓,若花有軒轅劍,仿佛不需要經過多少努力,就能比得上我這三年來的不斷練習,但我卻絕不會去羨慕她們,因為要是失了神器,她們就什么也不是,而我的成就卻是靠著自己一點一點努力得來的。她們的成就是有限制的,我的劍俠之道,卻是永無盡頭的。”
唐小峰心想,果然不愧是長通元妙之機的凌霄花,一下子就看到了最本質的問題。
軒轅劍也好,射日弓也好,符咒也好,鬼靈幡也好,這些終究都是外物,靠著外物的借力,雖然能夠一下子變得厲害起來,但這種“厲害”是有盡頭的,不像劍俠之道,雖然進展緩慢,艱難得多,卻是永無止境,可以通過修行不斷地提升自己,達到誰也比不了的境界。
“但我卻有辦法,提升我們的劍氣…”
顏紫綃看著他,憂道:“小峰,有道是欲速則不達。我們花了半年才練成黃華劍氣,從黃華劍氣提升到紅華劍氣用了兩年。而在錦楓煉制的那些丹藥的幫助下,我們僅用了兩個多月就從紅華劍氣提升到了紫華劍氣,這樣的進度已經是太快了,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繼續提升劍氣,而是應該不斷磨煉我們當前的紫華劍氣…”
“這就是我要說的,”唐小峰摟著她,笑道,“紫綃姐,你是否也覺得我們的紫華劍氣里雜質太多,雖然遠比紅華劍氣更盛更強,卻沒有那么純?”
“嗯,大約是因為我們的紫華劍氣并非一步一步練出來的,而是在丹藥的幫助下催出來的,所以多少有些負作用。”
“我所想的就是這個。”唐小峰告訴她自己想出來的辦法,顏紫綃先是臉紅,心想小峰怎么還是這么不正經?等她聽完后,卻又動容道:“這是將雙修術與紫歌劍術合在一起,倒是可以一試。”
“要是能夠成功的話,我們就會真正達到紫華劍氣的境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似是而非。”
顏紫綃“嗯”了一聲。
于是,唐小峰在他們周圍插了許多飛劍,兩個人脫光衣服,唐小峰盤膝坐著,顏紫綃跨他腰上。這是正宗的“觀音蓮坐”,只是他們的目的并不只是為了單純的。
兩人口舌相連,劍氣開始在他們體內形成一個圓,彼此流轉,互相融合。他們的紫華劍氣本就是同根同源,又是一同修煉出來,默契十足,再加上彼此之間的愛戀與親密,要做到這一點自然是輕而易舉。
隨著他們之間的陰陽交感,又調動少女體內的先天靈氣進行催動,劍氣越轉越快,在他們體內形成渦流。紫華劍氣里所含的雜質跟不上劍氣的流動,漸漸地被拋離開來,又被兩人藉著神識注入旁邊的飛劍。
不知不覺間,他們體內的劍氣越來越純,就好像是條澎湃的河流,原本是泥石俱下,現在泥石被清了個干凈,整條河流自然變得清澈透明。
九支飛劍砰然斷去,化作飛灰,連帶著注入劍里的雜氣也消失無蹤。
他們渾身一震,驀地分開嘴兒,欣喜地對望一眼,又看向周圍,只覺天地間每一個色彩在自己眼中都變得異常鮮明。
體內的紫華劍氣去除雜質后,不但沒有絲毫衰減,反而益發的強大,如果說他們先前的紫華劍氣是條澎湃的黃河,那現在的紫華劍氣,就是寧靜的大海,看著平靜,卻是更加壯闊。
“再來。”
“不用歇一…”話沒有說完,因為唐小峰又堵上了她的嘴兒。
劍氣再次流轉,少女的身子隨著某種美妙的節奏在少年腿上不斷起伏。忽地,她的動作越來越快,怎么也停不下來,少年也不斷地抽搐著,劍氣變得狂亂,真陽更是藉著交合處不斷沖擊著少女的星珠。
兩人都暗道一聲“糟糕”,卻是怎么也停不下來。他們的肌膚不斷摩擦,泌出汗水,一道道紫氣從他們身上騰起,到處亂竄。好在兩人下意識中,都想著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對方,一個不斷地用自身真陽去填補少女真陰,一個通過口舌又將自己的真陰反哺過去。
劍氣雖然狂亂,但這份互相守護的心意卻使得兩人之間的真元達到了微妙的平衡,雙修雙益,彼此不分,身體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心靈卻是一種難以訴說的空靈。
驟然間,仿佛有轟的一聲巨響,萬千流星劃過,一團熱流在少女體內炸開,兩個人的愉悅都達到了頂點,混亂的劍氣也一下子就被真元吸收,又擴散至兩人全身。
兩人的嘴唇分了開來,少年一個抽搐,少女爽爽地叫了出來。
他們雙手向后反撐著地,不斷地喘著氣,少女嗔道:“死小峰,差點被你害死了。”
剛才兩人之間的真陰與真陽只要有一點失衡,一個必將真元虧盡,另一個則爆體而亡,顏紫綃自然不免埋怨一句。只是埋怨歸埋怨,這種全身心的舒適卻是讓人流連忘返,而體內的紫華劍氣也提升到了一個新的臺階,于是她又不免心生喜悅,所以雖是抱怨,卻又是似嗔實喜。
唐小峰嘿笑一聲,正要說話,卻又發現周圍的情形有些不對勁…閣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已完全垮了,所有木板全都變成飛灰,散在他們一丈之外,是一個完整的圓。
而陰若花、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紅紅、亭亭、徐麗蓉等幾位美眉全都站在圈外,睜大眼睛看著他們。
她們原本在做著各自的事,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個個急急地趕了過來,卻看到閣轟然倒塌,化作漫天塵土席卷開來,又慢慢落下,唐小峰光著身子坐在塵土中央,托著顏紫綃的香臀不斷用力,顏紫綃上下起伏,香汗淋漓,兩人身上都散出紫色光芒,就有如佛光一般。
她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情形,既為閣的突然倒塌感到震撼,又為眼前的刺激畫面感到羞澀,正想著是繼續欣賞呢,還是做個淑女,趕緊逃開?結果就看到最后的關頭。
唐小峰意識到,是自己與顏紫綃排出的雜氣震垮了閣,不過反正都已經被她們看到了,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朝她們揮一揮手:“嗨!”
幾個美眉同時想著:“嗨你個頭!”然后像是被突然驚醒一般,有的紅著臉兒扭過頭去,有的捂著嘴兒笑個不停,有的低低地罵了一聲“人渣”。
顏紫綃終于也發現自己正被人圍觀,臊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她的雙腿依舊夾著小峰的腰,某個東西也還留在她的體內。她趕緊去找衣服,偏偏所有的衣裳都被震成了灰,唐小峰居然還朝她笑:“紫綃姐,慢慢來,不用急、不用急…她們已經跑了。”
顏紫綃扭頭再看,發現少女們果然一個個都邊笑邊羞地跑了…她們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死小峰,”少女用粉拳在情郎胸口亂捶,“都是你…”
唐小峰抓住她的粉拳,正要繼續調戲她,卻看到廉錦楓一臉不安地跑了過來。唐小峰笑道:“錦楓,你來遲了,最精彩的已經沒了,不過我可以再演給你看。”
廉錦楓卻道:“不好了,外頭,外頭…”
唐小峰疑惑地問:“外頭怎么了?”難道有一群美女在裸游?
廉錦楓臉色蒼白:“七重迷天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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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等人掠至島上,抬頭看著七彩毒瘴。
七彩毒瘴像倒過來的碗一般,罩住了整個島嶼。
唐小峰與陰若花對望了一眼…雖然心中早有不祥的預感,但他們其實還是希望自己不會被人找上,畢竟長生宮原本就是極為隱秘之處,而且那些人按理說也不會知道他們竟然躲到長生宮里頭。
然而現在,心里頭的這點希望顯然是破滅了。
一支長矛破瘴而出,“叮”的一聲,刺入石上,矛上掛著一個女子的尸體。唐小峰認出這個女子就是在軒轅國放他們離開的那個金鳳騎女將,她看向陰若花,見陰若花緊握拳頭,嬌軀顫動。
唐小峰暗嘆一聲,向駱紅蕖使了個眼色。駱紅蕖拉著陰若花,幾人一同回到長生宮內。徐麗蓉冷然道:“他們以七重迷天瘴罩住這里,必定是生怕有人帶著《陰符經》逃走,所以一個也不想放過。”
唐小峰問陰、徐、駱、亭亭四女:“你們都已經看了《陰符經》,可看出了什么來?”
駱紅蕖搖頭道:“《陰符經》共分神仙抱一、富國安民、強兵戰勝三篇,又稱演道章、演法章、演術章,無一不是艱澀難懂,看得小妹頭都大了。”
亭亭低聲道:“史書有記載,說戰國時蘇秦曾得到其中的演法章,頭懸梁錐刺股,日夜苦讀,終成六國之相。其實《陰符經》里的演法章、演術章雖然都是秘傳,卻也并非無人看過,至少戰國時諸子百家中的鬼谷子便曾讀過這兩章,據說還從這兩章里演化出陰符七術,他將演法章傳給蘇秦、張儀,作為縱橫家之要籍,又將演術章傳給孫繽與龐絹,成為兵家之要籍。”
又道:“雖說不管是演法章,演術章,還是鬼谷子從中解讀出的陰符七術到現在都已失傳,但它們畢竟曾在天朝流傳過。唯一不曾流傳于世的,就只有其中的演道章。”
唐小峰心想,這黑丫頭果然不愧是百花中的“女太史”。
陰若花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最有可能,還是為了這以前從來沒有人讀過的演道章而來?”亭亭卻不理她。
駱紅蕖苦笑道:“這演道章就更沒辦法讀了,演法章、演術章講的是富國安民、強兵戰勝,多少還能理解一些。演道章講的卻全是些玄玄虛虛的東西,那些字我全都認得,可組合在一起,我卻沒有一句能夠看懂。”
唐小峰心中一動,想著…玄玄虛虛的東西?那不是得讓紫綃姐去讀?
徐麗蓉陷入沉思,自言自語:“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萬化生身。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唐小峰想著,這就是演道章么?果然是聽不懂…
這時,旁邊一直在用內景神視之術監視島上動靜的廉錦楓突然說道:“來了很多船。”
眾人立時都安靜下來,等著廉錦楓繼續說。過了一會兒,廉錦楓低聲道:“許多人被押了下來,趕到島上,有黑齒國的、大人國的,人很多,看上去全都是囚犯。還有七個矮小的人,他們應該是周僥國的…”
陰若花嘆道:“那必定是周僥國的七巧童子,他們知道長生宮在地底深處,路上陷阱重重,所以讓那些被占領的島國國民先行,好判斷哪邊有陷阱,哪邊有禁制。七巧童子則跟在這些人后邊,專一破解陷阱禁制。”
亭亭與紅紅得知黑齒國百姓也被當成棄子,氣得直發抖。唐小峰知道要進入長生宮,光岔路就有兩三百條,除了一條以外,其它全是死路,唯一正確的那一條,路上也是機關密布,這些囚犯只怕都要死在路上。只是事到如今,與其去關心這些人,他倒不如關心他們自己。
不管路上有多少陷阱,不管敵人要犧牲多少囚徒,他們早晚還是能夠進入長生宮。
唐小峰讓她們在花園里待著,自己卻向薛蘅香悄悄使了個眼色,然后便往上層元室走去。薛蘅香靜悄悄跟在他后頭,“三妹,你的鬼靈幡還能用么?”
薛蘅香低著頭,清清淡淡地“嗯”了一聲。“讓你的鬼怪把外面那些人都殺了。”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但放著不管,他們也會死于路上的機關陷阱,而敵人則可以借此弄清那些機關陷阱的位置和構造。
薛蘅香在跟他出來時,顯然便己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也不多說,便找了個地方祭幡去了。廉錦楓藉著她的神視之術,很快就看到成群鬼怪呼嘯而出,撲向那些囚徒,啃血食肉,她本是聰慧之人,自然猜到這是唐小峰的主意,也不告訴其他人,只說那些人一個個都死于路上的機關陷阱。亭亭與紅紅聽到自己的同胞就這樣無辜慘死,對君子國與淑士國,以及在他們背后攪風攪雨的神秘人物更是憤恨。
回到地底花園后,為了安全起見,唐小峰讓無力戰斗的姚芷馨、紅紅、亭亭三女藏在用來放置晶礦的那個地底洞穴里。然后,他便與陰若花、顏紫綃、駱紅蕖、徐麗蓉諸女一同聚在上層元室外的書殿里。
唐小峰凝重地道:“這里既然已經被人發現,我們只能先用外頭的機關陷阱和各種禁制拖延時間,消耗敵人的數量與意志,在他們最困最乏,開始身心疲倦時,再設法闖出去。”
但是闖出長生宮,卻又能去哪里?長生宮都不安全,東海之上,還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就算要回到天朝,路程遙遠,還必須要經過淑士國和君子國,他們真的回得去?這些唐小峰也不知道,在目前這種局面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廉錦楓忽地說道:“有什么東西飛過來了,還變得越來越大,這、這是什么?”
隨著轟然一聲震響,整個長生宮都在震動。上頭傳來嗡嗡嗡的顫音,然后便是轟聲不斷。唐小峰臉色一變:“到底是什么東西?”
廉錦楓俏臉蒼白:“好像是什么法寶,很大,頭尖尖的,旋得厲害,直接往土里面鉆,已經破了好幾層禁制。”
唐小峰身子一竄:“我去看看。”
“小峰,我跟你去。”
廉錦楓叫道:“小峰哥哥,你把泰煞鼎帶上。”
唐小峰回身接過泰煞鼎,往外掠去。顏紫綃一邊追著他,一邊想著錦楓什么時候改的口,不再叫“唐公子”,改叫“小峰哥哥”了?
兩人一同掠出長生宮,他們在這里已是住了好幾個月,對外頭的陷阱禁制,各條岔口秘道已極是了解,很快就來到上頭。他們看到一個巨大的金色法寶一直往下鉆,不管多堅硬的石塊都被它鉆了開來,它如此蠻干,自然不免觸發各種禁制,但這些禁制轟在金色法寶上,卻是毫無用處。
唐小峰聽著金色法寶發出的共鳴與震動,金色法寶的構造極其復雜,除了最基本的萬載玄鐵之外,還混有天蟾木、云光虹、靈山郁紫石等諸多尋常鑄煉師見也無法見到的材質。它有如鉆頭一般快速旋轉,轉動時又有金色篆文纏繞。
唐小峰心想:“這法寶不是雷珠和鳳霄雙劍可以破壞掉的,必須要用五精天火煉斷它內里頭的云光虹。它所用的云光虹只怕也不是普通的云光虹,而是直接從金烏與蟾宮上采下來,又擰成一線的日精月魄云光虹。要是被它繼續鉆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鉆出一條直達長生宮的路來,那宮外所有的禁制陷阱就全都無用了。”
“紫綃姐,保護我。”他閃電般縱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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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法寶已從他們這一層穿過,繼續往下鉆。
唐小峰往下一跳,追在金色法寶之后,將手一引,十幾道劍光同時飛出,逆著金色法寶旋動的方向將它纏住。
與此同時,上方陰影一閃,一個人影往唐小峰的腦袋直罩而下,同時撒出萬千毒針…“力牧”莫子子。
唐小峰卻對這些毒針看也不看,十幾支飛劍撞擊著金色法寶,撞出道道火花。他更將三昧真火轟去,繞著法寶卷了一圈又一圈,破壞它所散出的金光。金色法寶在飛劍與三昧真火的作用下,漸漸慢了下來,然而那些毒針也即將刺在唐小峰身上。
突然間,兩道劍光從唐小峰頭頂急絞而過,一青一白,將所有毒針全都破了個干凈。莫子子大吃一驚,他看到一個紅衣少女朝他沖來,于是身子一扭一折,掛在土壁上,朝紅衣少女再抖出百支飛刀,千枚毒針,有快有慢,交錯不休。
顏紫綃冷笑一聲,雙劍一旋,飛刀與毒針被劍花旋成的氣流帶動,全都亂了方向,沒有一支將她射中。莫子子更是心驚,眼見顏紫綃越飛越近,于是猛一咬牙,噴出一口鮮血,鮮血爆開,炸出萬紫千紅,如無數流星般撞向少女。
莫子子是六惡神中的“力牧”!
這是他的絕招“剖判冥陽,暴雨梨花”!
萬千光彩撞向少女,又紛紛炸開,炸出更多的色彩,更多的流星。這些不是色彩,這些也不是流星。它們是無孔不入的暗器,有的劃破空氣,有的遁入五行,有的閃亮刺眼,有的無影無形。
沒有人能夠穿過這樣的網,從來沒有…至少以前是從來沒有。
但是少女穿過了。
她身子一扭,然后就從那由無數暗器密集而成的姹紫嫣紅間穿了過來。
莫子子整個心都是涼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這紅衣少女是怎么做到的。
幼諳劍俠之道,長通元妙之機…顏紫綃自創出來的“星空倒轉”,遠不是他所能夠理解。
莫子子身子一竄,便要往上方遁去…他怯意已生,連往這紅衣少女再看一眼的膽量都已失去。
顏紫綃將劍一指,至純至極的紫華劍氣帶動雌雄雙劍,如兩道電光般追去,將莫子子刺了個通透。莫子子的身體轟然炸開,爆出血雨。
然而,又有許多妖魔穿過血雨,疾撲而來。這些妖魔與顏紫綃以往所見截然不同,它們的皮膚竟是金色的,雙目通紅,模樣猙獰。
顏紫綃低頭看去,見唐小峰已經落在那金色法寶上,雙手按住,額生冷汗。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只要他的事還沒有做完,只要他還在那里,她就不會退讓一步。
她雙劍一圈,圈出旋風一般的劍光。但這些妖魔竟比莫子子還更難對付,它們刁鉆詭異,悍不畏死。
它們并不是普通的妖魔,而是由三卷天書中的天罡地煞圖改造后的…七十二地煞!
同一時間。
在罩住整個小島的七重迷天瘴中,有三個矮小的老人腳踏虛空立在那里。
雖然是老人,但他們的身材在尋常人類看來,實在是與孩童無異。
這三個人,一個身穿紅衣,一個身穿黑衣,另一個卻是個老太婆子,穿的是一身青衣。
他們是周僥國的玄機三祖!
穿紅衣的,叫做公輸亂;穿黑衣的,叫做北莫子;穿青衣的老太婆,叫做罡仙姑。四百多年前,他們就是周僥國最杰出的機關術師,后又學會鑄煉、制藥之道,靠著靈丹妙藥延年益壽,一直活到現在。
公輸亂將一片琉璃鏡片放在眼前,低頭看著遠處海島,忽地一聲冷笑。北莫子與罡仙姑扭頭看他,不知他冷笑什么。公輸亂哼了一聲,道:“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毀去我的奇儀順遂破地梭。”
罡仙姑桀桀怪笑道:“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破地梭材質古怪,聽著像是萬載玄鐵,其實卻根本不是玄鐵。就算是再有經驗的鑄劍師,聽劍時也會聽錯,一個小毛孩子,能做什么?”
北莫子淡淡道:“江山代有人才出,還是小心些好。”
公輸亂冷笑道:“鑄煉之道可不僅僅只是靠著才華,經驗更加重要,那小子怎么看都只是十幾歲,就算一出娘胎就開始學鑄寶鑄劍,也不過就是學了十幾年。他要是能毀掉我的破地梭,我就把名字倒過來。”
北莫子自然知道公輸亂的破地梭,就算是精通“聽劍”之道的自己也未能完全摸清其中虛實,更不用說把它毀去,也只是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
唐小峰落在金色法寶的尾部,雙手按在上面,額上盡是冷汗。
他弄錯了,這法寶根本就沒有用上萬載玄鐵。
他本想引動泰煞鼎內的五精天火,將玄鐵燒出裂紋,再破入其中,燒斷里面的日精月魄云光虹。然而這法寶外部的材質,雖然用“聽劍”之術去聽,與萬載玄鐵一般無二,但卻根本不是玄鐵,他的五精天火根本就透不進去。
如果不能毀掉這個法寶,長生宮很快就會被敵人攻破。
但這法寶到底是用什么材質鑄成?為什么聽上去與萬載玄鐵這么像,但卻更加的冰冷與堅硬,甚至連五精天火都無法燒毀?
他心中忽地一動,想起了青瘟鬼曾經說過的,這世上還有一種鐵,遠比玄鐵還要少見。玄鐵本就是西方金精之氣聚于一處,千年萬年之后,凝氣成鐵。所謂玄,便是“以無生有”的意思。五行精氣這種東西,虛虛渺渺,似有若無,由它生出來的玄冰、玄鐵等物自然也極其珍貴。
但還有一種鐵,卻比玄鐵還要珍貴,那就是天玄鐵。
中央土之精氣聚于一處,千年萬年之后,便有可能生出玄土,這種玄土通常又被稱作后土。若再以土生金,從后土里提煉出金氣,化形成鐵,這種鐵便是天玄鐵。
后土本就已是極其少見,要想再從其中提煉出金氣,幾乎毫無可能。但這個世上無奇不有,就算真的有人能夠做到,也并不如何奇怪。
唐小峰開始相信,這個法寶就是由天玄鐵鑄煉而成。
“天玄鐵”在名字上雖然只比“玄鐵”多出一字,硬度卻是遠遠超過玄鐵。更重要的是,它的根源本是中央土之精氣,土之精氣生出后土,再從后土中提出金之精氣,凝聚成鐵。在這整個過程中從無化有,從有化無,再生出最后的“有”來,這種多次的提純與轉化,讓它連五精天火都無法煉化。
“這樣的東西,只怕是任何天火都不能將它毀去。”唐小峰想著。只是想完后,他念頭一轉,卻又想道,“要是無法將它毀去,那當初又是用什么來將它煉成法寶的?既然有人能夠將天玄鐵鑄成法寶,那就必定有將它融化鍛燒的法子,多想一想,肯定能夠想出來。”
思緒既已轉動,他立時有如電光火石般思考起來。然后便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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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在心中默誦《紫度炎光經》,以自身三昧真火為引,將泰煞鼎里的火精天火引到自己左手。泰煞鼎里的五精天火原本就是最純最凈之火,其中的火精天火又是天火之極致。
他又將木精天火引到自己右手,右手按在左手上,以木精催生火精。
火精天火在他的右手手心不斷膨脹、壓縮、再膨脹、再壓縮,最后竟由火精升華成土精。升華后的土精天火,在各方面都已遠遠勝過單純從泰煞鼎里引出的土精天火。而天玄鐵的最初根源則是大量的玄土,在唐小峰的引導下,升華后的土精天火與天玄鐵生出一種奇妙的共鳴,藉著這種共鳴,他硬生生將天火傳遞進去。
他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他幾乎是靠著那一股寧可死去也不愿服輸的性子,才硬著頭皮堅持下來。
土精天火一點一點地滲入天玄鐵,忽地,金色法寶內傳來一聲脆響,緊接著就轟然碎裂,炸了開來…法寶內的日精月魄云光虹已被燒斷。
氣浪狂卷,幾塊天玄鐵撞在唐小峰身上,撞得他胸口發悶,想要吐血。好在香風撲至,背上一軟,顏紫綃已接住了他。
“紫綃姐,我們走。”他低聲道。
少女帶著他風一般卷動,很快就鉆入一條秘道,消失不見。那些化身地煞的妖魔空自追逐,卻根本無法追上,反觸動了許多機關,只好先退了回去。
迷天瘴中,公輸亂大吼一聲,氣得暴跳如雷。
北莫子與罡仙姑對望一眼,他們也都看到島上被破地梭鉆入的那條地縫突然一聲炸響,然而便開始塌陷。兩人俱是難以置信,北莫子嘿然道:“看來破地梭,已經被那小子毀了。”
公輸亂怒道:“不可能的,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花了上百年時間才最終鑄煉成功的破地梭,竟然會這么簡單地就被人毀去。
那少年到底是誰?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本事?
他恨不得就這樣殺入長生宮,把那少年抓來問個清楚。北莫子與罡仙姑趕緊將他擋住,公輸亂抓狂:“我要改名,我說話算話,我說了那小子要是有本事把我的法寶毀了,我就把名字倒過來,我現在就改名叫亂輸公,你們不要攔我。”
這個,北莫子和罡仙姑倒也沒打算攔他。
罡仙姑桀桀笑道:“那小子倒也真有本事,他的天火連天玄鐵都能透進去。莫非那五精泰煞宗天鼎真的跟傳說中一般,是埋在長生宮里,而且已經被那小子找著了?”
一聽到五精泰煞宗天鼎,亂輸公與北莫子俱是眼眸發光,露出貪婪之色。
五精泰煞宗天鼎,又稱女媧鼎、神農鼎,女媧以之煉過五彩石,神農以之煉過百草藥。
對于他們這種以鑄煉之道為一生追求的人來說,這世上再沒有別的事物,能比這五精泰煞宗天鼎更讓他們心動。
罡仙姑道:“破天梭已經毀了,現在該怎么做?”
北莫子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三個老家伙不妨親自下場,那個禁制機關,難道還難得到我們?”
罡仙姑道:“難是難不到,但這些機關岔路也實在太多,我們一條條路試下去,一個個機關破過去,這樣要弄到猴年馬月?”
亂輸公哼了一聲。
就在這時,一名淑士國將領騎著英招飛到,說是奉國君之命,將一張圖紙交給他們。亂輸公接了過來,展開一看,喜道:“這是進過長生宮的人所畫的路線圖,那人只知道自己走了哪條路,對路上的機關陷阱卻是了解不多,畫的不盡不詳,雖然如此,卻可以省下我們許多麻煩。”
北莫子皺眉道:“君子國與淑士國急于闖入長生宮,這才將我們請來,但他們既然有這張圖紙,為何卻是現在才交給我們。”
“這有什么難猜的?”罡仙姑笑道,“這張路線圖,他們必定也是剛剛得到,你看它上面的墨跡都還是濕的。”
北莫子道:“看來長生宮里…”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森森地冷笑著。
顏紫綃帶著唐小峰回到書殿,唐小峰連吃了好幾顆小還丹才還過氣來,又看到不止是陰若花、駱紅蕖、廉錦楓、徐麗蓉四女在這,連紅紅也在這里。
他錯愕地問:“不是叫你躲到底下去么?”
紅紅低聲道:“亭亭叫我來拿一些書。”
唐小峰心想,都這個時候了,那黑丫頭居然還想著要看書,果然是個書呆子。
顏紫綃問:“小峰,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她已經習慣了不管是什么事,都先征求唐小峰意見,連愛愛時的姿勢都不例外,更別說這種事了。
“先休息一下,再慢慢討論,”唐小峰接過駱紅蕖遞過來的茶水,連喝了好幾口,才道,“敵人雖然找到長生宮,但他們既要用那些無辜百姓來試路,又動用剛才那個法寶,可見他們雖然知道長生宮在這里,卻不知道該怎么進來。外面的岔路與陷阱禁制那么多,幾日之內,他們應該是闖不進來,光那些岔路一條條試過去,就足以累死他們,我們還有不少時間。”
陰若花與駱紅蕖想了一想,也覺得是這個理。
廉錦楓一直在用內景神視之術查看外頭動靜,此時也有些熬不住了,于是睜開眼睛,吃了些東西,小小的休息了一下。
紅紅不敢打攪他們,找齊亭亭給她的書單上的書后,便抱著這些書回到下層。亭亭坐在輪椅上,把這些書接了過來,放在腿上。她的腿在黑齒國被攻破時,腿骨斷了好幾處,雖然在廉錦楓丹藥的調理下好了許多,但骨頭與血肉不同,三魂營骨,七魄侍肉,受傷的血肉容易恢復,損壞的骨頭卻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
也是她運氣好,腿部骨頭沒有粉碎,否則僅靠廉錦楓的丹藥,根本就無法治好,只怕要截肢才成。
亭亭接過那些書,卻不翻看,只是沉默一陣,朝紅紅問道:“唐公子他們可有想到逃出這里的辦法?”
紅紅搖了搖頭,道:“他們將敵人阻在了外頭,說是靠著那些機關陷阱,一時三刻那些壞人無法進來,但是敵人守在外面,又布下七重迷霧瘴,唐公子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
亭亭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只是眸中閃過一絲光彩。
廉錦楓小小的睡了一下,醒過來時,閉上眼睛查看外頭動靜,忽地嬌軀一震,失聲道:“他們快要進來了。”
唐小峰與陰若花、駱紅蕖對望一眼,全都看著她。廉錦楓繼續觀察,顫聲道:“他們知道進來的路線,是直奔這里來的。”
陰若花怒道:“既然他們知道進來的路,為什么還要讓那些從大人、黑齒等國抓來的老百姓試路,讓他們一個個死在這里?”
唐小峰心想這確實是說不過去,既然敵人可以這么簡單的就直達這里,那他們一開始為什么搞得那么復雜?他竟然無法想明白。
徐麗蓉低聲問:“他們要多久才能到這里?”
廉錦楓道:“他們雖然知道直達這里的路線,但這條路上也有許多機關陷阱,他們正一個個地破過來。”
“就算他們知道哪條路是正確的,那些陷阱禁制,他們也未必破得掉。”
廉錦楓搖頭道:“破解這些機關的是三個很矮的老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
陰若花憂道:“周僥國的玄機三祖?”
廉錦楓道:“嗯。”
此時,薛蘅香也飄了進來,道:“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的鬼怪飛不出去了。”
廉錦楓道:“那三人每到一處,就在身旁點上一柱香,這香大概就是驅鬼辟邪用的,還有許多妖魔在保護他們。我看最多一兩個時辰,他們就會到這里。”
唐小峰冷然道:“把其他人都叫過來。”
紅紅、亭亭、姚芷馨等也全都聚到這里,唐小峰攤開一張地圖,道:“長生宮是不能再待了,一旦被敵人占領這里,我們就成了中的鱉,想逃都逃不掉。但是長生宮通往島上的路其實不止這一條,這幾個月來,我們一有空都會四處探索,又有錦楓的神視之術幫忙。你們看這里,這條路可以讓我們避開敵人,直接通往島上。”
陰若花道:“敵人到達宮口后,必定會把主力都聚在這里,好一股作氣打下長生宮,我們卻躲在這條秘道里,趁他們攻入長生宮時直接往外闖?但是他們還有七重迷天瘴,而且外頭也同樣會有許多敵人。”
唐小峰心想,看來也只能闖出一個是一個了。
亭亭卻道:“我有一個陣勢,或許能幫得上忙。”
其他人錯愕地看著她,亭亭道:“《陰符經》里的演道章,一時間只怕是誰也無法看懂,所以我一直在研究其中的演法章和演術章。演法章和演術章亦是艱澀難懂,但我卻想到,戰國時的鬼谷子是讀過《陰符經》中這兩章的,而鬼谷子又有十四篇著作,其中十二篇流傳于世,我也早就背得滾瓜爛熟。我想,鬼谷子既然留有著作,在他的著作里必定會留有《陰符經》的影子,而在長生宮內藏有許多外頭早已失佚的孤本。于是我讓紅紅幫我找《鬼谷子》的最后兩卷,不想竟然真的找著。”
眾人這才知道她為什么在這種時候還要找書看。
亭亭道:“《鬼谷子》的最后兩卷里果然有《陰符經》演法章、演術章的影子,又舉一反三,推出各種陣法。我想,鬼谷子能有那番成就,實與《陰符經》有著莫大關系。”
要知《陰符經》又被稱作《天機經》、《遁甲經》,被認為“極盡三宮五意陰陽之略與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術”。而鬼谷子卻是中國歷史上最神秘莫測的奇人,史書上說他“深明陰陽剛柔之勢,通曉縱橫捭闔之術,獨具通天之智”。他的弟子如孫臏、龐涓、尉繚、蘇秦、張儀、徐福等,亦無一不是名垂千古的英杰。
鬼谷子不但有濟世之能,更精通奇門遁甲、陰陽陣勢,據說“日緯星象、鬼神之機,盡在其掌中”,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后人都將遁甲、奇門、三宮、六壬之類的東西,統稱作“鬼谷之術”。
眾人聽她細說,才知道她以《陰符經》為正,《鬼谷子》為輔,既已完全讀懂了《陰符經》里的法、術二篇,再反過來重新領悟《鬼谷子》后二篇里所記載的鬼谷陣法,已是一點通,百點通。
陰若花與徐麗蓉對望一眼,都為這黑齒國小姑娘的悟性大為驚訝,唐小峰卻覺得這正常得很,單從學問上來說,能夠跟黑丫頭這小變態相比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姐那個大變態。
時間已是不多,亭亭開始向他們講解一個名為“七星反吟”的陣法。這陣法需要有八個人才能完成,其中一個為主星,立于北極位上,另外七個為輔星,暗合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個位置,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北斗七星”。
這里除了唐小峰,其他全都是花神轉世,天資過人,很快就弄明白其中的原理。陰若花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陣法,也只有鬼谷子那等高人才能創出。”
亭亭道:“陣勢一旦布成,主星動,七星動,奇正相佐,互相支援。時間已是不多,我們最好現在就決定主輔。”
唐小峰心知最危險的便是北極星位,于是自靠奮勇。陰若花、顏紫綃、駱紅蕖、薛蘅香、廉錦楓、徐麗蓉占住六星,第七顆星則由紅紅與姚芷馨一同擔任,占的是最安全的玉衡星,唐小峰又給了她們許多雷珠與符紙,讓她們不要管那么多,一看到敵人就扔雷珠,扔符紙,顏紫綃則把亭亭背在背上,將她一同帶走。
當下,薛蘅香便以神主牌,強令采女在長生宮內布下陣法,這樣的話,敵人闖進來時,無法一下子弄清他們到底在不在這里。
然后,他們便悄悄離開長生宮,沿著那條避開玄機三祖的秘道,潛到上頭。
路上時,駱紅蕖將唐小峰拉到一邊,告訴大哥說她將四時乖錯太平鈴放在了陰若花那。唐小峰點了點頭,這“七星反吟”之陣,北極星位固然最是危險,天樞、天璇、天璣、天權四個位置危險性也并不低,顏紫綃是眾女中本事最強的一個,駱紅蕖占山為寇,早已不知經歷了多少兇險,徐麗蓉能夠成為軒轅國六惡神中的“女魃”,絕不只是幸運。而廉錦楓、薛蘅香、紅紅與姚芷馨四女占據的是比較安全的玉衡、開陽、搖光三位。只要北極位與其它四位未破,她們并沒有多少危險。
倒是陰若花雖然持有軒轅劍,但是并無多少與人戰斗的經驗,占的又是七星中比較重要的天權位,她要是出了事,陣勢必定散亂,連帶著玉衡、開陽、搖光三個位置上的廉、薛、姚、紅紅四女也會遭遇危險。
把太平鈴放陰若花身上,實在是必要之舉。
他們潛到緊靠地面的最上層,唐小峰讓廉錦楓再用內景神視之術看看外頭。內景神視之術原本就極耗心神,女孩兒早已顯得有些憔悴,然而在這種極度危險的處境下,誰也沒有辦法去顧得太多。
廉錦楓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道:“那些人都跑到長生宮去了,外頭沒有一個人…不,不對。”
駱紅蕖問:“什么地方不對?”
廉錦楓驀地睜開眼睛,額上盡是冷汗:“外頭怎的、怎的還是白天?”
眾人心中一驚…從廉錦楓發現玄機三祖快速接近長生宮,他們開始練習“七星反吟”起,到現在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天色應該已經黑了才對。
“我們走!”唐小峰一劍劈開地面,往外縱去…從那金色法寶被毀去后,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便隱隱有種很不對勁,很不安的感覺。
七星反吟,主星動,七星動。
在陣勢的帶動下,眾女甚至什么也不用做,便已隨他飛了出去…
剛一縱出地面,一道刀光直劈而來,唐小峰飛劍一擋。
只聽“鏘”的一聲震響,金光四濺。
一個手持厚背大刀的長人國大漢立在那里,一刀劈在唐小峰頭上,被唐小峰用劍架住。
此時天色已黑,罩住整個海島的迷天瘴卻顯得更加斑駁丑陋。在他們周圍飛著七十二個妖魔,那是經過三卷天書之一的天罡地煞圖改造過的七十二地煞。
廉錦楓心底生寒…她的內景神視之術,竟然也會出錯?
遠處,君子國相爺吳之和立在一艘飛車上,周僥國一向擅長制作各種機關木甲,這艘飛車也是他們的杰作。
吳之和身邊,還立著一個雙目皆盲的老者。吳之和朝那瞽者拜道:“幸好有鏡老及時趕到,敵人中有人擅長神視之術,我方一切盡在敵人掌握之中,若無鏡老幫忙,只怕真會被敵人逃脫。”
鏡老冷冷地道:“我幫的不是君子國。”
唐小峰抬頭看著手持厚背刀的大漢,這大漢雖然不像“夸父”大諫與黑晏那般高大,身體卻也長得嚇人。
在麟鳳山,當那招“森羅萬象玄兵舞”向他涌來的時候,他便已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而當他發現,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在東海攪風攪雨的神秘人物后,他開始明白,那個人的力量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森羅萬象玄兵舞、天罡地煞圖、七重迷天瘴,這些都還只是那個人、又或者說是那股勢力所顯露出來的實力的一部分。那個人還能請動“南天門”蘇南天在海上攔截他,請動“月亮”來殺他,輕而易舉地攻破軒轅國,找到長生宮。
東海之上,是否真的還有那個人做不到的事?
我到底在什么時候得罪了那樣一個人?唐小峰不知道,而且他也沒空去想太多。
現在的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帶著身后眾女想辦法逃出這里,盡一切可能逃出這里。
長人國大漢一刀劈下,刀影幢幢。這是百影刀法,一刀百影,神鬼不差。
唐小峰動了,他一動,身后眾女也跟著動了。射日弓、軒轅劍、鳳霄雙劍、萬神圭旨乾離火全都轟在大漢身上,大漢轟然倒下。
唐小峰沿著地面往前直飛,在“七星反吟”的作用下,諸女仿佛被一團神秘氣流裹著,緊隨在他的身后。
但是七十二地煞又怎會任由他們就這樣突圍而去?它們紛紛撲下,左攔右截。迷天瘴中,又飛出金鳳騎,與君子國、淑士國的數百名飛騎一同布下天羅地網,將他們團團圍住。
地面傳來一聲震響,那是玄機三祖在破壞地面與長生宮之間的通道,讓他們無法再回長生宮去。
他們已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吳之和立在飛車上,見唐小峰與眾女化作八顆流星,唐小峰居首,最顯眼也最為耀目,另外七星四明三暗,隨著唐小峰的快速移動不斷移流,仿若七星伴月一般,雖然處境險惡,但不管是七十二地煞還是那些飛騎,都無法擒下他們。
他內心大是震撼,這七十二地煞俱是由妖魔所化,任何一只的實力,都可與十大寇看齊,然而這些人在它們的包圍下,居然還能左突右闖,讓吳之和難以置信。
劍光飛掠,炎焰沖天,一道道光芒劃破虛空。
又有百鬼呼嘯,山岳往來。
鏡老雙目皆盲,卻是心比眼明。他冰冷冷地道:“軒轅劍、射日弓,想不到傳說中的兩大神器俱會出現在東海。萬神圭旨乾離火、鬼靈幡、五鬼術法…這些人明明年紀不大,想不到卻有一身本事。更厲害的是那一男一女兩個劍俠,他們的劍光竟將軒轅劍和射日弓這等神器都壓了下去,如此純凈卻又耀目的劍氣,連我也第一次遇到,以他們這樣的年紀,能有這樣的成就,真可算得上是天縱奇才。”
這樣的奇才卻要死在這里,縱連他這心冷如鐵的瞽者都要感到遺憾。
吳之和拜道:“夜已深了,還請先生出手,好將這些人早些拿下。”
鏡老冷然道:“以眾凌寡,已是令人齒冷,還要我以老欺少,助你們欺負這些小輩?”
吳之和雖不知道這鏡老到底有何神秘來歷,卻知道他極難相處,一時間也不敢再說。鏡老卻道:“罷了,我既已來了,就且助你們一臂之力。”
鏡老看著在七十二地煞間飛來掠去的八顆流星,淡淡道:“他們布的乃是鬼谷子傳下的‘七星反吟’,可惜列陣之人大約是初窺陣法,竟不明白‘遁一’的道理。七星反吟,其實只需七人,北極星位必須將其深藏,成為‘遁去的一’。如今他們在北極星位安排一個最強之人,看似萬無一失,其實卻是將陣眼明明白白地顯露出來,最強之人,也成了最弱之人。”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鏡子,冷然道:“主星破,七星破!”
一道光束刺破虛空,照在唐小峰身上。
唐小峰整個人都被定在那里。
他一被定住,諸女竟也無法再動。七十二地煞疾撲而下,被保護在玉衡、開陽、搖光三個位置上的廉錦楓、薛蘅香、紅紅、姚芷馨四女還好一些,顏紫綃、駱紅蕖、陰若花、徐麗蓉,以及被顏紫綃背在背上的亭亭等人卻是紛紛遇險。
陰若花原本是那些地煞的主要擊殺對象,但她身攜四時乖錯太平鈴,又以軒轅劍劃破虛空,那些妖魔一時拿她沒有太多辦法。駱紅蕖一箭化百箭,百箭化萬箭,將自己這邊的地煞多多少少阻了一下。徐麗蓉冷哼一聲,乾離火海嘯般涌出,顏紫綃看到唐小峰整個人定在那里,冷汗直冒,連撲向他的妖魔也沒空去管,趕緊將青霄劍分出,去替唐小峰解圍。
此時此刻,他們是落在沙灘上。
他們的旁邊還有一塊巨石,巨石上用長矛釘著一個女子尸體。
那是曾在軒轅國將陰若花放過的金鳳戰士,被敵人當著陰若花等人的面釘在這里,作為對他們的下馬威。
突然間,女戰士肚皮破開,一道刀光閃電般劈向唐小峰。
持刀的是一個渾身是血,極其矮小的老頭…“天殺”南無用。
這一招實在是大出眾女意料,南無用竟然從一開始就藏在這女戰士的尸體里,藏了幾個時辰都不動彈,這讓人如何能夠想到?這一下,縱連顏紫綃也來不及出手,只能失聲喊了一聲“小峰”。
唐小峰知道自己有危險,他心里清楚得很。然而那道忽如其來的光束竟將他整個人都定在那里,甚至連體內的劍氣都無法流轉。他緊咬著牙,一點一點改變自身體內的陰陽平衡,卻是無法做到。于是他默誦《紫度炎光經》,三昧真火反噬自身,體內五行同時紊亂,他的身子突然一扭。
南無用只覺眼前一花,唐小峰明明在他眼前,他卻劈了個空。
但是群魔撲至,眾女已無法抵御。唐小峰身子再扭,竟脫出光束,帶著諸女詭異地闖了出去。一眾地煞明明看到他們,卻又怎么也無法擊中,甚至有種整個天地都在顛倒的錯覺。
南無用大駭,群魔愕然。
鏡老收起鏡子,亦是覺得難以置信。
那應該是必死的局面,就算是自己落在那種局面下,只怕也是兇多吉少。然而少年剛才那詭異的一扭玄之又玄,不可思議,竟是完全違反天地之理,只是他終究是學究天人的隱士,眼睛雖盲,卻是心清神明,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奧妙,嘆道:“陰陽倒轉,以無制有…真是奇招,妙招。”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創出如此玄奇、如此詭異的招式?
又想道:“這一招雖然至玄至妙,但那少年被我的鎖魂鏡照住,已被鎖魂定魄,他又是如何用出這招的?”這個,卻是連他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與眾女原本是被這七十二地煞重重包圍,現在七十二地煞沖向他們,被他們突圍而出,無意間反把這七十二地煞全都甩在身后。
唐小峰噴出一口鮮血,他剛才強行使用三昧真火破壞自身五行之氣,硬逼自己動起來,現在已是五內俱焚,受傷不輕。但他卻沒有休息的時間,甚至連廉錦楓煉制的靈丹也沒空服用,他將劍一甩,黑色流星破空而去,他帶著眾女緊追其后。
那些飛騎如何擋得住他的紂絕陰天斬?黑色流星所過之處,血水紛灑。七十二地煞疾追而來,但唐小峰御劍的速度實在太快,顏紫綃雙劍一旋,在他們身后織出劍網,再加上駱紅蕖的射日弓和徐麗蓉的萬神圭旨乾離火,將這些妖魔不斷迫退。
陰若花軒轅劍一指,霸氣沖霄,迷天瘴破出缺口。
他們飛了進去。
吳之和色變道:“他們要逃了。”
鏡老剛才親自祭出鎖魂鏡,竟然無法留住唐小峰,他原本就是山中隱士,不肯做出以眾凌寡之事,又憐惜這些小輩的才華,不愿再行出手,只是淡淡地道:“他們逃不了的!”
因為他知道,那伙人中…有他們的人!
(另外大家猜猜,誰是內鬼?)
唐小峰帶著諸女一股作氣,越飛越急。
迷天瘴不斷分開,雖有許多飛騎從瘴中穿出,想要攔截他們,卻根本無法將他們攔下。
終于,他們闖出了迷天瘴。
前方海面粼粼,夜空中掛著一輪圓月,星辰隱現,海風撲卷。
雖然還有許多飛騎擋在他們前方,但他們卻多少松了口氣,只要闖出七重迷天瘴,只要繼續向前,拼命甩開七十二地煞,他們就能脫身而去。
雖然他們還是會被追殺,雖然他們早晚會被找上,但至少這一刻,他們度過了一劫…
同一時間。
遠處的海面上飄著一葉扁舟,扁舟上立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裳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做紀沉魚。
她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她很漂亮。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除了這個名字,還有什么名字配得上像她這么漂亮的女孩子?
她看著從七彩毒瘴穿出的那八顆流星,喃喃地道:“你為什么還不動手?你在等什么?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逃,你們能逃到哪里去?你難道真的想要一輩子逃下去?其實你可以不用逃的,其實你們都可以不用逃的,這件事原本就跟你沒有關系,跟你和你所關心的人都沒有關系,你們為什么要陪著他一起逃?你知道的…你知道你們是逃不掉的。”
她在跟誰說話?
是躍出海面的那條魚?
還是從她頭頂飛過的那只海鳥?
但不管她是在跟誰說話,總之,她在說,有人在聽…
有人真的聽到了…
我為什么要跟他一起逃?
這明明就不關我的事,這明明就不關我們的事。
我們為什么要陪他一起死?
逃不掉的,根本就逃不掉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和自己所關心的人一起活下去,所以只能…
幡旗一展,所有鬼怪撲了過去,撲向前方的少年。
身邊傳來一聲驚呼:“蘅香,你在做什么?”
少年快速回身,卻已太遲,那些鬼怪全都撲在身上。
不管是顏紫綃還是駱紅蕖,都沒有想到薛蘅香會突然攻擊唐小峰。
唐小峰其實是想到的,玄機三祖原本是不知道通往長生宮的路的,但卻有人悄悄告訴他們。他們聲東擊西,但七十二地煞卻守在上面,連他們會往哪里鉆出都一清二楚。
他的心里一直很不安,他懷疑有人在出賣他們。
只有薛蘅香,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賣他們,只有她所役使的鬼怪,才能瞞著他在暗中與敵人聯系。
然而當時他們身處險地,又沒有更多證據,他也就只能在暗中防她一些。他甚至沒有告訴其他人,因為一旦讓顏紫綃等人知道她們中間可能有內鬼,那她們將無法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而且他也可能弄錯了,也可能薛蘅香根本就沒有出賣他們。
在島上突圍時,薛蘅香并沒有什么異常,也一直沒有拖他們后腿。于是,他以為自己猜錯了,以為自己錯怪了薛蘅香…然后薛蘅香就出手了。
他的五臟六腑原本就因三昧真火的反噬而受創,那個鬼怪朝他沖來,不但啃食他的身體,更是狠狠撕咬他的靈魂。他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直往下墜,幾盡昏迷。
七星反吟!
主星破,七星破!
紅紅、姚芷馨、廉錦楓三人既無劍氣,也無御風的本事,只是在“七星反吟”的作用下,被唐小峰帶著往前飛。現在七星反吟一亂,她們立時驚叫著往下墜。
駱紅蕖踩著滑云板往下滑,想要接住她們。
烏云撲至,一個人影破空而下,一掌拍出,勁氣直接襲中駱紅蕖后背。
偷襲駱紅蕖的是“大鴻”!
軒轅國六惡神中的“大鴻”諸安!
他也跟“力牧”莫子子一樣,投向了某個神秘的勢力,在軒轅國時,他本可以劫走軒轅國主,立下奇功,沒想到卻被駱紅蕖壞了好事。所以他恨駱紅蕖,想要殺死她。
駱紅蕖吐血墜落,薛蘅香失聲叫道“不要”,馭著一只鬼怪沖上去,諸安冷冷地看她一眼,避了開來。
另一邊,陰若花也在往下墜,但她墜而不亂,翻滾間軒轅劍一掃,將撲在唐小峰身上的鬼怪全都掃開。那些飛騎知道她是被指定了非死不可的人,知道她是最重要的目標,于是朝她沖來,卻又很快就定在那里,頭暈目眩,身體發麻。
陰若花撲到唐小峰身上,摟著他在空中翻了幾翻,急急看去。
她看到那些地煞已經追了上來,背著亭亭的顏紫綃正與徐麗蓉全力阻截它們。她看到遠處有人扔出一根根繩子,這些繩子化作金光,將廉錦楓、紅紅、姚芷馨三人全都捆住。
一批金鳳騎女兵追了上來,將廉錦楓與紅紅、姚芷馨全都擒下。這些女戰士并沒有傷害三女,因為她們接到的命令,原本就是把除陰若花之外的其他少女,盡可能地生擒。
那些化作金光的繩子是捆仙繩。
一根捆仙繩捆住了徐麗蓉,徐麗蓉嬌叱一聲,用萬神圭旨乾離火將繩子燒斷。但就是這么一滯,群魔已急沖而來,一只妖魔給了她一擊,痛得她悶哼一聲。她墜入海中,海浪翻涌,一下子就被卷沒了影。
另有四根捆仙繩飛向陰若花和唐小峰,陰若花身上的四時乖錯太平鈴竟然無法阻止這些繩子飛來。
顏紫綃卻已沖來,劍光一閃,四根捆仙繩全都斷去。
然而那些地煞沖她殺來,而她已來不及防御。
本是身受重傷,幾盡昏迷的唐小峰卻突然躍起,一聲大吼,一劍劈出。無數劍光化作霹靂穿梭而下,織成驚人電網,連那些妖魔所化的地煞也被威懾當場,不敢再追。
顏紫綃回過氣來,背著亭亭,帶著陰若花和唐小峰,化作一道紫色劍氣破空而去…
顏紫綃帶著唐小峰與陰若花繞了一大圈,落在一個小島上,島上松林密布,他們藏在其中。
她給唐小峰喂了幾顆靈丹,唐小峰這才還過氣來。
此時,圓月方才掛上中天,青瀠瀠的月光從樹葉間透了下來。斑斑駁駁地灑落在他們臉上。唐小峰看著顏紫綃、陰若花、亭亭三女,一臉頹然。
他們怎么防,也防不到自己人里出了內奸,結果忙碌了一晚,竟只有他們四人逃了出來,這還算是運氣極好了。
顏紫綃低聲問:“我們現在該去哪里?”
陰若花嘆道:“我倒是有一個去處。”
幾人一同向她看去,她道:“去找蘇南天,讓他收留我們。”
唐小峰與顏紫綃錯愕地對望一眼,“但是蘇南天在海上截過小峰,他與那些人也可能是一伙的。”
陰若花搖頭道:“不,絕不可能。那些人想要殺我,而那個時候,蘇南天卻助我假死脫身。他若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又怎會幫我?”
唐小峰沉吟片晌,點頭道:“嗯,我也覺得蘇南天跟那些人并不是一伙,當時蘇南天雖然逼我跟他交手,其實從頭到尾就沒有殺我的打算,這一點我能感覺得到。他只是在阻止我去軒轅國,只不過我沒有聽他的。”
陰若花道:“蘇南天乃是仗義疏財的俠義,我們悄悄地去投靠他,他一定會幫助我們。現在東海之上,大概也只是他才能幫得上我們。”
“《陰符經》呢?”
陰若花取了出來,唐小峰將它搶過,跳起來道:“決定了,你們去找蘇南天。”
顏紫綃愕然道:“小峰,那你去哪里?”
唐小峰淡淡地道:“去換人。”
陰若花目光一寒:“你要用《陰符經》去換人?”
“嗯,”唐小峰道,“那些人為了這本書在東海攪風攪雨,我拿它去跟他們換錦楓和紅紅、四妹她們,他們一定會肯。”
亭亭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小峰,我跟你一起去。”
“不,”唐小峰搖頭道,“沒有你的御劍飛行,若花姐和亭亭她們連離開這里都成問題,只有你才能把她們平平安安地送走。”
陰若花冷然道:“但是太老太公說過,這本書要是落在奸人手中,禍害的不只是東海,而是整個天下。他寧可犧牲掉軒轅國,也要讓我們把這本書帶出來…”
唐小峰無所謂地道:“《陰符經》里的法、術兩章,蘇秦和張儀都曾讀過,雖然他們把七國弄得分分合合,大約也談不上禍害天下。至于那演道章,連你們都看不懂,大約也沒幾個人能夠看懂,誰都看不懂的東西,用來禍害和尚,讓他們把這東西當佛經念還差不多。”
陰若花道:“太老太公絕不是糊涂之人,他既然…”
“我問你,”唐小峰看著她,“如果你是軒轅國國主,如果你處在當時那個形勢下,你會怎么做?”
“但是太老太公…”
“不要去管那死老頭,”唐小峰厲聲道,“我只問你,陰若花,如果是你,如果當時能夠做決定的人是你,你會怎么做?”
顏紫綃與亭亭也都在看著陰若花。
陰若花抬起頭來,與他對視良久,然后才輕嘆一聲,道:“我會直接與君子國和淑士國背后的神秘勢力做交易,把《陰符經》交給他們,讓他們放過軒轅國,無論如何,為了一本書犧牲掉那么多人,實在不值。”
唐小峰緩緩地露出笑容:“我也覺得你會這么做。”雖然我自己是不會的,我會把《陰符經》搶了就跑,除非他們給我很多很多錢,或者送我很多很多美女,我才給他們。
他看著陰若花,認認真真地道:“對我來說,為了這樣一本破書犧牲掉錦楓她們,也同樣不值。”
陰若花沉默一陣,道:“但把它交出去,也許會害了更多的人,太老太公就是因為擔心這個…”
“不把它交出去,已經害死了那么多人,那要用它去換多少條性命才算值得?”唐小峰道,“不能把它交出去,所以寧可把那些妖魔放出來,寧可讓更多的人為了它而死去?如果把它交出去會害了十萬人,不把它交出去,只會害了一萬人,那一萬人又做了什么,憑什么要為了那十萬人去死?如果把它交出去會害了一萬人,不把它交出去,只會害了一千人,那一千人又是為了什么,不得不替那一萬人去死?如果把它交出去會害到一千人,不交出去只會害到三個人,那三個人真的就該死了么?錦楓、紅紅、芷馨她們都是好女孩,她們真的就該死么?”
陰若花道:“你這是強辭奪理,你只是想要增加我的負罪感,好讓我把這本書交給你。”
“那我成功了沒有?”
陰若花苦笑了一下,道:“你成功了!”
唐小峰看著她:“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把錦楓她們救出來。也許把《陰符經》交出去,真的會害了更多人,但那也是以后的事。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一起努力,一起阻止那些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只要我們努力,我們一定能夠做到的。”他說的是那般的凝重與認真,以至于顏紫綃注視著他,心里想著這才是我喜歡的人,亭亭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眸里閃著光芒。
陰若花盯著他,道:“希望你記得自己今日說過的話。”
“嗯,”唐小峰使勁點頭,“我會記得的。”不過到時你要記得來找我,你要是找不到我的話,那不是我的錯。
陰若花從身上摘下四時乖錯太平鈴,道:“這個還給你。”
唐小峰搖了搖頭:“你帶著它。”
陰若花道:“你要去的是險地。”
“你比我更危險,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那些敵人基本上都是沖著你來的,他們要殺的不是其他人,甚至也不是我,你才是他們主要擊殺的目標。”
顏紫綃也點了點頭…她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在突圍時,那些化身地煞的妖魔,首要目標顯然是殺死陰若花,陰若花雖有軒轅劍,但并沒有多少對敵經驗,如果不是身上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她只怕早就已經死了。
陰若花無奈,只好把四時乖錯太平鈴放回自己身上。
顏紫綃見他們兩人已經談妥,正要說話,就在這時,旁邊卻有人牽了牽她的袖子:“姐姐,姐姐,這里是什么地方?”
顏紫綃低頭一看,看到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抬起頭來,一臉迷茫地看著她:“姐姐,你知道長生宮在哪里么?我迷路了。”
好可愛的小女孩!顏紫綃正自疑惑地想,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時候來的?旁邊人影一閃,唐小峰一下子就竄了過來,直接把她拉開。
顏紫綃扭頭看去,見唐小峰與陰若花都在盯著這迷路的小女孩,極是緊張。
小女孩也像是到現在才看到他們一般,朝他們發了一會怔,忽地小手一拍:“找到了!”
她慢慢地飄起,飄在松林上方,月色灑在她的身上,反射出陣陣森寒。幾只夜鳥無聲無息地墜落在地,全身僵硬,一層青霜沿著草地直鋪而來,連蟲子的鳴叫都一下子靜了下來。
感受到那驚人的殺氣,顏紫綃抬頭看著剛才還是那般迷茫,一下子卻又變得清冷詭異的小女孩,問:“她是誰?”
唐小峰摯出飛劍,緩緩地道:“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最最可怕的“月亮”…
駱紅蕖醒了過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石上,海風呼嘯,夜色輕籠。
她的身子一陣酸痛,“大鴻”諸安的那一擊太過陰狠,讓她受創不輕。
有人立在她的旁邊,發絲凌亂,清冷孤獨。
“蘅香,”駱紅蕖冷冷地問,“你為什么要那樣做?”
薛蘅香靜靜地立在那里,仿佛隨時都會被海風吹倒一般。她低著頭,木木然然地道:“他們答應過我,只要把陰若花和《陰符經》交給他們,他們就不會為難我們,他們只要《陰符經》,他們只要陰若花…”
駱紅蕖看著她,道:“所以你就出賣了大哥,出賣了我們所有人?”
薛蘅香顫聲道:“那、那原本就跟我們沒有關系,他們會怎么樣,和我們沒有關系,東海也跟我們沒有關系,我們可以離開,我們可以一起離開…”
駱紅蕖艱難地翻起身來。
薛蘅香低低地問:“紅蕖姐…你要去哪里?”
“去找大哥,”駱紅蕖淡淡地道,“他如果活著,我要找到他,他要是死了,我去幫他收尸。”
薛蘅香依舊低著頭,她的身子在搖曳,她的聲音充滿了不安:“為什么還要去找他?他只是個人渣,他、他配不上紅蕖姐,他不值得紅蕖姐對他這么好…”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顫得厲害。
駱紅蕖皺了皺眉:“蘅香,你到底在說什么?”
薛蘅香顫聲道:“以前沒有他的時候,我們不也都過得好好的?可是,可是自從遇到他后,事情就越來越多了。紅蕖姐你什么都聽他的,可明明就是他把我們害成這個樣子,明明就是…”
“蘅香,”駱紅蕖錯愕地看著她,“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大哥,但我不知道,你竟然這么討厭他?”
“我不是討厭他,”薛蘅香猛地抬起頭來,用癡癡的眼神看著駱紅蕖,“我只是,我只是…”
駱紅蕖怔道:“蘅香…”
薛蘅香突然撲了上去,摟著駱紅蕖的脖子,使勁吻著駱紅蕖的雙唇。她是那樣的火熱,那樣的癡狂,就好像壓抑許多的熱情,只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駱紅蕖又驚又怒,一時竟被吻得喘不過氣來。她驀地一推,將薛蘅香推倒在地,薛蘅香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駱紅蕖呆呆地看著薛蘅香,她實在是沒有想到過,蘅香對她竟是存留著這樣的情感。以往的薛蘅香,總是那樣的安靜,安靜得讓人從來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安靜得讓人擔心…
掌聲突然傳來:“有趣,有趣,如此有趣的畫面,想不到竟然也會在這種地方上演。”
二女愕然看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錦衣青年,青年身后還跟著許多兵將,那些兵將一涌而上,將她們團團圍住。
來的是淑士國附馬司空奇!
薛蘅香色變道:“我們有過交易的。”
“嗯,”司空奇淡淡地道,“我們可以放過你,但小楊香乃十大寇之一,幾次三番與我淑士國為敵,我卻不能放過她。”
薛蘅香額冒冷汗:“不是這樣的,我們說好的…我們說的不是這樣子的…”
駱紅蕖扶著石塊,想要坐起,卻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鮮血染紅了石邊的野草,殷紅艷麗。她心中暗嘆一聲…傻妹子,跟這些人做交易,他們又怎會真的把許下的諾言當回事?
薛蘅香取出鬼靈幡,怒道:“你們滾開。”
靈旗一展,鬼怪黑壓壓的一片,伏在她的身前。那些將士心里一驚,連退了幾步。
靈旗再揮,那些鬼怪卻是動也不動,全都用陰森與饑渴的目光看著薛蘅香。薛蘅香心里一驚…這幾日她使用鬼靈幡的次數實在太多,早已遠遠超出了她的負荷。
她猛一咬牙,摯出一柄極是鋒利的刀子,朝自己的雙腿砍去,竟將雙腿齊膝砍斷。駱紅蕖失聲道:“蘅香…”
薛蘅香強忍痛楚,將雙腿朝群鬼扔去:“給你們。”
群鬼撲了上來,撕咬搶奪,竟連一滴血液也不放過。那些兵士直看得面面相覷,頭皮發麻。
女孩的斷腿血水直流,她卻陰陰地笑著,瘋狂地笑著。鬼靈幡一展,群鬼撲去,將那些兵士撕扯啃咬,撕成無數碎片。
滿地都是鮮血與碎肉,慘不忍睹。群鬼停了下來,卻對這些破碎的血肉視而不見,只盯著薛蘅香斷腿處流出的血水,眼眸中充滿了貪婪。女孩慘笑一聲,以幡旗指著司空奇,冷冷地道:“會給你們的,只要殺了他,都會給你們的…”
司空奇臉色一變,往后急退。群鬼呼嘯而去,要將他撕成無數碎片。
忽然間,槍影連閃,金光四射。
一道道光芒透了過來,將這些鬼怪刺穿,金光中挾著東海秀霸之氣,縱是鬼怪也無法抵擋。這些鬼怪一個個發出充滿不甘的嘶吼,化作輕煙,消失不見。
薛蘅香怔住了,她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一個人影從夜色中走來,任由海風呼呼地卷舞著他的衣衫。他持的是一柄金槍,金槍上刻著十六個字:“南定維揚,北清大漠,威振殊俗,勛書冊府”!
駱紅蕖輕嘆一聲:“徐大哥…你也來了!”
來的竟是本該早已叛出淑士國的徐承志。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批帶甲士兵。
司空奇指著薛蘅香道:“把她殺了,把小楊香帶走。”
兵士齊擁而上,駱紅蕖冷冷地道:“住手。”
她艱難地站起,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擋在薛蘅香面前:“把她放了,我跟你們走。”
薛蘅香失聲道:“紅蕖姐…”
駱紅蕖沒有說話,她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經過徐承志身邊時,她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徐承志同樣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著,一直都在沉默著。
薛蘅香急切地向駱紅蕖爬去,凄涼地喊著“紅蕖姐”,但是駱紅蕖沒有回頭。那些士兵押著她上了船,船就這樣越行越遠,將斷去雙腿的女孩一個人留在了島上。
女孩翻過身來,看著蒼茫的夜空,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黑得凄涼,黑得無奈。她的心中是一種痛,一種揪心的痛…我害了大哥,害了紅蕖姐,害了芷馨…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旁邊陰風閃過,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女子,那是采女。
采女看著薛蘅香,臉上露著嘲弄與冷笑。
薛蘅香喃喃地道:“把你想要的拿去,都拿去…”
她已經…不想再活下去…
采女飄向女孩,想要趁著女孩的心碎與痛苦,奪走她的身體。雖然女孩的身體已變得殘缺,但她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重新回到陽間。
眼看女孩就要這樣子死去,驀地,香氣襲來,一枝花朵刺破虛空,刺穿采女那似虛似幻的魂體。采女慘叫一聲,消失無蹤。
薛蘅香茫然地抬起頭來,看到天空中飄下一個少女…一個像蘭花一樣清新與美麗的少女。少女看著薛蘅香,眼眸間充滿了嘆息,充滿了同情。
但是女孩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的心中只有內疚與悔恨。她憤怒地道:“滾開…”
蘭花一般的少女沒有滾,她只是定在那里,云袖一拂,一縷香氣襲了過去,薛蘅香的斷膝處不再流血,而是開始慢慢愈合。少女看著薛蘅香的斷膝,輕嘆一聲:“我還是來得遲了。”
薛蘅香怔怔地看著她:“你是誰?”
少女道:“我姓師…師蘭言!”
唐小峰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剛闖出長生宮,竟然又被“月亮”找了上來。
“月亮”飛在森林上空,散出森冷殺意,只一瞬間,唐小峰與陰若花都有一種心底發涼的感覺,就好像是突然被冰水澆上一般。
顏紫綃與仍然跌坐于地的亭亭卻沒有他們這樣的感覺。
因為“月亮”要殺的人是唐、陰二人。
她身子一閃,剎那間就飄到了陰若花身后。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是月亮,也是月光,當你看到月亮的時候,月光便已灑在了你的身上。
她一掌切向陰若花后頸,卻又馬上頓在那里。
陰若花身上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
唐小峰身子一縱一旋,劍光閃電般撩向月亮。
被四時乖錯太平鈴制住的人,在那一瞬間,會滿耳鈴聲,身體麻痹。他想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解決掉這個神秘而可怕的小女孩。
但他卻斬了個空。
等他落在地上,回過頭來時,女孩依舊飄在夜空,仿佛什么也沒有做過。
唐小峰心底生寒…她竟然這么快就擺脫了四時乖錯太平鈴的影響。
小女孩飄在空中,看著陰若花:“你身上帶了什么東西?”這是一個問句,但她說出來時,又是如此的輕輕淡淡,就好像她不是在問話,而是在夢囈一般。
唐小峰與顏紫綃、陰若花二女對望一眼,眼前的畫面荒誕得有如夢境,但卻是個雖不真實,卻是殺意凜然的夢。
唐小峰與顏紫綃劍光一閃,劃向月亮,月亮卻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唐小峰趕緊找她,卻看到顏紫綃和陰若花都驚慌地看向他身后,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急忙將身子一扭…
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招你用過了。”
小手一拍,似虛似幻,若有若無,擊中唐小峰后背。
唐小峰噴出一口鮮血,拋飛開來,同時心中一片震憾。在軒轅國皇宮地底,他在月亮面前用過一次“星空倒轉”,現在再用時,竟然就不管用了。如此玄奇奧妙的一招,卻被她簡簡單單的看穿,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顏紫綃看到唐小峰受傷,心中大急,雌雄雙劍一指,疾沖而去…“風雷破九霄”!
只聽“轟”的一聲,雷聲震響,卻炸了個空。月亮反手一切,顏紫綃也噴血倒地。
陰若花疾沖過去,軒轅劍劃破虛空,斬向月亮。
軒轅劍原本就是神器,她身上又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
她本該是立于不敗之地。
小女孩抽出一條彩帶,彩帶在她頭上卷動,卷出一個九宮圖案。
陰若花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亭亭卻失聲叫道:“小心!”
(東海卷已近和尾聲,這幾章稍有些虐,不過大家放心,這是一篇整體輕松的后-宮文,不是什么虐文。)
(PS.詞:笨鳥出品,必有后-宮…)
彩帶一揮,清風卷過,“月亮”閃開劍光飄了過來,一腳踢中陰若花胸口。陰若花悶哼一聲,嬌軀后拋,往一棵松樹撞去。唐小峰沖了過來,將她接住。
兩個人一起撞在樹上,唐小峰再噴一口鮮血,陰若花臉色金白…她沒有劍氣護身,如果不是唐小峰將她墊住,她必死無疑。
但是他們卻不明白“月亮”為什么能夠踢中陰若花。
陰若花身上明明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
三才不差,四時乖錯,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只有亭亭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些日子她在長生宮里翻了許多書籍,又通讀鬼谷子留下的著作和《陰符經》的演法、演術二篇,她知道“月亮”用彩帶劃出的九宮圖案,乃是奇門遁甲中的“青龍逃走”。
天盤乙奇,地盤六辛,青龍逃走,百事皆兇!
“月亮”利用奇門遁甲里的“青龍逃走”顛福為禍,強行將陰若花身上的吉格逆轉成兇格。
唐小峰與陰若花,顏紫綃看著依舊飄在那里的“月亮”,心里俱都生出寒意。
只是這么短短的幾個剎那,這小女孩就已將他們全都擊傷。
唐小峰將陰若花抱在一旁,低聲道:“你在這里看著。”
然后,他便一步一步地往月亮走去。
另一邊,顏紫綃也立了起來,也在向“月亮”走去。唐小峰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唐小峰邁的步子有多大,她邁的步子也就有多大。
陰若花原本不愿看著他們戰斗,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然而現在,她開始意識到,自己若是強行插入,只會破壞了唐小峰與顏紫綃之間的默契。
此時此刻,她只能坐在這里看著…
“月亮”飛上高處,背對著漸漸變得灰暗慘白的月亮。
唐小峰與顏紫綃各自掠向枝頭,唐小峰身邊繞著眾多飛劍,顏紫綃一手持著鳳雷劍斜指“月亮”,一手持著青霄劍倒掛身后。
純凈至極的紫華劍氣在他們體內快速流轉,又藉著彼此之間的心有靈犀與十足默契互相交感。
陰若花與亭亭抬頭看去,唐小峰與顏紫綃明明立在兩棵樹上,隔了一丈有余,卻又像是緊緊貼在一起,彼此不分。
就仿佛不管是空間還是時間上的距離,對他們來說,都已全無意義。縱然一個天涯,一個海角,他們仍會是心靈相通,彼此不分。
“月亭”的小腳是的,仿佛只是踩著一縷月色飄在那里,予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她的模樣也讓人無法看清,你看到了她,卻又看不清她…就好像是在看天上的月亮一樣。
她的手中飛著彩帶,彩帶很細,很窄,隨著夜風卷舞,飄飄忽忽。
唐小峰將手一引,飛劍化作道道紫光,往“月亮”直閃而去。
“月亮”飄開。
顏紫綃以身和劍,化作劍的旋風旋向“月亮”,先把唐小峰的飛劍卷了過來,再撕天裂地般卷入“月亮”。
剎那之間,風雷交加,電閃雷鳴。明明是不見烏云的深夜,也不知這些雷電是從何而來。凡被電光刺破的地方,都透著焦味。
“月亮”的臉色變了,她在電光中不斷飄動,卻像是脫不出鳥籠的小島。這是“風華劍舞”與“風雷破九霄”的結合,連唐小峰與顏紫綃也是第一次使用出來。
陰若花與亭亭只看到森林上空光芒亂閃,只聽到雷聲震得大地顫動。她們心驚,她們駭然,她們直以為這樣的招式只有神靈才能做到。
她們看到唐小峰依舊立在樹梢上,卻又看到他魅影般穿過顏紫綃織出的劍的旋風,一劍刺向小女孩的胸口。她們不明白哪個畫面才是真實的,這種時間與空間的錯位,僅僅是看著,就讓她們胸悶得想要吐血。
“月亮”動了,她揮動彩帶,眨眼間接下唐小峰的劍光,破去顏紫綃的旋風。
沒有人能弄清她是怎么做到的,縱連唐小峰與顏紫綃也不能。
但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單靠“風華劍舞”與“風雷破九霄”不可能對付得了這個奇怪的小女孩。
唐小峰的劍光被彈回,顏紫綃的旋風也被阻歇,兩人卻又無巧不巧地疊在了一起。顏紫綃往唐小峰背上輕輕一按,本是銳氣全消的唐小峰突然劍氣大漲,如長虹一般劈向小女孩。
這一擊,就連月亮也無法算到,眼眸微現驚慌。
只有唐小峰與顏紫綃,才能配合得如此巧妙,也只有顏紫綃那與唐小峰原本就是同根同源、又在修行中多次融合的劍氣,才能在一瞬間注入唐小峰體內。
唐小峰的劍氣有如貫日的長虹,朝小女孩當頭劈下。
衣裳破碎,血絲輕灑!
陰若花搓搓眼睛,心想他們終于勝了么?
但是唐小峰的臉上卻全無喜色,他頓住劍光,看著已經飄到遠處的月亮。
月亮的衣襟已經被劃破,晶瑩的小乳間泌出一絲血痕。
即便是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劍,也僅僅只能給她造成如此輕微的一點小傷。
小女孩的眼眸閃過怒意。
她往前一掠,有如鬼魅般從唐小峰身邊掠過,唐小峰一劍斬去,斬了個空,心里立時叫了一聲“糟糕”。
顏紫綃看到眼前彩帶飛卷,竟是無法躲避,她體內的劍氣在剛才那一瞬間全都給了唐小峰,此時還沒有回過氣來。月亮顯然也看穿了這點,不愿再給她與唐小峰聯手的機會,彩帶揮出奇怪的圖案,在自己沖向顏紫綃的同時,又有一種詭異的吸力,將顏紫綃也扯了過來。
剎那間,彩帶便已卷上了顏紫綃的右手手臂。
唐小峰在空氣中一點,倒飛向月亮,同時彈出十二支飛劍,爆出萬千劍花,卷向小女孩后背。
小女孩身子一縮,竟縮到顏紫綃身后。唐小峰的劍花等于是卷向了顏紫綃,他趕緊將手一抖,把所有劍花都收了回來。
月亮一掌切向顏紫綃后心,顏紫綃身子一扭,竟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憑著“星空倒轉”避了開來。
但她的右手依舊被彩帶纏著,脫不了身。
月亮詭秘地一笑,彩帶一繞,帶頭仍然死纏著顏紫綃的右手,帶身卻又纏住了顏紫綃的脖子。清風乍現,顏紫綃被風帶著往唐小峰飛去,小女孩卻緊貼著顏紫綃的背。
顏紫綃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但她卻沒空管自己,她看著唐小峰,眼眸中露著哀求…小峰,躲開!
唐小峰卻沒有躲。
――“月亮”要殺的人是我。
――“月亮”是在用紫綃姐的性命要脅我。
――如果我躲開了,紫綃姐就會死。
他向顏紫綃眨了一下眼睛,緊接著就一劍朝顏紫綃劈去。月亮沒想到他居然劈向自己人,一時間竟也猶疑了一下。顏紫綃卻是一下子就會意過來,挺著胸硬生生承了唐小峰一劍,不但沒有受傷,反而往后一撞,撞在小女孩身上。
這一撞同時帶上她與唐小峰兩個人的劍氣,連月亮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滯。顏紫綃奇妙地一扭,翻到月亮身后,左手反勒住她的脖子,同時叫道:“小峰!”
唐小峰一劍劈在小女孩胸口,血花飛濺。
他本以為小女孩挨了這一劍必死無疑,誰知小女孩卻發狂似的大吼一聲,濺出的血水快速回涌,竟又回到了她的體內。
這一下,不管是唐小峰還是顏紫綃都沒有想到。這是魔道中的“血舞紛飛”,他們以前從來也不曾見過。
小女孩身子一扭,彩帶一扯,彩帶的一頭原本就卷在顏紫綃的右手手臂上,顏紫綃的手臂立時斷去。
小女孩脫身而出,往海上飛。唐小峰大怒之下,又是一劍,斬在小女孩背上。
小女孩一聲慘叫,帶血飛掠,化作一道魅影投向大海,濺出艷紅的血花。
(T_T有那么虐嗎?不過到了這里,虐的地方已經全部過去了,接下來是男主大爆發的時候了。)
(PS.笨鳥從來不是殘疾控,那是他們冤枉偶,T_T。顏、薛都會被治好,這個前面就有伏筆。事實上在笨鳥的存稿里,她們不但已經被治好,薛都已經…這個是歡樂向后---宮文,大家知道的!)
唐小峰御著劍光沿海面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月亮”的尸體,于是飛了回來,在顏紫綃身邊蹲下,心痛地道:“紫綃姐…”
顏紫綃在陰若花的幫助下,在斷臂處涂上藥粉,包扎完畢,又服了幾顆廉錦楓煉制的丹藥。她向唐小峰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沒事的。”
斷去一只手臂,這樣也叫沒事嗎?唐小峰心里有種揪心的痛。顏紫綃卻道:“那丫頭實在太厲害了,我們只付出這點代價,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縱然心里因顏紫綃失去右手而心疼,但就連唐小峰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沒有死在“月亮”手中,已經算是極其幸運,尤其是她最后明明被劈開胸脯卻又血水倒流的那一幕,簡直像是奇跡一般。
他在心中想道:“錦楓說過,三魂營骨,七魄侍肉,斷肢重生雖然很難,卻絕不是不可能的,我無論如何,也要幫紫綃姐把她的手臂續上。”
當然,廉錦楓也說過生肌容易造骨難,她可以煉出續命金香丸這種續命靈丹,卻還沒有能力制出能讓一個斷去的小小趾頭重新生出的妙藥,但唐小峰卻已暗下決心,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做到。
唐小峰苦笑道:“那丫頭看上去明明比我們還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練出這身本事。”
“不管有多么不甘心,但這世上總會有比我們更有才華,更加聰慧的人,也總會遇到遠比我們厲害得多的敵人,只有付出更多的努力,只有付出足夠的代價,我們才能一步步變得更強,我想,這就是劍俠之道。”
陰若花和亭亭都看著顏紫綃,既因她的話而若有所思,又由衷地對她感到敬佩。
失去一只手臂,這種打擊不管對什么人都是分外殘忍,但她卻沒有絲毫的哀怨與自棄,更不是那種認命的無奈與淡泊,而是想著要如何才能變得更強,想著什么才是自己的追求與目標。
唐小峰卻忖道:“我知道紫綃姐確實是這么想的,但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主要還是因為不想讓我替她傷心,替她難過。紫綃姐…”
“小峰,我帶若花和亭亭去找蘇南天,你去做你的事。”
“那個女孩受了那樣的傷,已不可能活得下去,我們不會有什么危險,”顏紫綃定睛看著他,“我知道你心里很擔心錦楓她們,你去救她們,要把她們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唐小峰驀地抱住她,兩人的心口緊緊地貼在一起。唐小峰低聲道:“紫綃姐…”
“嗯,”少女說,“不但要把她們帶回來,你也要好好的回來。”
“我會的…”
“還有,”顏紫綃眼睛發亮,“剛才那一仗,有沒讓你想到些什么?”
“嗯,我已經知道她為什么總是能夠避開我們的絕招,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那些看似不可思議的事。”
“她跟我們走的是不同的路子,”少女低低地道,“我們做不到她那種程度,但卻還是可以借用過來,跟我們自己的路子結合在一起。”
唐小峰“嗯”了一聲…他知道少女想要跟他說什么。
天亮前,顏紫綃便御著鳳霄雙劍,載上陰若花和亭亭,往天際飛去。
唐小峰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深濃的夜色里,然后反過身來,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但是天很快就要亮了…
北面的大海上,幾塊礁石露出海面。
一個小女孩從海中艱難地爬了出來,臉色慘白,身體發顫。
她的胸口與后背有著深深的劍痕,血水仍在不斷涌出。
她趴在礁石上喘著氣,冷,無止境的冷。
天際拉出一道光線,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強行撕裂了天地,玫瑰色的氤氳涌了出來,天,終于開始亮了。
小女孩卻慢慢地陷入了昏迷。
救我…白話、救我…
唐小峰來到了淑士國。
城外到處種植著木棉,港口盡是飛騎與戰船。
城內,氣氛顯得有些瘋狂,在短短的幾個月間,淑士國威加東海,隱然成為東海諸國的霸主。盡管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這樣的霸業并不會給他們帶來更好的生活,盡管他們身邊總是有人為了這樣的霸業而死去,但這些阻止不了他們的興奮與狂熱。
唐小峰穿著布棉,戴著氈帽,在城里逛著。雖然為了防止奸細混入,城門處安排了許多守衛,但這樣的防衛顯然無法阻止他入城。
他發現此時此刻,淑士國的國民提到最多的是一個名字…徐承志。
淑士國上將徐承志,殺蘇南天,擒小楊春。名震東海的十大寇,其中兩人,竟被他一擒一殺,立時便讓他聲名雀起。
徐承志殺了蘇南天?唐小峰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徐承志不是叛出淑士國,殺了淑士國附馬司空奇的兄長司空魁,投向了蘇南天么?而且以他的本事,真的殺得死蘇南天?
他更是得到消息,明日午時駱紅蕖要被淑士國問斬。
他找了家酒,隨意點了些酒菜,一邊埋頭吃著,一邊卻在心里快速思考:“我本以為三妹雖然出賣了我,但紅蕖與芷馨的安全應該也是她與淑士、君子兩國做交易的條件之一,所以才并不怎么替二妹、四妹擔心,難道我弄錯了,三妹只管她一個人的死活,連二妹她也棄之不顧?”
又想道:“不,蘅香那丫頭絕不會放著紅蕖不管。以前我就覺得奇怪,就算三妹不喜歡我,但我卻也沒有對她做過什么,還把她從白蛟宮救了出來,為什么她對我卻這么冷漠?現在回想一下,每當我與紅蕖說說笑笑的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就分外的奇怪,這絕不僅僅只是因為她性子冷漠,她是把我當成情敵了,她…那丫頭只怕是個百合,她早就已經喜歡上了紅蕖。”
他將懷中酒一飲而盡,看向窗外,想著薛蘅香就算背叛任何人,也不會背叛駱紅蕖,然而駱紅蕖卻被淑士國抓了去,那就表示薛蘅香也出了事,甚至可能已經死了。
想起那個孤伶而又瘦弱的女孩,明明已失去腳趾,卻又總是靜靜地立在那里,不讓人知道她的痛楚,雖然自己被她出賣,但唐小峰心中對她卻沒有太多的恨,甚至有些替她擔心。他輕嘆一聲,想著:“三妹,你真是個傻丫頭,你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跟那些偽君子去做交易,又怎么會有好的下場?更何況,你就算用這種方式救下了紅蕖,她也絕不會原諒你。”
他看著窗外,像是注意到什么,心中動了一動。他結了酒錢,來到街上,綴在一個低頭走著的女孩子身后,女孩子看上去心事重重,一群士兵從街上行過,她裝作要買東西,在攤子上挑了幾下,等這些士兵離開后,才又往前行去。
行到一個巷口時,有幾人將她拉了進去。
唐小峰心中一驚,飛掠過去,見那幾名漢子要將女孩強行拉走,飛劍摯出,便要將她救下。其中一人看到他,失聲叫道:“唐兄弟…”
唐小峰卻也極是錯愕:“是你們?”
這幾人竟是在麟鳳山跟他喝過酒的麟鳳山好漢,他們抓的,卻是唐小峰兩次遇到蘇南天,都曾看到她站在蘇南天身后的那個女孩。
其中一名漢子見女孩極是慌張,趕緊解釋道:“蕪兒姑娘,是鐵二哥讓我們來找你的。”
女孩抬頭看著他們,有些將信將疑。那人朝唐小峰低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唐兄弟請跟我來。”
唐小峰點了點頭,與女孩一同跟著他們。路上時,唐小峰向女孩問道:“原來你的名字叫蕪兒?”
女孩見過他幾次,對他要比對這些漢子更相信一些,她低著頭,輕輕地道:“司徒蕪兒…”
唐小峰心想,原來她就是司徒蕪兒…
他們來到一處院子,院中竟藏了不少人,有些是唐小峰見過的,有些則是他沒有見過的。其中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看到女孩,長嘆一聲:“蕪兒…”
“鐵二哥…”司徒蕪兒看到鐵二哥,悲從中來,捂著臉跪倒在地,失聲痛哭。那男子輕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你不用自責,那不是你的錯。”
一名老者行了過來,道:“唐少俠。”
這名老者便是麟鳳山的老殘。唐小峰苦笑道:“原來你們都在這里。”
又看向那“鐵二哥”,問:“這位是…”
老殘介紹道:“這位是‘南天門’座下,‘金剛拳’鐵洪鐵二當家。”
唐小峰嘆道:“外頭傳說徐承志殺了蘇大當家,我原本以為是謠傳…莫非是真的?”
“金剛拳”鐵洪冷冷地道:“徐承志叛出淑士國,蘇老大因他是天朝名將之后,又是蕪兒的未婚夫婿,將他視作兄弟,對他極是信任。不想那日,淑士國圍剿我們,又請了十大寇中的‘霸刀’司空軔虎相助。蘇老大自然不懼司空軌虎,卻沒想到在亂戰中,徐承志卻對老大突襲暗算,令老大死不瞑目。”
鐵洪身后的那些漢子亦是一臉憤憤,司徒蕪兒痛哭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蘇大哥…”
“這不關你的事,”鐵洪搖頭嘆道,“誰想得到那徐承志身為大唐英國公之后,竟會是這樣一名卑鄙小人?更何況他是殺了司空魁后才被老大收留,誰又能想到,司空奇為了讓徐承志行刺老大,竟任由徐承志殺了司空魁,把他的親哥哥當作投名狀?”
唐小峰看看老殘,又看看鐵洪,問:“你們又怎么會在一起?”
鐵洪嘆道:“老大死后,當晚蕪兒就消失不見,我便猜她是要回到淑士國,想獨自一人替老大復仇,只是她這樣做,和送死又有什么區別?只是我們在淑士國中并無眼線,難以尋她,無奈之下,只好請麟鳳山諸位相助。”
老殘道:“麟鳳山以前原本就在淑士國的統轄之內,淑士國中有不少我方探子,只是沒想到蕪兒姑娘沒找到,反聽到紅蕖小姐已被淑士國所擒,明日便要問斬的消息。所以我們便與鐵二哥的人一同潛了進來,想在今晚動手,目的便是救出紅蕖小姐、刺殺徐承志。”
鐵洪朝老殘揖首道:“諸位只管放心,屆時我方必定配合諸位,一切以救出紅蕖姑娘為重,蘇老大的仇我等固然要報,卻絕不會因此而誤了紅蕖姑娘的性命。”
老殘道:“多謝,多謝。”
唐小峰看著鐵洪,道:“蘇老大已死,你們也跑到了這里。但是女兒國世子陰若花,卻跑去亂浮島投靠你們去了。”
鐵洪愕然道:“我們的人已全都離開了亂浮島。”
唐小峰苦笑…看來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老殘攤開地圖,將他們的計劃告訴唐小峰。
唐小峰原本想提醒他們,既然淑士國如此大張旗鼓地將問斬紅蕖的消息散發出去,很有可能早已算到有人想要劫獄,設好陷阱,好將小楊香的同黨一網打盡。不過老殘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打算先到處制造混亂,分散敵人兵力,再趁機救人。
計劃當然不可能完美,但在這種局面下,原本也就不可能有真正完美的計劃,說到底,也不過是拼死一博罷了。但是看眾人的神情,顯然是明知危險,卻也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讓唐小峰頗為動容。
老殘想讓唐小峰跟他們一起行動,唐小峰卻婉拒了,其他人都有些不能理解,但老殘卻只是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唐小峰向司徒蕪兒問清公主府的位置,甚至連府內的地形與結構都讓她畫了出來。司徒蕪兒以前原本就是公主身邊的宮娥,對府內的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她抬頭看了唐小峰一眼,低聲道:“附馬雖然歹毒,但是、但是公主卻是個好人…”
唐小峰心想,那公主是好人也罷,是壞人也罷,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離開這些人后,他到處轉了一圈,打聽了些事,又查看了下地形。
他在心中忖道:“僅僅是救出紅蕖,還是不夠。不管是淑士國還是君子國,原本都沒有在東海攪風攪雨的本事,是有人在暗處幫他們,否則的話,單是軒轅國的六惡神就已不是司空奇和姚華對付得了的。司空奇和姚華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而《陰符經》顯然是那神秘勢力助淑士、君子等國滅掉軒轅國的主要目的。那些人既能扶持君子國和淑士國,也能扶持別人,司空奇和姚華都只是傀儡罷了,就算殺了他們,也沒有什么太多用處。”
傍晚時,他來到了公主府附近。公主府周圍雖然護衛重重,但憑著嫵兒給他的地圖,悄悄潛入通往府中的一條河道,河道里雖然有鐵柵攔著,卻又怎能攔得住精通“聽劍”之術的他?
從水面探出頭來,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府內的后花園里。他一路小心謹慎,沒有讓人發現。
夕陽的余光流移而下,幾隊飛騎在公主府的上空巡邏,英招羽翅的拍擊聲整齊而又響亮。
他心中突然生出危險的感覺,驀地閃入一座假山。一束冷光在假山周圍來來回回地閃了幾下,又轉了開來。
他背貼著石塊,過了一會,才悄悄探出頭去。
他看到四個金頭鐵面、比屋檐還要高出丈余的金人在那里來回走動,它們手持金槌,眼睛發出淡淡冷光。幾名宮娥戰戰栗栗地從金人腳下走過,金人卻對她們看也不看一眼。唐小峰往假山外頭探出一點,冷光就馬上掃了過來,他又趕緊縮了回去。
唐小峰想:“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它們既然守在那里,自然是為了防止外人闖入,但是那些奴仆又能在它們面前自由來去,所以唐小峰猜想,一定有什么辦法能讓那四個金人把他當成“自己人”。
他在府內其它地方轉了幾圈,終于發現凡是能在那四個金人面前走動的,身上都帶著一張小小的符紙。此時,天色漸漸黑了,他找了個機會,從其中一名準備歇息的宮娥身上偷了符紙,掛在自己腰上,再經過那四個金人面前,它們果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閣內檀香梟梟,寶帳婆娑。
一名女子正在鏡前卸妝,身后有兩名宮娥服侍,那女子毫無疑問就是淑士國鳳香公主。
唐小峰沒有讓她發現,他悄悄溜到床下,閉住氣息,想著最好是司空奇來到這里,那他便可以直接脅持司空奇,如果到了夜半,司空奇還不出現,那他便脅持這位公主,去跟司空奇換人。
他的目的并不只是要救出駱紅蕖,還要讓司空奇通知他背后的神秘勢力,讓那些人知道他想用《陰符經》交換廉錦楓與紅紅、姚芷馨三女。對那些人來說,《陰符經》顯然要比廉錦楓等人重要得多,他們沒有理由不做這筆交易。
守了約半個時辰,鳳香公主讓那兩名侍女退了下去,閣內只剩她獨自一人。沒過多久,一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唐小峰心想,這腳步聲顯然是男子所有,這里乃是公主閨房,能夠進來的男人自然只有身為附馬的司空奇。他讓劍氣在自己體內悄悄流轉,準備出手,將司空奇制住。
就在他即將出手的那一剎那,鳳香公主的聲音傳來:“附馬呢?”
唐小峰定在那里,感到有些詫異…我弄錯了?
鳳香公主問來人附馬在哪里,那來的這個人顯然就不是附馬。
一個男子低聲回答:“附馬得到消息,麟鳳山賊寇會在今晚劫獄救人,所以親自坐鎮,想要將小楊香的手下一網打盡。”
鳳香公主低低地“哦”了一聲,一片沉默之后,便是低吟嬌喘,一件件衣服在床前剝落,檀木床震了一震。唐小峰躲在床下,看著有節奏地顫動著的床板,睜大眼睛…徐承志,我還真是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
跟鳳香公主鬼混的人,竟然是徐承志。
顫動止歇,公主發出一聲滿意的嘆息,然后才道:“你不在附馬身前,他不會對你起疑么?”
徐承志冷笑道:“我為他立了這么多功勞,他卻仍不肯信任我,想要將今晚剿殺賊寇的功勞一人獨占,早已把我打發了。”
鳳香公主低聲道:“用來制作迷天瘴的崆峒印,還有控制那二十四掾吏的溟綱令,他全都放在我這…今晚真的不會有什么問題么?”
“公主放心,”徐承志淡淡地道,“附馬刻薄寡恩,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
“但那小楊香,不是與你有舊么?”
“成大事者,原本就不拘小節,”徐承志道,“何況我的心中只有公主你一人,為公主做事,百死莫辭。”
“那蕪兒呢?你在亂浮島的那幾日,不是天天都有見到她么?”
“我原本就只是在利用她,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對她做過什么,”徐承志漫不經心地道,“如果不是公主你出的主意,我那時也不會答應娶她。”
鳳香公主嬌笑道:“那個傻丫頭,其實也沒見過你幾次,我故意向她透露,說你處境危險,她竟然真的就盜了令牌給你。她對我雖然也算忠心,但不讓你拿她立功,附馬也不會對你打消疑慮。”
徐承志道:“公主之恩,末將絕不敢忘。”
緊接著又是一陣嬌喘,滿室生香。
唐小峰躲在床下,一邊聽著不堪入耳的淫詞穢語,一邊忖道:“原來這兩個人老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司徒蕪兒則是徐承志用來博取司空奇信任的犧牲品。徐承志似乎計劃了些什么,我還是多等等看。”他趴在地上,單手撐著下額,憑著聲音猜測床上兩個人的姿勢和動作,緩解自己的無聊。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囂,有人急匆匆奔了過來。床上二人停止動作,鳳香公主叫道:“何事?”
“公主,”門外有宮娥稟道,“外頭傳來消息,說麟鳳山的小楊香越獄逃走,附馬爺帶兵追趕,反被小楊香行刺得手,受了重傷,現在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公主失聲道:“竟有這等事,你們、你們快備好馬車,我、我現在就去看他…”她的聲音竟是百般心碎,萬分焦急。
等宮娥一離開,她卻又低低笑道:“你的計劃果然不差,現在只要殺了小楊香,替附馬報仇,以后朝政就都由你我說了算了。”
徐承志道:“全由公主說了算,末將一定盡心盡力協助公主。”
公主一聲嬌笑,兩只纖纖落在地上,正要拾起衣裳,纖腰又被徐承志從后邊抱住。公主彎下腰來,扶著矮凳,搖動,香臀被撞得啪啪作響。她本就是金枝玉葉,這種姿勢沒維持多久便雙腿發酸,滑落在地,趴在她自己的衣裳上。徐承志則整個人伏在她的背上,繼續使力。
鳳香公主呻吟、喘息,神迷意亂,卻又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于是突然睜大眼睛…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正趴在床下,興致盈然地看著她。
鳳香公主正自錯愕,好孩子卻向她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還揮了揮手,“嗨”了一聲。鳳香公主原本就在情迷意亂之中,被好孩子的古怪舉動弄得有些困惑,一時間也沒有多想,笑笑地“嗨”了回去。
她背上的青年卻是一驚,想要跳起。
劍光暴散!
一支利劍點在了徐承志的咽喉上。徐承志額上盡是冷汗,公主也嚇得呆了。
好孩子微笑:“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這還怎么讓人“繼續”啊?
外頭傳來宮娥的聲音:“公主,馬車已備好。”
鳳香公主道:“你們、你們在外頭等著,我馬上就去看附馬。”她的聲音聽上去像是要哭…這次卻不是裝的。
宮娥又道:“可要奴婢服侍公主更衣?”
鳳香公主嘶聲叫道:“叫你們去等著。”
那宮娥不敢多言,趕緊離開。
此時,徐承志已認出躲在床下的“刺客”,他面無表情地道:“外面還有人在四處搜尋唐兄弟,唐兄弟怎敢跑到這里來鬧事?”
唐小峰嘻嘻笑道:“要不要我幫你喊聲‘有刺客’,好讓別人來抓我?”
徐承志閉上嘴…他怎么能讓別人看到他與鳳香公主現在這個樣子?
徐承志與鳳香公主在劍光下穿著衣服,唐小峰對看男人沒啥興趣,飛劍雖然指著徐承志,眼睛卻盡往鳳香公主身上瞄。鳳香公主何曾被別的男人用這種大膽無禮的目光看過?又是害怕又是羞紅。
徐承志冷冷地道:“你若是來救紅蕖的,那她已經逃了。”
“然后呢?”唐小峰笑道,“她行刺司空奇,你自然要追,如果你能夠殺了她替附馬報仇,那你就是附馬了,對不?你的算盤打得好,可惜我卻不能讓你害她。”
徐承志道:“你想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做,”唐小峰將劍尖斜斜移動,點在鳳香公主咽喉上,壓出一滴血珠,“我只想看看,你會怎么做。”
徐承志額上盡是冷汗…照現在的形勢下去,淑士國終會成為東海霸主,而他要掌控淑士國,就必須利用好鳳香公主。他在淑士國原本是個外人,如果他不能成為附馬,那他就算殺了司空奇也是無用。
鳳香公主是他光明前途中最重要的一環,他絕不能讓她死在這里。而唐小峰顯然也是看穿這點,才改成挾持鳳香公主。
在鳳香公主的掩護下,唐小峰換上宮中侍衛的服飾,與她一同上了馬車,馬車駛離公主府。他發現城內到處起火,還有十來名金人在城中來回走動,“那是什么?”
徐承志面無表情地道:“那是從陰曹司過宮招來的二十四掾吏,可用冥綱令操控。冥綱令與崆峒印,都是那位哀姑娘贈給淑士國,用來稱霸東海的法寶。”
唐小峰瞇著眼睛:“君子國的天罡地煞圖,難道也是那位哀姑娘送的?”
“我不知道,”徐承志淡淡地道,“我只能說,很有這個可能。”
“那位哀姑娘又有什么來歷?”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徐承志道,“要么聽她的,要么就像軒轅、黑齒、大人等國一樣亡國,她根本沒有給淑士國更多的選擇。我猜君子國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情形,但不管怎樣,事實證明淑士國的選擇是對的。天罡地煞圖、冥綱令、崆峒印…單是他們帶來的這些法寶,就足以讓君子國和淑士國制霸東海。更何況她的能量不止于此,雖然不知道她代表的究竟是哪方面的勢力,但是軒轅國六惡神中的大鴻和力牧顯然都已經投靠了他們,十大寇里的司空軌虎,白話,甚至還有那最是神秘的‘月亮’,聽說也都已他們有關,甚至連早已失蹤上百年的玄機三祖還有許多其他強手,也都是那位哀姑娘請來的。若非如此,我們又哪有這么大的能量,如此簡單便攻破軒轅國?”
唐小峰愕然道:“白話也在其中?”
徐承志道:“我得到的情報便是如此,是或不是,卻也無法證實。”
“你今晚設計害死司空奇,就不怕那位哀姑娘來找你麻煩?”
“附馬是紅蕖殺的,與我何干?”徐承志頓了一頓,道,“更何況那位哀姑娘只是要淑士國替她做事,至于淑士國由誰主政,她根本就不在乎。”
唐小峰心想,后面一句才是真話…但是這位“哀姑娘”到底是誰?
城的東南角轟聲連連,那些陰間掾吏圍成一圈,越縮越小。唐小峰突然伸手,強逼鳳香公主吃了一顆丹藥,丹香入口即化,鳳香公主俏臉慘白。唐小峰笑道:“你不用擔心,我給你吃的雖是毒藥,但要在三個時辰后才會發作,到時你就會全身潰爛,皮膚脫落,不過就算這樣,你也還要再過三個時辰才會死,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
她怎么可能不擔心?
“現在你可以去看你丈夫了,”唐小峰嘿笑,“預祝你丈夫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鳳香公主咬著嘴唇…她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她丈夫福壽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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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跟著徐承志來到一處臺。
他將劍氣注入雙目,見那金頭鐵面的巨大金人共有二十個,手中金槌揮動起來虎虎生風,身邊的房屋觸之即碎。
麟鳳山和亂浮島的一眾好漢被它們困在中央,竟是無法脫身。駱紅蕖也跟他們在一起,連射日弓和滑云板也都找回。
徐承志取出冥綱令,悄悄地動了動,其中兩名金人不經意間移了位置,駱紅蕖與鐵洪立時帶著眾人涌了出去。城門轟然炸開,那是有人動用唐小峰白日分發給他們的子母雷珠。
駱紅蕖等闖出城門,遠處的海面上幾艘戰船前來接應。徐承志招來一名傳令官,給他一只令箭,讓他通知下去,說是奉附馬之命,賊寇必有埋伏,勿要追逐。
那人趕緊傳令下去,等駱紅蕖等人全都上了船,駛得遠了,徐承志策馬駛出,朝眾將怒道:“為何不追?”
將士一陣錯愕,指著那名傳令官,說他不讓追。傳令官驚道:“徐將軍,剛才…”
“叛徒!”徐承志大怒,一槍將他刺死,呼道,“附馬已受重傷,如何能夠下令?此人必是偷盜令箭,暗助賊寇。大家上船,萬不可將賊寇放了。”
將士趕緊開船追逐,卻哪里還追得上?
唐小峰守在一旁,笑道:“徐大哥果然好本事,你不去演戲,實在太可惜了。”如果跑到二十一世紀去演電影,說不定還能拿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
徐承志一臉陰沉,沒有說話。
唐小峰將一顆丹藥塞進他的手中,笑道:“這是解藥,你趕緊拿去給公主解毒。”其實他給鳳香公主喂下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藥,不過還是不要明著說出來的好。
又道:“還有一件事,如果你看到那位哀姑娘,你就告訴她,《陰符經》在我身上,我要跟她換人。三天后,我會在…”
他沒有說完,因為他看到徐承志根本沒有在聽,而是轉頭看向了另一邊。
隨著他的視線,唐小峰看到一個女孩從夜色間走出,在她身后,火焰騰騰。唐小峰暗自苦笑,心想這傻丫頭怎么還在這里?
這女孩自然便是司徒蕪兒,司徒蕪兒臉色蒼白,嬌軀輕顫,她的手中倒提著一支短劍,忽地沖了上來,一劍刺向徐承志。唐小峰輕握飛劍,心想徐承志要是敢殺她,我就先把這家伙刺個窟窿。
徐承志卻靜靜地看著女孩,動也不動。女孩一劍刺在他的胸膛,血花濺出,但徐承志乃是練武之人,她的力氣本就較弱,又刺得不準,如何能夠一劍致命?她看著徐承志,淚水無言地流了出來。
徐承志卻是面無表情,只是在目光深處閃過一絲讓人無法看到的痛苦。他驀地伸手,搶過短劍,隨手帶了一下,女孩的嬌軀突然飛了起來,落在唐小峰懷中。唐小峰抱住司徒嫵兒,看著徐承志,心里一凜:“這家伙深藏不露。”
徐承志淡淡地道:“你的話還沒說完。”
唐小峰卻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頭來,看著夜空中的一片烏云發怔,然后才冷冷地道:“沒事了。”
徐承志不再多言,轉身往城內走去。女孩看著他的背影,顫聲道:“你、你…”
徐承志頓住腳步,緩緩地道:“蕪兒…我配不上你。”說完就這樣掠入城中。
女孩捧著腦袋一聲尖叫,叫聲凄苦,時哭時笑。唐小峰心中暗嘆,卻沒有安慰她的時間,只是抱著她將身一縱,化作劍光,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另一邊,徐承志掠了一段,幽香忽至,一個灰衣灰裙的女子從烏云間落了下來,踏著一縷夜色,清清冷冷地飄在他的面前。
徐承志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單膝跪地。灰衣少女問:“他說了什么?”
徐承志低著頭,道:“《陰符經》在他身上…他要跟你換人。”
灰衣女子冷笑道:“他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么?”
灰影一閃,遁入虛空,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徐承志依舊跪在那里,面無表情…
唐小峰化作劍光,落在船頭。
一眾好漢以為是敵人來襲,紛紛拔出兵刃,緊接著便是一聲低喝:“自己人。”
“金剛拳”鐵洪排眾而出,見司徒蕪兒在唐小峰懷中捧著腦袋哭哭笑笑,擔心地問:“她怎么了?”
唐小峰苦笑道:“似乎是受了刺激。”
一個聲音又驚又喜:“大哥…”
唐小峰將司徒蕪兒交給鐵洪,掠到駱紅蕖面前,見她立在那里,不像是受到什么傷害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大哥,我一直在擔心你…唔!”
唐小峰突然將她緊緊抱住,狠狠吻在她的唇上。駱紅蕖先是睜大眼睛,然后才慢慢放松下來。
雙唇分開,兩個人的胸口卻仍貼在一處,連彼此的心跳都能聽見。唐小峰在少女耳邊低聲道:“紫綃姐和若花、亭亭她們去了亂浮島,你要找到她們…”
駱紅蕖低聲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唐小峰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道:“如果三天后,我還沒有去找你們,你們就回天朝去…不用等我了。”
駱紅蕖沉默片晌,才緩緩地道:“大哥,我們會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唐小峰看著她的俏臉,輕輕地道:“祝我好運。”
少女綻露出甜甜的微笑:“大哥好運!”
唐小峰掠至船頭,彈劍作歌,歌聲悲涼卻又豪壯:“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雄心,爰舉義旗,以清妖孽。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岳崩頹,叱咤則風云變色…”
這是駱賓王親書的《為徐敬業討武檄》!
群雄聽得心血澎湃,忍不住便按著節奏,拍掌相和。
夜空中傳來一個女子的冷笑,唐小峰從懷中取出金冊,喝道:“《陰符經》在我這里,想要的話,那就來。”
身子一竄,化作劍光掠往天際,一道灰煙緊追其后。
歌卻沒有停,因為駱紅蕖在接著往下唱,群雄在接著往下拍。
――“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共立勤王之后勛,無廢大君之后命。凡諸爵賞,同指山河。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歌聲豪邁,循環不休;海浪翻涌,亙古不滅…
東口山乃是東海第一大嶺,左鄰君子國,右靠大人國,又有兩座山峰,俱有如擎天一柱,尋常人根本難以登上。
此時,唐小峰便是立在南側山峰上,看著從遠處追來,飄落在北側山峰的灰衣少女。
這里是他與顏紫綃離開嶺南,來到東海后的第一站,是否也會成為他的最后一站?他的東海之行,從東口山開始,是否又會由東口山結束?
他不知道,他現在也不想知道。他只是看著灰衣少女,問:“你到底是誰?”
雖然隔得較遠,但灰衣少女那冷漠的眼眸里所透出來的無限殺意,仍然讓人感到心悸。她根本就不想回答唐小峰的問題,她只是微微地張開手,在她的手心,開始出現一團白光。
光團是那般的熾白,簡直可與掛在他們頭頂上的太陽爭輝。唐小峰知道她為什么不肯回答自己的問題,因為她不屑于回答。
你會去理會一只即將被你一腳踩死的蟑螂么?
這個女子,就是在麟鳳山差點將他殺死的神秘人…他現在非常的確信這一點。
唐小峰沒有用劍,卻從身上摯出一把黑色的刀,黑刀很長,也非常的彎。彎彎的,長長的,很難想像有人會喜歡用這么彎,這么長的刀。
他是劍俠,又不是刀俠,為什么要用這么長、這么彎的刀?
少女手中的光團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奪目。
光團甩手而去,剎那間便沖到了唐小峰面前,無數兵刃狂涌而出,有如狂奔的野獸,呼嘯的浪濤。
這是“森羅萬象玄兵舞”!
即便是六惡神中的“夸父”大諫,也是一瞬間便死在這一絕招之下。
沒有人能從如此猛烈的刃光中逃脫,沒有人能躲開這由上古妖魔蚩萬親創的可怕招式。
唐小峰沒有逃,沒有躲。他只是大喝一聲,連斬了三刀。
第一刀,斬出一百零八道紫色劍光,交錯成密不可破的劍網。
第二刀,斬出一百零八道黑色霹靂,將空間撕出一百零八道裂痕。
第三刀,誰也不知道他斬出了什么。
萬千兵刃穿過劍網,緩了一緩。穿過一百零八道空間裂痕,被吸收了大半。
灰衣女子面露冷笑,即便是剩下的這些兵刃,已足以將唐小峰淹沒,但是她的冷笑很快就凝在臉上。
只聽幾聲轟響,剩下的兵刃全都爆開,化作無數鐵屑,紛紛散落。
唐小峰第三刀,劈出的是無形無影的天火…從五精泰煞宗天鼎里引出的五精天火。
自從那次在麟鳳山幾乎死在“森羅萬象玄兵舞”之下,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該如何破去這一招。在長生宮外,他甚至硬逼顏紫綃、駱紅蕖、徐麗蓉三女同時出手,好測試自己想出來的方法有沒有破綻,為此差點死在三女手中。
看著那無數兵刃被唐小峰的三刀破個精光,灰衣少女驀地動容…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破去她的這一殺招。
風,莫名地刮過,兩座山峰之間空空蕩蕩。
“你、到底是誰?”
灰衣少女冷冷地回答:“哀萃芳!”能夠接下玄兵舞的唐小峰,已有資格詢問她的姓名。
唐小峰心頭一震…哀萃芳?她竟然是哀萃芳?
在《鏡花緣》里,與史幽探一同獻上《璇璣圖解》,惹得武則天大起憐才之心,首開女科,令天下才女赴試的那個哀萃芳?
天榜中排名第二的才女,虞美人花花神轉世的哀萃芳?
為什么這樣一個才女,會千里迢迢跑到東海來?為什么這樣一個才女,一次次地想要殺他?
“你為什么要殺我?”
哀萃芳冷然道:“你不需要知道。”云袖一拂,黑風乍現,具現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少年,手持黑刀朝唐小峰當頭劈下。
唐小峰心頭一驚,這突然變出的人影與他長得一模一樣,連手中的刀都完全一樣。
唐小峰身子一竄,閃了開來。巨大黑刀劈在峰頭,山峰轟然裂成兩半。
如此驚人的力道,唐小峰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刀鋒一閃,黑色渦流化作刀弧,直接轟在眼前這個巨大的“唐小峰”身上。這一刀乃是他改進過的紂絕陰天斬,出刀快,威力卻絲毫不減。
“唐小峰”立時碎散開來,化作一團黑霧,他卻穿過黑霧,直掠向另一座山峰上的哀萃芳。
不管是森羅萬象玄兵舞還是這團黑霧,都是遠距離攻擊的手段,所以他要快速拉近自己與哀萃芳之間的距離。
哀萃芳卻只是立在那里,冷冷地看著他。原本碎散的黑霧快速涌動,在唐小峰身后凝聚成形,無聲無息地,朝他一刀劈下。
唐小峰竟然沒有發現身后的危機,仍在繼續朝少女飛掠。
“結束了。”少女冷笑著。
刀光從唐小峰頭頂劈落,劃過他的身體。
但是他卻依舊在飛掠…這一刀明明劈中了他,卻又奇詭地與他錯身而過。
哀萃芳臉色一變,倉促后退。唐小峰卻已沖到她面前,刀光爆散,一刀將少女劈成了兩半。
少女倒在地上,血流滿地。唐小峰卻是一個錯愕,茫然四顧。
倒在地上的“哀萃芳”竟然是一個人偶!
“我在這里!”清清淡淡的聲音在他身后傳來,緊接著便是氣勁狂卷。
他驀地回身,卻已太遲,只能強行用劍氣護身。胸口被氣勁擊中,他噴出一口鮮血,拋飛倒地。
哀萃芳飄在那里,袖子一抖,那團黑霧又回到了她的袖中。她看著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的本事,就只有這一點么?”
袖子再抖,黑霧化作無數人影沖出,持戈持刀,狂瘋沖殺。唐小峰向后翻身而起,彎刀亂卷,將這些人影砍成霧氣。這些黑霧卻散而又凝,往返不休,讓他連回氣的時間都沒有。
哀萃芳穿霧而過,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
他再噴一口鮮血,借力倒飛。哀萃芳發現自己玉掌未能拍實,便已知道他在借力卸力,玉手一握,從虛空中抓出一柄金槍,剎那間刺出無數光影,朝唐小峰直追而去。
唐小峰實在沒想到這女子不但擅長遠攻,近戰也如此了得,趕緊一刀劈在槍頭。刀槍相交,他卻有種用錯力道的感覺,胸悶得想要吐血,哀萃芳手中的金槍卻詭異地錯刀而過,刺入他的左肩。
如此可怕的女子,如此詭異的槍法。
唐小峰一刀劈斷金槍,疾飛而退,少女卻像是如影隨形,怎么也不肯將他放過。他心知自己敗勢已露,若是無法扭轉局面,只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在他心頭,閃過與顏紫綃分離前,少女與他說過的話。
――“小峰,剛才那一戰,有沒讓你想到些什么?”
――“我已經知道,為什么在軒轅國時,她能夠避開我的紂絕陰天斬,也知道她為什么能一次次躲開我們的招式了。”
――“她跟我們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是有一些東西,我們卻可以借鑒過來。”
唐小峰彎刀一劈。
這一刀明明是擊在空處,卻有一縷日光隨著刀光直奪哀萃芳的眼睛。哀萃芳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把握住對方的位置,那是一種奇怪的錯覺,天上掛著一輪金烏,然而金烏卻又像是到了她的面前。
她發現自己所有的攻勢都已莫名其妙的被封死,趕緊抽身而退。
(,還有收藏。)
唐小峰沒有追,他只是定在那里,將黑色彎刀緩緩掃動。
哀萃芳卻有一種刺目的感覺,就仿佛唐小峰與日光完全融成了一體。這是一種玄之又玄,難以言喻的境界。
不管是唐小峰,還是顏紫綃,都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什么。
他們只是拿著一本劍譜,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一切都靠著自己去領悟,一切都靠著自己去努力。
與“月亮”的那一戰,是他們到目前為止最兇險的一戰,卻也讓他們發現了一條與他們所煉的劍俠之道完全不同的路子。當他們看到那個奇怪的小女孩,他們就好像是看到了天上的月,不管他們用什么樣的攻擊方式,“月亮”都能夠輕易地看穿他們。
那不是什么絕招,也不是什么巫術…那是一種心法。
“月亮”便是藉著一種特有的心法,將她自身與月亮散出的月之精華完全融成一體。
唐小峰彎刀輕擺,整個人都融入了日光。哀萃芳微瞇著眼,覺得對方突然間變得極是耀眼,她看到了他,卻無法看清他,而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已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中微微地生出震撼之感,但她與唐小峰和顏紫綃不同,唐小峰與顏紫綃只是看到“月亮”這樣做過,心領神會,生出自己也能夠做到的念頭。哀萃芳卻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一種“惟微”的境界,她做不到,但她知道該如何破它。
她緩緩地道:“你知不知道,是誰讓‘月亮’去殺你們的?”
唐小峰冷冷地道:“是你?”
“嗯,是我,”哀萃芳秀發輕拔,“可惜她沒有做好,只弄斷了那位顏小妹子的一條手臂。我很不滿意,所以在到淑士國前,我追上了她們…”
唐小峰一驚:“你做了什么?”
“我也沒做什么,”哀萃芳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殺了陰若花,然后把那位顏小妹子的另一支手也砍了。”
唐小峰心頭一震…明知道她可能是在說謊,明知道她不過是在誘使自己的內心生出憤怒。但這一瞬間,他真的憤怒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弄出來的,如果沒有她,顏紫綃不會斷去手臂,廉錦楓不會被人抓走。
憤怒一生,他的心法再難保持。
哀萃芳剎那間刺出三百八十四道槍影。
周公演卦,爻辭三百八十有四,她這三百八十四道槍影便是暗合爻辭之數。
看著不斷流轉、撲面而來的槍影,唐小峰知道自己無法擋住。
但是三百八十四道槍影全都刺了個空,哀萃芳微一錯愕,這才注意到唐小峰不知何時早已退到了懸崖邊緣,再故意讓石頭將他自己絆倒,直接往下栽。
唐小峰險之又險地躲過了三百八十四道爻辭槍,趕緊繼續往下飛,在他身后殺機涌動,寒氣森然。
哀萃芳的煞臉露出嘲弄與冷笑,這家伙敗勢已成,雖然憑著不知從哪學來的心法進入“惟微”境界,卻根本無法保持,他已經…死定了。
哀萃芳將手一指,唐小峰只覺身心一寒,整個人都有一種陷入深淵的感覺。逃不掉,躲不開,他的心中只有絕望…這是一種魂魄被殺意鎖定的感覺。唐小峰以前聽說過有“鎖魂”這種事,但他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
哀萃芳金槍一擲,劃出弧形飛了過去,不管唐小峰如何逃,怎么躲,都無法將它躲開。他背靠懸崖,想要將金槍擊飛,卻只聽“鏘”的一聲,金槍剎那間刺入他的胸膛,將他整個人都釘在懸崖上,痛得連手中的黑刀都已失落。
哀萃芳飄在空中,俏臉流露出陰陰的冷笑。她的手中現出壓縮至極點的光團,光團內刃光閃動,再一甩…無數兵刃朝唐小峰狂涌而去。
這一次,她知道唐小峰不可能再擋得住她的“森羅萬象玄兵舞”。
他的魂魄已被鎖定,無法再逃,他的黑色彎刀已經丟失,無法用出那奇詭的三刀。
他整個人都被釘在懸崖上,他還能再做什么?
她與唐小峰之間的糾葛,是以玄兵舞開始,亦將以玄兵舞結束。
看著海浪般涌來的無數兵刃,唐小峰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嘴角反而露出一絲微笑…他一直在等,他在等這女人再次用出玄兵舞。
上次在麟鳳山,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來不及將這一招看個清楚。但這一次,他已是將這由上古魔神蚩尤創下的可怕殺招看得一清二楚。
插在他身上的金槍突然斷裂,他朝無數兵刃倒迎而上。
他的心頭依舊平靜,他從“月亮”那領悟而來的心法也沒有被破壞。哀萃芳說她殺了陰若花,說她砍了顏紫綃的另一只手臂,但他卻知道她在說謊。
論起說謊與騙人,這個女人又怎么及得上他?
他是故意裝作激動,裝作憤怒,故意將自己逼入這種無處可逃的絕境。
數十支飛劍快速飛出,截下了一些刃光,但是沒有用。
他急念《紫度炎光經》,引出天火擋在自己面前,燒毀了一些兵刃,但是也沒有用。
因為從光團里涌出的兵刃實在太多太多。
然后他便擲出了五精泰煞宗天鼎。
五精泰煞宗天鼎,又稱作神農鼎,女媧鼎。神農以之燒過百草藥,女媧以之煉過五彩石,連神將羿用來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也是用它鑄出。
那些兵刃刺在五精泰煞宗天鼎上,紛紛碎散,更有五精天火涌出,將大部分兵刃燒成飛灰。
但是森羅萬象玄兵舞的威力實在太大,泰煞鼎被連番擊中,終于拋飛開來。唐小峰的身體一下子就被五支兵器貫穿身體,但他卻成功地破陣而出,直沖到哀萃芳面前。
哀萃芳大吃一驚,在那無數刃光沖向唐小峰時,她自己的目光也被擋住,等她看到唐小峰時,她已無法躲開。
她看到唐小峰全身是血,肚子插著一柄戟,大腿插著兩只劍,胸膛插著一把刀,連咽喉都插著一支利箭。
如此的重創,竟然還要不了他的命?哀萃芳看得心驚,看得膽寒。
就在她心驚膽寒之際,唐小峰狠狠一拳,注滿紫華劍氣的拳頭轟在她的肚子上。哀萃芳雖有玄氣護身,仍痛得冷汗直流,想要遁走,唐小峰卻又連著兩拳過去,轟在她的太陽穴上。
她開始下墜,唐小峰卻仍不肯放過她。她昏昏迷迷中拍出一掌,擊在唐小峰胸口,唐小峰的胸骨開始碎裂,但他不躲不避,甚至沒有任何猶豫,又是兩拳轟出,分別擊中她的胸口與腦袋,哀萃芳口噴鮮血,與他一同墜在碎石上,兩人都震得五內錯位。
唐小峰搖搖晃晃地站起,沖過去連踢了幾腳,直至確信少女已經昏迷。
周圍天旋地轉,他的眼睛血絲密布。他想要喘氣,然而咽喉上的箭卻讓他連血水也無法咳出。他從胸腔發出一聲悶吼,瘋狂地拔著自己身上的兵刃,一根一根全都甩開。
他倒在血泊中,強迫自己保持著清醒,不能死,不能死,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死…但是他五內俱創,肺部與腸胃全都被兵刃刺穿,連咽喉都被刺破,只是靠著內息閉氣之術才沒有窒息而死。
這樣的傷,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原本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但他卻硬生生含著一口氣,不讓自己死去…只要有一縷生機,只要還剩下一縷生機。
他的身上,開始散出似有若無的青色光芒…
海上的氣象,原本就是變幻莫測。
東口山四面臨海,亦是如此,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突然就風起云涌,下起了雨。
唐小峰猛一翻身,連咳了好幾下,直至將胸腔里的悶氣和口腔里的雨水全都咳出。他身上的血水被陣雨沖刷,一道道地流著。
他爬到哀萃芳身邊,見她依舊昏迷,卻還沒有死去。他心想這死女人倒也硬朗得很,被他的紫華劍氣這樣亂揍,居然也還活著。
他從囊中搜出幾張制神符,全都貼在哀萃芳身上,然后便坐在雨水中,休息了好一陣。
這一戰實在是勝得太過艱難,太過兇險,如果不是身上帶著廉錦楓親手煉制的續命金香丸,他現在早已死去。
續命金香丸一共有兩顆,其中一顆用在了紅紅身上,剩下這顆原本是在駱紅蕖那,在軒轅國時,駱紅蕖又還給了他。也幸好如此,否則的話,以他剛才身上的傷勢,恐怕真的只有神仙才能救他。
休息完后,他找了一個山洞,將哀萃芳拖了進去。
哀萃芳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濕透,被反綁著雙手吊在山洞里。繩子是唐小峰用晶礦鑄煉出來的軟繩,掛住軟繩的是一柄弄彎了的飛劍。她的上身俯著,與地面平行,雙腿也被綁著,身上還貼了好幾張符咒。
唐小峰走上去,先給了她一個耳光。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打女人的人,但一想到自己明明沒有得罪過這個女人,她卻幾次三番的要害自己,還害得顏紫綃斷臂,廉錦楓等人被抓,徐麗蓉到現在都還是生死未卜,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你為什么要殺我,又為什么要殺陰若花?”他冷冷地看著哀萃芳,問,“錦楓她們被關在哪里?”
哀萃芳所代表的神秘勢力在東海攪風攪雨,為了《陰符經》挑動君子、淑士等國攻破軒轅國,這些他都能理解。但他卻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和陰若花會是他們的目標,他從來不記得自己在東海有得罪什么難纏的人物,除非這些人的目的是為了替石中天報仇,但他卻不覺得這些人和石中天有什么瓜葛。
而陰若花是女兒國儲君,要她死的人很多,但哀萃芳與她背后的勢力既然有能力把東海攪成這樣,唐小峰不覺得他們會有閑情去管女兒國的家事。所以,他猜想這股神秘勢力要殺陰若花,多半還有別的原因。
哀萃芳沒有回答,她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著唐小峰。
唐小峰大怒,左手掐著她的脖子往上抬,右手“刺啦”一下撕開她的衣襟,扯下她的心衣,在那脂膩飽滿的乳峰上亂揉亂搓,還在那嫣紅小豆上狠狠的捏了一下,捏得少女發疼。
然而少女卻沒有任何的屈服,眼神反而變得更加的冷漠。
唐小峰伸手虛抓,黑色彎刀飛到他的手中,斜斜地對著哀萃芳的肩膀,冷笑道:“你害得紫綃姐少了一只手,我現在就要你還給她。”
彎刀一劈。
少女卻連眼皮都沒有跳一下。
彎刀劈空,唐小峰恨恨地想:“現在傷她容易,但我還要用她去換錦楓和紅紅、四妹她們。她大概也是算到這點,所以根本不怕我把她怎么樣?”
只是,就這樣放過她,他的心里實在是無法甘心。于是他掠了出去,回來時手中抓了一條翠綠色的毒蛇,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少女更是冷笑,心想你砍我手我都不怕,還會怕被毒蛇咬么?
唐小峰卻掠到她身后,掀起她的裙子,直接把內里的襖褲扯了下來。白嫩,臀尖渾圓,圓得簡直就像是用圓規畫出。他捏住蛇頭,往臀瓣里擠,毒蛇一陣掙扎,卻還是被他一點一點塞入少女后臀。
哀萃芳初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及至發現他的企圖,整個人都僵了起來,偏偏身子被制神符制住,只能試圖縮緊臀瓣,想要將毒蛇擠出,卻哪里做得到?她原本便打定主意,無論受到何種恥辱也不顯露出來,然而這一瞬間,她卻下意識的生出一絲羞憤與害怕。
蛇頭鉆入少女的后臀,只剩下半截尾巴在外頭甩動,拍打著她的香臀。唐小峰在一旁開心的笑,他的笑聲是如此的刺耳,讓少女恨不得將他剝皮剔骨,殺他個一萬次。
唐小峰來到她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俏臉,少女的眼眸閃動著火焰般的憤怒,但她的憤怒卻讓唐小峰更加的開心。他終于擊碎了她冷漠的偽裝,踐踏了她所謂的清高。他又連甩了她兩個耳光,加重她眼眸深處的恨意,這才心滿意足地咧嘴而笑。
笑完后,他又在少女的小腹上狠狠的揍了兩拳,痛得她臉色慘白,額冒冷汗,然后才把她扔下,來到洞口細思。
此時,風已停,雨已歇。
他在心中快速思考:“不管這女人背后的神秘勢力是誰,都不可能只來了她一個人,但反過來想,以他們的本事和手段,以及他們所帶來的法寶,都還要利用君子、淑士兩國才能把東海攪得一團亂,那也就表明他們來的人絕對不多。書上說流落到東海的只有十二個花神,哀萃芳不在東海十二花里,她所代表的那股神秘勢力應該也不是東海的,又或許根本沒有什么神秘勢力,這一切都不過是哀萃芳和她同伴的個人行為?但如果只是少數幾個人的所作所為,絕不會規劃得這么完美,而且像月亮、玄機三祖、莫子子、諸安等人,似乎都站在了哀萃芳這一邊,這樣看來,在哀萃芳背后,應該是藏著某個隱蔽的組織,東海的一切都經過了那個神秘組織的謀劃,哀萃芳只不過是那個組織在東海的執行人。”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猜錯。
又想道:“要換人,就必須要聯系哀萃芳的同黨,司空奇已經被徐承志害死,但姚華應該與哀萃芳的同黨有所牽連。把三卷天書里的天罡地煞圖給姚華的,可能是哀萃芳,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我只要給姚華送信,那些人就會知道,如果姚華背后的人是哀萃芳,等那些人發現哀萃芳失蹤,也多半會找上姚華。”
就在這時,他忽然若有所感,抬頭看向天際。
他驀地跳了起來,掠回洞內,那只蛇要往哀萃芳的體內穿,但被少女繃緊身子,用臀肌死死卡住,只能不斷抽動。唐小峰抓住蛇尾把它拉了出來,扔在一旁,然后便馬上閃到哀萃芳面前,狠狠一拳把她打暈。
他帶著哀萃芳掠到外頭,藏在一處滿是雜草的溝里。
兩道光影從天際飛來,繞著兩座山峰疾飛,其中一座山峰早已在唐小峰與哀萃芳的戰斗中被劈開。
唐小峰伏在哀萃芳身上,強行吻住她的香唇,把內息傳了過去,自己也屏住呼吸,以降低被人發現的可能。兩道光影落在附近,緊接著便響起一個俏生生的少女聲音:“奇怪,竟然找不到萃芳姊。”
“沉魚姐,”又有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萃芳姊不會是出了什么事?”
叫做沉魚的少女失笑道:“怎么可能?雖然我不知道萃芳姊為什么非要那個家伙死,明明我們只要殺了陰若花,搶到《陰符經》就可以了,但以那家伙的本事,就算有十個他也絕不是萃芳姊的敵手。”
“那也許是萃芳姊已經搶到了《陰符經》,回去了。”
“但是路上又沒遇到她,”叫做沉魚的少女喃喃道,“真是奇怪…算了,麗絹,你不是還要趕回天朝么?你不妨把大姐的口信先告訴我,我再傳給萃芳姊…”
叫做麗絹的女孩猶豫了一下,少女笑道:“我知道這不怎么符合規矩,但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女孩這才道:“大姐因為你們在東海浪費了這么多時間,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她讓你們盡快帶上《陰符經》回天朝去,至于那陰若花,可以不用再去管她。”
少女錯愕地道:“為什么不用管她?難道她不是…”
麗絹低聲道:“上頭似乎弄錯了,陰若花并不是百花仙子。陰若花散出來的先天靈氣與他人完全不同,再加上她是女兒國儲君,暗合讖語,才會被誤判作是百花仙子,但蘭言姐已來到東海,傳回消息說她已證實,陰若花并非百花仙子,而是群芳之王…牡丹花花神轉世。”
“蘭言姐來了東海?”叫做沉魚的少女驚道,“我怎么不知道?”
女孩沉默。少女輕嘆一聲:“是不是大姊生氣了?”
女孩咬著嘴唇:“大姊說你們浪費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她讓你們快些把《陰符經》帶去給她,至于其他的事,就全由蘭言姐接手。”
少女恨恨地道:“我們在軒轅國本來都要搶到《陰符經》了,都怪那臭小子先一步把它搶走,難怪萃芳姊那么想殺他,全都是他害的…我們快去找萃芳姊。”
光影閃過,兩人遁空而去。
等她們一走,唐小峰從溝里跳了出來,想道:“沉魚、沉魚…難道會是紀沉魚?”
他來來回回踱了幾步,繼續想著:“原來她們真正要殺的人不是陰若花,而是百花仙子。牡丹花乃是花中之王,她們誤將花王當成了百花仙子…她們不知道百花仙子根本不在東海,而是在嶺南。”
他姐姐唐小山才是百花仙子。
這些人要殺的是唐小山。
(這章是提前補明天中午的。_)
君子國,深處――
姚華在宮里來來回回地走著。
他的心里很是焦急,也很是不安。
因為那個人交待的事他沒有做到。
在長生宮里,先布下迷天瘴,又有七十二地煞、“天殺”南無用、“力牧”莫子子、“大鴻”諸安、玄機三老,再加上君子、淑士、女兒三國的精銳飛騎,從天朝請來的鏡老,甚至還有內奸幫忙,結果卻仍被唐小峰和陰若花帶著《陰符經》逃走。
淑士國附馬司空奇的死訊已經傳來,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樣的命運。
就在他坐立難安之際,隨著呼嘯一聲,一道箭光穿破殿頂,釘在桌上。護衛的將士聽到動靜,涌了進來,他卻擺一擺手,看著桌上的箭。
箭上掛著一封信,他皺了皺眉,踏上前去,將信取下來展開一看,臉色立時變得極其難看。他讓將士退下,自己從暗盒里取出一支檀香,點燃后,在心中默念那個人的名字。
沒過多久,少女的嬌笑聲就傳入他的耳中:“小狗狗,你找我么?”
不知何時,紀沉魚便已坐在窗臺上,雙腿搖動,臉上雖然帶著笑容,笑容里卻又透著些許煩惱。姚華爬到她的腳前,汪汪地叫了兩聲,少女咯咯地笑著。
姚華卻是戰栗不安,他將那封信交給少女。少女接了過來,快速地掃了一眼,輕嘆一聲:“難怪蘭言姐占出來的卦象是‘鳳凰折翅’,想不到以萃芳姊的本事,竟然也會被那臭小子擒住。他要是敢對萃芳姊做些什么,就算拼著《陰符經》不要,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她看著趴跪在那的姚華,低聲道:“小狗狗啊小狗狗,你真是一只沒用的小狗狗,要是你能干一些,早些把《陰符經》搶到手,萃芳姊就不會遇險,我們也不會惹大姐生氣。像你這么沒用的小狗狗…我也不想要了…”
白綾一卷,她飄身而去,消失不見。
姚華栽倒在地,眼睛大睜,腦袋卻歪向了脖子后邊,雙腿無意識地抽動了幾下,然后便再也無法動彈…
唐小峰飛離君子國,隨便找了一個礁石島,躺在那里等待天明。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知道他把哀萃芳藏在哪里。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哀萃芳也會陪他一起去陰曹地府,誰也救不了她。
他從懷中取出《陰符經》,自從得到這本書后,他還一直沒有認真看過。
他把《陰符經》翻了幾遍,卻也像陰若花她們一樣,其中的演法章、演術章雖然艱澀難懂,多多少少還能明白一些,但要將它們完全參透,恐怕得有亭亭那種極變態的學問不可。至于那演道章,則完全跟天書一樣,看得人頭大。
不管這樣,他還是把這三章反反覆覆看了幾遍,直到完全背下。
太陽從海天一線升起,月亮卻還沒有落下。
金烏與玉兔的光芒同時灑下,落在《陰符經》上。
他發現《陰符經》上竟然出現了許多蝌蚪般的小字,這些字全都是古篆,他根本就無法看懂。
他心中一動,趕緊從囊中找出一張紙,一支炭筆,一筆一筆地將這些蝌蚪文全都描了下來。
等金烏完全升起,月亮完全落下后,這些古篆馬上便消失不見。
唐小峰看著自己抄在紙上的古篆發怔…這到底寫的什么?
他沒有多少時間去研究,把這張寫滿古篆的紙疊好,放入懷中,他收起《陰符經》,御著劍光飛起。
他是往鬼斧山飛去。
在那封信上,他指明了讓哀萃芳的同黨到鬼斧山見他。當然,也許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哀萃芳的死活,也許等在那里的只是一個陷阱。
但他沒有更多選擇的余地。
一個輕輕柔柔,宛如黃鸝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公子可是要到鬼斧山去?小女子可以送公子一程。”
唐小峰驀一回身,然后便看到了一排竹筏,一個少女。
少女用長長的竹竿撐著竹筏,在云端上滑行。竹筏停在唐小峰身邊,少女盈盈一拜:“公子請上筏。”
唐小峰落在竹筏上,少女將竹竿對著云氣一點,竹筏繼續往前滑行。少女道:“小女子師蘭言,見過唐公子。”
唐小峰心頭一震…原來她就是師蘭言?書里那個只憑著一個面相、幾句讖語,就可以斷人一生休咎的師蘭言?
在《鏡花緣》里出現過好幾個身懷絕學的奇女子,有精通劍俠之道的,有精通六壬卦術的,不一而足。
師蘭言擅長的則是風鑒之術,竟可憑著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斷人前途。
哀萃芳、紀沉魚、師蘭言…為何都是天榜上排名前十的女子?
在書里,他姐姐唐小峰曾在海外小蓬萊見到天榜,還曾抄了下來。在天榜上記載著一百個人名,這一百人全都是百花轉世,身為百花仙子的唐小山(在天榜中改名叫唐閨臣)自己只排在第十一位。
排名第一的是史幽探,排名第二的是哀萃芳,剩下的還有紀沉魚、言錦心、師蘭言…另外五個人的名字,他現在卻是記不得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個叫“麗絹”的。
后來武則天開女科,殿試后的排名便與這天榜一模一樣,但有一件比較奇怪的事,在部試時,包括史幽探和哀萃芳在內,有十名“來自各地”的少女因為各種原因未能參加,于是聯名上書,請求補試,當時史幽探與哀萃芳在天朝的名氣已是極大,武則天網開一面,答應她們的請求。而在放榜后,前十名卻全都被這十人占去。
而且不像其他美眉,這十個人到底是來自什么地方,書里卻是從來沒有透出一句。
當然,書里面,他姐姐唐小山在殿試時原本是考中第一的,在放榜時,武則天卻突然想到“唐閨臣”這個名字不好,有頌揚舊唐之意,而當時榜上的前十名已經快要抄完,排在第十一位的又恰恰是武則天最為欣賞的史幽探,于是武則天便下令,將前十名調到后十名,后十名調到前十名。于是在放出來的榜單中,史幽探名列榜首,哀萃芳排名第二,唐小山反而落在了第十一名,連陰若花也受到唐小山的連累,本該是排名第二,一下子降到了第十二。
師蘭言定睛看著唐小峰,道:“公子似乎聽過小女子的名字?”
唐小峰知道這少女精于風鑒,所謂“風鑒”也就是通常人所說的“面相”,自然不敢大意,只是淡淡地道:“前面不是鬼斧山。”
師蘭言笑道:“公子去鬼斧山,可是要見人?公子要見之人,已經在公子面前,公子又何必再去鬼斧山見她?”
“有道理,”唐小峰干脆在筏上盤膝坐下,抬頭看著迎風俏立,美若蘭花的少女,“把我的同伴放了,我把哀萃芳還給你們。”
師蘭言定睛注視著他,道:“還有《陰符經》!”
唐小峰冷笑道:“難道在你們眼中,《陰符經》比哀萃芳更重要?”
“難道在公子眼中,《陰符經》又比你的同伴更重要不成?”師蘭言看著他,道,“萃芳姊我們固然非救不可,但《陰符經》我們也同樣非要不可。公子要是只肯放人,不肯給書,小女子為了萃芳姊的安全,自然也只能答應。但公子可曾想過,那樣一來,我們為了《陰符經》,還是要去追殺公子與公子的同伴,你們的下場未必會比現在更好。”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會怕么?”
“公子怕不怕,那是公子自己的事,”師蘭言道,“但是公子不妨想想,我們這次只來了兩個人,帶了幾樣法寶,尋了幾個幫手,就已經將東海攪得腥風血雨。公子又何必為了一本書去亡命天涯,還讓身邊的人一個個陪著公子送命?”
“那顏紫綃失去的手臂怎么算?還有徐麗蓉…”
“那位顏姑娘的手是‘月亮’弄斷的,你可以找她算去,我們絕不干涉,至于那位‘女魃’,我們已探到消息,她仍還活著,只是等我們再去追蹤時,她已不知躲到了哪里。”師蘭言又道,“但是那位薛蘅香薛妹子的雙腿卻是她自己砍斷的,你不能算在我們頭上。”
三妹的腿斷了?唐小峰沉默一陣。
“同樣的道理,”師蘭言盯著他,語氣轉冷,“你要是對萃芳姊做過什么,我們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這就要看你對這‘做了什么’怎么定義了,”唐小峰淡淡地道,“揍是揍了幾下,摸也摸了幾下,其它事倒也沒做。”
就是不知道被蛇鉆了菊花,算不算是失貞?
師蘭言定定地將他看了一會,輕嘆一聲:“也罷,聽沉魚說,在麟鳳山時本是萃芳姊無緣無故地先去殺你,你還她一些,我也無法怪你。”
一提到這事,唐小峰忍不住便義憤填膺:“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既不認識她,也從沒得罪她,她好好的殺我干嘛?她是不是腦子有病?”
師蘭言卻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陣,忽以手背掩嘴,笑得山花燦爛:“誰知道呢?”
唐小峰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她為什么突然笑成這樣?
難道她的腦子也有病?
“今日傍晚,我們就在這里換人。”唐小峰跳下竹筏,往遠處飛去。
“唐公子,”師蘭言在他身后叫道,“以后的日子還長著,你對萃芳姊可要好些。”
唐小峰郁悶地回過頭去,見少女依舊笑個不停…這女人果然有病!
唐小峰來到一處荒島,把哀萃芳從地底挖了出來。
把哀萃芳埋住的,是他用泰煞鼎專門鑄出來的鐵棺,除非是用五精天火燒斷里面的云光虹,否則根本無法將它破壞。再用泥土掩埋,只插了一根竹子當氣孔,就算有人從上邊經過,也不會想到腳下有人。
她肩膀、胸下、雙手、雙腿都被鐵環緊緊箍著,又貼了制神符,真是想跑也跑不了。這樣做似乎有些小心過頭,但唐小峰知道這世上盡有些奇奇怪怪的巫術,所以還是小心些好。
哀萃芳躺在地上,死死地盯著他,她想要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冷漠,卻又隱藏不住那無法抑制的憤怒。唐小峰先把她扔到河里,再把她撈出來,她的衣裳本就被撕得破碎,剩下的也全都貼在身上,冰肌玉膚,曲線畢露。
然后他就去弄了許多毛毛蟲來,在她臉上胸上到處放…
少女的肌膚一陣陣地顫動,瞳孔也縮了起來,偏偏那可惡的家伙還在對她咧嘴直笑。明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怯弱,但這種被毛毛蟲爬滿全身的感覺又實在是太過惡心,哀萃芳閉上眼睛,身體繃得緊緊的。
她甚至察覺到其中一條慢慢地爬過她的小腹,爬到了那羞人的地方,不斷蠕動。她的身上寒毛倒豎,偏偏那只小蟲子還要往里頭鉆,將她的蕊兒撥開一些,往里頭伸了一點兒,又來回攪動…那、那不是毛毛蟲。
少女猛地睜開眼睛…那是唐小峰的手指。
唐小峰見自己的把戲被她看破,不由捶地大笑。哀萃芳的俏臉涌起紅云,那不是害羞,而是憤怒。既然已經落在這家伙手中,她便知道自己難逃羞辱折磨…但這家伙根本不是在羞辱她,他只是想耍弄她。
而這樣的耍弄,竟比裸的羞辱更讓她難以接受。
“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少女憤怒地看著他,“否則,總有一天…”
這是哀萃芳被抓到后說的第一句話,像她這種總覺得自己既清冷又高貴的女人,在這種情形下會憤怒,會進行毫無意義的威脅,那就表明她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崩潰,她已無法再堅持她的偽裝。
但唐小峰卻沒有心情聽下去。
他使勁一踢,直接把她踢到河里,再飛了過去,抓住少女的秀發,把她拎起,在水里搖了幾下,洗掉她身上的毛毛蟲,順手給了她幾個巴掌…算你命好,如果不是要用你去換錦楓她們,你的待遇可不僅僅只是這樣。
他抓著哀萃芳往天空飛…
傍晚的時候,他又見到了師蘭言。
對這個在書里面僅僅只是看了顏紫綃幾眼,就斷定顏紫綃日后一定會去做神仙的奇女子,唐小峰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師蘭言依舊在天空撐著竹筏,她用纖纖玉手指著遠處的一艘船:“你的同伴都在那艘船上。”
唐小峰也往一個方向指去:“那里有個礁石島,哀萃芳在那上面。”
師蘭言問:“《陰符經》呢?”
唐小峰取出《陰符經》扔了過去,師蘭言接住,也不細看,就這樣放入襟中。又道:“交易既成,你我雙方再不相欠,我們不會再去為難你們,便是那陰若花,我們也不會再去殺她。”
唐小峰心想,你們現在已經弄清陰若花不是百花仙子,自然不用再殺她。他問:“如果我們去找君子國、淑士國、月亮、南無用等人麻煩,算不算是為難你們?”
“我們并非東海之人,只不過是利用東海的形勢推波助瀾罷了,君子與淑士二國對我們來說,只不過是道具,東海此后的紛爭,我們也不再干涉,”師蘭言道,“南無用是君子國花錢請來的,與我們無關,但是軒轅國六惡神里的‘大鴻’現在算是我們的人,‘風后’賈彩衣被我們所擒,也已投向我們。月亮和玄機三祖亦是我們請來的,兩兵相交,各為其主,也希望你們不要再找他們麻煩。”
“‘月亮’欠紫綃姐一條手臂。”
“但她現在是生是死,卻是誰也不知,”師蘭言定晴看他,“她可能已經死在你與顏姑娘劍下,若是她死了,你們算不算是欠她一條命?”
其實唐小峰也覺得“月亮”受了那么重的傷,實在是不可能活得下來,再說她要是活下來,以那小姑娘驚人的本事,再打一次還未必誰輸誰贏。
“好,就這樣說定了,”唐小峰往另一個方向指去,“啊,我剛才說錯了,哀萃芳其實是在那邊。”
“小女子也糊涂了,”師蘭言掩嘴笑道,“原來那條船上沒人,唐公子不妨往南邊去,說不定能夠遇到什么。”
兩人心領神會地笑了一笑,然后,唐小峰便破空而去。
分開后,師蘭言收起笑容,竹竿點著云彩,往遠處的礁石島滑去。
唐小峰御著劍光往南飛,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她們要殺的人是百花仙子!
――我姐就是百花仙子…
海上漂著一艘船,唐小峰果然在這里找到了廉錦楓她們。
廉錦楓、紅紅、姚芷馨三女立在船頭,薛蘅香一人坐在另一邊,三女都沒有去跟她說話。一道劍光落下,三女看到唐小峰,又驚又喜,薛蘅香卻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唐小峰沖著三女呵笑,廉錦楓直接撲了上來,死死地抱住他。唐小峰將她安慰了一下,姚芷馨卻看著他,擔心地問:“大哥,紅蕖姐她們、她們…”
唐小峰看到薛蘅香快速地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去。他笑道:“你們不用擔心,二妹雖然被淑士國抓了去,但已經被老殘和麟鳳山的兄弟們救了,亭亭她們也沒事…大家都沒事。”
紅紅和姚芷馨這才放下心來。
唐小峰松開廉錦楓,來到薛蘅香身邊,三女卻沒有跟過來。廉錦楓和紅紅看向薛蘅香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縱連姚芷馨也無法原諒薛蘅香的背叛。
唐小峰掀開薛蘅香的裙腳,見她雙腿竟是齊膝而斷,心里暗嘆一聲,將她抱著起來。女孩只是陰著臉,什么話也不說,木木然然的,竟是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廉錦楓問:“去哪里?”
“先去麟鳳山!”唐小峰分出幾支飛劍,分別載上三女,往麟鳳山的方向飛去。一路上到處都是妖魔鬼怪,許多原本有人居住的小島都變得空無一人,這些妖魔原本都被軒轅劍鎮在軒轅國皇宮地底,被放出來后,似是要將幾千年來的冤氣洗個干凈,竟是見人就殺。
路上時有青與白兩道劍光快速接近,唐小峰認出那是顏紫綃的鳳霄雙劍。劍光頓住,竟是顏紫綃與陰若花二人,幾人相見,又驚又喜。唐小峰問她們亭亭去了哪里?“在長生宮。”
“怎么會在長生宮?”唐小峰睜大眼睛。
“我們去了亂浮島,竟是無法找到蘇南天,后來才知蘇南天竟已被徐承志害死。我們無處可去,若花姐卻說,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是安全,我們千辛萬苦從長生宮逃了出來,那些人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回長生宮去。我們去了長生宮,結果卻遇到了麗蓉姐姐,原來麗蓉姐也是同樣的想法。長生宮內只是玄機三祖,他們除了精通機關木甲之術,并沒有什么其它本事,再加上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我們敢回去,立時便被我們制住。然后,麗蓉姐便在那里看著玄機三祖,我和若花姐跑來找你。”
“那你們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是這次蝴蝶帶的路,上次也是它幫我找到你的。”顏紫綃用手指點著空氣。唐小峰左看右看,沒看到什么蝴蝶,又看向陰若花,陰若花聳了聳肩,表示她也沒有看到。
廉錦楓與紅紅見顏紫綃斷了一臂,替她難過,顏紫綃自己倒是看得很開。陰若花得知唐小峰已經跟追殺他們的那些人做了交易,有些懷疑哀萃芳她們是否會講信用。“《陰符經》已經給了她們,她們也沒有什么理由再找我們麻煩。對我們來說,這大概也算是最好的結果。我看她們似乎急著用《陰符經》去做什么,估計也沒有閑心再生事端。”
幾人商量一陣,一同往麟鳳山飛去…
(這章是補明天中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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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筏依舊在云端滑行。
哀萃芳坐在筏頭,師蘭言手持竹竿立在筏尾。
哀萃芳身邊還站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裳的少女,少女的名字叫做紀沉魚。
哀萃芳身上的衣裳極是破碎,許多地方都露了出來。她的臉色也極是陰沉,陰沉得就像是從天邊緩緩升起的那輪慘白色的月。
紀沉魚恨恨地道:“萃芳姊,那臭小子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你告訴我,我去幫你殺他。”
“他也沒對我做什么。”
師蘭言知道以她的性子,就算唐小峰真的對她做了什么,她也絕不會告訴別人。師蘭言輕嘆一聲,道:“萃芳姊,大姊對你們這次的任務很不滿意。”
“全都是那蘇南天害的,”紀沉魚氣道,“大姊說過,陰若花要死,但是不能由我們殺她,所以我們就讓蘇南天動手,誰知道那姓蘇的明明答應下來,背地里卻悄悄把陰若花放了,害得我們一直在找她。還有那臭小子,姓蘇的明明答應了萃芳姊要殺他,卻被他跑到軒轅國去,還救了陰若花,搶走《陰符經》…”
“不用說了,”哀萃芳淡淡地道,“這次沒有做好,全都是我一人的錯,我自會去找大姐認罪…”
紀沉魚叫道:“我也有…”
師蘭言截道:“沉魚,你先到其它地方玩一會。”
紀沉魚跺腳:“你們又要說什么秘密?為什么我就不能聽?”
師蘭言懶得理她,竹竿一甩,直接把紀沉魚打下筏去。紀沉魚毫無辦法,只好飛得遠了。等她離開后,師蘭言輕點竹竿,道:“以萃芳姊你的性子,實不該犯下這么多錯,以你的本事,更不會落在敵人手中。萃芳姊…那唐小峰可是你命中的煞星?”
“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問?”
師蘭言輕嘆一聲,道:“當日萃芳姊你選了絕戀心法,我便曾勸過你,可惜萃芳姊你卻不肯聽。絕戀心法煉到極致,幾可遁出三界,不在五行,但它卻有個極大的弱點,那就是不可遇到其命中注定的那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姻緣,也是你的煞星,修煉絕戀心法卻又能擺脫煞星的人,自古以來,還從未有過。”
哀萃芳看著遠處,淡淡地道:“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便突然發現,我的絕戀心法竟無法保持。”
“那你更該離他遠遠的才是,而不該去殺他,”師蘭言道,“你越是想要殺他,便越是會去在意他,你越是在意他,他便越是成為你心靈深處的破綻…煞星對修行絕戀心法之人的影響,便是這般由小而大,直至無法擺脫。”
哀萃芳道:“你曾斷過我,說我將來會為了一個男子,背叛大姊。”
師蘭言低聲道:“風鑒之術,也未必全準。”
哀萃芳冷然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這種事,你一定要殺了我。”
師蘭言緩緩地道:“我會的。”
哀萃芳沉默不語。
師蘭言看著她,嘆道:“萃芳姊…你可是對你自己能夠擺脫煞星,已經失了自信?”
哀萃芳的嬌軀微微地顫了一顫…她想要忘記那個無賴,卻發現自己怎么也無法做到,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但當她回憶著那家伙對自己的欺負,回憶著他在自己羞人地帶的拔弄與胡鬧,她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一種奇妙的…快感。
師蘭言暗嘆一聲…以天下之大,修行絕戀心法的人遇到煞星的機率本是極小,但一旦遇上,還從來沒有人能夠擺脫。
她從懷中取出《陰符經》,輕輕拋了過去:“萃芳姊,大姊還在等著《陰符經》,你與沉魚先到長安去。”
哀萃芳接住《陰符經》,飛離竹筏。
師蘭言竹竿再點,竹筏滑入夜色,消失不見。
唐小峰等人到了麟鳳山。
麟鳳山雖然也遭遇妖魔攻擊,但山中好漢齊心協力,倒還保得大家平安無事。
他們在山中見到了駱紅蕖,也受到了其他人的熱烈款待。那些人不知道薛蘅香曾做出過背叛行徑,對她失去雙腿大感惋惜,但廉錦楓等人卻有意無意地遠離了薛蘅香,而薛蘅香也像是認命一般,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
駱紅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怪罪薛蘅香,甚至對她有些擔心,只是這種情形下,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我去勸她。”唐小峰自告奮勇。
“大哥,”駱紅蕖看著她,“你不怪她么?”
“不管怎么說,她也是我三妹嘛,”唐小峰說道,“再說了,她做出那種事,也不是為了她自己,其實她也只是希望你平安無事,不會被我和陰若花連累。”
“原來大哥你看得比誰都清楚,”駱紅蕖苦笑道,“只是我卻也沒想到,蘅香對我,竟會有那樣的感情,我還以為她只是單純地把我當成她的姐姐。”
唐小峰嘿笑道:“誰讓我二妹是個女中豪杰?你是個女的,便已這般英氣,要是個男的,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美人兒。”
駱紅蕖沒好氣地瞅他一眼,又道:“三妹只怕不肯聽你勸。”
“放心,”唐小峰拍著胸脯,道,“我自然有辦法。”
駱紅蕖很是懷疑,她知道薛蘅香對大哥一向就沒有多少好感,不相信唐小峰真的能夠將薛蘅香勸動。
唐小峰卻不管那么多,端了一碗參湯來到薛蘅香屋內。薛蘅香木木然然地坐在床上,整個人都像是垮了一般,極是憔悴。唐小峰來到床邊,見她頭上的秀發有許多竟已發白,唐小峰本以為一夜白頭只是一種傳說,卻沒有想到真的會有這樣的事。他心想這樣子放她不管,只怕不用幾天她就會死去。
“蘅香,紅蕖很擔心你,”唐小峰坐在床邊,道,“我知道你在內疚,在恨你自己,但我想告訴你,不管是我還是紅蕖,都沒有在怪你。”
薛蘅香的嘴角溢著冷笑…怎么可能不怪她?怎么可能不恨她?所有人都差點被她害死,他們怎么可能不恨她…
“我知道,我這樣說你肯定不信,”唐小峰用極是憂郁的語氣道,“我不怪你,是因為我真的能夠理解你…”
薛蘅香冷冷地扭過頭去,根本就不想聽。
唐小峰卻自顧自地說著:“我能夠理解你,是因為我也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卻絕對不能去喜歡的人,我喜歡她,我愛她勝過一切。但是我卻不能喜歡她,我喜歡誰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去喜歡她。你明白這種感覺嗎?心里一直堵得慌,卻無法把這種感覺告訴別人,無法讓那個人知道自己喜歡她,于是只能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里…”
女孩原本是不想聽的,卻忍不住就聽了進去。
“那個人不是紫綃姐,也不是錦楓,但我卻是為了她才離家出走的…”唐小峰舀了一勺參湯,放在少女嘴邊。少女有些發怔,但她看向唐小峰,卻看到唐小峰勺子雖然放她嘴邊,人卻是寂寞地看向窗外,仿佛思緒早已不知道飄飛到了哪里。她很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只好把參湯喝了。
唐小峰把勺子放回碗中,苦惱地道:“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唐小山…”
“什、什么?”薛蘅香睜大眼睛,忍不住叫了出來,“你叫唐小峰,她叫唐小山,難道她是你的、你的…”
“嗯,”唐小峰扭過頭來,以最最痛苦的眼神看著她,“她是我的姐姐…”
女孩下意識地往里縮,雙手按在胸前,眼睛睜得更大了…這個人渣!
“你這是什么表情?”唐小峰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極是受傷,“你是不是在討厭我?你是不是在鄙視我?我本來以為你會理解我的,難道你不也喜歡紅蕖?為什么女人可以喜歡女人,弟弟就不能喜歡姐姐?”
女孩道:“可是、可是…”
唐小峰坐了回去,使勁盯著她:“你能夠理解我的,你能夠理解我的,對?”
他那個樣子,仿佛女孩只要敢搖一下頭,他就要撲上去狠狠地掐死她。薛蘅香本己是心如死灰,恨不得自己早點死去,這一刻卻涌起求生的,使勁點頭…
“你果然是能夠理解我的。”唐小峰移了一下,與她并肩坐著,順手又舀了一勺參湯過去,女孩下意識地就喝了。
“我知道我不能去喜歡她的,”唐小峰頹廢地道,“可我卻怎么也無法控制自己,我離家出去,在東海待了兩年多,卻怎么也無法忘記她。其實我也不是想要占有她,小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站在她的背后,偷偷看著她,只要一直看著她我就很開心,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知道的!女孩想著。
她想起了那一天,淑士國的士兵說她養毒蟲,要把她抓走,她躲在房間里,顫抖著,戰栗著。就在她最最絕望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一個爽朗的少女聲音:“誰要是敢欺負我的妹子,我絕不會放過他…”
那聲音是那樣的堅定,那樣的讓人心安。她膽怯地打開門,然后就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
從時起,她最喜歡的就是站在那個人的身后,看著她的背影,一直看著她的背影…
“原來大哥心里也有這么多的苦楚,”她在心中想著,“我以前還那么的討厭他,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
“不管有誰要傷害她,我都不會放過她們,”唐小峰定在那里,森森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家人,不管有誰要害她,我都不會放過她們。”
薛蘅香看向他的側臉,看著他那堅毅的臉龐。他是那樣的認真,認真得讓人心動。
這一刻的唐小峰,想到了哀萃芳和師蘭言、紀沉魚她們。
小山是我的姐姐…我不會讓任何人害到她…
唐小峰的一番言語,讓女孩對他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又看著女孩,再接再厲:“三妹,我知道你心里愧疚,但我真的不會怪你,因為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會那樣做,我會不顧一切地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不管是付出什么代價…”
女孩的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忽在撲在大哥懷中,失聲痛哭。原本以為自己的痛苦沒有人能明白,但是她錯了,她徹徹底底地錯了。她抹著眼淚,哽咽道:“大哥,我真傻,我以為那樣子就能保護紅蕖姐,我對不起你們,我真的應該去死…”
“傻妹子,”唐小峰放下參湯,摟著她,在她背上摸啊摸,同時盡可能回憶著上輩子看過的言情片,“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保護一個人,也是沒有錯的。你都喊我大哥了,我又怎么會怪你?既然已經做錯了,那更要好好活下去,用以后的日子來彌補自己所犯的錯,知不知道?”
女孩使勁點著頭。
“還有,”唐小峰推開她的肩,認真看著她的眼睛,“我剛才跟你說的,你不要告訴別人,那是我的秘密,那是我心中的痛苦,只要有你知道就可以了。以后你有什么心事,也要告訴我,好么?”
女孩繼續點頭。
唐小峰再次把她摟在懷中,兩人心貼著心,簡直比親兄妹還要親密。因為他們有了共同的秘密,他們遠比任何人都要互相了解,從今以后,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不是一個人…
駱紅蕖悄悄推開門,看到薛蘅香撲在唐小峰懷中哭泣的畫面,怎么也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唐小峰嘿笑著向她伸出兩根手指…搞定!
接下來,唐小峰把安慰女孩的事交給了駱紅蕖,女孩既已哭了出來,又有了大哥的理解和原諒,內心中的痛苦得到了極大緩解,心情也好了許多。
其實在唐小峰和駱紅蕖看來,她就是一個犯了傻的女孩子,自以為做了正確的事,卻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失去雙腿,對她來說已是太過嚴重的懲罰,不應該再受到更多的傷害。
駱紅蕖始終也沒有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把薛蘅香死灰般的心給說活的,她只看到薛蘅香對大哥的態度越來越好。去問薛蘅香,薛蘅香不肯說,去問唐小峰,唐小峰只是笑嘻嘻地向她搖手指,說那是秘密。
駱紅蕖心想,原來大哥還有這般的本事,于是讓他去看司徒蕪兒。
司徒蕪兒自從離開淑士國后,整個人就變得瘋瘋傻傻,時哭時笑。唐小峰自告奮勇,又去找司徒蕪兒聊天,只可惜這次他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薛蘅香心是死的,但至少理智還在,司徒蕪兒卻像是整個人都崩潰掉,不管別人說什么,她都只是在那哭哭笑笑。
駱紅蕖無奈嘆息,說原來也有大哥你做不到的事,弄得唐小峰頗為郁悶,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威名,就這樣子毀于一旦…
對于唐小峰來說有兩件事現在最為重要,一件是要早些回到嶺南,雖說從紀沉魚跟那個叫麗絹的女孩的對話中可以判斷出,那些人還不知道百花仙子在什么地方,但唐小峰心中還是難以放心。
另一件事,則是要讓顏紫綃與薛蘅香斷去的手腳重生。
他與廉錦楓一同商量,廉錦楓告訴他說,雖然她確實知道斷肢重生的靈丹如何配制,而長生宮里也有不少藥材,但其中還缺了一昧。
廉錦楓低聲道:“斷去的肢體越遲重生,難度越大,因為人的魂魄與骨肉是相連的,時間長了,與斷肢重疊的部分魂魄便會散去,那時就算有了靈藥,也是無用。”
“我們先回長生宮,一同想辦法。”
此時,“金剛拳”鐵洪也帶著亂浮島的好漢并入了麟鳳山,實力大增,淑士國附馬司空奇與君子國國主姚華的死訊也已傳來,雖有妖魔到處肆虐,麟鳳山相對還算平安。于是,駱紅蕖便將麟鳳山交給鐵洪和老殘來主持,要帶著薛蘅香,跟他們一同去長生宮。
唐小峰卻是心中一動,向陰若花要回四時乖錯太平鈴,將駱紅蕖拉到一旁,與她嘀嘀咕咕地說了一番。他雖然沒有詳說,駱紅蕖卻也沒有多問。于是,唐小峰便寫了一封書信,駱紅蕖也交待了蘅香和芷馨幾句,便離開他們,踏著滑云板飛往天際。
顏紫綃疑惑地問:“紅蕖要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給父母和姐姐報聲平安,讓她幫我送信去。”
他是讓駱紅蕖帶著四時乖錯太平鈴先趕到嶺南,保護他的姐姐。
紅蕖本就是駱賓王之女,又持有他的書信,他家人自然會收留她。
唐小峰與顏紫綃、陰若花、紅紅、薛蘅香、姚芷馨諸女,連司徒蕪兒也一同帶上,離開麟鳳山,來到了長生宮。
徐麗蓉與亭亭果然都是這里等著他們。
紅紅與亭亭再個黑妞會在一起,欣喜若狂,徐麗蓉則依舊戴著面紗,冷冷淡淡。
但不管怎樣,看到徐麗蓉也平安無事,唐小峰真正的放下心來。
“玄機三祖呢?”唐小峰問,“他們不是被你們擒住了么?”
徐麗蓉帶他來到藏著晶礦的那個地底洞穴,指著三堆飛灰:“你找他們?”
她居然把他們給殺了?
徐麗蓉淡淡地道:“看著他們,天天還得怕他們跑了,睡都睡不安穩,實在麻煩,還是燒了省事些。”
唐小峰汗了一下,心想我才跟師蘭言約定好了雙方不許尋仇,這邊徐麗蓉就把玄機三祖給殺了?不過算了,反正這三個老家伙都被燒成了灰,所謂毀尸滅跡,哀萃芳和師蘭言就算找到他們也認不出來,最多我們死不承認就是。
“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徐麗蓉將一卷書遞了過來,“你有沒用處?沒用我就燒了。”
唐小峰接過來一看,見封面上寫著《銅符秘錄》,內中記載的全是與機關術、鑄煉術有關的心得,甚至還有天玄鐵的提煉方法。
唐小峰大喜,直接塞入懷中。
唐小峰與諸女聚在一起,問廉錦楓想要斷肢重生,到底還缺了什么藥材。
廉錦楓道:“我所要煉制的,乃是返本還源續斷膏,宮中其它藥材都有,獨缺了一株龍髓玉靈芝,這龍髓玉靈芝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聽說要在極炎之處才能發芽,又以龍髓澆灌,經過千年以上才能長出,就算尋遍天涯海角,也未必能找到一株。”
不是?唐小峰郁悶地想,竟然是這么難找的東西?
徐麗蓉卻插口道:“龍髓玉靈芝?我倒是知道哪里有,不過那地方只有一株。”
“一株夠么?”
廉錦楓道:“理論上,每顆續斷丹都要用到一株,但我卻有其它辦法,所以無妨。”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徐麗蓉,徐麗蓉卻顯得有些猶豫:“我雖然知道哪里有,但那個地方…我卻不想去。”
唐小峰沒好氣地道:“你不想去,那就把地方告訴我們啊。”
徐麗蓉冷冷地道:“沒有我帶路,你們去了也是沒用。”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唐小峰瞪著她。廉錦楓卻道:“徐姐姐,你上次說的那件事…小妹也一直都在想辦法。”
徐麗蓉冷然道:“你是在威脅我么?”
廉錦楓低著頭道:“小妹怎敢威脅姐姐?小妹只是向姐姐保證,等煉好返本還源續斷膏后,一定會幫上姐姐。”
徐麗蓉怒了一陣,最終還是咽下氣來,冰冷冷地道:“軒轅國東面,有一棵不死樹,不死樹下有個地方,乃是當年軒轅黃帝身邊的女魃與應龍所葬之處,在那底下,就有一株龍髓玉靈芝。不過我要提醒你們,千百年來進入那里面后還能出來的人少之又少,近百年來,更是只有一個。”
紅紅問:“那個人是誰?”
唐小峰心想,可憐的紅紅,你要被嘲笑了。
果然,徐麗蓉直接看向紅紅,冷冷地道:“當然是我,要不然我怎知道那里有龍髓玉靈芝?你個白癡。”
紅紅閉嘴。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諸女與徐麗蓉也相處了一些日子,知道她脾氣不好,又極是敏感,但只要忍她一些就好了。唐小峰看向陰若花,見她無奈苦笑,自己也跟著笑了笑…他聽陰若花說過,以前的徐麗蓉根本不是這樣子的,不但人長得極其漂亮,幾可跟廉錦楓相比,又極是高傲自戀,不像現在這么敏感,那時候的徐麗蓉,也沒有成為軒轅國的六惡神之一。
只是以徐麗蓉的性子,不敢向廉錦楓發脾氣,反而轉嫁到紅紅身上,讓人不免有些猜測,心想她有什么事要求上廉錦楓?
接下來,他們就開始討論誰到不死樹取龍髓玉靈芝。廉錦楓是非去不可的,因為只有她知道怎么完好無損地將龍髓玉靈芝摘下,徐麗蓉也非去不可,只有她才能找到龍髓玉靈芝,唐小峰心想沒必要去太多,加上自己,三個人也就夠了。
顏紫綃雖然想去,但唐小峰卻要她留在這里,不管怎么說,她現在也算是“殘疾人”,而且經過君子國與淑士國圍攻長生宮的那一仗,已有不少人知道這里,把顏紫綃留下來,也可以保護其他人。當然,長生宮外機關重重,沒有玄機三祖那樣的本事,誰也別想進來,至于玄機三祖,他們已經變成灰了…
討論完后,唐小峰將廉錦楓拉到花園一角,問女孩兒,徐麗蓉到底在求她什么?女孩兒低聲道:“是為了她的臉。”
唐小峰心想:“果然!”其實大家都猜到徐麗蓉整天戴著面紗,性情又是如此的敏感和陰冷,多半是臉上有什么問題,只是沒有人敢問罷了。
“連你的黑玉美膚膏也沒有用么?”
廉錦楓搖了搖頭,道:“沒有用的。”
這樣啊…
唐小峰先把徐麗蓉的事放在一邊,他摟住廉錦楓,在她耳朵里吹了口氣,道:“你可是答應過我,要脫光衣服,擺出一個個姿勢給我看的。”
廉錦楓紅著臉兒說:“別忘了你的肚子里還有一只七彩含香如意蠱呢。”
“你先告訴我,”唐小峰嘻嘻笑地說,“要怎么才能跟你做那種事兒,卻又不讓如意蠱咬我?”
“你為什么不去問蘅香?”女孩兒低著頭,卻又把眼珠兒往上抬,悄悄看他,“她現在可跟你好的很。”
“我要你告訴我。”
女孩兒低聲道:“如意蠱是先以顏姐姐的元陰為食,再進入你的體內。你若是背著顏姐姐與他人做那種事,如意蠱就會咬你。要讓它不咬你,就只有一個法子…”
“什么法子?”
廉錦楓紅著臉兒,看向一旁:“你先進入顏姐姐的體內,如意蠱聞到她的氣息,就不會再管你。然后,你在雄風未退時,再進入另一個女孩體內,這樣就可以了。只要有過一次,以后如意蠱就會把那個女孩的氣味,也當成是顏姐姐的氣味…”
唐小峰恍然大悟:“所以我要跟你做,就先得跟紫綃姐做,做到一半,然后才能跟你做?”這不是雙飛么?
廉錦楓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奴家、奴家只是說另一個女孩子,又沒說是我…”
“難怪你要討好紫綃姐,”唐小峰笑道,“這種事情,就算你愿意我愿意,那也還得她也愿意才成。”
女孩兒扭著衣角:“顏姐姐她、她是愿意的…”
唐小峰訝道:“你竟然還問過她?”女孩兒俏臉更是臊紅,拔腿便要跑開。唐小峰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我們現在就去。”
“現在不行。”廉錦楓趕緊按住他的胸膛,低聲道,“顏姐姐那樣一個好人兒,奴家也想為她做些什么,就算要、要那樣兒,奴家也想先找到龍髓玉靈芝,煉出返本還源續斷丹,然后再、再那個那個…”
唐小峰逗她:“再哪個哪個?”
廉錦楓羞羞地看著他:“再和顏姐姐一起服侍你。”
唐小峰將她放下,隔著衣服在女孩兒腹下的羞人地方點了一下,嘿笑道:“那可說定了。”廉錦楓紅著臉點了點頭,跑了開來。
直至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唐小峰沒有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反正找上了薛蘅香,問道:“三妹,你說的那支香制好了沒?”
“在這,”薛蘅香取出一支香遞給他,“只是將它點燃,大哥你聞著它睡上一覺,明日一早,你體內的七彩含香如意蠱就會沒了。”
她那時候本是存了一些壞心眼,才故意不將徹底清除如意蠱的方法說出來。唐小峰接過清香,又道:“我體內的如意蠱被清除掉的事,你先不要告訴別人,尤其不要跟紫綃和錦楓說,可以么?”
薛蘅香疑惑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唐小峰拿著清香,從薛蘅香住的閣走了出來,嘿嘿地笑著。
雙飛啊…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與徐麗蓉、廉錦楓就離開了長生宮,前往軒轅國更東方的不死樹。
不死樹位于邱山,邱山其實不過是個海島,但山上的那棵大樹粗壯得幾同于泰山,樹上的繁枝茂葉將方園十幾里都覆蓋在內,周圍飛魚來去,仙鶴群飛。
唐小峰看著不死樹,笑道:“想不到世上竟有這么大的樹。”
廉錦楓道:“與此樹有關的傳說,我以前在君子國時也聽到一些。赤泉駐年,神木養命;稟此遐齡,悠悠無竟…聽說不死樹在上古時期便已存在,歷萬年而不死。樹下有一泉水,飲之即可長生。但千百年來,想要登上去尋找不死泉水的,卻沒幾個能夠回來。”
徐麗蓉冷冷地道:“此樹種于大荒時期是真,不死泉水是假。山中毒蟲瘴霧,數不勝數,上去的人當然沒幾個能出來。”
唐小峰嘻嘻笑道:“只要有徐姐姐在,再危險的地方我們也不用怕。”
徐麗蓉冷笑道:“你就算不討好我,我也會幫你們,你何必說這么多廢話?”
唐小峰閉嘴…死女人。
廉錦楓掩嘴偷笑。
三人飛入邱山,一路果然是毒瘴遍布。
唐小峰御著劍光,載著廉錦楓隨徐麗蓉落在地上,由她帶路。
走了一段,廉錦楓看到一處崖壁上長著幾枝紅草。她驚喜地道:“那不就是朱草么?聽說它乃是天地精華凝結而生,服了后,可令人耳聰目明,固本培元。”
唐小峰心想,原來這個就是朱草?在書里,他老爹出海后也吃了一些,似乎效果不錯。于是便摘了一些,與廉錦楓分著吃了,果然是芳馨透腦,神清氣爽。他又分了些給徐麗蓉,徐麗蓉卻不接,只是淡淡地道:“朱草吃了,可讓人變得聰明些,你們可以多吃點。”
我覺得最該吃的人就是你。
其實對于精通制藥之術的廉錦楓來說,朱草的級別還不及她煉出來的那些丹藥,但反正吃了也沒什么壞處的東西,唐小峰就多摘了點。
他們繼續往前走,即將到達不死樹時,唐小峰與徐麗蓉同時生出感應,往身后看去,卻見那些毒瘴驟然分開,四十多只虬龍飛了過來。
他們趕緊拉著廉錦楓躲入花叢。
龍群從他們頭頂掠過,落在前方草地上,全都化作人形。除了一個以后,全都額上長角,而沒有長角的那個,竟是敖歷成。
其中一名虬龍所化之人相貌威嚴,敖歷成在他身后,竟是唯唯諾諾。徐麗蓉低聲道:“他們只怕是來自北海。”
唐小峰心想,我要是問一句“何以見得”,你就算回答了,必定也要損我一句,不是罵我傻瓜,就是罵我白癡,于是他就不問。而廉錦楓也跟他存了一樣的心思,也不問。只是他們不問,徐麗蓉卻也根本不想解釋,弄得他們難受,心想你倒是說啊,你是怎么看出他們是從北海來的?
那為首的龍族男子雙手負后,踱了幾步,道:“你確定,從這里便可直通下方的乾離窟?”
敖歷成拜道:“委浩大人只管放心,家父當年雖然叛出龍族,逃到東海,歷成卻恥與家父為伍,時時刻刻想著,希望有一日能重回北海。歷成早已探清,不死樹下有乾離窟,乾離窟下有秀霸窟,分別是天女與龍神應龍所葬之處。大人所要之物,便在秀霸窟內。”
虬龍委浩點了點頭,道:“你要能立此奇功,我北海龍族,必有你一席之地,汝父當年所犯之錯,亦一筆勾銷,絕不會算在你的身上。”
敖歷成道:“多謝大人。”說完后,他取出一件法寶,精光照下,地面有如被什么東西撕裂一般,緩緩拉開。
徐麗蓉暗自詫異,這邱山之土,全都是混沌精土,比玄鐵還要豎硬,不知敖歷成手中的到底是什么法寶。
唐小峰卻等得無聊,他們藏在這里,驟然離開的話肯定會被這些人發現。他們是來采龍髓玉靈芝的,可不是來惹事的。但這樣一直等著,卻也實在是無事可做。
于是他悄悄往一旁看去,見廉錦楓蹲在那里,大腿、小腿、小腹疊在一起,蠻腰纖細,臀尖顯眼。他心中嘿笑一聲,把手按在女孩兒臀下,先是摸啊摸,再是戳啊戳。
女孩發現他在使壞,但又不敢亂動,只好將香臀輕輕扭動,卻怎么也無法擺脫身邊壞蛋的祿山之爪,偏偏那可惡的手指還按在了某個羞人的地方,隔著裙子磨來擦去。她的臉憋得紅紅的,又有種止不住的快感不斷傳來,讓她想要呻吟,想要嬌喘。
就在這時,某個東西不知被誰扔了過來,她迷迷糊糊間睜眼看去,卻發現落在她前方枝葉上的竟是一只大得有如臉盆的丑陋蜘蛛,巨大蜘蛛八足亂舞,差點就抓在她臉上,她嚇得“呀”了一聲,尖叫著跳了起來。
她一跳起,虬龍委浩的目光立時射了過來,另有九人現出龍身怒騰而來。唐小峰暗道不好,抱起廉錦楓就跑,徐麗蓉倒也知道還是采摘龍髓玉靈芝更重要些,緊隨其后。
周圍的地形本就復雜,他們又逃得飛快,幾下子就將那九只虬龍甩開。委浩冷然道:“回來。”
九龍飛了回來,敖歷成怒道:“又是那小子。”
委浩問:“他們是何人?”
敖歷成道:“那少年姓唐名小峰,家父就是死在他的劍下,四時乖錯太平鈴亦是被他搶了去。只是不知他為何竟也到了這里。”
虬龍委浩見地面已經拉開,熱氣騰騰,焰光沖霄,道:“正事要緊,別管他們。”
個個現出龍身,往地底深處飛去。
被拉開的地縫重新閉攏…
唐小峰三人逃到了遠處,徐麗蓉怒視唐小峰:“這種時候了,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唐小峰叫道:“我哪有不正經?”
徐麗蓉更怒:“不是你對她亂摸,她怎么會突然跳起來,被那些家伙發現?”
廉錦楓道:“不是的,不是的…”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瞪:“我摸她又不是摸你,你送我我都不摸。”
廉錦楓道:“蜘蛛,蜘蛛…”
徐麗蓉身上冒火,道:“光天化日下,對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你無恥不無恥?”
唐小峰火冒三丈:“她不介意我不介意,關你屁事?”
徐麗蓉大怒,身子一掠,一掌拍向唐小峰。廉錦楓雙拳緊握胸口,大叫道:“不要吵了。”
唐、徐二人頓在那里。廉錦楓指向另一邊:“蜘蛛、蜘蛛…”
他們扭頭一看…好大的蜘蛛。
一只巨大而丑陋的蜘蛛向他們爬啊爬。
唐小峰冷哼一聲,沖過去一腳將大蜘蛛踢飛,徐麗蓉也哼一聲,袖子一揮,一道火光將蜘蛛焚個干凈。
一個小鬼頭卻搶先一步從“蜘蛛”肚子里跳了出來,叫道:“喂喂,蜘蛛也是無辜的,蜘蛛就該殺么?蜘蛛就該死么?”
唐小峰沒好氣地道:“死小鬼,你怎么會在這里?”
廉錦楓見他認得這人,于是小聲問道:“他是誰?”
小鬼頭卻是一閃,閃到廉錦楓面前,握著她的手:“我叫白話,白話的白,白話的話。”
廉錦楓看著他發怔,心想他就是十大寇里的“鬼見愁”?
唐小峰哼了一聲,問白話:“剛才是不是你往我們面前扔蜘蛛?”女孩兒就是被蜘蛛嚇得跳起來的。
白話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扔得不準,抱歉抱歉。”
廉錦楓俏臉蒼白,心想你本來是想往哪兒扔?
唐小峰看向徐麗蓉:“徐姐姐,你說那些家伙會不會也是為了龍髓玉靈芝而來?”
徐麗蓉淡淡地道:“有可能。”
“那我們快走。”他掠到廉錦楓身邊,用劍光將她載上。
徐麗蓉也飛了過來,引路離開。
白話在他們身后追:“喂喂,等等我,你們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們就不想知道…等我啊。”
沒人理他…
徐麗蓉帶著唐小峰與廉錦楓從不死樹的一處樹縫里鉆了進去,蜿蜒向下。
至于白話,卻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死樹內氣味難聞,幾可讓人窒息,好在唐小峰與廉錦楓都懂得內景閉氣之術,并沒有太多問題。
他們來到地底深處,再下方卻是一個熱氣逼人的火窟。壁面焦黑,鉆出無數炎龍,熱浪滾滾,凝聚成眾多火球。
唐小峰摟著廉錦楓,落在不死樹伸出的一條樹根上,問:“龍髓玉靈芝就在這下面?”
徐麗蓉低聲道:“這里只是乾離窟,乾離窟下,還有一處秀霸窟,龍髓玉靈芝就在秀霸窟里。”
“我們下去。”
徐麗蓉卻遲疑了一下,道:“你們下去…我在這里等你們。”
唐小峰與廉錦楓都有些愕然,唐小峰盯著徐麗蓉:“你在怕什么?”
徐麗蓉怒道:“誰說我怕了,我只是、我只是…”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只是不敢下去?”
徐麗蓉雙手握得緊緊的。唐小峰看著她:“你的臉是不是在這里被毀掉的?”
徐麗蓉嬌軀一震,怒叱道:“你…”
唐小峰伸手一扯,將她的面紗直接扯了下來。她的右臉光潔無瑕,左臉卻有如焦炭一般焦黑。徐麗蓉大怒,一個巴掌打在唐小峰臉上。唐小峰毫不客氣,一個巴掌反抽回去。
徐麗蓉眼中冒火:“你、你…”
唐小峰冷笑道:“你以為戴著這東西,別人就看不出來么?你以為這樣自暴自棄,別人就會同情你么?”在軒轅國的時候,他就有些奇怪,在從“力牧”莫子子的毒針下救陰若花時,她對追擊她的“應龍”看也不看,明明與他聯手,跟莫子子和南無用交手未必就會落敗,她卻想要犧牲她自己,讓他和陰若花逃走。
她的心里有矛盾…她想要求死,卻又不是真的想死。
陰若花說她以前認識的徐麗蓉,是一個非常漂亮,又有些自戀的女人。然而他所認識的徐麗蓉,卻敏感到了近乎自卑。
自戀與自卑,有的時候就只有那么一線之隔,在她最驕傲的東西失去以后,那份驕傲就會在一剎那間轉變成自卑…自卑到連臉都不敢讓別人看到。
唐小峰看著她:“你到底在怕什么?”
徐麗蓉嬌軀發著顫,什么話也不說。
就在這時,另一邊突然出現光亮,地面再一次地被人分開。唐小峰想也不想,手一撈,摟上徐麗蓉,帶著廉錦楓,往那條樹縫又掠了回去。他們藏在那里,側耳傾聽,首先聽到的是一個輕柔的男子聲音:“此處好熱,竟比我西城山的炎天洞還熱上幾分。”
又有一豪爽的聲音響起:“此處縱然再熱,又怎難得住玉公子的祖傳絕學‘化玉神功’?”
玉公子道:“與‘豪獅’血斷比起來,小弟的‘化玉神功’不過是個笑話。”
“豪獅”血斷大笑道:“玉公子過謙了。”
旁邊響起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這地方好嚇人,我們、我們能不能不進去?”小男孩的聲音聽上去顫顫的,驚恐萬分,唐小峰卻不由得跟二女對望一眼…這竟然是白話的聲音。
有女子失笑道:“這樣一個沒用的小鬼頭,竟然也會是為禍東海的十大寇之一,東海莫非是沒人么?”
玉公子哼了一聲,道:“東荒不過是化外之地,豈能與我們華夏相提并論?十大洞天隨便走出一個兩個,要掃平這所謂的十大寇必定是輕而易舉。”
白話大哭:“我早就說了我不當什么十大寇,他們偏要我當,55555…”
那女子聽他可憐,同情心大起,安慰他道:“莫怕莫怕,有杜姐姐在,絕不會讓人欺負你。”
“豪獅”血斷大笑道:“‘毒牡丹’杜三娘,什么時候也這么有同情心了?”
杜三娘嬌笑道:“我一個女兒家,你們盡給我起這些沒名堂的外號,倒弄得我真的全身是毒似的。”
血斷笑道:“杜三娘若不全身是毒,天底下還有毒的人么?”
玉公子道:“我們下去吧,聽說這里不但有許多寶貝,還有一朵龍髓玉靈芝,龍髓玉靈芝長于極炎之地,又以龍髓澆灌,千年以上方能長成,可遇而不可求。適才我看島上光影幻動,似乎還有他人來到邱山,這些東西莫要被人搶了。”
白話膽怯地道:“我、我能不能不下去?”
“毒牡丹”杜三娘笑道:“你只管放心,有我保護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風聲響起,那些人的聲音消失不見。
唐小峰低聲道:“他們竟是從中原來的?!”
徐麗蓉冰冷冷地道:“其中一人自稱來自西城山炎天洞,西城山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僅次于王屋山、委羽山的第三洞天。西城山的玉家并非人類,而是世代相傳的妖類,與委羽山的妖門彼此相爭,甚至壓了妖門一頭。”
廉錦楓怯聲道:“莫非剛才那些人,全都是妖怪?”
徐麗蓉道:“很有可能,妖類幻化成形,原本就與人類難以區分,許多妖類更是混居在人類中間,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人是妖,西城山的玉家便是如此,雖然是妖,許多時候卻是以人類自居,與委羽山的妖門完全不同。”
唐小峰想起,當年被他和顏紫綃殺死的“徹地虎”流離多,就是妖門的。
廉錦楓道:“他們到底是來找什么?”
徐麗蓉淡淡地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跟南海龍族的那些家伙,都是來找五色筆。”
徐麗蓉道:“那是開天辟地時便已存在的一件寶物,以之書寫符咒,威力無窮,以之書寫盟約,縱是山崩海盡也無法更改。軒轅劍上的古篆就是用它寫上去的,固而能夠撕天裂地,又將那無數妖魔鎮在劍下達幾千年之久。你可知道為什么以龍族之強,卻無法在東海立足?”
徐麗蓉道:“因為大荒之時,軒轅黃帝以五色筆在軒轅劍上書寫了鎮龍咒,凡是有軒轅劍在的地方,龍族的力量便會大幅受制。固而龍族能夠占去其它三海,卻無法在東海稱霸。龍族本是神靈,天生便具有神通,壽命更達千年以上,若非有軒轅劍壓制,又受制于大荒時期被迫簽下的神州之盟,天下只怕早已盡屬龍族,又哪里還有人類的立足之地?北海龍族來到這里,只怕是想找到五色筆,破解軒轅劍,重寫神州之盟。”
唐小峰知道徐麗蓉在軒轅國里做過“女魃”,對這些上古時期的秘聞知道的要比別人多些。他心想,五色筆也好,神州之盟也好,這些東西都跟我無關,但后面的那伙人似乎想把龍髓玉靈芝也摘了去,這個他們想都別想。
他盯著徐麗蓉,道:“帶我們下去,幫我們摘龍髓玉靈芝。”下頭的情形顯然復雜得很,沒有徐麗蓉幫忙,萬一龍髓玉靈芝被敵人搶了去,顏紫綃的手和薛蘅香的腳就沒辦法治好。
徐麗蓉卻捂著那半張焦黑的臉,視線移向一旁。唐小峰沒好氣地道:“反正你這個樣子已經嫁不出去了,最多到下頭,再把這半邊臉也燒了,沒什么區別。”
廉錦楓心想,小峰哥哥怎么這樣子說話?徐麗蓉更是怒瞪著他,他聳了聳肩:“放心,你實在沒人要的話,我娶你就是。”
徐麗蓉氣道:“根本不是這問題。”
“那就告訴我到底是什么問題?”唐小峰簡直火冒三丈,“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徐麗蓉道:“我…”
唐小峰直接摟住她的腰,用劍光載上廉錦楓往下頭飛掠。
周圍熱氣涌動,火龍繞著他們呼嘯。唐小峰以陰幽戾氣護住自己與二女,徐麗蓉不滿地瞪著他,他卻只是看著下方,淡淡地道:“不管你在怕什么,你越不敢下去,你就越是怕它,你越是怕它,你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你真的想一直是這個樣子么?”
徐麗蓉怔了一怔,移開目光。
忽地,下頭轟聲連連,電閃雷鳴。唐小峰笑道:“看來后面這批家伙跟北海龍族撞上了,正拼個你死我活。”
徐麗蓉溢著陰毒的冷笑:“他們在這種地方打斗,分明便是自己找死。”
唐小峰心想,這女人剛才還是一副幽幽怨怨的樣子,一知道那些人在底下互相殘殺,馬上便興奮起來…這女人的心不但多變,還真是有夠毒的。
廉錦楓擔心地道:“我們現在怎么辦?”
他們要下去,顯然要從那些人身邊穿過,那些人又哪里會肯放行?
徐麗蓉咬了咬嘴唇:“我來帶路。”
唐小峰疑惑地想,這里明明只有一條路,你還帶什么路?徐麗蓉卻拉著他,往旁邊火焰騰騰地壁面飛去。唐小峰暗道:“不妥,不妥,她自己想死,卻拉著我們陪她一起死。”
誰知徐麗蓉身上騰起烈焰,這烈焰竟比周圍的其它火焰更加熾熱,讓它們全都分了開來。唐小峰這才注意到,這些火勢洶涌的石壁里竟也有條條裂縫。徐麗蓉帶著他們飛入一條裂縫,沿著縫隙直往下飛。
打斗的聲音越來越近,很快又移到了他們上頭。
徐麗蓉從壁縫里穿出,唐小峰與廉錦楓抬頭看去,見光芒亂閃,怒吼連連。兩只虬龍墜了下來,又被從壁面撲出的火焰燒著,化作飛灰。
唐小峰心想,好,就讓你們在上面拼個兩敗俱傷,省得麻煩,上方卻傳來一聲大哭:“你們不要打了,再打你們就要死光了。”
這哭聲竟然是白話發出來的,其他人大約也意識到這樣子打下去毫無必要,慢慢地也都停了下來。唐小峰心想,那死小鬼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這時,下方卻爆出幾道焰光。徐麗蓉顯然知道有什么東西將要出來,直接以萬神圭旨乾離火將自己與唐、廉二人一同護住。
六名全身是火,有若焦尸的妖魔從他們身邊沖過,沖上去見人就殺。徐麗蓉冷笑道:“這是當年蚩尤身邊的地甲六魔,單是這六魔便已夠那些人受的。”
廉錦楓怯聲問:“它們為什么不殺我們?”
徐麗蓉冷冷地道:“我的萬神圭旨乾離火原本就是天女所有,蚩尤戰死后,這六魔被天女轉化成炎神,作為她的護身妖魔。身攜萬神圭旨乾離火的,都會被它們認定為自己人。”
上方一陣混亂,徐麗蓉的臉色益發陰毒。卻聽砰砰砰的連著六聲輕響,那地甲六魔卻又全都化作碎片落了下來。
徐麗蓉的臉色一變,唐小峰低笑道:“看來這地甲六魔的實力也不怎樣。”
上方靜了一會,才有人嘆道:“幸好有玉公子的化玉神功,否則,我等只怕難逃一劫。”
玉公子得意地道:“我西城山玉家的化玉神功專克尸魔,像這種尸魔便是來得再多,對我也是無用。”
唐小峰將一塊地魔碎片接在手中,見它果然已化作玉石。他道:“這地甲六魔生前再強,此時也是靠著尸氣才能動起來,那化玉神功只怕便是專門抽取尸氣的奇特功法,才能一瞬間殺死它們。”
徐麗蓉詫異地看他一眼,心想:“想不到他還有這等見識。”
“豪獅”血戰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我等與龍族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想必大家都是為了寶藏而來。若是連寶藏都還沒有看到,就先在這里拼得你死我亡,豈不讓人笑話?”
虬龍委浩也道:“我只需一樣事物,其它東西都可送給爾等…”
唐小峰與徐麗蓉聽到那兩方已經開始談判,對望一眼,一同往下方飛去。
再往下去,一路上禁制重重。
他們來到一處玉石鋪成的奇怪大殿,前方雖然有一個出口,但徐麗蓉卻帶著二人打開一個密門。門內竟是一個有若少女閨房般的密室,妝臺、玉床、香帳、鮫紗…
唐小峰贊道:“這里的事物無一不是品味高雅,這里的布置無一不是獨具慧心,這里必定曾住過一位蘭心玉質、貌婉心嫻的美麗女子。”
徐麗蓉看他一眼,低聲道:“在這里住過的人是我,這里的東西也全都是我布置的。”
唐小峰嘴里驚嘆道:“原來是徐姐姐,難怪,難怪。”心里卻想:“廢話,早知道是你,如果不是還指望著要你幫我摘龍髓玉靈芝,你以為我會說這么肉麻的話啊?”
廉錦楓道:“我們不用快點去找龍髓玉靈芝么?”
徐麗蓉淡淡地道:“不用這么急,我們剛才所過之處共有十八重禁制,那些人要想闖到這里,就算沒有死盡死絕,也必定要耗費許久…”
話音未了,外面卻是轟隆連響。唐小峰笑道:“看來你又看錯他們了。”
沒過多久,玉公子的聲音便在外頭響起:“三位果然不愧是天問、墨仙、曜光三派的杰出高手,若無三位聯手,適才這一十八重禁制,我等只怕是別想通過。”
其中一人冷笑道:“如不是這位小兄弟說漏了嘴,你們只怕還不想把我帶來。”
白話叫道:“三位大叔好厲害。”
廉錦楓以內景神視之術看去,見“豪獅”血斷這伙人跟以委浩為首的龍族都在外頭,他們移到大殿出口,向外看去。血斷觀察一陣,道:“這些只怕全是毒霧。”
“毒牡丹”杜三娘嬌笑道:“那便交給我好了,有我的天一神水,什么毒都可解了。”
白話一臉崇拜:“三姐姐也好厲害。”
杜三娘笑道:“這聲姐姐叫得中聽。”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唐小峰低聲道:“這些人只怕都是白話騙來的,白話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把這些人聚到一起,替他破解這里頭的機關陷阱。”
徐麗蓉冷冷地道:“那小鬼既然被稱作‘鬼見愁’,那些人哪里玩得過他?只不知道他到底要在這底下找什么?”
“也許跟我們一樣,是要采龍髓玉靈芝,也許跟龍族一樣,是為了五色筆。”
徐麗蓉在玉床的某處按了按,地面立時開了一個口。她領著唐、廉二人往下走,道:“這條路可以直接穿過外面的毒霧。”
走了一段,來到一處秘門后邊,徐麗蓉低聲道:“這外頭乃是兵庫,俱是大荒時期軒轅黃帝身邊的戰將所用,當年的三皇五帝可跟現在不同,黃帝乘龍升天,顓頊分列星宿,無一不是擁有大神通者,連他們身邊的戰士也都有飛天遁地的奇能。”
外面傳來幾聲驚嘆,顯然是那些人也進入了這里。“豪獅”血斷道:“如此神兵,只怕隨便一件放在外頭,都不知有多少人去搶。”
白話嘿笑道:“這些刀啊劍啊的,有什么用?我聽說底下還藏著許多法寶,那些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眾人聽得更是心動。“豪獅”血斷看向群龍:“不知諸位想要的是哪件神兵,又或是哪件法寶?不妨提前說出,以防我等誤拿。”
虬龍委浩淡淡地道:“這些神兵法寶,諸位只管分去就是,我們要的,只不過是更深處一件對爾等毫無用處的事物。”
血斷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唐小峰低聲道:“看來那伙人并不知道這底下還藏著五色筆。”
徐麗蓉冷冷地道:“五色筆藏于不死樹下的事,原本也就沒有幾人知道,更多的人聽說過軒轅劍,卻從不曾聽過五色筆,卻不知道沒有五色筆就沒有軒轅劍,就如同沒有泰煞鼎就沒有射日弓一般。不管是軒轅劍還是射日弓、崆峒印,那都是后天所鑄的神器,五色筆和泰煞鼎卻是開天辟地時與天地同時出現的先天之物。”
外頭那些人聽說還有比這些神兵更有用處的法寶,立時也就先把這些東西扔下,繼續往下方飛去。
徐麗蓉打開秘門,唐小峰來到外頭,見周圍果然放置著各種神兵,他用手指一個個彈了過去,笑道:“果然都是好東西。”
徐麗蓉道:“我那房間的秘道只能通到這里,接下來就只有綴在他們后頭。”
“那要是先被他們發現龍髓玉靈芝,我們豈不是只能用搶?”
徐麗蓉道:“除非你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么?唐小峰嘿嘿嘿嘿地笑著…
乾離窟下還有秀霸窟,內中亦是機關重重,禁制密布。
“豪獅”血斷身邊各種人才都有,竟將這些禁制機關一個個破了過去。
虬龍委浩暗自心驚,只要有神州之盟在,他們龍族就無法進入神州大陸,之所以想要尋到五色筆,就是為了破壞當年龍族與黃帝簽下的誓約,好一統宇內,稱霸天下。血斷這伙有人有妖,卻都是來自神州大陸,血斷看著他們所展現出來的各種本事,心想神州大陸的人才,竟是如此濟濟?
乾離窟內極是炎熱,秀霸窟內卻極是冰冷。
乾離窟與秀霸窟分別是天女與應龍所葬之處,天女下界相助黃帝,自己卻中了毒咒,無法再回天庭,所居之處必定無雨,故又稱作女魃、旱魃。應龍卻是龍神,當年蚩尤請來風伯雨師助陣,水淹太阿,軒轅黃帝便是派出座下龍神,將水反淹回去,大破風伯雨師。
進入秀霸窟,他們找到了一個寶庫,內中法寶陳列,寶氣婆娑。那些龍族雖已答應不要這些東西,卻還是不免看著心動,血斷身邊的那伙人更是早已沖了上去,互相打搶。
虬龍委浩心中冷笑,神兵法寶這種東西縱然再好,終究也是由人鑄出,只有五色筆這種應天地而生的寶物,才真正算得上是奇珍。
“豪獅”血斷和玉公子、杜三娘也同樣沒有去搶這些東西,他們只是悄悄地對望一眼,都想著北海龍族這些家伙連這樣的法寶都看不上眼,它們到底想要什么?心里都涌起貪婪的念頭。
虬龍委浩如果看不出他們三人在想什么?眼眸深處寒意愈深。
忽然間,一陣狂風刮過,緊接著便是刀光連閃,寶庫內所有能發光的東西,不管是夜明珠還是龍須燭,剎那間全都或滅或碎。
黑暗中一個聲音尖叫道:“殺了他們…”
委浩與血斷都聽出這聲音不是自己人發出來的,血斷這伙立時大怒,心想原來龍族故意說不要法寶,卻是想突然出手,進行偷襲,龍族這伙亦是勃然色變,想著這些狂徒得了神兵法寶還不甘心,弄不好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為五色筆而來。
立時間,寒光四濺,血花亂灑,雙方搶著出手,殺個你死我活。
這些人在那摸黑撕殺,卻不知道,有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少年,正帶著兩個少女悄悄地從角落里穿了過去。
再往下,卻有三個岔口,其中一條走到頭,竟是一道瀑布、一條地下河流。
河中長著各種古怪生物,廉錦楓看到一個巨大的蚌殼,“咦”了一聲,道:“這不是南海蚌母么?怎么會跑到東海來?”
徐麗蓉道:“這條河通向歸墟,歸墟又連通四海,河內會有其它三海的生物,也不足為奇。”
“小峰哥哥,”女孩兒道,“我想去取些南海蚌母的唾液。”
唐小峰疑惑地問:“這東西有什么用?”
廉錦楓臉兒一紅,道:“有些丹藥需要用到它。”她從囊中取出一個小鼎,慢慢地接近南海蚌母,小心翼翼地收取它的唾液。
“它的唾液莫非有毒?”要不然錦楓為什么這么小心?
“也談不上有毒,”徐麗蓉淡淡地道,“南海蚌母性淫,哪怕是坐懷不亂的男子,三貞九烈的女人,觸到它的唾液都會變得不堪,非要得到異性慰藉才能緩解,固而一向都是用來配制媚藥的極品藥材。”
廉錦楓臉紅紅地回到他身邊,唐小峰往她耳朵時吹一口氣,問:“你拿這東西做什么用?”廉錦楓羞羞地抿著嘴兒,卻不告訴他。
龍髓玉靈芝卻是長在瀑布里頭,水是冰的,巖壁卻是極熱,冰水從熱壁上流過,蒸氣滾滾。徐麗蓉道:“你們小心些,莫要被瀑布沖走,一旦被沖到歸墟去,你們只怕是不用再想回來。”
唐小峰點了點頭,以陰幽戾氣和五精天火護身,用劍光載著廉錦楓飛入瀑布。水流的沖擊力比他事先想象的還要驚人,讓他意識到這些水絕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凝水精之氣而成的玄水。一般來說,水精之氣經千年萬年凝結成形,都會變成玄冰,又稱寒冰,可以流動的玄水卻是非常少見。
廉錦楓取出玉鋤,小心地將龍髓玉靈芝挖了下來,又用玉鼎盛著,生怕壞了它的靈氣。摘好玉靈芝后,唐小峰載著她飛了回來,落在徐麗蓉身邊,道:“我們可以回長生宮了。”
徐麗蓉卻沉默一陣,然后才低低地道:“我想了許久,覺得你說的并沒有錯。”
什么沒錯?我說過的話多著呢,你倒是說清楚啊。
雖然沒弄明白她要說什么,但他還是聳了聳肩,故作高深:“我說的話一向都是對的。”
徐麗蓉看向一旁,輕聲道:“我越是逃避,就越不敢面對,越是不敢面對,就只能繼續逃避下去,然后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原來是這一句啊。“那你準備好面對沒有?”
徐麗蓉道:“嗯。”
她神情寂寥地帶著二人回到岔口,不是往上飛,反而飛向了另一條路。唐小峰與廉錦楓不知道她要帶他們去哪里,但他們也不問。
這條岔路的盡頭,卻是一個火坑,內中熔巖滾滾。坑旁有一具焦黑的女人尸體,徐麗蓉在尸體旁跪了下來,低聲道:“師父…我回來了。”
原來這個女人是她師父?唐小峰與廉錦楓對望一眼。
然后,徐麗蓉便做了一件最奇怪的事,她面對火坑,一件一件地褪下自己的衣裳,她的容貌雖然已被毀去,身體卻美得讓人窒息。白里透紅的肌膚,前凸后翹的身材,聳挺的胸脯,繃緊的香臀…她脫得一件不剩,然后就這樣一步一步往熔巖里走去。
廉錦楓驚呼一聲,想要沖上去阻止她。唐小峰卻把女孩兒拉住,他看向徐麗蓉,見她身上烈焰騰騰,與熔巖和在一起。
她在熔巖里裸著身子盤膝坐下,火勢洶涌,一下子便將她淹沒。
廉錦楓低聲道:“她這是在做什么?”
“一種功法,同時也是一種心法,”唐小峰道,“我猜,她與她師父原本是在這里修煉某種功法,結果出了差錯,她師父燒成了這個樣子,她也毀了容。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樣一種情形,但當時的情景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恐懼,她逃走了,然后再也不敢回來…”
話音未了,從四面八方聚來無數陰魔,來回呼嘯,坑中烈焰全都轉化成陰火,徐麗蓉的身影時隱時現。這些陰魔往她身上撲去,卻又被她肌膚上的無形之火阻住。
唐小峰鑄過飛劍,廉錦楓煉過靈丹,兩人都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廉錦楓詫異地道:“徐姐姐煉的這是什么功法?竟會惹得鬼神相忌?”
“不管是什么功法,反正這種事情,我們想幫也幫不了。我們不如來做我們自己的事情。”
廉錦楓好緊張:“什、什么事情?”
她的臉為什么這么紅?唐小峰嘿笑道:“我們去找五色筆。”
“啊?”女孩兒睜大眼睛,有一點詫異,又有一點失望。
唐小峰摟著她的腰,在她身上摸啊摸,然后笑道:“五色筆要是落在龍族手中,中土的老百姓就有難了。我們要以百姓安危為己任,心懷天下,鋤暴安良,絕不能讓它落在那些可惡的惡龍手中…”
女孩兒咬著嘴唇,瞅他一眼:“明明就是小峰哥哥你自己想要。”
猜對!唐小峰嘿嘿地笑著…五色筆啊!
沒有五色筆,就沒有軒轅劍,正如同沒有泰煞鼎,就沒有射日弓。正是有五色筆在軒轅劍上畫下的符咒,才給了軒轅劍撕天裂地,鎮魔伏妖的效果,有軒轅劍的地方,甚至連龍族都不敢妄為。
唐小峰對軒轅劍與射日弓、太平鈴這類神兵法寶沒有太多興趣,畢竟這些東西都是由人鑄煉出來的,而自己就是一名鑄劍師,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也能鑄出同樣等級的神兵。
但是這五色筆,縱連他也是心里癢癢的,適才只是因為一切先以摘到龍髓玉靈芝為重,他才沒有去管這個,現在龍髓玉靈芝已經到手,徐麗蓉還不知道要在坑里修煉到什么時候,他心里的那份貪心一個子就活了過來…
廉錦楓卻也是個心有貪念的女孩子,所以在長生宮時,才會做出瞞著唐小峰與顏紫綃,偷偷去找泰煞鼎這樣的事。一聽到唐小峰說要找五色筆,她的眼睛立時也冒著星星:“小峰哥哥,我們走。”
兩個人直接把徐麗蓉扔在了這里。
秀霸窟之下有三條岔道,一條通往他們采摘龍髓玉靈芝的瀑布,一條通往徐麗蓉修行的火坑,最后這條無疑便是通往藏著五色筆的地方。
他們剛一踏上這條岔道,身后疾風連響,虬龍委浩、敖歷成,以及另外七只虬龍竄了上來,將他們圍在中央。這些虬龍身上帶傷,連委浩也不知道是被誰砍了一刀。
唐小峰嘿笑道:“諸位好,諸位辛苦了。”他是沒話找話。
虬龍委浩此時已經想到他與血斷那伙都中了別人的奸計,無端端的死拼了一陣,連他身邊的四十多只虬龍也死得只剩他們幾個。他聽出唐小峰就是在寶庫里喊出“殺了他們”的那個家伙,眼中冒火,斷喝道:“殺了他們。”
幾只虬龍同時噴出閃電,唐小峰卻將身一扭,摟著廉錦楓,奇詭地從諸龍間竄了出去。敖歷成一掌劈來,掌風凌厲,劃破虛空,卻同樣劈了個空。虬龍委浩大怒,騰身而起,現出龍身,朝唐小峰一聲怒吼,龍吟震得兩人耳朵發麻。
唐小峰身子一竄,朝通往地底瀑布的那條路竄去,委浩連吐兩顆火球,炸得土石亂崩。唐小峰回頭一看,見諸龍疾追不舍,一個身影卻從諸龍身后掠過,于是大叫一聲:“白話。”
委浩回頭一看,發現一個男孩欲趁著他們雙方打斗,悄悄溜到前方。男孩發現自己被唐小峰叫破,嘻嘻笑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身子一竄,竄沒了影。
虬龍委浩心中一凜,敖歷成亦低聲提醒:“正事要緊。”
委浩擔心五色筆被人搶去,趕緊與敖歷成率了其中五龍往白話追去,只留下兩龍對付唐小峰。唐小峰原本想要追去,卻又念頭一轉,反往瀑布竄去。二龍騰云駕霧,噴水吐電,好幾次都差點將唐小峰與廉錦楓擊中。
一道電光從女孩兒臉龐邊竄過,女孩兒嚇得臉都白了,卻又想道:“這兩頭惡龍有這么厲害么?連小峰哥哥都打它們不過?”
她想用五鬼術法幫助唐小峰,偏偏唐小峰把她摟得緊緊的,讓她騰不出手。
一直逃到盡頭,大約是唐小峰也終于意識到這樣子下去,他與廉錦楓都會有危險,他將女孩兒往前一扔,自己突然回身一劍,前頭的虬龍沒有想到他說掉頭就掉頭,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一下子就被劈開了腦袋。
另一只虬龍連續吐出電光,唐小峰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下,反是廉錦楓朝它扔了兩顆雷珠,一下子就將它轟成碎片。廉錦楓向唐小峰跑來,想要看他有沒有受傷,唐小峰卻猛地將她撲倒,額生冷汗,滿眼獸欲。
女孩兒扭過頭去,發現唐小峰剛才竟是從那只南海蚌母旁邊滾過,心中一驚,失聲道:“小峰哥哥,你難道、難道…”南海蚌母性子極淫,不管男女,接觸到它的唾液后都會變得跟野獸一般,除了再不會去想別的。
“不行的,”女孩兒拼命掙扎,“小峰哥哥,你身上有如意蠱…不行的…呀…”
她的胸兒被揉得發疼,雙腿更是被大力分了開來。她心中固然是千肯萬肯,但一想到這樣子只會把唐小峰害死,就急得想要哭出來。她雙手撐地往后爬,唐小峰卻摟著她往前壓,又吻著她的粉頸、鎖骨、酥胸…
女孩兒用力把他推開,翻過身子要逃。唐小峰又從后面將她撲倒,在她身上直喘著氣:“錦楓…我要你…”
“不、不要…”廉錦楓發現自己的香臀被某個東西緊緊貼著,終于哭了出來。只是她終究是個聰慧的女孩兒,沒哭幾下,又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她猛一回頭,發現少年眸中閃過一絲惡作劇的光芒,卻又很快就變得癡癡呆呆,仿若發情的野獸一般。她咬著嘴唇,掙扎著翻過身來,把唐小峰大力一推,然后玉腳一踹…
唐小峰捂著敏感部位翻到一旁,疼得跟蝦米一樣。
廉錦楓氣道:“奴家恨死你了。”起身要跑。
唐小峰趕緊將她撲倒,陪笑道:“開開玩笑嘛。”
廉錦楓又氣又惱,道:“你只知道戲弄人家,卻沒有想過人家真的在擔心你被蠱蟲吃去心肺?”
唐小峰心里嘿笑…他體內的七彩含香如意蠱已經沒了。
女孩兒擦著淚水,越想越氣,在他胸膛上捶個不停,又道:“你就不怕五色筆被白話和那些惡龍搶了去?”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他們就算找到五色筆,大打出手,最后也還是得出來,出來一個我們劫一個就是。”
說是這么說,但他還是把廉錦楓拉了起來,摟著她飛離瀑布。
他們御著劍光往前掠去,發現路上坑坑洼洼,顯然是虬龍委浩與敖歷成等龍追上了白話,戰了一場,卻沒能把白話怎樣。只是白話也是倒霉,原本想趁著龍族追擊唐小峰時悄悄溜到前方,卻被唐小峰順嘴叫破,顯然也被那幾龍纏得不行。
“喂喂,”前方傳來白話的叫聲,“我是路過的,你們不要追我啊。”
緊接著又是幾道轟聲。
唐小峰看到前面是一個筆直向下的大坑,坑下有著怪誕莫名的渦流,白話身上散出熒熒光芒,飛入了渦流。
委浩與敖歷成、五龍定在那里,看著腳下不斷旋轉的氣流,委浩冷冷地道:“這是晦朔合流,我們只怕是無法通過。”
敖歷成卻道:“在下有一件法寶,或能助大人通過此,說完便從袖中取出一根鳳釵。委浩詫異地道:“這是六爻璇璣釵,你如何會有這種事物?”
敖歷成不盡不實地道:“此釵亦不知是家父生前從何處盜得。”他將六爻璇璣釵一指,晦朔合流驟然分開,他們飛了下去。
唐小峰卻盯著白話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語。廉錦楓悄悄向他看去,發現他的臉龐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眸中殺意盈然。
廉錦楓暗暗心驚,心想他這是怎么了?
她問:“小峰哥哥,我們怎么辦?”
“我們也下去。”
廉錦楓道:“但這晦朔合流…”話音未了,纖腰卻是一緊。她發現唐小峰的身子也像突然發光一般,有一種玄之又玄,令人奪目的耀眼,這種光芒與白話身上的熒光不同,卻又讓人有種相似的感覺。
唐小峰護住女孩兒,剎那間飛入氣。
周圍氣流急旋,罡風亂刮。兩人穿過晦朔合流,落在大殿前方,大殿極大,殿門兩邊座落著兩個神像,一個是全身漆黑的天女,一個是背生雙翼的飛龍。不用人說,他們也知道這兩具神像,一個是女魃,一個是應龍。
他們無聲無息地飛入殿中,白話與委浩、敖歷成等人仍在纏斗。
殿的盡頭放著一根黯淡無光卻反抓住所有人眼球的玉筆。
玉筆散出五彩光芒,淡淡玄氣。
白話想要沖向五色筆,委浩等龍將他截住;委浩等龍想要沖向五色筆,白話卻揮著一根繩子,繩子亂卷,將這幾龍也都纏在那里。
委浩與敖歷成等暗自心驚,白話明明不大,且一直都是嬉皮笑臉,顯露出來的本事卻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他的招式古怪稀奇,而且總能一眼看破他們施出的絕學,讓他們對這小子毫無辦法。
就在他們彼此纏斗之際,一道劍光突然竄了過去,落在五色筆前。委浩與白話發現鷸蚌相爭,漁翁正在得利,趕緊縱了過去。御著劍光的少年卻摯出一柄黑色的大彎刀,突然回身一劈,劈出一百零八道黑色刀光,將空間撕出一百零八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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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浩大驚,白話訝然,這一百零八道空間裂縫竟將他們全都阻在那里。
唐小峰將手一伸,本是大得出奇的五色筆落在他手中,竟是一下子就小了下來。只是五色筆一被他取下,大殿便開始崩陷,到處都在震動。
他嘿笑一聲,身子一竄,縱到殿底往回飛。
委浩大怒,以龍身噴出炎炎烈焰!
敖歷成冷然,六爻璇璣釵一指,一道霹靂劈向唐小峰。
另外五龍亦是各自出招,反是白話笑嘻嘻地躲到一旁,雙手枕在腦后看熱鬧,仿佛無事一般。
唐小峰深陷七龍圍攻,其中還有六爻璇璣釵這等法寶,本該是無路可逃,必死無疑。
但他卻將身子奇詭地一扭…以無制有,陰陽倒轉。
七龍全都擊空,委浩與敖歷成盡皆駭然。
尤其是虬龍委浩,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龍族的實力在東海會受到壓制,無法完全發揮出來,但就算如此,不管是唐小峰還是白話,所展現出來的實力都讓他感到驚訝,更重要的是,這兩個人明明一個比一個小,如此小的年紀,他們到底是怎么修到這種地步的?
一座山峰突然出現,將七龍阻了一阻。虬龍委浩雖然認出這是五鬼移山術,一時間卻沒有什么辦法,只能看著唐小峰穿了過去,與接應他的女孩手牽著手往外飛。
唐小峰帶著廉錦楓方一掠出殿門,心里卻馬上生出不好的預感。
門外的兩個神像竟然動了起來。
女魃神像袖子一揮,朝唐小峰與廉錦楓拂出炎炎烈焰…萬神圭旨乾離火。
應龍神像雙翼一拍,朝他們震出狂烈氣勁…蠖略逶麗冰旋勁。
女魃與應龍原本便是大荒時期的旱神與龍神,死后骸骨被塑入金身放在這里,護守五色筆。唐小峰再怎么厲害,卻又哪里是這二神敵手?
唐小峰揮出一刀,紂絕陰天斬勉強接下女魃的萬神圭旨乾離火,卻無法載住應龍的蠖略逶麗冰旋勁,只能摟著廉錦楓往后疾退。
虬龍委浩眸中兇光一閃,以龍身撲向唐小峰,欲將他直接擊殺。
前有應龍,后有委浩,除了與廉錦楓一同死在這里,唐小峰一時間竟是毫無辦法。就在這時,卻聽白話叫道:“惡龍看鞭!”
虬龍委浩驟然回首,竟看到白話手中的繩子化作道道光芒向他抽來,每一鞭都帶著焦味。無奈之下,他只好抽身避開,給唐小峰留下了騰挪的空間。
縱連唐小峰也沒有想到白話竟然會出手幫他,但他卻沒有多想的時間。他深知被堵在這里,只會死得更快,一躲開蠖略逶麗冰旋勁,竟帶著廉錦楓不退反進,憑著詭魅的身法和顏紫綃悟出的“星空倒轉”從二神中間闖了過去,飛入晦朔合流。
女魃神像追入晦朔合流,應龍神像卻是守在殿門,朝殿內一聲狂吼,原本就開始崩潰的大殿更是土石亂墜。
唐小峰摟著廉錦楓穿過氣流,往外飛掠,他現在采到龍髓玉靈芝,搶到五色筆,只要平平安安地離開這里,那就萬事大吉。
整個秀霸窟都在搖墜,崩陷,飛到岔口時,唐小峰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去跟徐麗蓉說一聲,叫她離開,這個地方只怕是保不住了,可不能讓她被活埋在這里。
他往那條岔道飛去,很快就來到熔巖滾滾的大坑,他與廉錦楓朝坑內大叫,徐麗蓉卻始終是坐在火中,應也不應他們一句。這一下,倒是弄得他們有些難辦,徐麗蓉是跟著他們一起來的,他們自然不能扔下她不管,但繼續留在這里,弄不好就是一起活埋的下場。
猶豫間,女魅的金身追了過來,化作滾滾火海,要將他們淹沒。唐小峰將陰幽戾氣接連轟去,卻毫無用處。
就在這時,坑內騰起火光,火光從他們頭頂飛過,同樣化作火海,與女魅撞在一起。熱浪滾滾,熔巖四溢,唐小峰不得不摟著廉錦楓飛高一些,又以陰幽戾氣護身,才勉強不被波及。
他看向前方,見對撞的兩股烈焰同根同源,俱是由至純至凈的萬神圭旨乾離火組成。它們互相對恃,彼此不分,直到女魅所化的烈焰緩緩后退,與她對撞的那股火焰才退了回來,以某種神秘的韻律跳動幾下,再快速凝聚成一個少女…徐麗蓉。
徐麗蓉裸著身子,半張臉依舊焦黑。只是她整個身子都像是由火焰化成一般,閃耀而又熾熱。
唐小峰看著她那美妙動人的,吹了個口哨。徐麗蓉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們做了什么?”
唐小峰取出一枝筆,朝她晃了晃。徐麗蓉道:
“沒錯。”
徐麗蓉身子一竄,化作一團炎氣穿入地上的衣裳里,重新凝聚成形時,衣裳便已穿在身上。唐小峰想著這是什么功法?如果說以前萬神圭旨乾離火是在她的體內,那她現在仿佛與乾離火已經混成一體,她就是萬神圭旨乾離火,萬神圭旨乾離火就是她。
徐麗蓉落在女魅金身之前,緩緩下拜,道:“黃帝已死,軒轅已亡,大地蒼生再陷苦難,我等來取五色筆,亦是出于無奈,還請尊神放過我等。”
女魅金身看著徐麗蓉,一動不動。
唐小峰與廉錦楓對望一眼…雖然女魅與徐麗蓉都沒再動,但他們卻感到,她們之間正進行著某種奇妙的交流。
女魅與徐麗蓉身上都跳動著炎炎的火焰,互相交錯,彼此糾纏,甚至讓人覺得她們原本就是一體。這種交流沒有持續多久,女魅發出滿意的嘆息,化作火焰,闖入徐麗蓉體內,直至消失不見。女魃消失后,徐麗蓉身上的炎氣變得更加熾烈。她收起炎氣,低聲道:
唐小峰摟著廉錦楓飛到她身邊,與她一同并肩往外飛。路上時,“徐姐姐,你剛才與女魅說了什么?”
徐麗蓉淡淡地道:“我所繼承的,原本就是女魃傳下來的《乾離炎火煉神飛化之道》,又稱作《炎經》,乾離火只能為一人所得,女魃其實早已死去,只是骸骨被埋入金身,不得不被困在這里守護五色筆,心中早有怨氣。我只是告訴她軒轅血脈已盡,她沒有再守護五色筆的必要,她便將萬神圭旨乾離火盡付于我,自己離開了。”
他們不斷往上飛,飛到寶庫,見這里殘肢斷體到處都是,可以想見剛才北海龍族與那伙人在這里打得有多慘烈。唐小峰快速地掃了一圈,笑道:“血斷和杜三娘、玉公子都不在這里,如果我是他們,必定會躲在哪個地方,誰要離開他們就偷襲誰。”
徐麗蓉冷笑道:“希望他們不會像你這么愚蠢。”
唐小峰嘿笑道:“難說,難說。”
他們繼續往上飛,剛一進入那滿是神兵的兵庫,一個大漢從殿頂撲下,兩個人影從角落竄出。
徐麗蓉身形一晃,化作烈焰卷了過去,從角落里竄出的杜三娘和玉公子立時成了焦炭。殿頂撲下的“豪獅”血斷大駭,抽身欲退,被唐小峰一刀斬去,轟成血水。
他們繼續往上飛,唐小峰贊道:“徐姐姐好厲害,一下就解決了兩個,我知道有一人能夠憑著心法將她整個人遁入月光,與月精融成一體。但你卻像是整個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化作萬神圭旨乾離火,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心中實在是太過好奇。
徐麗蓉捂著焦黑的半張臉,沉默不語。
同一時間,地底深處,委浩率著諸龍伏在應龍金身腳下。
“龍神大人,”虬龍委浩稟道,“昔日軒轅黃帝與我龍族約好,共治天下,等我龍族助他殺夸父,斬蚩尤,他卻背信棄義,反血洗四海,逼我族簽下神州之盟,又將龍神困于此處,替他守護五色筆。如今軒轅血統已斷,我等前來,意欲取得五色筆,重寫人龍兩族之契約,令我龍族重振昔日之雄風,威加四海,一統神州。龍神若是不允,我等俱為龍神之后,死在先祖腳下,絕無怨言,若是龍神大人仍以我族為念,還請龍神助我等取得五色筆,令人族為當年軒轅黃帝之背信棄義,血債血償。”
龍神應龍低吼一聲,往上方竄去,竟將大地撕開裂口,它更是飛了出去。
委浩與諸龍又驚又喜,互相對望一眼,俱現出龍身,疾追而去。
白話本是躲在他們后頭,見龍神帶著他們去搶五色筆,暗道:“糟糕,糟糕…”
他想要追出去,腳步卻又一個踉蹌,墜在地上。他喃喃地道:“這就天黑了么?”
一下子就昏迷過去…
唐小峰與徐麗蓉從不死樹飛了出來,發現天色已黑,太陽早已西落,月亮正從海上升起。
他們飛離邱山,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巨響,三人愕然回首,卻見邱山快速下沉,整個不死樹都分作兩半。
一只帶翼飛龍破地而出,身子越漲越大,直覆了半個夜空。它雙翼一拍,海浪翻滾,向兩邊狂卷而去。
徐麗蓉失聲道:“龍神應龍?”
青龍奉符,秀霸天下。
單是它以秀霸之氣造成的海嘯,就不知要害死多少東海的生靈。
帶翼飛龍狂吼一聲,朝他們疾撲而來。唐小峰與徐麗蓉大駭,帶著廉錦楓沒命飛掠。
龍神緊追不舍,雙翼連拍,冰花亂墜,旋冰狂吐,氣卷山河。
凡是它飛過的地方,大海都凝成冰川,凡是它噴中的島嶼,剎那間消失無蹤。
徐麗蓉叫道:“把五色筆給它。”
唐小峰回道:“不給。”
徐麗蓉怒道:“要寶還是要命。”
“要寶也要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搶到五色筆也就算了,既然五色筆已經到了自己手上,憑什么要再把它送走?
徐麗蓉氣道:“蠢貨,蠢貨。”
一道旋冰朝他們當頭沖下,兩人同時出手,徐麗蓉甩出萬神圭旨乾離火,唐小峰用出紂絕陰天斬,兩人聯手破去旋冰,接著再逃。
他們屢屢遇險,就這樣逃了一路,好在緊追他們的只是外塑厚土、內藏骸骨的龍神金身,并非真正活著的龍神,否則他們只怕早已死去。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廉錦楓道:“我有一個法子。”
唐、徐二人同時道:“快說。”
廉錦楓道:“用五色筆在它身上畫散魂咒,它原本只是泥塑金身,只要散去它的怨氣與三魂,它的魂體就無法留在陽世。”
唐小峰與徐麗蓉不由齊齊點頭…散魂咒只不過是茅山道法中最普通的符咒,按理說要用它來對付他們身后的龍神金身,想也不用去想,但是他們手中有五色筆,用五色筆畫出來的散魂咒,威力至少要乘上個百倍千倍。
但是要怎樣在它身上畫咒?
這個問題,卻是把他們三人全都難住了。
唐小峰心中快速動念,道:“你們到它背上畫咒,我來引開它。”
他把五色筆交給廉錦楓,將她往徐麗蓉身上一扔,自己反往應龍竄去。廉錦楓失聲叫道:“小峰哥哥…”
“別管他,”徐麗蓉帶著廉錦楓往上飛,“他想死就讓他死。”
唐小峰卻也不想死,雖說五色筆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他還不至于真的就要寶不要命。眼見應龍的蠖略逶麗冰旋勁又沖了過來,他竟將五精泰煞宗天鼎扔了過去。
五精泰煞宗天鼎乃是應天地而生的寶物,精火卷去,竟將應龍的旋冰險險抵住。
應龍狂怒,旋冰連吐,唐小峰雙手虛按,五精泰煞宗天鼎隨著他的心念不斷幻大,旋冰轟在鼎上,咣聲連響,直震得蒼穹破碎,星斗亂移。
只是應龍雖是上古時期便已名震大荒的神龍,五精泰煞宗天鼎卻是連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也能鑄出的神鼎,它氣勁狂吐,卻怎么也無法將泰煞鼎轟碎,于是變得更加暴躁,所有攻擊全都沖著泰煞鼎來。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條笨龍!”
當然,真正的應龍絕對不是笨龍,但他面前的這條本質上只是一個神像,三魂隨著骸骨一同被禁錮在泥身里,七魄卻早已散去,難以真正的進行思考,再加上數千年來被困在地底深處不見天日,除了怨氣再無其它,唐小峰以泰煞鼎誘它攻擊,它竟轉不過彎來,只朝泰煞鼎亂轟,倒像是一頭見了紅色就腦袋發暈的蠻牛。
另一邊,徐麗蓉見唐小峰真能把應龍的注意力給吸引住,倒也暗自佩服。
她帶著廉錦楓悄悄潛到應龍上方,然后借著夜色往下直落,想要無聲無息地落在應龍背上。誰知龍神雖然腦袋不好使,卻能感應到被它守護了數千年的五色筆,猛一抬頭,秀霸之氣狂卷,又朝二女噴出蠖略逶麗冰旋勁。
徐麗蓉竟是來不及躲避,趕緊將自身化作萬神圭旨乾離火,將廉錦楓險險護住。冰火相交,亂流激射,徐麗蓉的《炎經》雖然已煉到“火靈”的境界,卻又哪里比得上應龍?騰出的火焰竟是越來越弱,眼看著就要連同廉錦楓一起被應龍摧毀。
唐小峰卻沖了上去,飛掠中抓住五精泰煞宗天鼎,鼎身橫掃,直接轟在應龍的腦袋上。應龍噴出的旋冰偏離方向,徐麗蓉借機,帶著廉錦楓直落而下。
唐小峰又給了應龍一鼎,再帶鼎飛退。應龍怒極,雙翼一拍,無數冰柱朝他射去,又連吐旋冰。唐小峰雖將泰煞鼎護在身前,卻仍被震得頭暈胸悶,肺腑錯位,幾乎要噴出血來。
但就是這么短短的一瞬間,他終于替廉錦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用五色筆在應龍背上畫下散魂咒。應龍體內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整個金身四分五裂…
同一時間――
虬龍委浩與敖歷成,以及他們所帶領的五龍,都聽到了應龍金身碎裂前的嘶吼。
龍神竟然被人殺了?他們心底一片震驚,只覺得難以相信。
但他們卻沒空去看個究竟。
因為有人擋住了他們。
擋住他們的是一個小女孩,有著迷茫的臉龐,瘦小的身軀。
明明只是一個小女孩,諸龍卻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冷。
天上掛著一輪明月,女孩踏著月色飄在那里,仿佛與月色融成了一體,又仿佛她自己就是月亮,而天上的那輪,只不過是她的倒影。
敖歷成想起了東海之上的一個傳說,心頭開始發涼。
委浩卻不想再耽擱下去,這個女孩很是奇怪,僅僅是看著她,就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恐懼,但是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女孩,他不相信這樣一個小女孩,能給他帶來多少威脅。他低吼道:“殺了她!”
風從虎,云從龍。
五龍朝著小女孩怒騰而去,張牙舞爪,噴火吐電。
然而不管是火是電,都從小女孩身上莫名地穿過。
而她依舊點著月色,飄在那里。
五龍面面相覷,小女孩卻取出一條彩帶,輕輕一卷,所有的月光都被卷了過來,再驟然爆散。月光如箭,箭似月光,剎那間,五龍被月光刺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墜了下去。
虬龍委浩心底生寒。
但他卻沒有退縮。
他從北海帶來的同伴全都死得干干凈凈,他又怎能一個人獨活?
他以龍身向小女孩沖去。
小女孩虛虛地伸出手,輕輕一抓。
虬龍立時頓在那里,連動也無法再動一下。有什么東西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心臟,再不斷地縮緊、縮緊…直至他的胸腔爆出血洞,噴血墜落。
敖歷成怔在那里。
他已經知道這個小女孩是誰了。
她是“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同時也最最可怕的“月亮”!
他身子一竄,飛速逃走,連頭也不敢回上一回…
唐小峰與二女落在一座荒島上,升起篝火。
雖然摘到了龍髓玉靈芝,搶到了五色筆,但他們也累得夠嗆,只好先在這里休息。
圓月掛上中天,廉錦楓打了個呵欠,半倚在唐小峰懷中,就這樣沉沉睡去。徐麗蓉則是坐在那里,看著晃動的篝火,火焰映在她的眼中,不斷跳動。
唐小峰笑道:“這一趟雖然兇險,但還真是沒有白來。”
徐麗蓉淡淡地“嗯”了一聲。唐小峰瞇著眼睛,道:“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進入秀霸窟,你的修行也就不會有突破,對?”
徐麗蓉冷冷地道:“如果你是想讓我謝你,那你就不用想了,沒有我你們也找不到龍髓玉靈芝,搶不到五色筆,我們最多就是兩清。”
唉,世上怎么會有這樣子的女人?
徐麗蓉捂著毀去的那半張臉,沉默一陣,道:“我師父是軒轅國上一任‘女魃’。”
唐小峰點了點頭…他早就猜到了。
她與軒轅國之間,要是沒有某種聯系的話,軒轅國也不會讓她這外人成為“六惡神”之一,她繼承的,其實是她師父的位置。
徐麗蓉道:“我與師父在不死樹下生活了許久,那一日,我們本是想一同嘗試《炎經》里最關鍵的‘火靈’境界的突破,但在最后關頭,我的心靈出現了破綻,引來了各種魔頭,她老人家為了救我,以自身心火強行引發天雷,驅散魔頭,但她自己卻因心火焚燒而死,而我也被蘊含在萬神圭旨乾離火中的邪火弄成這個樣子。雖然知道師父是希望我回到那里,重新完成修煉的,但是每每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就會開始害怕,既覺得是自己害死師父,又害怕再次被邪火焚燒。”
“但是修行這種事,原本也就是這個樣子,你活著,你師父死了,但是反過來,也可能會是你死去,你師父活著。生與死,有的時候不過是誰更幸運,又或者是誰更不幸的問題,而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你跟你師父事先應該都有隨時可能死去的覺悟,才開始進行修煉的。”
徐麗蓉冷冷地道:“你很不適合說這種哲理性的東西。”
“為什么。”
徐麗蓉道:“因為你的樣子看上去就是一個笨蛋。”
喂喂,那是你這樣子覺得好不好?不管誰在你眼里,恐怕都是笨蛋,最多就是十級笨蛋和九級笨蛋的區別。
“道理我是知道的,”徐麗蓉看向一旁,緩緩地道,“只不過知道與做到,雖然只有一線之隔,有時這一條線卻怎么也都跨不過去。在進入乾離窟前,我還一直都在恐慌,但被你拉進去后,看到自己以前生活過的那個房間,不知怎的,一切又全都看開了…謝謝。”
唐小峰“嗯”了一聲…你也知道要謝我啊?
難得難得…
第二天一早,他看到徐麗蓉將廉錦楓拉到一旁,兩人交談了一陣,回來后,徐麗蓉顯得黯然和無奈。唐小峰知道對徐麗蓉來說,縱然在修行上有了突破,但臉上的疤痕依然是她心頭的刺,而廉錦楓對此顯然也沒有太多辦法。
在徐麗蓉去梳洗的時候,唐小峰悄悄問廉錦楓,想知道徐麗蓉的臉為什么不能治好?按理說,廉錦楓連斷去的肢體都能想出治愈的辦法,沒道理無法治好一張臉。
廉錦楓卻道:“主要還是太遲了,三魂營骨,七魄侍肉,并不只是魂魄會影響到肉身的完整,肉身也會反過來影響魂魄。麗蓉姐已經與萬神圭旨乾離火合而為一,等于整個身體都重塑過,但她臉上的傷已經深入到她的魂魄,成為她魂魄的一部分,不管是用什么藥物,都難以治好。”
又道:“就比如一個人剛開始斷去手臂,他會渴望恢復,會覺得自己少了什么,但時長日久,這種感覺就會消失,因為他與那條手臂重疊的魂魄失去寄體,也會開始慢慢散去,到那時,就算有返本還源續斷膏也別想讓他斷體重生。麗蓉姐臉上的傷已經存在了兩年多,又是被陰魔的邪火所傷,已經完全烙在了她的魂魄中,想要治好,只怕是千難萬難。”
唐小峰想起徐麗蓉在地底深處沒穿衣服時的樣子,聳了聳肩,想著這個女人肌膚細膩,身材火辣,要是臉一直都是那個樣子,那就實在太可惜了。畢竟每個男人看女人,總是先看臉蛋,臉蛋不美,身材再好也是沒用。
想到這里,他心中忽地一動,忖道:“既然是魂魄上的傷,她找錦楓幫忙只怕是找錯人了,她應該去求紫綃姐想辦法才對。”
所謂劍俠,原本就是先對魂魄進行強化與修煉,再從中提取能量,論起對魂魄的了解,只怕沒有幾個人能夠勝過劍俠。當然,絕大多數劍俠只是按著劍譜進行修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顏紫綃卻是“長通元妙之機”的凌霄花,連“星空倒轉”這種違背天地常理的奇招也可創出,或許真的能夠想出辦法。
于是,在路上的時候,他雖不明說,卻藉著與廉錦楓的交談,有意無意地點出這一點。徐麗蓉的眼眸漸漸地亮了起來…
令唐小峰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到長生宮,他們就遇到了顏紫綃。
顏紫綃遠遠的就截上了他們,唐小峰飛過去摟著她在空中轉圈,叫道:“紫綃姐,才這么兩天沒見到我,就想我想得跑出來找我了?”
“想你個頭,”顏紫綃給了他一個栗子,“是有別人找你。”
“別人找我?”唐小峰詫異地道。
“你跟我來!”顏紫綃拉著他改變方向,徐麗蓉帶著廉錦楓跟在他們后頭。
前方飄著一艘商船,陰若花立在船頭。船上還有一名老舵手和一名男子,男子抬頭看到他們,激動地喊著:“小峰。”
唐小峰卻也是又驚又喜,落了下去,叫道:“舅舅…”
這男子竟是他的舅舅林之洋。
唐小峰固然知道他的舅舅林之洋原本就是海商,時常在東海做生意,但東海之大,也不是說遇到就能遇到。他自己本是打算摘到龍髓玉靈芝,替顏紫綃和薛蘅香續好手腳,就離開東海回天朝去的,卻沒想到在他離開東海之前,反在這里遇到了林之洋。
林之洋旁邊的老舵手自然就是多九公,唐小峰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他,但對這見多識廣的老人,卻也是聞名久矣。
唐小峰問道:“婉如表姐沒有跟來么?”
話剛問完,艙內傳來女子的哭聲,唐小峰聽出那是他舅母的聲音。林之洋更是流淚道:“婉如被強盜抓走了。”
唐小峰一聽到有人把他表姐林婉如抓走,立時怒上心頭,心想那還了得?林婉如本就膽小,這一被抓,就算無事,只怕也會被嚇去半條命。更何況他現在在東海也算是威名遠播,君子國懸賞十萬兩黃金都沒能把他怎么著,居然有人敢抓走他的表姐。
他怒道:“是誰?把表姐抓走的人是誰?”
他已經決定了,一定要把那人碎尸萬段。
陰若花道:“這附近只有一伙賊人,搶走你表姐的,多半便是胡汗三。”
呃…那個被人碎尸萬段都還死不了的家伙?
唐小峰詳細問起,才知道被抓走的并不只有林婉如,還有多九公的兩個外孫女秦小春和田鳳,而林之洋這次出海,除了做生意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為了找他。
原來,在唐小峰離家出走后,他姐姐唐小山知道舅舅乃是經商之人,時常在外,便托他打聽弟弟的下落。幾個月前,林之洋的商船途經君子國,聽說鬼斧山的海盜頭子被一個劍俠少年殺了,那少年的名字便是叫唐小峰。雖然不知道此唐小峰是不是就是彼唐小峰,但他回到嶺南后,還是把這事告訴了唐敖和唐小山。
唐小山猜想那人必定就是弟弟,本是無論如何都要林之洋帶她出海,尋找弟弟,唐敖卻想著海外大風大浪,兇險萬分,怎么能讓女兒出海?于是要唐小山在家守著,自己出海尋子。唐小山卻又擔心父親年歲漸大,死勸著不讓父親離家。唐敖無法,只好囑托妻弟一定要找到幼子,唐小山則告訴舅舅,若是舅舅不能把她的弟弟找回來,那下次無論如何她也要跟著出海。
此時的唐小峰本就有些想家,又擔心姐姐會被哀萃芳等人找上,想著自己一走便是將近三年,連信也不曾寄過一封,只知道讓家人擔心,心中自是愧疚萬分,悄悄念道:“姐…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他讓林之洋繼續往下說,才知道,林婉如會被胡汗三劫了去,也算是被他害的。
林之洋出海后,四處打聽外嬲下落,誰知唐小峰在東海的名氣雖然越來越大,卻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知道他被君子國重金懸賞后,林之洋與林婉如更是替他擔心。東海越來越亂,多九公幾次勸林之洋早些回嶺南去,林之洋卻想著若不能探到外嬲下落,回去后無法向姐姐一家交待,于是又多耽擱了幾日。等他們發現東海實在無法再待時,卻已太遲,海上到處都是妖魔,他們只得在一處峽谷藏了幾日。
昨晚他們原是想趁著夜色開船趕路,沒想到又沖來一陣海浪,把他們沖到了胡汗三的媚山,被一伙賊寇沖了下來,搶了他們的財物。
林之洋知道自己的外嬲在東海頗有名頭,于是把唐小峰的名號報了出來,誰知道不報還好,報了出來,胡汗三直接連林婉如她們也劫了去,說是要給他老婆做丫環。
林之洋被那伙強盜轟到海上,與多九公徒自焦急,卻是毫無辦法,結果抬起頭來,看到兩個少女在天上飛,他們心想這兩人必是仙女下凡,于是跪在船頭大喊仙子救命。兩個仙女落了下來,其中一個獨臂少女聽出林之洋的口音,問了起來,又自報姓名,林之洋馬上意識到她便是與他的外嬲一同被君子國通緝的少女,立即攀起關系。
這兩個少女自然就是顏紫綃和陰若花,在唐小峰三人前往不死樹后,顏紫綃閑得無聊,開始教陰若花御劍,兩人飛著飛著,就飛到了這里。
唐小峰安慰舅舅,讓他不用擔心,自己打保票一定會把表姐和她的同伴救下來。只是一想到胡汗三的難纏,他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上次實在是被那家伙纏怕了。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小峰與顏紫綃、陰若花、徐麗蓉、廉錦楓四女飛近媚山。
廉錦楓以內景神視之術查看山內情景,卻無法看到山寨里頭。陰若花低聲道:“聽說胡汗三的老婆擅長齋醮符咒,必是有什么東西擋住了錦楓妹子的神視。”
徐麗蓉冷冷地道:“胡汗三出了名的怕老婆,就算把你表姐她們劫了去,想來也不敢對她們怎么樣。但我們就這樣打進去,就算殺了胡汗三,他還是能再跑出來,那時候,說不定他反會把火發在你表姐身上。”
陰若花道:“其實在十大寇里,胡汗三算是好的了,他老婆將他管得嚴,雖然劫財劫貨,卻從不輕易殺人。”
廉錦楓掩嘴笑道:“既然這樣,我們不如也讓他們劫去,進入寨中,他多半會將我們與你表姐關在一起,那時我們再相機行事。”
唐小峰嘿笑道:“就這么辦。”
徐麗蓉面無表情地道:“你們去就好。”
唐小峰點頭…你還真有自知之明,那伙賊寇看到你的臉,估計也懶得劫,直接就把你扔海里了。
徐麗蓉看出他念頭,心底一聲冷笑,瞄他一眼:“你們被劫去后,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嗯,我們會小…等一下,什么意思?”唐小峰叫道,“是紫綃姐和錦楓她們去…”
徐麗蓉淡淡地道:“萬一她們計謀敗露,真被胡汗三抓了,成了他的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你安心么?再說了,她們要救的是你表姐,你讓她們去冒險,自己在這看著,你有沒有良心?”
唐小峰叫道:“但胡汗三認得我…”
廉錦楓眼睛發亮:“小峰哥哥相貌好,只要換身女兒家的衣裳,胡汗三肯定看不出來。”
徐麗蓉道:“對頭…他原本就有些男不男女不女。”
你才男不男女不女,你這死女人分明就是想惡心我,活該你破相,一輩子嫁不出去。
顏紫綃聽了也覺得很有趣,于是從囊中取出一套女孩子的衣裳來。雖然唐小峰死活不同意,但架不住諸女一同動手,非逼著他換上,換的過程中陰若花居然還偷偷摸了他好幾下。
等他換好后,四女一看,果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顏紫綃與廉錦楓笑個不停,陰若花色瞇瞇地看著他,其實對于她來說,這才是“美人兒”最該有的穿著,如果不是形象不好,她還真想把唐小峰抱回家慢慢寵愛。
廉錦楓又幫他梳了發髻,貼了貼花。唐小峰無奈,也只好任由她們作鬼。
徐麗蓉留了下來,四“女”抱了一塊木頭,裝作船只遇難,漂流到了媚山。幾名嘍羅發現她們,把她們押到寨中。她們一路裝作戰戰兢兢,面無血色。
進入寨中,胡汗三接了出來,看來看去,只覺四女個個出色,大喜過望,笑道:“我正愁夫人身邊丫環不夠用,白日里劫了三個,現在卻又送來四個,天易不取,反受其處,甚好,甚好。”
廉錦楓在唐小峰耳邊低聲道:“不是‘天賜不取,反受其咎’么?”
唐小峰翻個白眼…一個沒文化的強盜頭子,認字能認個半邊也算不錯了,你跟他較什么勁?
胡汗三又向那些嘍羅問道:“白日里劫的那些貨點清了么?”
眾嘍羅道:“并無什么好貨,只有百十擔白米,二十擔粉條,二十擔青菜,還有一些衣箱。”
胡汗三道:“你們最好看清楚些,莫要把燕窩認作了粉條,若是燕窩,俺又有好東西吃了,但他們哪知道俺喜吃燕窩就肯送來?罷了,罷了,他這禮物雖然微末,俗話說‘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俺去之不共,也只好受之有鬼了。”
三女齊齊翻著白眼,唐小峰卻想著,這情節怎么有種即視感,總覺得在哪里見過的樣子?
唐小峰等人被帶到后寨,果然另有三個女孩被看管在那里,其中一個便是他的表姐林婉如。林婉如原本就怕得渾身發抖,再加上他穿上女裳,自然無法將他認出。另外兩個女孩則都是漁家打扮,也鎮定不到哪去。
七“女”被胡汗三帶到內室,一個二十多歲,打扮妖媚的女子迎了出來,道:“夫君為何去了許久?”
胡汗三道:“俺正愁夫人身邊沒有丫環侍候,白日里替夫人尋了三個,不想適才海上又飄了四個過來,可見老天也知俺心意…你們為何還不給夫人磕頭?”
陰若花等自然不愿意給個強盜窩子的壓寨夫人磕頭,只是上前福了一下。胡汗三笑道:“這幾個丫環都是不懂規矩,連個叩頭搶地都不知道,夫人看她們生得可好?可還中意?”
那女子把眾“女”一一看了過去,有些發怔,尤其是在看到廉錦楓時,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卻又很快轉慍為笑,道:“今日山寨新添人口,為何不設筵席?難道喜酒也不吃么?”
胡汗三沒有看到那女子一閃而過的慍意,大笑著讓人上酒上菜。陰若花悄悄向唐小峰使個眼色,問他要不要現在就把林婉如等三女劫了就跑?
唐小峰搖了搖頭…他已經把胡汗三跟《鏡花緣》里的某個角色對上了號,然后知道這家伙要倒霉了…
酒菜上好,胡汗三看著眾“女”眉開眼笑,那女子哼了一聲,道:“你們還不與大王輪流敬酒?”
陰、顏、廉等人都還有些不樂意,唐小峰卻笑嘻嘻地主動上前把盞,她們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只好跟了上去。幾輪下來,胡汗三酒入歡腸,醉眼朦朧,看著眾“女”只管發笑。那女子面無表情地道:“我看夫君這個光景,莫非是喜歡她們么?”
胡汗三總算發現夫人臉色不太對勁,不敢作答。那女子臉色稍霽,道:“我房中向有老媽服侍,無須多婢,夫君既然喜歡,何不將她們都娶了作妾?”
胡汗三也是酒喝多了,喜道:“夫人此話可是當真?”那女子道:“我又怎會騙你?你同她們成了喜事,將來多生幾個兒女,豈不是好?”
另一邊,林婉如原本還希望那強盜的老婆善心大發,會將她們放了,聽到這話,顫聲道:“小春姐,這、這可怎么是好?”
秦小春咬著牙道:“我縱然是死,也不受賊人污辱,我看外頭有口井,不如投井算了。”田鳳道:“我也是這般主意。”
林婉如面如傅土,身似篩糠,縱然投井也是無力,只好哀求道:“你們一定要把我一同帶去,要是把我丟下,我就沒命了。”
陰若花低笑道:“這位妹子真是視死如歸,此時性命只在頃刻,都還有空逗趣。”
林婉如嬌軀發軟:“俺、俺怎的逗趣了?”
陰若花笑道:“你說把你丟下就沒命了,難道帶你投井就有命不成?”
那女子道:“夫君若是覺得此事可行,我便選好吉期,你覺得如何?”胡汗三大喜,望著她深深打躬:“拙夫意欲納妾已非一日,只是擔心夫人怪罪,不敢啟齒,夫人之言,深合我心…”
話未說完,那女子一下就跳了起來,筵席掀翻,灑了胡汗三一身酒菜,又把東西亂扔,大哭道:“你這狼心狗肺,我還以為你真要替我尋丫環,原來你是要借著這個名頭置妾,這些日子讓你多讀書,你別的沒學到,怎的反把這三妻四妾的陋習學了過來?你既要置妾,那要我何用?我又何必活在世上討人嫌?”
娶了一把剪刀對準咽喉便要刺去,胡汗三登時嚇得酒意全消,把剪刀搶了過來,百般陪罪。那女子口口聲聲說他負心,大聲啼哭,又找了繩子往頸上套,胡汗三趕緊把繩子也搶了去。她想往墻上撞,胡汗三抱著她的腰,跪地求道:“俺剛才只是多喝了幾杯,炎迷心巧…”
那女子怒道:“痰迷心竅…”
“不管是糖是鹽,反正它就是迷了俺的心巧,”胡汗三使勁磕頭,“只求夫人饒恕,俺再也不敢了。”
那女子卻還不甘心,尋死覓活。胡汗三沒法,只好磕頭道:“俺已發誓不再存那等惡念,夫人要是不信,我就讓人打個樣子,以后再犯,加倍責罰也是情愿。”說完竟叫了四個嘍羅進來,自己躺在地上讓他們打。四嘍羅無奈,舉起軍棍輕輕打去,胡汗三假意大叫,裝作可憐。
陰若花等人偷偷看著,俱是好笑,唐小峰翻著白眼…原來胡汗三就是書里那個怕老婆的強盜頭子,真是給全天下的男人丟臉。
那女子卻又叫道:“你既然自己討打,我又何必尋死?但剛才打的全都是假的,你又有分身之術,打到死你也不怕。若真的要我原諒,就必須給我生生挨個二十杖,我方才解氣。”說完,她取出一張符紙貼在胡汗三腦門上,讓那四名嘍羅再打。
胡汗三朝四名嘍羅道:“我酒后失言,以致夫人動怒,你們便按著夫人的話將我重責二十,如夫人念我皮肉吃苦,回心轉意,也算你們大功一件。”
四名嘍羅無奈,只好往重里打,直打得皮開肉綻,慘叫連連。廉錦楓看著好笑,卻又悄悄移過去,將貼在胡汗三臉上的符咒記了下來。
二十杖打完,那女子還不甘心,讓人再打。胡汗三慟哭道:“求夫人饒恕,愚夫吃不消了。”
那女子道:“既要討饒,適才為何卻又想著納妾?我這些日子逼你讀書,本是想著你這人毫無謙卑之心,多讀些書,改改驕傲脾氣。誰知你驕傲之心不死,字兒只認半邊,反想著書上那些意淫情景,我不打你別的,只要把你的驕傲打個全無,我才甘心。過了今日,以后我也不管你,你若不討妾則己,若要討妾,必須先替我討個男妾來,我這男妾叫做‘面首’,面者,取其貌美;首者,取其發美。這個典故可是自古就有,不是我編出來的。”
胡汗三叫道:“這點小事,夫人何必考據?夫人要討男妾,要置面首,無不遵命,就只這股子驕傲,乃我們綠林向來習氣,久已立誓不能改的。”
那女子道:“驕傲既是強盜習氣,何妨把這惡習改了?”
胡汗三道:“我們做強盜的,全憑著驕傲欺人,把這習氣改了,那還算什么強盜,這是到死都不能改的。”
那女子大怒:“我就把你打死,看你到底改不改。”
又一連打了八十大杖,胡汗三昏暈數次,蘇醒過來,強打精神,垂淚道:“求夫人快備后事,愚夫快要不行了。俺死之后,別無遺言,惟囑后世子孫,千萬莫把這祖宗傳下來的綠林習氣改了。”說完又昏了過去。
那女子看他命己垂危,卻也暗自后悔,趕緊把他腦門上的符咒摘了下來,又想著還是先把這些少女打發走,免得他醒來后又生邪念。只是等她還過神來,七“女”竟不知去了哪里,找都找不到了…
百花仙子與座下九十九位花神名單:
司曼陀羅花仙子第一名才女“蠹書蟲”史幽探司虞美人花仙子第二名才女“萬斛愁”哀萃芳司洛如花仙子第三名才女“五色筆”紀沉魚司青囊花仙子第四名才女“蝌蚪書”言錦心司療愁花仙子第五名才女“雕蟲技”謝文錦 司靈芝花仙子第六名才女“指南車”師蘭言(精通風鑒之術)
司玫瑰花仙子第七名才女“綺羅叢”陳淑媛司珍珠花仙子第八名才女“錦繡林”白麗娟 司瑞圣花仙子第九名才女“升平頌”國瑞征(并非原名)
司合歡花仙子第十名才女“普天樂”周慶覃(并非原名)
司百花仙子第十一名才女“夢中夢”唐閨臣(原名唐小山,百花仙子轉世,唐小峰之姐)
司牡丹花仙子第十二名才女“女中魁”陰若花(東海十二花之一,女兒國儲君)
司木筆花仙子第十二名才女“風月主”印巧文(唐敏女學生,嶺南)
司洛陽花仙子第十三名才女“回文錦”卞寶云司蘭花仙子第十五名才女“血淚箋”田秀英司菊花仙子第十六名才女“玉無瑕”林書香 司瓊花仙子第十七名才女“龍鳳質”宋良箴(原本姓李,忠勇王李貞幼女,唐太宗李世民孫女。)
司蓮花仙子第十八名才女“藍田玉”章蘭英司梅花仙子第十九名才女“百煉霜”陽墨香司海棠花仙子第二十名才女“花御史”酈錦春司桂花仙子第二十一名才女“水中月”田舜英 司杏花仙子第二十二名才女”小太史”盧紫萱(東海十二花之一,乳名亭亭。)
司芍藥花仙子第二十三名才女“玉交枝”鄴芳春司茉莉花仙子第二十四名才女“珊瑚”邵紅英 司芙蓉花仙子第二十五名才女“玉玲瓏”祝題花(嶺南)
司笑靨花仙子第二十六名才女“個中人”孟紫芝 司紫薇花仙子第二十七名才女“一剪紅”秦小春(多九公外孫女)
司含笑花仙子第二十八名才女“蕙蘭風”董青鈿司杜鵑花仙子第二十九名才女“小嫦娥”褚月芳 司玉蘭花仙子第三十名才女“錦繡肝”司徒蕪兒(東海十二花之一)
司蠟梅花仙子第三十一名才女“神彈子”余麗蓉(東海十二花之一,原名徐麗蓉。)
司水仙花仙子第三十二名才女“凌波仙”廉錦楓(東海十二花之一)
司木蓮花仙子第三十三名才女“小楊香”駱紅蕖(東海十二花之一,駱賓王后人,《鏡花緣》中為唐小峰之妻。)
司素馨花仙子第三十四名才女“賽鐘徭”林婉如(唐小峰表姐)
司結香花仙子第三十五名才女“碧玉環”廖熙春 司鐵樹花仙子第三十六名才女“女學士”黎紅薇(東海十二花之一,乳名紅紅。)
司碧桃花仙子第三十七名才女“鸚鵡舌”燕紫瓊(劍俠)
司繡球花仙子第三十八名才女“天孫錦”蔣春輝 司木蘭花仙子第三十九名才女“三面網”尹紅萸(東海十二花之一)
司秋海棠花仙子第四十名才女“小獵戶”魏紫櫻(東海十二花之一,魏思溫之女。)
司刺蘼花仙子第四十一名才女“女英雄”宰玉蟾司玉簇花仙子第四十二名才女“夢中人”孟蘭芝 司木棉花仙子第四十三名才女“織機女”薛蘅香(東海十二花之一,薛仲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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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木香花仙子第四十六名才女”采桑女”姚芷馨(東海十二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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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百合花仙子第一百名才女“一卷書”畢全貞 自從五胡亂華、南北朝后,州郡割裂,隋朝雖然一統天下,卻亨祚不長,二世而亡。
唐太宗李世民登極,以山形之便,將天下分作十道,分別是關內、河南、河東、河北、山南、隴右、淮南、江南、劍南、嶺南。
嶺南乃是五嶺以南,古時為百越之地,又被中原人士稱作“蠻夷之地”,自秦朝一統天下后,雖然經歷多次漢人南遷,但因五嶺險惡,嶺南與中原的聯系受到阻礙,不管是風俗還是文化跟中原都有著極大不同,經濟上亦是往來極少。
五胡亂華之后,中原深受胡人影響,再加上李唐宗室自身便帶著胡人血統,風氣大改。反是嶺南偏安一角,南北朝時接收了許多南逃的士紳,歷朝歷代又多為流人犯官流放之地,反而保留了一些魏晉遺風。
唐家位于嶺南循州海豐郡河源縣百香衢,雖是漢人,東晉時便已舉家遷移至此,原是書香世家,祖上留有良田數頃,雖然算不上有多富有,倒也盡可度日。
這一日,唐小山做完早課,將前來與她談文的幾位姐妹送了出去,正要回到院內,卻看到街頭駛來兩輛馬車,其中一輛上裝著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俱是天朝所未見,有大如石塊的珍珠,五彩繽紛的珊瑚,還有大得出奇的鼻煙,造型古怪的發釵。
唐小山心想,這些珍珠、珊瑚必是假的,誰會把這等東西拿出來隨街現寶?況且以前也從未見過如此大的珍珠。這些人若不是從海外來這里投機取巧的海商,那就必是從中原而來、冒充海商的奸商。
兩輛馬車停了下來,其中一輛簾子掀開,踏下一個美得出奇的女子,柔美飄逸,步伐輕盈,素齒星眸,般般入畫。唐小山暗贊一聲,想著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這樣的女子絕不會是奸商,難道是哪位移居此處的世家小姐?但她將財寶如此顯露,那就未免太輕率了。
美貌女子身后還跟著兩位女孩,模樣也都不錯,但比起她來,又要差上許多。
唐小山正要看看這女子要往哪去,她卻移了過來,俯身道:“這位莫非便是小山姐姐?”
唐小山心中暗自詫異,又想著你的年紀怎么看都要比我大上許多,怎可將我呼作姐姐?此時,隔壁鄰居也都好新鮮地聚了過來,想知道這位美女到底是唐府的什么人。
唐小山回禮道:“小妹正是唐小山,這位姐姐是…”
那女子道:“妾身姓徐,乃是令弟小峰的妻子。”
唐小山僵在那里,鄰居也議論紛紛,都想著唐府的公子離家出走都快三年,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哪個地方,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就在這時,又有一名少女踏出唐府,看到美麗女子身后的兩個女孩,又驚又喜:“蘅香,芷馨?”兩個女孩也同時叫道:“紅蕖姐…”
從唐府里出來的自然就是早已趕到嶺南的駱紅蕖,立在美麗女子身后的則是薛蘅香與姚芷馨。駱紅蕖看到薛蘅香雙腿已經康復,心里替她高興,又看著那幾可與廉錦楓爭艷的美麗女子,雖是認不出來,卻又覺得似曾相識,好一會兒,才睜大眼睛:“麗蓉姐?”
唐府內頭,唐敖與妻子林氏見了徐麗蓉等三女。
他得知徐麗蓉乃兄長徐敬業流落海外之女,心中自是驚喜,但在看到徐麗蓉伏身下拜,自稱兒媳時,卻也是目瞪口呆。
徐麗蓉見府中并非只有唐敖、林氏、唐小山三人,還有一名少女立在林氏身邊,神情顯得頗為尷尬,于是殷殷問道:“這位妹子如何稱呼?”
那女子長得清麗削瘦,秀發如瀑,她低著頭,福了一福,低聲道:“小妹姓宋,名叫良箴。”
薛蘅香見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于是悄悄地問駱紅蕖是怎么回事?駱紅蕖偷偷地告訴了她,她立時也睜大了眼睛,想著:“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又悄悄看向唐小山,見唐小山在相貌上與唐小峰頗有相似之處。剛才她們停下馬車,本是想找人問清唐府在哪,但一看到唐小山,便猜到她就是唐小峰的姐姐,這才上前詢問。
薛蘅香想道:“大哥那日說過,他心里一直都在悄悄戀著他的姐姐,正是因為知道這份愛戀不合倫理,他才離家出走。現在他有了紫綃姐和錦楓,又有了麗蓉姐,我本以為他早已放下了幼時的單戀,但他現在卻跑得無影無蹤,莫非是心里仍然苦戀他的姐姐,近家情怯,逃了不成?”
唐敖道:“為何你們到了這里,卻不見小峰?那逆子又去了哪里?”
徐麗蓉怒道:“鬼才知道!”
眾人:“…”
徐麗蓉發現自己不夠淑女,輕咳一聲,盈盈下拜:“兒媳亦不清楚,兒媳教夫無方,還請公公見諒。”
眾人:“…”
在徐麗蓉與薛、姚二女前往百香衢時,唐小峰卻是來到了平安村。
此時的平安村早已成了廢墟,當年他與顏紫綃到彭嶺殺虎,卻惹出了虎妖流離多。流離多先一步來到平安村,將村中百姓殺盡殺絕,又放火燒毀。自那之后,清源縣百姓便將此處視作,再無人敢遷到這里。
他來到顏紫綃的祖母墳前,想要上些清香,除去雜草。這本是顏紫綃在他離開前特意交待過的事,雖說她祖母年歲已高,但要不是他與顏紫綃惹來虎妖,老人家也許還能再活幾年。顏紫綃與唐小峰當初之所以離開嶺南,主要還是因為擔心委羽山的妖怪查出是誰殺了流離多,連累家人,避仇去的,結果在東海一待就待了兩年多,連墓也沒有回來掃過。
這次唐小峰先行回來,她自然不忘交待一番。
唐小峰本以為兩年多不曾掃過墓,紫綃姐祖母的墓前必定是雜草叢生,誰知這里竟被打掃得干干凈凈,連墓碑都重新換過,墳前還有幾截燃完的清香,香灰落在地上,一截一截,不曾被風雨吹去,顯然前不久方才燃完。
他心中暗自詫異,想著難道是顏崖回來過?
顏崖是顏紫綃的哥哥,當年亦是離家出走,說是要考中武舉方才回家,結果也是一去不回。唐小峰想,除了顏崖大約也不會有別人在這里掃墓。這樣想的時候,周圍妖風忽起,三個黑影直掠而出,將他圍住。
圍住他的竟是三個妖怪,其中一個全身金黃、獅頭人身的妖怪朝他吼道:“賤人,終于讓俺逮著…汝是何人?”
唐小峰笑道:“你們又是誰?”
獅妖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又看到他提著清香紙錢,立時喝道:“必是那賤人讓他前來代她掃墓,你們將他拿下,逼問賤人下落。”
另兩妖直撲而去,唐小峰大叫一聲“妖怪”,扭頭就逃。
兩妖直追,一忽兒就追到了坡下。獅妖狂笑兩聲,縱了過去,本以為兩個同伴必定已擒住了那個小子,誰知到那一看,兩妖已死在地上,一個聲音在它身后響起:“你說的賤人是誰?”
獅妖一驚,想要轉身,一股劍氣直壓而來,迫得它不敢動彈。唐小峰在它身后冷冷地道:“答我的話!”
獅妖沒有想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子竟然會是劍俠,干咽了口口水,正要說話。劍光一閃,透胸而出,獅妖睜大眼睛倒在地上。唐小峰卻是掠了開來,掠入附近蘆草里,藏了起來。
遠處又有幾只妖怪飛掠而來,其中一個驚道:“老孽被人殺了。”
另一只妖怪道:“他們身上只有一個劍孔,俱是被人一劍殺死,殺他們的,必是那姓顏的丫頭。”
一個丑陋而矮小的妖怪冷笑道:“早就提醒過老孽,守到那賤人,一定要悄悄通知大家,不可獨自動手,他卻自以為本領了得,想要爭功,也不想那姓顏的賤人如果真是他對付得了的,又怎會連八爺都那般頭疼?”
另一妖道:“那賤人必是逃了,我們回報八爺去。”
它們帶上三妖尸體,飛掠而去。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它們說的‘姓顏的賤人’難道會是紫綃姐?若說不是紫綃姐,它們守著紫綃姐墳墓,等的人又是姓顏,那未免太過湊巧,若說是紫綃姐,但它們又怎么知道紫綃姐正好是讓我在今日代她掃墓,提前守在這里?還是說,委羽山的那些妖怪早已察知紫綃姐是殺死流離多的兇手,卻又苦于找不著她,所以這兩年來一直派人守在這里?但這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
不管他怎么想,竟都想不明白。
算了,還是先回家…
唐府之中。
唐小山騰出幾處空房,給徐麗蓉等人居住。
唐家自晉朝時便已住在清源縣,唐府占地不小,人口卻少,日子不算清苦,卻也從不奢華。后院里一座閣原本已被廢置許久,現在清理干凈,打掃一番,卻也可以住人。
唐小山與宋良箴替徐麗蓉鋪帳鋪床,駱紅蕖則與薛、姚三女聚在隔壁一間,問她們在自己離開東海后,東海又發生了些什么。尤其是在聽到月亮與白話竟是同一個人時,連駱紅蕖也不免吃了一驚。
唐小山與宋良箴在那忙著,徐麗蓉卻坐在妝臺旁,對著從東海運來的琉璃鏡輕施粉黛,梳弄秀發。唐小山見她豐姿綽約,光艷逼人,好奇地問:“麗蓉姐,你這么好看,為何愿嫁給我那總是喜歡胡鬧,連家也不回的弟弟。”
徐麗蓉對著鏡子,輕嘆一聲,顧影自憐:“鮮花,總是要插在牛糞上的,不是這坨牛糞,也是那坨牛糞。”
唐小山、宋良箴:“…”
唐小山呵呵地笑:“這、這樣子啊…”
將徐麗蓉的房間整理好后,宋良箴又幫薛蘅香和姚芷馨去了,唐小山喜歡看書,因她們從東海帶了許多以前聽過名字卻從不曾見過的書藉回來,于是挑了一本,走出閣,準備先回自己閨房看書去。
走在路上時,一個人影忽地竄了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等她定睛看去,這人卻嘻嘻笑道:“姐…我回來了。”
唐小山將他瞪了一會,抿著嘴兒,將書本直接蓋在他的腦袋上。
唐小山將弟弟打量了一會,見近三年不見,弟弟高了許多,也壯了許多,但臉上那嬉皮笑臉的可惡表情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唐小峰見姐姐亦是長得亭亭玉立,嬌美浮凸,于是嘿笑道:“姐姐,你漂亮多了。”
“有這么跟姐姐說話的么?”唐小山沒好氣地瞅了弟弟一眼,又拉著他的手,“快去見娘。”
林氏思念兒子已久,終于看到他,抱著唐小峰便哭了起來。唐小峰以前雖因母親愛哭有些煩心,現在聽到這從小便已熟悉的聲音,倒是頗多感觸,摟著母親說說笑笑,哄她開心。唐敖看到幼子回家,他自己便是喜歡游山玩水的性子,再加上兒子竟真的將兄長徐敬業、義弟駱賓王的后人尋了回來,也就沒有對他說教。兩人聊了許多海外稀奇古怪的事情,將唐敖聽得游心大動,恨不得自己也到海外轉個幾圈。
一家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一個清麗少女捧著瓜果走了進來,唐小峰見她似乎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林氏卻已拉著少女道:“良箴,你也來跟小峰說說話。”
唐小峰笑道:“原來是良箴姐。”當日他與顏紫綃被虎妖追殺,暈倒廟前,就是被宋良箴和她師父救了。
宋良箴螓首低垂,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便行離去。唐小峰心想她怎么這般冷淡?再看去,卻看到父親一臉無奈,姐姐沒好氣地瞅著他。他小聲地問:“出了什么事?”
唐小山低低地解釋:“良箴姐住進我們家后,爹因她孤苦,又要向鄰里解釋為何家中多了一人,于是便作主將她許配給你。”
咳,竟有這事?難怪在路上,舅舅和婉如表姐看到徐麗蓉,都有些怪怪的。唐小峰心想,老爹還真是幫我作媒幫上癮了,不過他的眼光還真不錯,書里幫我找的是二妹,現在幫我找的是宋良箴,都是又漂亮又好看的才女。
林氏自然萬事都幫兒子著想,道:“我看麗蓉端莊,良箴孝順,都是好姑娘,不如就將她們都配給小峰…”
唐小峰使勁點頭,心想這個好,這個好。唐敖氣道:“胡鬧,胡鬧,良箴是龍鳳之資,麗蓉是忠良之后,怎可糟蹋了她們任何一人?真是胡鬧。”
唉,我這老爹有的時候就是死腦袋,一點都不知變通。
二十一世紀的人總以為中國古代可以三妻四妾,卻不知這種看法其實是錯的。從古到今,古時候的中國,在律法和風俗上都只規定了一夫一妻。妻若不孕,可以取妾,但不管有多少個藤妾,妻子卻只能有一個。明清時雖然也有“一個正妻,兩個平妻”的說法,但也只有一些鄉下土財主這樣子做,根本就上不得臺面。
唐家本就是書香世家,對這種大忠大義和傳統禮儀看得較重,唐敖雖有薄產,但林氏已經替他生了子女,便從來沒有想過再娶妾室。宋良箴雖然改作宋姓,其實卻是忠勇王李貞之女,唐太宗李世民的孫女,徐麗蓉亦是名將之后,不管是哪一個給唐小峰作妾,顯然都是委屈了她。
只是事已至此,就連唐敖也沒有太多辦法。唐小峰與徐麗蓉的婚事既沒有父母之命,亦沒有媒妁之言,但哪怕是看在徐敬業的份上,唐敖也不能讓兒子把她休了。宋良箴本就是流落民間的郡主,再加上周圍鄰里也都知道她是唐小峰未過門的妻子,又柔媚體貼,這兩年里對唐敖夫婦諸多孝順,唐敖與林氏也不忍讓她受委曲,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從父母房中離開后,唐小山推著弟弟,讓他去見見宋良箴,與她說說話也好,自己則看書去了。
唐小峰在后園里找到宋良箴,見她坐在池邊發怔。
宋良箴雖是皇族,卻是從小落難,為了逃避武追殺,常年跟著師父末空尼在山中修行,寂寞孤苦。后來來到唐府,由師父與唐敖作主,許配給唐家公子,覺得自己已是有了個家,心中安定許多,這兩年來亦是以唐家兒媳自居,百事孝順,也盼著唐小峰日后回來,會疼她愛她。
誰知道唐小峰回到家中,卻又帶回來一個天仙般的妻子,僅僅是看著徐麗蓉那逼人的光艷,她便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其實宋良箴長得亦是漂亮,但她從小藏于深山老林,也沒有多少自信,更不知該如何處理這般局面,只是這兩年來的殷切期盼與現在的尷尬處境形成了太過強烈的落差,讓她實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在心中想著:“就算有公婆替我作主,他心中既已有了她人,又如何還會愛我?若是將他逼得急了,說不定他帶上徐姑娘再次離家,我反倒成了讓人恥笑的怨婦,我卻又是何苦?倒不如回到山中去尋師父,就此出家,雖說是深燈古佛,卻也是從小過慣了的日子。”
想到這里,她咬了咬牙,拔下發釵,弄亂秀發,拾起旁邊縫衣刺繡的剪刀,便往秀發剪去。
纖指方一用力,卻是按了個空,她錯愕地看著玉手…剪刀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想莫非是有鬼不成?扭著身子左尋右看,都沒有找著,又往后一看,卻看到一張嘻嘻笑的臉擺在自己面前。她嚇得跳了起來,立足不穩,失了平衡,一頭便要往池里栽去。
身后一緊,有人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她心如小鹿般地亂跳。
唐小峰將她按得坐下,又將奪在手中的剪刀搓啊搓,竟搓成了一個梳子,他立在宋良箴身后,替她梳著秀發,道:“箴姐姐,這么好看的頭發,你去剪它做什么?”
宋良箴有些緊張:“唐公子…”
唐小峰腦袋歪在她的粉頸旁,側臉看她,嘿笑道:“要叫我夫君。”
宋良箴臉兒一紅,心想就算我們有著婚姻,但畢竟不曾拜過天地,我怎好直接將你呼作“夫君”?
唐小峰繼續替她梳弄著秀發,道:“箴姐姐,那日如果不是遇到你和你師父,我和紫綃早就已經死在了間山,我知道箴姐姐會是一個好妻子,所以我也一定會做箴姐姐的好丈夫。”
他說得口無遮擋,一點也沒有男女之間該有的婉轉,宋良箴卻安下心來,紅著臉兒,點了點頭。
替少女梳好秀發,唐小峰從囊中取出一條金釵,用三昧真火變戲法般搓弄成金釵,替她插上,又歪著腦袋欣喜一番,嘻嘻笑道:“箴姐姐,你真好看。”
宋良箴從來不曾被男子夸過,心里喜孜孜的,低聲道:“哪里比得上麗蓉姑娘。”
你比她好多了,那個死女人…我早晚休了她。
離開宋良箴后,他又去見了駱紅蕖,他與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當初原本就是四人結拜,如今四人又聚在一起,駱紅蕖見他與薛蘅香已盡釋前嫌,心中也是歡喜。
他將自己在顏紫綃祖母墳前遇到的事說了出來,與駱紅蕖一同商量,駱紅蕖亦覺古怪,卻也跟他一樣弄不明白。他又問駱紅蕖,這些日子是否發現有人要對他姐姐不利,駱紅蕖沉吟道:“異事倒是有些,卻也不曾見有誰要害小山姐。”
唐小峰詫異地問是什么異事,駱紅蕖說現在也說不清楚,又說到了明白,他自然便會知道。
唐小峰一頭霧水,但因她說并未見有誰要害他姐姐,也就放下心來,沒有多問。
駱紅蕖看著他,低聲問:“為何大哥覺得,有人要害小山姐姐?”
唐小峰苦笑道:“這事我也說不清楚,我只能告訴你,想害我姐姐的,就是哀萃芳與紀沉魚那伙人。”
駱紅蕖心中疑惑,在她看來,唐家并沒有什么出奇來歷,唐小山更是連家門都沒有出過,亦沒有與誰結過仇怨,不明白大哥為何如此肯定。她心想:“莫非大哥是不想讓我待在東海,找個借口把我騙到這里?”
“說來也是奇怪,”駱紅蕖道,“雖然以前從未見過小山姐姐,但來到這里后,卻又覺得仿佛早就熟識一般,又聽得大哥說過,可能有人想要殺她,于是便生出無論如何也絕不讓人害她的念頭。”
唐小峰心想,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們都是花,我姐卻是百花仙子。
但是哀萃芳她們為何卻非要殺死百花仙子?明明她們自己也是花神。
唐小峰的歸來,自是讓唐府熱鬧了一番,還有唐小峰的隔壁鄰居和一些兒時玩伴,也都跑來看他,順便看看他帶回家的美嬌娘。
大家問他這三年去了哪里,他便胡謅了一番,說自己被一個賣藝的家伙給拐了,賣到海外,輾轉了兩年多才終于回來,眾人不信,說你年紀雖小,但不把別人賣了那就已是別人走了狗屎運,還輪得到別人賣你?
他哀嘆著說聰明的架不住打悶棍的,別人一棍把他悶了,運到船上,他再聰明也無用啊?
唐時風氣開放,嶺南雖沒有開放到中原那種少女穿上訶子逛長安的地步,但以前原是蠻荒之地,卻也沒有受到什么禮教影響,男女之防較為寬松。
眾人爭著去看徐麗蓉,又好奇唐小峰是怎么把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拐到家里來的,徐麗蓉脾氣不好,若不是考慮到今日第一天見到公婆,怎么也得注意形象,只怕一把火就把這些朝她指指點點的家伙燒了。
徐麗蓉性子不好,薛蘅香卻更為清冷,直接躲在房中不出來,還是大方磊落的駱紅蕖帶著姚芷馨,與宋良箴一同招待大家,更是讓唐小峰幼時的那些狐朋狗友哀嘆,想著這小子到底拐了幾個美少女回來?我們要不要也去找人打我悶棍,到海外轉個三年?
繁華過后,夜深人靜。
唐小峰初回家中,反而有些睡不安穩,于是披衣起身,來到外頭,卻看到他的姐姐獨自一人坐在檐下,賞月觀星。
這是唐小山從小養成的習慣,最早教她觀看星盤的還是他們的叔叔唐敏,唐敏也是飽學多才的文士,只不過對功名從來就不感興趣,不曾赴過試。
唐小山對天上的群星分布一向極有興趣,唐小峰猜想那是因為她上一世便是住在天上的緣故,但他自己卻從來沒有半分興趣,也懶得去跟唐敏學這些東西。
姐姐穿著一件青色束胸百褶裙,肩上披著對襟半臂,蠻腰束著小小絲絳,僅僅只是坐她身邊,便能聞到從她身上傳來的處女幽香。
在唐小山出生之時,異香滿室,似花香而非花香,三日之內,竟換了百種香氣,鄰居傳作奇談,才將此地改名叫百香衢。她天生便體帶清香,不知道的人,反以為她喜用冰麝旃檀,總問她是用哪種香料,讓她頗為郁悶。
姐弟倆并肩而坐,唐小山瞅了弟弟一眼,笑道:“回到家中,便睡不著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不是,是有些學問上的事,想要請教姐姐。”
唐小山驚道:“小弟,你轉性了耶,竟然會對學問感起興趣來?你莫不是他人冒充的?”
喂喂,其實我也是一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啊。
唐小峰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攤開來給姐姐看,唐小山失笑道:“你這是從哪抄來的天書?這種蝌蚪文字,我哪看得懂?”
“連姐姐也看不懂么?”唐小峰大失所望…在書里,他姐姐明明是天生便能看懂古篆的啊,在小蓬萊時,他姐姐曾尋到天榜,榜上的蝌蚪文字除了他姐,再無一人能夠看懂。
在從《陰符經》里抄下這些蝌蚪文時,他便想著,這世上要是只有一個人能夠看懂,那個人必定是他姐姐。
唐小山沒好氣地道:“我何曾學過這種東西?你真當你姐是生而知之的圣人不成?”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攤著紙躺在石階上。唐小山也躺了下來,與他肩并著肩,問:“這上面的東西很重要?”
“有可能,”唐小峰道,“這些是從《陰符經》上抄下來的,《陰符經》共分作神仙抱一、富國安民、強兵戰勝三篇,又稱作演道章、演法章、演術章,其中的法、術二章早已有人解讀出來,唯有那演道章卻從來沒人能夠讀懂。我本來以為,將這些蝌蚪文字與演道章合起來看,或許能夠看出什么來,但如果這些文字根本沒人能夠看懂,那又有什么用?”
他本是想著,在東海時哀萃芳原本有兩件要事,一件是搶到《陰符經》,一件是殺百花仙子,這兩件事之間也許有著某種關連,若是能夠讀懂演道章,也許就會知道哀萃芳和她背后的那些人,為什么要殺百花仙子。
唐小山卻也對傳說中的《陰符經》很感興趣,道:“你把那演道章念給我聽聽。”
唐小峰念道:“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他方一念完這兩句,唐小山卻是嬌軀一震,搶過紙頁,對著月色看個不停,然后才輕嘆一聲:“小峰,你弄錯了,這些不是古篆,這個是星圖…”
唐小峰亦是一震…難怪,他姐姐應該是天生能夠看懂古篆的,卻無法看懂這些字,原來這些根本就不是古篆。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這兩句其實已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要將這些蝌蚪般的東西往天盤去想,但他因為不懂星相,又從一開始就認定這些是上古文字,反而被自己的第一感束縛住了思想,怎么也無法看懂。
唐小山道:“這些黑點都能與星圖對應,但它們又都拖著紙條,看上去倒像是蝌蚪一般,難道你會以為它們是蝌蚪文。能夠看懂星圖的人自有不少,真正有用的,應該是這些線條。你且把那演道章再讀下去,我來幫你看。”
唐小峰繼續念道:“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萬化生身。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唐小山聽他念完,思考一陣,道:“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小弟,你可知道什么是天之五賊?”
“徐姐姐和紅蕖也都讀過演道章,她們都是將這五賊往金、木、水、火、土去想。”
“錯了,”唐小山拉著弟弟,來到階前,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五個字,“這才是天之五賊。”
唐小峰定睛看去,見那五個字分別是“命”、“物”、“時”、“功”、“神”。
唐小山道:“天有五賊,命物時功神;地有五賊,金木水火土;人有五賊,喜怒哀樂欲…世人只知道地之五賊,人之五賊,很少有人知道天之五賊,卻不知道人法地,地法天,這命、物、時、功、神五字,才是萬物之源。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就好像兩儀生四象一般,若是將宇宙二字拆解開來,便是這命、物、時、功、神五字。”
唐小峰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哇,姐姐,你果然是個大變態,亭亭、若花、麗蓉、紅蕖那四個笨蛋都往金木水火土去想,四個加起來還沒有你一個厲害。
他卻沒想過,他把星圖往蝌蚪文去想,也不見得比那“四個笨蛋”厲害多少。
當然,那并不是四女真的學問不行,尤其是亭亭,那可是一夜之間解讀出演法、演術兩章的女太史,實在是身為百花仙子轉世的唐小山太過厲害,不是別的美眉比得了的。
唐小山又將星圖對著星空,抬頭看著,低聲道:“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有五賊,見之者昌…這演道章,只怕便是教人如何通過這星圖讀懂天道。”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專注,如此的執著,便是這樣的專注與執著,反讓她更加顯得嫵媚多姿,嬌艷動人。
她正要繼續說話,唐小峰卻往天際看了一眼,心念一動,剎那間便摟著姐姐掠到暗處。唐小山嚇了一跳,還沒怎么明白過來,唐小峰便已豎著一聲手指,堵住她微啟的嘴兒。
被弟弟這般摟著,不知怎的,唐小山心兒竟是一陣亂跳。
遠處風聲響起,剎那間又靜了下來。唐小峰悄悄探頭看去,看到后院墻頭上俏立著一個蒙著臉兒的黑衣少女,在她身后,還背著一口寶劍。
蒙面少女立在高處,目光銳利地往唐府掃了一遍,仿佛是要查看些什么,緊接著便將身一縱,化作一道長虹消失不見。
蒙面少女離去后,唐小峰才拉著姐姐從暗處走了出來,皺了皺眉,道:“徐姐姐,二妹…你們可看出了什么?”
唐小山微一錯愕,扭過頭去,這才注意到徐麗蓉與駱紅蕖不知何時竟已俏立在他們身后。“我差點將她當成顏姐姐。”
徐麗蓉淡淡地道:“你與紫綃的劍術,可還有其他人會?”
“紫綃姐還有一個哥哥,名字叫做顏崖,同樣也是顏氏紫歌劍術的傳人,但在紫綃姐小的時候便已離家而去。”
“這蒙面女子或許與那位顏公子有什么瓜葛,她所用的,與大哥和顏姐姐分明便是同一路劍法。”
唐小峰也看出了這點…那少女是名劍俠,而且是名已經練成紫華劍氣的劍俠。
但她為何要三更半夜來到唐府?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駱紅蕖低聲道:“小妹大概知道這人是誰。”
“是誰?”
“其實小妹也不是很肯定,還是等明日再說。”
唐小峰疑惑地看她一眼。
在送唐小山回屋時,唐小峰問道:“姐,我讓紅蕖送給你的那個鈴鐺,你可有一直戴在身上?”
唐小山從脖子上取出掛墜,墜子上掛著一枚鈴鐺,原是被她藏在胸兜里。唐小峰低聲道:“姐,你要記得,不管去哪里都要戴著它,就算是休息時也別把它摘下。”
唐小山疑惑地瞅他一眼,道:“那日紅蕖千里迢迢來到這里,什么也沒帶,就只帶了這個鈴鐺給我,說是你送給我的,也是讓我連洗澡睡覺都戴著,這個鈴鐺究竟有何用處?”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為是我送給姐姐的嘛,所以不管姐姐去了哪里,都要把它戴著,除非哪天姐姐有了心上人,不想要我這個弟弟了,那我只好帶著它到沒有人的地方偷偷哭去。”
唐小山給他一個栗子:“盡是油嘴滑舌。”
唐小山進入房中,駱紅蕖則是住在她隔壁一間,受大哥之托,時時刻刻守護著她。唐小峰離開后,想了一想,來到后院的閣內,推開二右間的門走了進去。房中,徐麗蓉只穿著一件肚兜,一件襖褲,正對著琉璃鏡,看到唐小峰走進來,微一錯愕。
唐小峰見她不但面貌嬌美,肌膚勝雪,從肚兜與嬌軀之間泄出的春光亦是誘人,那鼓脹脹的胸脯,實在是惹人瑕思。他心中暗贊一聲,這女人性子雖然不好,但實在是美得出奇,難怪她那時無論如何都想要恢復容貌。
徐麗蓉瞪著他:“夫君…你來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你都叫我夫君了,還問我來做什么?當然是來與娘子圓房。”說完就這樣踢開鞋子爬上床:“娘子,快來幫我寬衣。”
徐麗蓉一張俏臉憋得通紅,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伸手就把他拉了下來:“你睡地上。”自己鉆入被中。
唐小峰往上爬:“我說你堂也拜了,公婆也見了,還害什么臊嘛。”
徐麗蓉卻一腳把他踹下去。
兩個人打打鬧鬧,隔壁的薛、姚二女卻睜大眼睛,睜著木板另一邊的動靜,滿面嫣紅,心想這兩個人也真是的,你們做那種事情,弄出這么大動靜做什么?這、這還怎么讓人睡啊?
結果第二天早上,唐小峰累得趴在床上,卻還是什么便宜也沒占著。徐麗蓉依舊坐在臺前對鏡梳妝,自從恢復美貌后,這女人實在是臭美得緊。唐小峰嘻嘻笑道:“是你拉我成親的,為什么就這么不肯讓我吃豆腐?”
徐麗蓉嫵媚地瞅他一眼,其實她倒也不是不樂意,只是每當看到唐小峰那嬉皮笑臉的樣子,就讓人覺得要是遂了他的意,心里會非常非常的不爽。而且這家伙絕不能對他太好,一對他好,他就會飛上天。
“還不幫我梳好發髻?”徐麗蓉貼著花紅,“我還得去向公公婆婆見禮呢。”
唐小峰掠到她身后,一邊替她梳弄,一邊奇道:“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會在乎這些臭規矩。”
徐麗蓉道:“似我這般的好人兒,自然要做個孝順媳婦。”
“那你為什么又不肯做個賢惠妻子?”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人,”美嬌娘顧影自憐,“夫既不賢,我這做妻子的,也就只好不惠了。”
這死女人!唐小峰從她脅下穿過,在她胸脯狠狠地摸了幾下。徐麗蓉挺著酥胸,倒也任他欺負。等她打扮完,唐小峰一看,果然是光艷照人,靚麗奪目,看來容貌對一個女子的心理影響真的很大,在她破相時,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繭里怎么也無法掙脫的毛毛蟲,敏感自卑,情緒低落,而自從逐漸恢復容貌,她卻像是整個人都變了,雖然性子一樣的不好,但卻像是一只經過蛻變的蝴蝶,變得優雅明媚,自自然然地便散發出炫目的光彩。
臨出門前,徐麗蓉又對著鏡面自顧自盼。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這女人,真是又自戀又臭美!
(求收藏,大家一定要收藏啊。)唐小峰從徐麗蓉房間離開時,正趕上薛蘅香與姚芷馨二女也從她們房間出來,二女看到他,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倒讓唐小峰心中好奇,心想你們害什么臊?正要詢問,二女手牽著手,一下子就跑開了。唐小峰心想:“不妥,不妥,蘅香這丫頭是個百合,她跟四妹住了一間,指不定兩人昨晚在屋子里做了什么虛凰假鳳的勾當,才會一看到我就心虛。”他卻不知這兩個丫頭之所以臉紅,不是她們兩人做了什么,而是她們以為唐、徐二人做了什么。昨晚隔壁異響連連,讓她們胡思亂想,腦海里替唐小峰和徐麗蓉勾勒出各種姿勢來,現在自然看到唐小峰就害臊。唐小峰來到院中,看到五個他不認識的少女正跟著他姐姐和駱紅蕖往書房走去。他拉住端著果盤前往書房的宋良箴,問:“箴姐姐,她們是誰?”宋良箴道:“那些都是叔父的女學生,慕小山的學問,以前便時常來府中討教。近日叔父有事前往中原,無暇教她們功課,她們便每日來此,與小山同作早課。適才她們聽說你從海外帶回許多天朝早已失佚的孤本古藉,所以想去書房看看。”又一一指點過去:“那位是本郡太守的千金小姐印巧文,在她身邊的則是本縣之女蘇亞蘭,以及竇耕煙、鐘繡田、花再芳三位小姐,俱是本地鄉紳之女。”唐小峰自然知道,本郡有好幾位鄉宦小姐都請了他的叔叔唐敏做西賓,只是沒想到這幾位小姐竟然會在自己家中看到。宋良箴本想端著果盤繼續前行,無意中,又看到唐小峰盯著印巧文,眸中閃過銳利的光芒。她錯愕地扭頭看去,恰好另一邊印巧文也看了過來,朝唐小山笑道:“那位莫非便是令弟?”唐小山招了招手,讓弟弟過來與大家相見。唐小峰過來,與五女一一施禮,又看著印巧文,笑道:“巧文姑娘頭上的發釵好漂亮。”唐小山和宋良箴心想,他怎可這般無禮?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官家小姐說出這樣的話來,和調戲有何區別?縱連花再芳,亦是鄙夷地看著唐小峰,她早已聽說唐家的這位公子自幼便有些無賴,甚至做出離家出走這種怪事,昨日方才回來,卻又帶回來了個野女人,實在是不正經得很。反而是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齊齊地看了唐小峰一眼,神情頗有些古怪。印巧文卻毫不在意,摘下閃閃的金釵,微笑道:“此釵原是一位閨女好友所贈,那位好友兩年多前家中被難,自此后便消失不見,也不知去了哪里。”蘇亞蘭朝唐小峰略施一禮,道:“聽說公子從海外帶回了許多書籍,這位繡田妹子最喜歡聽些海外事跡,且一向對公子多有仰慕,公子何不暫且與我們同行,向繡田妹子講些海外故事?”鐘繡田驚叫道:“我什么時候…”竇耕煙將鐘繡田的小蠻腰悄悄掐了一下,鐘繡田立時雙手合在胸口,淚眼汪汪地看著唐小峰:“人家好仰慕公子喲,所以公子一定要答應…疼!”蘇亞蘭和竇耕煙扭過頭去,俱在偷笑,唐小山和宋良箴看著她們,一頭霧水。花再芳疑惑地看了鐘繡田一眼,心想原來她竟在暗戀唐府這位無賴公子么?唐小峰則與駱紅蕖偷偷交換了個眼神,然后便朝鐘繡田眨了眨眼,笑道:“我樂意得緊。”鐘繡田像是現在才弄清自己說了什么,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又想要去反掐竇耕煙,早被她逃一邊去了。他們進入書房,唐府原本就藏了許多書籍,唐小峰帶回來的,更有許多只在傳說中才能見到的珍藏,令印巧文等嘖嘖稱奇。印巧文嘆道:“當日女學士幽探姑娘向則天陛下獻上《八素靈書》與《女大金丹訣》,已被傳為一時美談,但不管是《八素靈書》還是《女大金丹訣》,與唐公子從東海帶回來的這些書藉,只怕都是無法相比。”唐小峰卻是心頭一震,道:“幽探?史幽探?她獻上的不是《璇璣圖解》么?”其他人都詫異地看他一眼。印巧文道:“璇璣圖解?那是何物?一年之前,史姑娘進獻《八素靈書》,陛下以之祭天,竟生出白虎吐金、青鳥銜書、鸞鳳同唱、飛龍銜璽等諸多祥瑞。其后,史姑娘又獻上《女大金丹訣》,這《女大金丹訣》傳說中乃是王母娘娘親傳,女仙魏存華魏夫人手記,專供天下女子修身養性,駐顏養容,甚至聽說有女子修了之后,能夠青春永駐,飛升成仙。陛下大喜,令天下女子傳抄,傳為美談。”花再芳道:“愚姐這些日子倒是都有按著《女大金丹訣》上的方法進行修習,修完后只覺神清氣爽、如沐春風一般。愚姐想,如今天下女子都在修習此訣,就算不能飛升成仙,以之駐容養顏也是好的,不知幾位妹子為何總是不肯修習?”印巧文笑道:“小妹一向懶散,《女大金丹訣》共分十則,首則便是勸人守貞如一,不淫不慢,小妹自忖不淫二字不成問題,不慢二字卻有些困難。春天不是讀書日,夏日炎炎正好眠,這《女大金丹訣》非精勵之人不能習得,小妹還是算了。”竇耕煙道:“我一向對小山妹妹最是信服,小山雖然只比繡田大些,學問卻比我們都好,她說這《女大金丹訣》習不得,我也就不習了。”唐小山趕緊道:“我也只是隨便說說,到底習得習不得,其實我也弄不清楚。”鐘繡田道:“巧文姐和耕煙姐是看了不學,我卻是看了頭疼。”唐小峰在那發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書里的情節,難道不是史幽探和哀萃芳獻上《璇璣圖解》,天下才女紛紛傳抄,武則天大起憐才之意,覺得“靈秀不獨鐘于男子”,這才大開女科,令天下才女赴試的么?為什么《璇璣圖解》沒有出現,卻跑出《八素靈書》和《女大金丹訣》來?在東海出現的哀萃芳、紀沉魚、師蘭言全都是天榜上排名前十的才女,而史幽探不止是前十,更是排名第一。史幽探和哀萃芳,是不是一伙的?書房里便有《女大金丹訣》的抄本,他要了一份來,仔細看了一遍,卻沒有看出什么名堂。這東西確實是駐容養顏的道家心法,雖說心法這種東西,就算看了也未必能夠學成,但口訣本身卻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他將唐小山拉向一旁,低聲問:“姐,你為什么會覺得這東西有問題?”“唔,”唐小山以指點頰,看著窗外,神情有些迷茫,“我也說不清楚,只是依稀記得,《女大金丹訣》應該只有九則才對,怎么會跑出十則來?但要問我為什么會知道它只有九則,我卻也弄不清楚,只是隱隱的有這個印象。”你雖然弄不清楚,但是我卻是知道。這《女大金丹訣》既是西王母口授,魏夫人手抄,你前世與魏夫人一樣,都是王母娘娘的座下女仙,說不定那個時候就已經讀過,前世記憶多多少少遺留了一些下來,所以才會覺得現在這個《女大金丹訣》有問題。比起史幽探,他自然更加相信他的姐姐。姐弟兩人在窗前說話,印巧文卻向竇、蘇、鐘三女悄悄使了個眼色。蘇亞蘭拉著花再芳,說說笑笑地走向書房另一頭,竇耕煙請駱紅蕖和宋良箴幫她取書。鐘繡田想做些什么,左看右看,卻又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做。就是這么一個遲疑,印巧文纖指一抖,金釵化作飛劍,直奪唐小峰后心,快若閃電,迅如雷霆。…
唐小峰卻仍在與姐姐說話,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危機。
飛劍剎那間停在離唐小峰后心僅余半寸的位置上,如此的千鈞一發,看得鐘繡田手心冒汗。
竇耕煙與蘇亞蘭也快速地回頭看了一眼。
等唐小峰與姐姐說說笑笑地轉過身時,印巧文已是將手一收,飛劍變回金釵,一下子就回到她的手中。
不管是唐小山還是宋良箴、花再芳,都沒有注意到剛才那一閃即逝的兇險。
駱紅蕖的手中卻有一粒金丸,在印巧文收劍的那一剎那,她的金丸也悄悄沒入袖中,卻連印巧文等人也沒有注意到。
沒過多久,徐麗蓉也來到這里。
印巧文等人久已認得宋良箴,知道她是唐小峰的未婚妻,在看到徐麗蓉竟以唐小峰妻子自居時,不免有些詫異,往宋良箴看去,宋良箴卻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
唐小峰向徐麗蓉悄悄地使了個眼色,然后便與駱紅蕖找了個借口,離開書房。
徐麗蓉卻是有意無意地立在唐小山身邊。
離開書房后,唐小峰低聲道:“二妹…”
“嗯,”駱紅蕖知道他要說什么,于是同樣低聲說道,“昨晚跑到唐府來的那個蒙面少女,應該就是印巧文。她御劍的速度極快,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她們卻也都看清了,她們四個人,全都是劍俠!”
又道:“剛才那一劍凌厲萬分,連我都替大哥捏了把冷汗。”
“劍雖凌厲,其實卻沒有半分殺意,她只是在試探我。”
“其實我剛到這里時,便已注意到她們,甚至懷疑她們就是大哥你說的,要害小山姐姐的人,但相處下來,又覺得她們并非壞人,況且她們或是官家小姐,或是鄉紳女兒,又都是令叔的女學生,與小山姐有來往亦是正常,實在看不出有何不對勁的地方。”
唐小峰喃喃道:“但印巧文用的分明便是紫歌劍術,她們到底是從哪學來…唔!”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唐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
唐小峰身子一閃,神不知鬼不覺地貼到了馬車底下。
周圍雖然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到他的動作。
過了一會,印巧文等人便上了馬車,馬車繞了個彎,先將花再芳送回去,然后便駛往縣城。
蘇亞蘭道:“不是說唐家公子亦是劍俠,兩年多前便與那位顏家小妹在彭嶺除害,又殺了委羽山的‘徹地虎’流離多么?為何巧文姐一劍刺去,他卻絲毫不曾覺察?”
竇耕煙道:“依我看來,他學過紫歌劍術應當不假,但我們這兩年來時時磨勵,日日鉆研,亦只有題花和巧文二人修到紫華境界。我看那唐公子油嘴滑舌,頗有無賴習性,雖曾逃亡海外,卻又帶回來一個如意嬌娘,幾個漂亮義妹。似他這樣的性子,如何能有成就?就不定到現在都還只是黃華境界,連御劍飛行都無法做到,覺察不到巧文的動作,也很正常。”
印巧文低聲道:“那位唐公子的本事只怕有限,但那個駱紅蕖,本領卻絕不在你我之下。”
三女愕然。印巧文道:“我朝唐公子一劍刺去,駱紅蕖雖然背對著我,卻分明有殺意襲來,那時我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我真要殺了唐公子,自己也會馬上死在她的手中。我無法說清這種感覺的來由,但我猜想,像這樣的殺意,恐怕只有多次出生入死的人才能發出。”
蘇亞蘭道:“其實我也有些奇怪,自從那駱紅蕖來到唐府,不管小山去了哪里她都跟著,倒像是在保護小山一般。但小山與人無怨無仇,又哪里會需要她這樣保護?還有那徐麗蓉,我雖不知她到底有何本事,但卻有種絕對不想惹她的感覺。”
竇耕煙道:“當年唐家公子豈非就是因為惹上了委羽山,生怕連累家人,才逃到海外?似他這般愛惹事的人,只怕又是在外頭惹了不該惹的人,沒有應付的本事,所以才逃回家中,這也可以解釋他為何要讓那位紅蕖妹子保護小山,當年他與顏紫綃殺了彭嶺的虎妖,豈非就是被‘徹地虎’流離多毀了整個平安村,使得那里到現在都還是死村?”
蘇亞蘭道:“說起這事,昨日中原來人,手持印信,請家父調查縣里是否有唐小峰此人。我悄悄告訴爹爹,說唐小峰便是唐探花之子。家父當年就是因為不滿武后稱帝,略發怨言,才被貶到嶺南,他深知唐探花與當年起兵反武的徐敬業、駱賓王交好,頗為敬重,且你我的老師又是唐探花之弟,也算有些淵源,便謊稱調查之后,清源縣里無一人叫做唐小峰。那人離開后,我曾悄悄綴著他,誰知轉了個彎,他卻沒了蹤影,倒像是妖魅一般。”
鐘繡田道:“蘭姐姐雖然未像題花姐和巧文姐那般練成紫華劍氣,但卻一向細心,連蘭姐姐都會跟丟,那人只怕真是妖怪。”
印巧文道:“看來耕煙姐猜著了,唐家公子只怕真是在外惹了不該惹的人,逃回家的。當年他與平安村的那位顏家小妹一同逃往海外,現在卻只有他一人回來,那位顏小妹,只怕是早已遭遇不測。”
竇耕煙道:“但是他突然瞅著巧文頭上的釵子說它好看,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印巧文道:“嗯,我當時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既然學過紫歌劍術,看出它并非普通金釵,而是飛劍,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竇耕煙道:“可惜我們一共只有兩支飛劍,題花姐帶走了一支,這一支也只有輪流用著。要是多個幾支,我們人手一劍,也不用讓題花一個人去赴險。”
蘇亞蘭道:“我總覺得那個唐小峰未必有我們想的那么簡單,不如就讓繡田明日與他獨處,去試他口風。”
鐘繡田驚叫道:“為什么又是我?”
蘇亞蘭笑道:“誰讓你仰慕他來著?那么羞人的話你都當眾說出口了,還怕什么?”
鐘繡田氣道:“都是耕煙姐害的。”她去呵竇耕煙的咯吱窩,卻反被蘇亞蘭按住,被竇耕煙撓得笑個不停。
馬車駛入縣城,車底光芒一閃,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
唐小峰來到平安村,將一處大石推開,露出底下的廢井。
他御著劍光來到井底密室,查看墻壁,發現壁上的劍譜早已被人抹去。
這口井位于顏家屋后,當年他就是意外落入此井,才找到顏家的家傳劍譜。當然,后來他已知道,這紫歌劍術最初卻是由竺乾老人從長生宮尋得,傳給了顏家先祖顏之推。
他在心中忖道:“剛才印巧文她們提到什么‘題花姐’,她們說的難道是祝題花?說起來,當年祝題花也是被我和紫綃姐連累,被害得家破人亡,連她父親都被流離多殺死。現在看來,恐怕她們是無意中找到了這個劍譜,但這壁上的劍譜又是被誰抹掉的?是她們,還是顏崖?”
又想道:“這幾人雖然是劍俠,但正如紅蕖所猜,她們對姐姐并沒有什么壞心。但她們又怎會知道我和紫綃姐殺了流離多,逃到海外的事?看來她們確實是認得祝題花。但昨日到縣府打聽我的那個人又是誰?”
他飛了出去,將大石推回原處,心中一動,又往顏紫綃祖母的墳前飛去…
唐府,唐小山在閨房內輕解羅裳,踏進熱氣騰騰的木桶里,一邊泡著澡,一邊將那張星圖取來研究。
那該死的弟弟,上午露了個面,然后又不知去了哪里,中午也不回來吃飯,弄得娘又在擔心,生怕他再次離家出走。
腰身纖細,酥胸方熟,她的肌膚在熱水的浸泡下泛著粉紅。
她把演道章里的那幾句話反復默誦。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她心頭一動,就在水中立了起來,水流沿著她光滑的皮膚往下滑。她抬起頭來,對著空氣虛虛點著,就仿佛要將紙頁上畫著的所有星星全都點在自己的頭頂上。
人法地,地法天…
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潛入水中,又在桶底虛虛地畫著山川河岳。然后,她便蜷著身子坐在水里,任由熱水沒過她的全身,只將發絲浮在水面上。
她睜大眼睛,眼前明明什么都沒有,她卻仿佛看到了群星分列、大地蒼茫。每一顆星星都散出一道星光,光線游動的方向與星圖上所畫的“尾巴”一般無二。星盤流轉,這些光線也在流轉,又與大地神秘地連系在一起,交錯成一個個神奇奧妙的字符。
她的心頭一片震撼,如饑似渴般,把這些字符一個個全都記在心底。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萬化生身…
這些字符炫麗多彩,幻滅無端,卻又在將整個天地的奧秘全都展現在她的眼中。她看得如癡如醉,怎么也不愿停歇…
“小山,”宋良箴在外頭敲著門,“這么久了,你還沒洗好么?”
里面沒有人回應。她心中疑惑,想著按這時間算,水都應該冷了。
宋良箴推開門,往里頭看去,緊接著便是一聲驚叫。徐麗蓉與駱紅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掠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把水桶里眼睛冒圈,昏迷不醒的少女打撈出來。
整個唐府一陣大亂,林氏抱著女兒哭哭泣泣…
唐小峰在墳前悄悄轉了幾圈,發現又有幾名妖怪守在附近。
他也不去找麻煩,只是躲在附近,查看它們到底在守些什么。
日頭移過中天,又往西移,天色漸漸晚了。
其中一只抱怨道:“天天守在這里,這跟守株待兔有什么區別?”
另一妖道:“洞主把八爺派來,要抓住那賤人,好替十三爺報仇,但那丫頭神出鬼沒的,經常露個幾面,殺了我們一些兄弟,抓她時卻又沒了蹤影。昨日又有三個兄弟死在這里,肯定也是那賤人殺的。八爺連她的影子都摸不著,除了守在這里,還能做什么?再說了,反正又不要八爺自己守,我們這些小嘍羅再怎么累,死得再多,八爺不也照樣享福,整天在洞里等我們消息就是?”
幾只妖怪又抱怨了幾句。
過了一會,有人前來換班。這幾只妖怪離開平安村,現出妖身往遠處奔去。
唐小峰緊緊綴在它們身后。
穿過幾片叢林,繞過幾座山峰,它們來到一座山頭,山內有個洞窟。
里頭有許多妖怪在那大吃大喝。
唐小峰躲在暗處,看到四只妖怪抬著一個轎子從遠處飛來,轎中緩緩走出一個身材矮小,相貌猥瑣的老太婆。一個身上滿是豹紋的大漢迎了出來,大笑道:“疾夫人好久不見。”
老太婆冷冷地道:“廢話少說,還是先看尸體要緊。”
豹紋大漢道:“疾夫人請。”帶著老太婆轉到后山,來到一處洞窟,洞內放著十幾具妖怪尸體。大漢道:“想不到疾夫人竟真的應洞主之請,來到此間。”
老太婆冷冷地道:“若不是要讓你委羽山幫我尋人,老身哪會管這等閑事?”她繞著尸體轉了幾圈。
豹紋大漢道:“他們都是被那姓顏的賤人殺的…”
老太婆冷笑道:“你傻了么?他們根本就不是被同一人所殺。”
豹紋大漢驚道:“不是同一人?”
老太婆淡淡地道:“殺他們的,雖是同一路劍法,卻并非同一個人。”她指著其中三具,道:“先把他們挪開。”
幾名小妖把那三具挪開,老太婆將其它尸體又看了一陣,才道:“殺死他們的,共有兩支飛劍,用劍的卻大約有四到五人。你看這家伙,它皮堅肉厚,筋骨有力,卻是被人一劍奪命。而這具則是被人歪歪斜斜的刺了四劍,方才殺死。殺他們的雖是同一支劍,用劍之人的修為卻不相同。”
豹紋大漢怒道:“難怪那丫頭如此神出鬼沒,有時明明在此處殺人,待我們要搜她時,她又在別處出現,原來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但那三具卻是昨日新死,老夫人為何將它們分開?”
老太婆道:“那三具卻是同一個人所殺,但與殺死這些家伙的兇手卻又不同。雖是同一路劍法,卻是專走奇峰,他三個只怕連人影都還沒看清就被殺了。這個人,不管是飛劍的質地還是出手的詭異,又都遠在其他人之上,你若是遇到他,我只有六個字勸你。”
豹紋大漢道:“哪六字。”
老太婆道:“有多遠,逃多遠…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豹紋大漢哼了一聲,顯然不信。又道:“其實昨日這三個家伙死時,我就覺得很不對勁。他三個的實力我清楚得很,從那賤人以往展示出的本領來看,怎么也不可能將他們一下子全都殺了,這才請夫人前來調查。原來她們根本就不止一個,虧她們每次出現,都是同一個打扮,顯然是想裝成一人耍弄我們,好讓我們摸不到她們的行蹤。”
老太婆冷冷地道:“也只有你這樣的傻瓜,才會上當。”
豹紋大漢怒極,又哼了一聲,道:“前日一個丫頭在天盤山附近出現過,我正與天盤山的裂環聯手搜她,昨日她們卻又故意殺了三人,晚上再現出形跡,顯然是想讓我們誤以為她已回到這里,哼,這一次,那丫頭別想再有這樣的好運。”
老太婆道:“你想怎么做?”
豹紋大漢道:“自然是要加緊搜索,不中她們的詭計。”
“果然是個蠢貨,”老太婆冷笑道,“她們要讓你們中計,你們何不遂她們的意?老身早已知道天盤山那些家伙在計劃些什么,那丫頭把你們誘開,不就是想讓你們與裂環誤以為她已離開了天盤山,她才好繼續探查?那你們就放開一些,當作她真的已經離開,然后再讓她自投羅網,不就是了?”
豹紋大漢喜道:“此計大妙。”
老太婆冷哼一聲,卻是側耳聽了一會,然后才道:“已經走了。”
豹紋大漢錯愕地道:“什么走了。”
老太婆鄙夷地看他一眼:“暗中偷聽之人,已經走了。”
豹紋大漢怒道:“你為何不將那人擒下?”
老太婆冷冷地道:“擒不住的,既然擒不住,倒不如讓他以為我們沒有發現到他。”
豹紋大漢這才反應過來,嘆道:“原來疾夫人剛才那番話,竟是故意說給那人聽的,不知夫人到底有何妙計,可以助我將她們一網打盡?”
老太婆森森冷笑,又道:“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
豹紋大漢嘿笑道:“老三、老四、老七、老九全都會到。”
老太婆淡淡地點了點頭…
唐小峰一邊往唐府飛掠,一邊試圖把所有線索理清。
那些妖怪必定是來自委羽山,而他們口中“姓顏的賤人”卻像是印巧文等人假扮的。至于她們為什么要這樣做,他暫時還弄不清楚。
還有那個老太婆也絕不是普通人,僅僅只是通過傷口就能判斷出殺人者用了幾支劍,以及兇手的劍路和修為,這等本事實在是非同小可。
事實上,剛才他曾想過要一舉擒下那兩個家伙,拷打逼問,只是經過分析后,覺得要擒下那豹紋大漢應該不成問題,但那老太婆只怕是不好對付,這才沒有動手。
他在心中冷笑:“我藏得那么隱秘,那老太婆竟然也能發現,實在是有些本事。但她以為我不知道她發現了我,又說了一堆廢話,卻是可笑。只是不管印巧文她們做了什么,似乎也都與我無關,我實在犯不著去管這么多的閑事。”
回到唐府時已是傍晚,一進入院中,就看到了徐麗蓉。
徐麗蓉冷冷地看著他:“你跑到哪去了。”
他嘿嘿笑道:“也就是到外面轉了一圈,怎么,幾個時辰不見,就這么想我了?”
“幾年不見,也沒人想你,”徐麗蓉面無表情地瞅他一眼,“只是你姐姐…”
唐小峰一驚:“我姐怎么了?”
徐麗蓉輕嘆一聲:“你姐姐她…”
“她到底怎么了?”
徐麗蓉黯然道:“下午的時候,她…”
唐小峰急出一聲冷汗:“她到底怎么了?”你有完沒完?
徐麗蓉道:“她感冒了…”
暈倒…
月色輕輕地籠著紗窗。
唐小山拿著星圖,斜臥床頭。
外頭傳來娘喜極而泣的哭聲,唐小山翻個白眼,心想肯定是小峰回來了。
那該死的弟弟,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一整天,去哪里也不說一聲,弄得娘以為他回來個兩天,又離家出走去了,提心吊膽的,連飯都沒心思吃。
她連打了兩個噴嚏,將星圖放在一邊,懶洋洋地看著染了月色的輕紗。
過了一會兒,門響了兩聲:“姐,我進去了。”
唐小山驚叫道:“等一下。”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褻衣,雖說是親如姐弟,這樣子終究是不成體統。唐小峰卻像是沒聽到般,直接推門進來。
她趕緊縮進被窩,氣道:“我不是叫你等一下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再等下去,湯就涼了。”他的手中端著一碗姜湯。
唐小山見他嬉皮笑臉的,也不把姜湯放下離開,只好瞅他一眼,想想算了,把被子拉開一些,伸出玉藕般的手臂,接過姜湯。唐小峰看向姐姐,見姐姐身上穿著訶子,訶子雖是褻衣,卻又比肚兜、心衣這些要嚴謹許多,其實也是裙子,只是更加單薄,系在胸上肋下,精美的鎖骨和半截雪胸都露在外頭。
他笑道:“什么嘛,我還以為你沒穿衣服,這不是穿了么?”
唐小山沒好氣地道:“有這么跟姐姐說話的么?”
“你是沒去過海外,那里的女人還穿著肚兜到處跑呢。”
“瞎說,”唐小山道,“別以為姐姐不知道,東海許多小國,原本都是三國與五胡亂華時逃到海外的中原人士所建,又不曾受過胡人薰染,五胡亂華之后,有一些更是以華夏正統自居,對于禮義廉恥,比中原還要更加看重。”
“我說的是女兒國,那里的女人還赤著上身逛街呢,男人才裹得嚴嚴實實。”
“更是瞎說,”唐小山道,“舅舅和婉如出海都不知多少回了,海外的事,早聽他們說過許多次,你還瞞得了我?倒是叔叔去過中原幾次,說關內、河北等地受胡人影響,風氣開放,女孩子穿上訶子逛街并不是什么奇事。”
唐小峰嘻嘻笑道:“叔叔見多識廣,就不知他有沒聽說過,有人在桶里洗個澡都差點被淹死的?這可是我們嶺南的一大奇聞,別的地方肯定是沒有的。”
唐小山臉兒一紅,趕緊轉移話題:“這湯里放了什么?感覺喝了之后,整個人都精神許多。”
廢話,里面不但放了朱果,還加了錦楓親手煉制的靈丹妙藥,你以為誰都能喝到啊?唐小峰看向姐姐放在床邊的星圖,見這張星圖是重新畫過的,線條交錯,亂如絲麻,詫異地問:“姐,你難道已經全看懂了?”
唐小山卻是一下子就興奮起來,直接掀開被子,穿著訶子跳到地上:“小弟,你看這個。”
她搬出一堆宣紙,用炭筆畫了整整五張。唐小峰定眼看去,見這五張宣紙上畫的分別是五個字符,每一個字符又是由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符組成。這些小字符看上去都像是蝌蚪文,不過他已經犯過把星圖看成蝌蚪文的錯,所以這次也不敢肯定它們是不是蝌蚪文。他問:“姐,這些是什么?”
唐小山道:“仙篆。”
“仙篆?”
“也就是上古仙人所用的文字,”唐小山道,“上古仙人曾以天地為藍圖,創出仙篆,每一個仙篆都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大荒之前,一些凡人看到仙篆,不解其意,但卻模仿仙篆,自造文字,也就是上古之人所用的蝌蚪文字,亦即古篆。蝌蚪文雖然只是模仿仙篆,有時卻也誤打誤撞,具有神奇力量,上古仙人深恐天地奧秘被凡人看穿,便秘授黃帝《陰符經》與三卷天書,助他一統大荒。黃帝統一天下后,禁用蝌蚪文,又令倉頡造字,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用的文字的起源,黃帝自己乘龍飛天,古篆卻從此杜絕于世。”
又道:“仙篆雖不曾流傳下來,卻還是有一些被人尋著,一些修仙之人發現這些文字具有呼風喚雨,尊神祭鬼的神秘力量,便當作秘術收藏,也就成了人們常說的‘符’。就比如茅山、雷霄等道家門派,都傳有符咒,只要按著一定的方式畫符念咒,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絕大多數人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這些字符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但它們為什么會有此力量,卻只怕連天上的仙人,現在也沒有幾個人知道。”
唐小峰使勁點頭…畫符本身并不復雜,廉錦楓也會一些,但拿著朱砂畫些符線,為什么就能用出術法,卻連她那樣聰明的女孩兒也弄不清楚。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有五賊,見之者昌,”唐小山指著她所畫的五個字符,道,“這五個仙篆,便是命、物、時、功、神五字,亦即天之五賊,這五賊合在一起,便是天道。《陰符經》里的星圖,所藏的便是這五個字,而其它所有的仙篆,則都是從這五字拆解而來,之所以說它們是賊,是因為它們具有盜取天地的能力。”
唐小峰激動地道:“那是不是說,只要認到了這五個字,我們就會變得非常厲害?”
“當然不是,”唐小山道,“《陰符經》就有些像《道德經》,《道德經》雖然號稱天下一切道法的本源,但真要以之成真入圣,卻絕不是那般容易。但我們首先要將這五個字記在心中,知道萬事萬物都離不開這五個字,然后再通習從這五字里分解出來的所有仙篆,了解它們所具有的神秘力量,學的越多,我們能夠用的也就越多。這就像學字一樣,剛開始時,蒙童只不過習了一些簡單文字,寫一些打油詩,等學得越多,成就越大,再經過各種組合,便可作出錦繡文章。我們只要用心去學這些仙篆,了解它們所包含的意蘊,初時,或許只能自創些簡單符咒,直到完全通讀時,只怕改天造地,亦有可能。”
唐小峰心中一陣興奮,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僅僅憑著一把軒轅劍就能將那無數妖魔鎮在地底,有五色筆,才有軒轅劍,但事實上,單有五色筆還是不夠,還要配合仙篆的力量才成。
唐小山又讓他搬來一些記載各種符咒的書藉,果然,只要將這些仙篆進行拆解組合,所有的符咒都能找著來源。兩人越是研究,便越是興奮,竟是一夜未睡,直至天亮。
長安、地底。
哀萃芳、師蘭言、紀沉魚,與一名紫衣少女,四個人并肩站著。
在她們身后,又分別跪著另外四名少女,地位顯然要比哀萃芳等人低上一階。
在她們前方,有一扇秘門,秘門忽地開啟,里頭金光耀目。
以哀萃芳為首,八女魚貫而入,進入秘室。
秘室里散著九座金鼎,這九座金鼎,合稱九鼎,乃是大禹治水后,取九州之精銅所鑄,故又稱作禹鼎,夏、商、周王室代代相傳,故有“得九鼎者得天下”之說,戰國時秦滅周室,曾將九鼎遷至咸陽,其中一鼎落入泗水,一直未能找到,想不到現在卻與另外八鼎,一同出現在這里。
每一只禹鼎,內里都刻著許多陰魔,鼎身又鑄著蝌蚪般的文字,唐小山若是出現在此,或會認出,這些文字全都是擁有神秘力量的仙篆。
九鼎散成一圈,中央處又立著一女,風華絕代,有傾國之容。
在她手中,拿著一本金冊,正是《陰符經》。
哀萃芳、師蘭言、紀沉魚、紫衣少女四人略一下拜,另外四女則依舊跪伏在她們身后。紀沉魚性子活些,問:“大姊,這《陰符經》你都讀懂了么?”
絕色女子淡淡地道:“三宮五意,神機鬼藏,莫不被這本書所囊括,要想在短時間內融會貫通,談何容易?不過這九鼎上的仙篆,我卻已是解開。”
紀沉魚拍掌道:“我就知道,若是連大姊都不能將演道章看懂,這天底下,只怕是再無一人有這本事。”
絕色女子沒有理紀沉魚,只是清清冷冷地看了哀萃芳一眼。哀萃芳顫了一顫,跪伏道:“萃芳差點誤了大事,請大姊責罰。”
紀沉魚趕緊也跪了下來。
絕色女子道:“無妨,你們畢竟是將《陰符經》及時送到,也算是大功一件。雖說未能殺了陰若花,但那是我弄錯了,殺不殺她,其實無關緊要。”
哀萃芳低下頭去。
絕色女子云袖一指,八張符紙飛出,八女各接一張。絕色女子道:“你們現在便各帶一鼎,赴天下八州,再將此符貼于鼎上,按計劃行事。”
八女齊聲應是,絕色女子又道:“微微,你與萃芳交換一下,你去嶺南,萃芳去隴右。”
哀萃芳臉色微變,她身后的女孩卻喜道:“小妹遵命。”
絕色女子道:“微微留下,其他人去。”
哀萃芳等七女各取一鼎,飄飛而去,紀沉魚臨去前恨恨地看了那個叫微微的女孩一眼。
微微依舊跪伏在地,絕色女子緩緩移到她面前,道:“那個叫唐小峰的少年去了嶺南,他是萃芳命里的煞星,萃芳修的是絕戀心法,絕不可再遇到他…你去把他殺了,搶回五色筆。”
又道:“你若做成此事,萃芳的位置,便是你的。”
微微興奮地道:“小妹明白。”
絕色女子道:“去吧。”
微微亦取了一鼎,飄身離去。
室內只剩下一人一鼎,絕色女子隨手一擲,一道符紙貼在鼎上,符紙上的仙篆開始幻化,與鼎上的符文互相感應,彼此共鳴,漸漸融成一體。
絕色女子飛在鼎上,雙臂張開,身子旋轉。禹鼎越來越大,越來越紅,鼎內發出陣陣嘶吼,仿佛有無數惡鬼在內中嚎叫。一股紫色氣從鼎內涌出,又被她那浮凸的嬌軀吸了進去。
她的眼睛驀地將開,身上勁氣狂卷,地面被無形氣撕裂開來。
天昏地暗,鬼神皆驚,她飛身而出,消失不見。
禹鼎驟然爆開,地動山搖,無數陰影飛出…
天色漸漸開始發亮。
唐小山蜷著身子躺在床上,訶子皺折,露出光潔的小腿。
唐小峰拉了被子替她蓋上,心里卻又忍不住地想,難道姐姐訶子底下什么也沒穿,就這樣陪我過了一夜?
昨晚,兩人一同研究仙篆,俱是興奮至極,其它什么事也沒有去想。直到姐姐終于不住,唐小峰才暗自責怪自己,明知道姐姐昨日著了涼,又不像我,有劍氣祛寒,實在是應該讓她早些歇息。
要想在一夜之間掌握所有的仙篆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這一夜下來,他們也理清了許多。
掌握這些仙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就像小孩子學字一樣,單會寫字,卻不知道那個字代表了什么,那也跟沒學一樣。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也只能用符咒進行對照,然后再觸類旁通,一點一點的研究。然而,一旦開始掌握這些仙篆,就可以反復組合,生出各種變化,這種感覺,就像是解開艱難的算式一般,雖然極具挑戰性,卻也令人興奮。
他取出炭筆,嘿嘿笑地在姐姐的臉蛋上畫了兩條花,然后才離開她的閨房。
剛一來到外頭,就看到徐麗蓉、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都在這里,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弄得他自己看自己也覺得怪怪的。
喂喂,你們把我這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想成什么人了?
到了上午,竇耕煙、蘇亞蘭、花再芳、鐘繡田又來到唐府,印巧文卻沒有出現,她們聽到小山生病,都跑去看她,看到她臉上的花兒,全都樂開了花,唐小山知道肯定是弟弟作鬼,氣得想要把他揍一頓。
其實唐小山昨晚喝了那碗放了朱果和靈藥的姜湯后,那點病早已好了,只是一夜沒睡,眼睛變成了熊貓眼。竇耕煙等人知道她差點淹死在浴桶里,一個個都取笑她。
在姐姐與她的幾個好友聊天時,唐小峰則是跟徐麗蓉、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一同待在隔壁房間。
此時他已知道,竇耕煙等人雖是劍俠,卻不會去害他姐姐,因此也就沒有再讓駱紅蕖守著唐小山。
他們一同研究抄來的那篇《女大金丹訣》。
徐麗蓉道:“此訣共分九戒、本命、性原、修經、復還、Ru房、玉液、胎息、南無、慎終十則,依我看來,此訣確有駐容養顏之效,為女子修真養命之本,只是內頭又多了一些東西,這多出來的心訣也談不上有害,只不過會導致…”
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三女看著她,她卻頓在那里,弄得三女發急,心想你就不會一口氣說出來么?唐小峰卻笑道:“會導致先天靈氣外泄?”
徐麗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你還是有些腦袋的。”
可我卻總覺得你沒腦袋,或者說你雖然有腦袋,但你的腦袋有問題…唐小峰在心里吐槽。
徐麗蓉道:“只有體內擁有先天靈氣之人,才會受到這多出來的無用心訣的影響,事實上,此訣雖有修經養容之效,卻也不是人人都可練成,體內擁有先天靈氣的人,練起來自要比別的女子迅速得多,而尋常女子最多也就是將它拿來提神靜慮,真能靠它駐容養顏的,千中能有一二已經算是不錯了。”
姚芷馨道:“徐姐姐既然知道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無用的,何不將無用的去掉,修習那些有用的?姐姐不是說,它真有駐容養顏之效么?”
徐麗蓉取出一塊小小鏡子,瞅著鏡中人影,輕嘆一聲:“天生麗質難自棄,我要是再漂亮下去,那還讓不讓別的女人活了?”
駱、薛、姚三女:“…”
唐小峰嘆氣…這女人的腦袋真的有問題。
門被人敲了幾聲,外頭傳來脆生生的聲音:“唐公子在么?”
唐小峰嘿笑道:“仰慕我的人來了。”
眾女齊齊翻著白眼。
唐小峰掠過去,打開門,鐘繡田立在那里,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本是不想來,禁不住竇耕煙、蘇亞蘭偷偷捏她,不來都不成。唐小峰向諸女擺擺手,帶著鐘繡田去逛后園,鐘繡田雖說是受了竇耕煙等人的囑咐來探他口風,但她一個千金小姐,哪里做得來這種事?反被唐小峰用言語帶著走。
他找個借口向鐘繡田打聽印巧文去了哪里,鐘繡田道:“天盤山附近山越暴亂,節度使派兵征剿,巧文姐的父親乃是本郡太守,欲親往山民所住之地進行安撫,以免事態擴大,巧文姐不想讓她爹爹擔心,所以留在了家中。”
唐小峰心想,她只怕不是留在家中。又想道:“山越暴亂?這可不是小事。”
三國前,有“南越北胡”之說,南方原本就是百越所居。
孫吳于江東建立政權,對百越連番征剿,或殺或撫,再加上東晉時漢族大規模南逃,即便是以前被稱作蠻荒之地的嶺南,大部分也已被漢人侵占,只有在諒州、交州等少數幾個地方仍有大量百越之民聚居,清朝時被分割出去,自成一國,也就是后世所說的“越南”。
唐初時,南方絕大多數越民都已融入漢族,卻唯有山越,地盤雖被壓縮到了極致,但是民風剽悍,極難控制,在各郡仍有遺留。嶺南原本就天高皇帝遠,一旦發生大規模暴亂,朝廷派兵征剿,費時費力,固一向是威撫并重,一方面繼續打壓,一方面以各種好處誘惑越民出山,融入漢族。
嶺南之所以向來都是流民犯官流放之地,也是因為有這些山越存在,許多人寧可不當官,也不愿來嶺南,尤其是像峰州、諒州、交州這種越民大量盤鋸的地方,一些流官連州縣都不敢進入。相比之下,循州、潮州等地就要好上許多,基本上已是漢民,只有在天盤山、鴆婆山這樣的深山老林里才有山越聚集,卻也難成氣候。
現在,天盤山附近突然發生暴亂,州府自然不敢大意,想要將星火消滅于萌芽。
若單單只是山越暴亂,唐小峰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畢竟循州跟交州、諒州不同,早在孫吳時漢人便已不斷涌入,像他唐家這樣,從晉朝又或是南北朝時便已遷到這里、祖祖輩輩居于此處的漢民不在少數,雖說武則天改唐為周,但對普通百姓來說,朝廷就是朝廷,姓李也好,姓武也好,沒有什么不同,武則天雖對李唐宗室大肆殺戮,政治倒是清明,固而人心依舊向著朝廷,這些山越不可能真的鬧出什么大事來。
但聯系到昨日偷聽到的,那來歷不明的老太婆與那妖怪的對話,唐小峰卻又覺得,只怕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而今天,印巧文沒來,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看上去也都有些不安,看來有這種擔心的并不只是他一個人。
唐小峰原本并不想多管閑事,但一想到,萬一真出了什么事端,清源縣也不可能獨善其身,于是,心思便快速地轉了轉,忽地拉住鐘繡田,道:“我問你一件事。”
鐘繡田“啊”了一聲,心想他難道是問我從什么時候開始仰慕他的?但人家其實根本就沒有仰慕他,都是耕煙姐姐害的,他要這樣問我,我卻又如何回答?
唐小峰卻看著她,問:“昨日巧文姑娘頭上戴的金釵,是不是飛劍?”
鐘繡田心兒怦怦跳:“什、什么金釵?”
“連你也不知道么?”唐小峰頹然道,“我也不想瞞你,兩年前,我曾跟一個姓顏的女孩子學過劍術,可惜在東海混了兩年多,卻是一點進展也沒有,又惹了些無法對付的敵人,只好回嶺南來。”
鐘繡田心想,果然是這樣,看來他的紫歌劍術也就停留在黃華境界,難怪昨日巧文姐那樣試他,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比起巧文姐的紫華境界來,黃華境界實在是差得太遠。她問:“那那位顏姐姐,現在又去了哪里?”
唐小峰黯然道:“她已經被人殺了,而我卻連替她報仇的本事都沒有。”紫綃姐,對不起了,你就先死一次吧,等見到你后,我會好好疼你,讓你死去活來的。
鐘繡田想,看來巧文姐和耕煙姐果然都猜得沒錯。又問:“你們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知道,東海有十大寇,其中最厲害最可怕的,是一個女人,她不但相貌丑惡,而且喜歡把人開膛破肚,將心挖出來作下酒菜。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她的外號叫做小楊香,楊香打虎救父,她卻是殺父喂虎,紫綃她…她就是被這小楊香給害了。”二妹,你也委屈一下,如果你想讓我補償你,把你也疼得死去活來,我是不會介意的。
鐘繡田見他傷心難過,心里也替他感到可憐。唐小峰氣餒地看向一旁,道:“我回嶺南,本是想再向那人求一支飛劍,返回東海尋那賊婆娘,替紫綃報仇,但一想到小楊香的惡毒,我卻又一陣心寒,結果卻是一直躲在家里,門都不敢踏出。”
鐘繡田心中一動,小聲地問:“求飛劍?向誰求飛劍。”
“你可知道,良箴有一位師父,是住在間山的末空?末空師父認識一位鑄劍師,雖然性情極是怪異,但鑄出來的飛劍,品質卻是極好。”
鐘繡田眼睛一亮…她們幾人雖然煉成劍術,但是飛劍難尋,沒有飛劍,就算是劍俠也飛不起來。她們又都是些大家閨秀,想尋鑄劍師幫她們鑄劍,卻也不知道該上哪去找,現在聽到循州就有能夠鑄造飛劍的鑄劍師,自然不免心動。
唐小峰心中暗笑,臉上卻一片神傷,他按住鐘繡田的肩,滿是滄桑地看著她:“我只是個連自己同伴都保護不了的無用之人,不值得你仰慕。”
鐘繡田想,人家根本就沒仰慕你好不好。
“走吧,走吧,”唐小峰轉過身去,背對著她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只是一個憔悴的過客,你不用再來找我了…”
人家根本就沒想找你啊…為什么我會變得和跟人私奔后又被人拋棄的小怨婦一樣?
女孩一陣郁悶…
一從鐘繡田身邊離開,唐小峰馬上就找上宋良箴,要她如此如此,宋良箴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子,自然愿意幫他。
在另一邊,鐘繡田也把竇耕煙和蘇亞蘭找個借口叫了出來,這般這般一番,二女眼中亦是一亮。
三女一同找上宋良箴,宋良箴按著唐小峰所教,說她師父確是認識一位能夠鍛鑄飛劍的奇人。三女與宋良箴早已熟識,又深知她不是空口白話之人,原本還有些將信將疑,一下子更是信了。
等她們一走,唐小峰便以飛劍載上宋良箴前往間山,找到末空尼,先謝過末空尼兩年前的救命之恩,又請她幫忙,末空尼看在宋良箴的份上,自然也就應了下來。然后,唐小峰又帶著宋良箴回到唐府,宋良箴雖然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是個劍俠,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他這種飛來飛去的本事,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回到唐府后,他把要做的事跟徐麗蓉和駱紅蕖說了一下,徐麗蓉瞅他一眼:“為何把事情弄得這般復雜?”
唐小峰聳了聳肩:“那還能怎么做?我要是直接跟她們說我會鑄劍,估計她們也不信,再說,低調些總沒錯。”
嶺南不同于東海,他并不想讓自己太過惹人注意。畢竟他自己的家人就在這里,不像東海,事情鬧得再大,最多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但要怎樣讓她們把你當成別人?”
“簡單得很,”唐小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就是有點痛。”
當天夜里,清源縣北面的深山老林。
一只貓頭鷹立在樹枝上,盯著從落葉底下探出頭來的山鼠,正準備疾撲而來。樹枝突然震了三下,它受驚飛去,再一看,周圍分明不見一人,只有三道魅影,消失在遠處的濃濃夜色。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一同在林間低掠。
由于沒有飛劍,她們無法御劍飛行,只能憑著劍氣在一根根樹枝上跳躍,雖然如此,對于尋常人來說,她們的速度已是極快。
鐘繡田一邊飛掠,一邊低聲問:“那位鑄劍大師,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嗎?”
蘇亞蘭道:“末空師父說他是位奇人,既是奇人,想來行事也就不免與眾不同,住在這種地方,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鐘繡田喃喃道:“奇人住在奇怪的地方,這種事一點也不奇怪…那到底是奇怪還是不奇怪?”這個問題還真是難解。
她們來到一處山谷,緊接著便是一震。
她們看到谷中放著一具巨大的金鼎,鼎內騰騰五色火焰。按理說如此驚人的焰光,必定可以將半個夜空染紅,遠遠近近都能看到,然而卻又有一種無形的屏障壓在谷頂,令半點焰光都無法溢出,她們也是進入谷中,才為這驚人的焰光感到震撼。
一個身披黑袍,戴著兜帽的人影背對她們,坐在金鼎正南,他的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斜倚肩頭,他的背影很是瘦小,感覺上不是正處于發育階段的少年,就是已經佝僂的老人。
三女朝黑袍人施禮,竇耕煙道:“前輩可是荒唐大師?”
黑袍人聲音沙啞難聽:“何事?”
竇耕煙道:“聽聞前輩精通鑄劍之術,我等慕名而來,想請前輩鑄三支飛劍。”
黑袍人冷冷地道:“沒空。”
三女互相對望一眼,好不容易尋著能夠鑄造飛劍的奇人,她們當然不愿就這樣離開。蘇亞蘭道:“劍成之后,我們必定有厚禮相謝。”
黑袍人卻是理都不理。
鐘繡田叫道:“你總得開出條件吧?”
黑袍人冷笑道:“什么條件都可以么?”
竇耕煙道:“只要我等能夠做到,必定遵命。”
黑袍人淡淡地道:“那你們便脫光衣服,繞著這鼎走上三圈。”
三女的臉立時憋得通紅,蘇亞蘭與鐘繡田更是現出怒氣。
竇耕煙老成一些,想著他既是前輩高人,豈會給出這種條件?分明便是不想替我們鑄劍,所以找個理由,想將我們趕走。她低聲道:“是末空師父介紹我們來的。”
黑袍人沉默一陣,道:“間山的末空?”
竇耕煙聽他語氣有些松動,趕緊道:
黑袍人道:“既然如此,你們只要有一人脫光衣服,在我面前磕三個頭,我便替你們鑄劍。這已是最大優惠,你們不肯,那便去吧。”
竇耕煙咬了咬牙,開始寬衣解帶。鐘繡田驚道:“耕煙姐…”
竇耕煙低聲道:“題花走了這么多日,巧文昨日去接應她,也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我們若是也有飛劍,便可幫上她們。”
襦裙與襖褲盡皆脫去,剩下一條肚兜,卻是不免有些猶豫。黑袍人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夠了。”
竇耕煙松一口氣,掠至“荒唐大師”面前,跪倒在地,正要磕頭,不經意間看到他的臉,卻是一怔。
她看到這荒唐大師滿臉刀疤,丑陋怪異,雙目亦是慘白,不見一點瞳孔。
“你不用看了,”荒唐大師冷冷地道,“我原本就是個瞎子。”
蘇亞蘭與鐘繡田錯愕地對望一眼…這人既是瞎子,為何還要我們把衣服脫給他看?荒唐大師卻道:“鑄劍即是鑄人,劍心即是人心,你們既是為求劍而來,卻連些許犧牲都不做付出,心既不誠,如何求劍?”
蘇、鐘二女大慚,趕緊也將自己脫得只剩一件褻衣,掠到竇耕煙兩邊跪著,一邊是為了顯示出自己的誠心誠意,另一方面,反正這人是個瞎子,用不著擔心被他看去。只是當她們看到這人臉上那縱橫交錯的刀疤時,卻也不免暗暗心驚。
三女一同跪伏在地。
荒唐大師點了點頭,道:“也罷,你們既有此誠心,我便替你們各鑄一劍。”
三女又驚又喜,蘇亞蘭道:“敢問前輩,要多久才能鑄成?”
荒唐大師道:“三個時辰,也就夠了。”
三女俱是睜大眼睛,她們本是擔心鑄劍時間太長,讓她們無法趕去天盤山支援同伴,但三個時辰,卻又比她們原本期待的時間還要短,照這樣子,豈非天亮時便可鑄成?傳說中干將莫邪鑄雌雄雙劍,三年乃成,這人既是世外高人,想來不是干將莫邪可比,但三個時辰,會不會太短了?
荒唐大師沒有理會她們的疑惑,緩緩走到鼎邊,雙袖一揮,各種晶礦飛入鼎中。三女一同看去,只見鼎中鏘聲連響,精氣沖霄。黑袍人袖子連揮,鼎中天火不斷跳動,絢麗奪目,又有五鬼往來,仙樂飄飄。
三劍雛形初成,化作三只蛟龍沖出金鼎,繞空三周,又落回鼎中,互相碰撞,彼此纏繞。三女直看得驚心動魄,仿佛上古傳說中女媧補天、伏羲演卦等等異事,便在自己眼前上演。萬千光彩到處旋飛,三道霹靂交錯擊下,她們看得如癡如醉,渾不知過了多久。
遠處有魔音襲來,陰森恐怖,有若百鬼哀嚎,聽者惶惶。荒唐大師厲喝道:“仙劍將成,總有鬼神相妒,汝三人快快分作三角,以童子拜觀音之勢護鼎,勿生雜念,以待劍成。”
三女趕緊分開,各自拜伏于地。
荒唐大師卻是眨了眨眼,本是慘白的雙目不知怎的就聚了光采。他雙手負后,繞著三女走了幾圈,竇耕煙年紀最大,風韻初熟;鐘繡田年齡最小,嬌小可愛;蘇亞蘭介于兩者之間,含苞欲放。
三女穿的皆是前胸單片式兜肚,背上僅有兩根細繩,她們雙手合什,以額觸手,以手觸地,粉背前曲,香臀上翹,讓人很想拿些什么東西在她們臀后捅啊捅…
荒唐大師很是滿意,于是一聲怒叱,三支飛劍沖天而起。
他又從袖中取出一支五彩之筆,對著虛空畫出仙篆。
這是五色筆!
仙篆映在劍上,三劍光芒四射,同時發出龍吟般的劍響,刺破虛空,插在三女身前。三女抬起頭來,竇耕煙見自己面前的仙劍橙得晶瑩,蘇亞蘭見自己面前的仙劍紅得耀目,鐘繡田見自己面前的仙劍綠得可愛,恰好都是自己最喜歡的顏色與樣式,劍上又有龍飛鳳舞般的蝌蚪文字,僅僅只是看著,便有一種玄奇奧妙的感覺,俱是欣喜若狂。
荒唐大師道:“這三劍分別喚作破央、嬌凰、飛稚,各有奇妙,你們且聽我說來。”他將這三劍各自的妙處略一說明,三女更是喜上眉梢。
解釋完后,荒唐大師便依舊坐回原處,閉著眼睛,如木偶般一動不動。
三女穿回衣裳,在他面前伏身下拜,百般言謝,他卻連看也懶得再看三女一眼。三女知道奇人異士的性子,總是與眾不同,連磕了幾個響頭后,方才心滿意足地帶劍離開。
等她們一走,“荒唐大師”卻又馬上跳起,嘿笑一聲,收起金鼎,正要取出黑玉美膚膏往自己的臉上抹,想了一想,卻又暫時罷手,縱著劍光,得意洋洋地破空而去…
三女飛到曠野間,各以神識御劍,意到劍轉,令人心喜。
鐘繡田道:“走,我們這便去天盤山,設法接應題花姐和巧文姐。”
竇耕煙將劍橫在胸前,劍光流螢四射,劍上仙篆光華閃動。她道:“我們現在雖有上好飛劍,但單論修為,題花與巧文俱已修到紫華境界,我三人才到紅華境界,遠不及她們,若連她們也陷在天盤山,只怕我們也難討好。”
鐘繡田急道:“難道不去?”
竇耕煙道:“去,自然是要去,只是要小心一些,一切以尋到題花和巧文,協助她們為重。我們且回去各自換上夜行衣裳,再在這里相聚,委羽山那些妖怪與天盤山的血巫行事狠辣,我們的家人都在循州,若是被人認出來歷,不免連累家人。”
兩人看向蘇亞蘭,見她將手指輕曲于鄂下,抬頭看著天空,在沉思些什么。竇耕煙道:“亞蘭,你在想什么?”
“剛才那位荒唐大師…不知怎的,有種似乎相識的感覺。”
鐘繡田笑道:“怎么可能?單是看到他的臉,若是相識,怎么也不可能忘記。”
竇耕煙道:“那位荒唐大師似乎年紀不大,倒像是比我和亞蘭還小的樣子。但修仙之人,有時就算活個數百歲,看上去也有若童子,無法從外表判斷年紀。他既有那等鑄劍手段,那就絕非尋常人物。”
蘇亞蘭遠比竇耕煙和鐘繡田要心細得多,昨晚震撼于那荒唐大師鑄劍的手段,自然沒想太多,現在回過頭來,再想一想,那位大師確實是本領了得,鑄出來的三劍更非凡品,只是…唔,這種被人捉弄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線索不多,蘇亞蘭縱然有些疑惑,也無法理出什么頭緒,再加上當前還是正事要緊。三女御著劍光,先各回家中,準備去了…
裝成“荒唐大師”的自然就是唐小峰。
但他并沒有馬上回唐府,而是就這樣御著劍光,飛到那滿是妖怪的洞窟。
在這妖窟里主事的乃是委羽山八當家“碎山豹”堙洪,他本是奉委羽山洞主之命,在這里搜尋兩年前殺死洞主之子流離多,這兩年又處處與委羽山作對、行蹤詭秘的顏姓丫頭。
現在他已知道,那丫頭是由好幾個人裝扮的,難怪行蹤如此飄忽,總是讓他們掌握不到。
群妖在那大吃大喝,堙洪找了幾個女妖來一同,又喝著人血,吃著人肉。
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什么…”人字還沒有出口,厲喝便自行中斷。
堙洪怔了怔,令幾只小妖出去查看,出去的小妖卻都失了動靜。
一個身穿黑袍,整個腦袋都被兜帽罩住的瘦小人影緩緩走了出來,他身體略駝,動作緩慢,單從體型與動作來看,應該是一個佝僂老人。
堙洪怒道:“什么人?”一向只有他去找別人麻煩,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鬧事,他如何不怒?
黑袍人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的臉上盡是刀疤,縱橫交錯,令人心悸。堙洪大笑道:“可是老子將你的臉砍成這樣,你找老子送死來的?不過你找錯人了,老子只喜歡把人的腦袋一刀劈了,不喜歡在人臉上亂劃。”
黑袍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隨著他的每一步,無形殺意溢出,周圍的溫度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碎山豹”堙洪有些動容,像這樣的殺氣,絕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發出。他冷喝道:“殺了他。”
群妖疾撲而上,欲將這人碎尸萬斷。它們原本就殺戮成性,數量又多,密密麻麻地撲上去,一下子就把這人的身影淹沒。
堙洪大笑兩聲,把酒欲喝。
突然間,劍光暴散。
道道光芒射出,群妖紛紛拋飛,血流滿地。堙洪定在那里,他看到不知多少的飛劍在洞中流轉,有的快如閃電,有的奇詭刁鉆。那些小妖一個個的都被殺死,竟無一只能逃。
靜,空前的靜。
整個妖窟,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堙洪自己,和那詭異的黑袍人。
堙洪額上盡是冷汗。
但他天性兇悍,修煉成妖之前,就是嵩山上的著名惡豹,不知殺了多少人畜。后誤服虹丹,吸收日月精華,變成妖怪,更是到處為非作歹,又投向委羽山妖門,在委羽山群妖中排名第八。
他自然不肯輕易退縮。
他狂吼一聲,現出妖身,豹頭巨大,八足十六爪,化作陰風朝黑袍人怒撲而去,撲到半途中,八足亂舞,劃出道道血爪。
這是他的殺招。
殺招的名字叫做“死得快”。
名字很土,但很實在,因為到目前為止,每一個看到他這一殺招的家伙,都死得很快。
但也只是到目前為止。
黑袍人摯出一柄黑色彎刀,一刀斬出。
血爪依舊,然而豹妖的八足卻在分離。
黑袍人一刀斬下了“碎山豹”的八只腳。
堙洪癱在地上,巨大的眼睛滿是絕望…他甚至無法弄清對手的這一刀是怎樣穿過他的無數血爪,斬在他的身上。
彎刀刺在他的面前,黑袍人用令人心寒的殺意壓制著他:“你們跟天盤山,在做些什么?”
堙洪想要裝作堅強,想要裝作自己不懼怕死亡和威脅,但它突然發現自己做不到,它嘶聲道:“我們什么也沒做,是天盤山的裂環和他手下的那群血巫想要毀掉循州,我們只是幫他們對付那幾個想要攪亂的丫頭。”
毀掉循州?唐小峰心中驀地一驚,繼續逼問:“他們想怎么做?”
唐府內。
唐小峰在徐麗蓉房間,大口地吃著東西。
徐麗蓉、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也都在這里,看著他那張恐怖到極點的臉,都有點不太自在。
薛蘅香低聲問:“大哥,你為什么還不把這些疤痕去了?”
“留著它們還有用處,印巧文她們都去了天盤山,但以她們的力量,只怕處理不了這次的事態,我要去幫她們。”
徐麗蓉淡淡地道:“順便把她們一個個娶回來?”
喂,別把我看得這么無恥啊,雖然把她們都娶到家里做老婆…也沒什么壞處就是。“實在是天盤山那些家伙要做的事太過霸道,如果被他們得逞,只怕連清源縣都保不住,我不去不成。”
徐麗蓉道:“不過是些山越,能做出什么?”
“你要知道,就像胡人,其實是鮮卑、匈奴等北方各族的統稱,所謂百越,指的也是南方的所有少民。這些少民絕大多數都與漢人融合,難分彼此,但天盤山上的,卻是犬封族的最后一脈。犬封族與其它越人不同,寧可戰死,也不愿與它族混居,其它的犬封族都在漢人南侵的過程中死盡死絕,只有這一支,憑借天盤山與鴆婆山的地勢存留至今。對于漢人來說,所有山越都沒有什么區別,但對犬封族來說,他們卻一向將自己視作最高貴與最完美的族群,又以黃帝后裔自居…”
徐麗蓉冷冷地道:“他們算什么黃帝后裔?”
姚芷馨道:“我記得《山海經》里有言,黃帝生苗龍,苗龍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生犬封…莫非天盤山上的山越,便是犬封后裔?”
唐小峰抓住姚芷馨的手:“四妹,你可真是聰明。”
姚芷馨俏臉微紅。
“這塊地在晉朝以前,一向是犬封族世代所居,犬封族逐漸消亡,唯有被他們視作圣地的天盤山,存留著最后一支犬封族。犬封族里有一群擅長巫術的祝師,被稱作血祝,又或是血巫,這一次就是他們在作怪。先是天盤山附近的漢人與非犬封族的越民村落接連有好幾個被滅了村,村里的人全都失血而亡,然后便是越民暴亂,官府不得不派兵圍剿。印巧文她們便是察覺到形勢有些不妙,所以才前去察探,她們都是劍俠,天盤山的那些血巫原本未必有辦法對付她們,但委羽山妖門門主因為他的獨子死在嶺南,又一直未能抓住兇手,對嶺南百姓恨之入骨,竟然暗助天盤山,要讓循州百姓替他兒子陪葬。”
徐麗蓉道:“他兒子是被你殺掉的?”
“是我和紫綃聯手殺掉的。”
徐麗蓉道:“所以,那幾個傻妞要是死在天盤山,那也全都是你害的?循州百姓將來要是受苦受難,也全都是你的錯?唉,夫君大人,你可真是造孽啊。”
“喂喂,她們這不是還沒死嗎?”他把那些血巫要做的事說了出來。
徐麗蓉道:“那你還不去幫她們?要是真的被那些家伙得逞,只怕這里也要毀了。”
唐小峰掠到她身邊,嘿笑道:“跟我一起去。”
徐麗蓉對著銅鏡左看右看,道:“不去。”
“反正你也沒事做…”
徐麗蓉顧影自憐:“誰說我沒事做了?”
這時,門被人敲了幾下,宋良箴的聲音響起:“徐姐姐…”
徐麗蓉道:“進來。”
唐小峰不想讓宋良箴看到自己滿臉傷疤的樣子,以免把她嚇到,趕緊先鉆到床底。宋良箴走了進來,柔聲道:“徐姐姐,熱水已經盛好了。”
徐麗蓉道:“我說的玫瑰花瓣,可有放進去?”
宋良箴道:“已經放好,蜂蜜也取來了。”
徐麗蓉道:“我床頭那件衣服,你去幫我洗洗。”
宋良箴“哦”了一聲,柔順地取衣離去。駱、薛、姚三女對望一眼,俱是無奈。
唐小峰從床底鉆出,狠狠地瞪著徐麗蓉。徐麗蓉瞅他一眼:“你做什么?”
“她又不是你的丫環。”
徐麗蓉道:“我做大,她做小,小的服侍大的,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你不要給我隨便決定大小好不好?再說了,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娶你,是你的臉皮太厚。
算了,這件事以后再說。他盯著又自戀又臭美還愛使喚人的美嬌娘:“跟我去天盤山。”按照從堙洪那逼問出來的情報看,委羽山妖門有一大批妖怪都會到天盤山去,他一個人顧此難顧彼,徐麗蓉的萬神圭旨乾離火已經修到了“火靈”的境界,要是肯幫他,他會輕松許多。
徐麗蓉道:“沒空。”昨晚她略有些失眠,洗浴完后,可還要補覺,睡眠不夠,對皮膚可是很不好的。
唐小峰嘿嘿一笑,他笑得如此陰險惡毒,讓徐麗蓉生出不祥預感,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唐小峰竟已出劍,一劍劃在她的臉上。
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都沒想到他會這樣做,面面相覷。
徐麗蓉對著鏡子,呆呆地看著臉上劍痕,劍痕雖然不長,只是細細小小的一點點,卻讓她整個人發懵。她趕緊去拿腰上袋子,想要把囊里的黑玉美膚膏找出來,唐小峰立在窗前,手中拿著一個漂亮袋子對她晃啊晃:“在我這里。”
徐麗蓉大怒,化作火焰直撲而去,整張桌子都被燒成飛灰。唐小峰卻是將身一縱,破窗而出,掠往天際,徐麗蓉緊隨其后,誓死也不肯將他放過。
駱、薛、姚三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想著,其實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只有徐麗蓉那樣的性子,才能管得住大哥,也只有大哥那樣的人,才對付得了徐麗蓉。
唐小山和宋良箴看到熊熊烈火從窗口飛出,急急趕了過來。
唐小山看著地上的灰燼,問:“出了什么事?”
宋良箴也是疑惑:“徐姐姐呢?”
駱紅蕖干咳一聲,心想這還真是不好解釋。薛蘅香卻面無表情地道:“她捉奸去了。”
唐小山、宋良箴:“啊?!”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藏在林中,看著前方被妖怪與各種猛禽圍得密密麻麻的山峰。
“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蘇亞蘭道:“敵人雖然將整座山都圍住,卻是不斷攻打東面。題花姐和巧文姐肯定都是被困在山腹里,入口便在東面。用耕煙姐的破央劍,我們可以從敵人最薄弱的地方闖進去,鉆出一條山縫,直通山腹,與題花姐和巧文姐相會。”
竇耕煙見敵人越攻越急,擔心再遲一步,同伴就會有危險,道:“現在便去。”
三女俱是身穿黑衣,蒙上面巾,化作三道劍光,如長虹般縱去。群妖攔截,三女出劍,劍光連閃,群妖挨著即傷,撞著即死。一只蛇妖攔在三女面前,祭出法寶,法寶還未生出作用,便被蘇亞蘭的嬌凰劍一劍劈中,碎散開來。
那蛇妖乃是委羽山排行第十二的“載天蛇”白仞,白仞見自己以金剛珠祭煉的法寶竟然一下子就被毀去,心痛得想要吐血,又見三女來勢洶洶,劍氣沖霄,不可抵擋,只好趕緊跳開。
鐘繡田飛稚劍一晃,劍上木精之氣生出罡風,刮得石走沙飛。三女借機沖到山中,竇耕煙破央劍一指,劍上仙篆幻化,生出螺旋般快速旋轉的金光,竟帶著她們破土而入,直通山腹。
她們見昨夜求來的劍竟比想象中更加好用,心里一陣驚喜。
土石驀地鉆了個空,一道劍光直擊而來。蘇亞蘭搶在竇耕煙身前將劍一截,叫道:“題花姐。”
劍光散去,現出一個端莊秀麗、卻跟她們一樣用黑巾蒙面的女子,這女子正是唐小峰與顏紫綃兩年多前曾在縣衙見過的祝題花,在她旁邊還站著印巧文。二人本是守在這里,以飛劍拼死抵抗想要闖進來的妖怪,不想身后突然鉆出一個洞來,她們以為是敵人,嚇得心驚肉跳,沒有想到出現的竟是竇耕煙等人。
祝題花與印巧文見竇、蘇、鐘三女手中三劍分作橙、紅、綠三色,又各自刻著不同古篆,奇彩流動,鋒芒迫人,遠勝于她二人所持飛劍,不由暗暗稱奇,問她們這三劍從何而來。
五女聯手迫退想要闖入山腹的妖類,竇耕煙快速地解釋了一下。祝題花想,果然是奇人異士無處不在,就看自己識不識得。循州竟然也藏有一位如此了得的鑄劍師,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在劍術上都不及祝、印二人,祝題花與印巧文都已練成紫華劍氣,她們卻只在紅華階段,但她們所持仙劍各有奇效,用將起來,反將祝、印二女的劍氣都壓了下去。
群妖無法闖入山腹,在外頭氣得暴跳,又口出穢言,各種辱罵。
竇耕煙的年齡比祝題花還要大上一個多月,原是五女中年齡最大的,但她深知自己悟性不夠,不但在劍術上比不了祝題花和印巧文,甚至連蘇亞蘭也追不上,再加上原本就是忠厚的性子,于是萬事都由祝題花作主,祝題花不在時,也全都聽印巧文的。此時自然也不例外,便問她們接下來應當如何?
祝題花見她的破央劍有分土裂石之能,心中一動,道:“我們能不能突圍并不重要,但若一旦被犬封一族放出尸王,尸瘟擴散,只怕整個循州,不管漢民越民都難有人活下來,我們不如就借你這支劍穿到天盤山祭壇之下,阻止他們放出尸王。”
竇耕煙問:“尸王?”
祝題花道:“天盤山本是犬封族禁地,祭壇下鎮著五瘟尸王,歷代血巫原本都是守護五瘟尸王,防止尸王破印、尸瘟流出的祭師。但因犬封族地盤被不斷壓縮,如今他們想做最后一博,以天盤山附近百姓的鮮血為祭品,試圖放出尸王,讓尸瘟在循州擴散,若是真的讓瘟疫傳來,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死。”
她本是發現天盤山有異常,前來窺探,沒想到委羽山那些妖怪竟會大舉相助天盤山,又看穿她與印巧文等人假扮成同一個人,不再上當受騙,結果被群妖圍堵,印巧文前來接應她,卻與她一同被困在這里。
竇耕煙等人暗自心驚,她們的家人可都在循州,萬一瘟疫發作,別說循州,整個嶺南都不知會變成怎樣。
祝題花與印巧文本是被堵在這里,無計可施,沒想到竇、蘇、鐘三女竟然會各帶一支仙劍來到這里。祝題花大喜過望,便讓竇耕煙以破央劍破出一條地脈,領著她們遁地離開,等委羽山的“載天蛇”白仞、“離朱”李雀殺進來時,她們早已失了蹤影。
群妖只能面面相覷。
唐小峰藏在暗處,看著遠處的天盤山。
天盤山層巒疊嶂,氣象萬千,單從遠處看去,便讓人覺得險惡萬分,難怪藏在里頭的山越,連朝廷也拿他們沒有什么辦法,只能以各種恩撫誘使他們出山,融入漢民。
徐麗蓉在他身后,對著小小琉璃鏡左看右看,直至確定臉上的那道劍痕不止愈合,疤痕也被黑玉美膚膏除了個干凈,依舊是要多光滑有多光滑,要多靚麗有多靚麗,這才松了口氣。
唐小峰回過頭來,沖她嘿笑。
徐麗蓉飛掠過去,冷冷地盯著他:“你要是再敢…”
唐小峰突然出手,摟住她的粉頸大力吻了過去,硬把她的威脅往回堵。徐麗蓉其實也知道,這壞蛋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怎么威脅他也是無用,再加上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臉只怕到現在都還是被邪火侵染,也就只好算了。
唐小峰體內的還源丹本就帶了一些媚藥成分,悄悄度了過去,竟將徐麗蓉弄得欲火焚身,又摸胸摸臀,好一會兒,才將她松開,沖她怪笑。徐麗蓉嫵媚地瞅他一眼,道:“你可真有閑心,你就不怕那些傻妞出事么?”
“只要有破央劍在,她們就不會出什么事。”
破央劍可是他參考玄機三祖的鉆地梭鑄出來的,不但畫有仙篆,且自帶木精之氣,以木克土,穿山遁地極是好用,單是靠著破央劍,那些妖怪就抓不住她們。
徐麗蓉道:“那你還在等什么?”
“你不覺得,有些古怪么?”唐小峰指著天盤山一處山峰,許多妖怪正將它幢幢護住,他道,“這些妖怪顯然都是從委羽山來的,它們擺出的陣勢,表面上是要將犬封族的祭壇護住,不讓人破壞犬封的祭祀,其實對天盤山內頭反防得更多。印巧文她們是在另一處被困住的,委羽山把她們誤認成殺死流離多的兇手,然而妖門今日傾山來到此處,卻沒有全力圍剿她們,反而將主力全都用在這里。委羽山真的是為了替流離多報仇,才幫助天盤山的那些血巫,想要毀掉嶺南…喂,你到底有沒在聽?”
徐麗蓉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你說就是,為妻正聽著呢。”
唐小峰氣結…這死女人。
他在心中忖道,委羽山洞主明知道天盤山要放出五瘟尸王,還敢把他底下的妖怪全都派到這里,難道是知道這些妖怪不怕尸瘟?
只怕未必…他是有別的居心。
印巧文她們都以劍俠自居,劍俠劍俠,不只有劍,而且有俠,她們家人又都在循州,勢必會盡全力阻止犬封族破解封印,放出五瘟尸王,現在她們有了破央劍,肯定會借著地遁潛入天盤山,破壞那些血巫的祭祀。
委羽山的那些妖怪發現她們突然消失,必定會緊張起來,防備更嚴,同時也會想到她們可能進入了天盤山。而看這架式,委羽山和犬封族的合作其實也不是那么親密無間,只要好好利用這一點,潛進去其實沒有什么困難。
倒是委羽山的那個洞主到底要做什么,這一點卻是無論如何要先把它弄清楚…
他往另一邊掠去。
“快了。”徐麗蓉對著鏡子輕拔云鬢。
唐小峰掠了回來,認認真真地看著她:“娘子…你已經很漂亮了。”
徐麗蓉喜孜孜地瞅他一眼:“你縱然不說,為妻也知道自己漂亮得緊。”
“那還不快走?”唐小峰搶過鏡子就飛…
祝題花等人從天盤山地底的一處暗道鉆了出來。
她們潛到一處較為開闊的地下洞穴內。
地面是由堅硬的金剛石鋪成,前方有一個祭壇,許多披著血色披風的巫祝圍著祭壇手舞足蹈,唱出古怪歌謠。
祭壇旁有兩人并肩站著,一個滿身刺青,乃是天盤山犬封族的族長裂環,他滿臉陰森猙獰,此處禁地對于犬封族來說,原本就是為了封印五瘟尸王而存在,放出尸王,對歷代族長來說都是不敢想象的事,然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整個犬封族都會在自己手中斷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放出五瘟尸王,便是他對數百年來漢人對犬封族驅趕與屠殺的反擊。
在裂環旁邊的,卻是一個九頭蛇尾的妖怪。
蛇有九頭,食人無數!祝題花這兩年來時常與委羽山作對,對委羽山群妖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一眼認出,這妖怪便是委羽山的“血相柳”。
祭壇之上,刻著一個星陣,刻痕上血水涌動,又不時有陰氣騰騰。
祝題花想,恐怕只有殺了那些巫祝,才能阻止五瘟尸王破印而出,于是向身邊四女使了個眼色。五道劍光齊縱而出,欲殺上祭壇,將那些手舞足蹈的血巫除個干凈。
誰知眼前黑影晃動,十名血巫不知從哪掠了出來,擋在她們面前。
祝題花自然知道不會有這么容易,于是與四女齊齊出劍。但這十巫卻結成巧妙陣勢,前后兩排,每排五人,站位略有參差,以一道無形氣墻將她們的飛劍截住。
五女左突右闖,竟是無法突破。
另一邊,犬封族族長裂環與血相柳都看了過來,裂環冷笑道:“果然如你們洞主所料,她們跑到了這里。”
“血相柳”九顆腦袋同時陰陰怪笑,道:“族長現在當知我方誠意?若不是有我們相助,單是這些丫頭,便足以讓你們頭疼。”
裂環淡淡地道:“你們洞主想要報殺子之仇,幫助我們,亦是幫助他自己。”
“血相柳”卻只是繼續怪笑,沒有再說什么。
不知不覺間,十巫已圍成半圓,一步一步地朝五女迫近。他們明明沒有多做什么,只不過是披著血色披風,雙眼大睜,口念巫咒,五女便覺得頭昏腦脹,漸漸地連力氣都無法用上。
蘇亞蘭發現形勢不妙,突然出劍。
她的劍是紅色的。
赤紅如日。
她這一出劍,立時間,仿佛有炎炎烈日升起,奪魂刺魄。
十巫被那耀眼的光芒射住,真言一滯。
其他四女各自出手,各殺一名血巫。
陣勢一破,另外六巫驚慌而退。五女劍勢一漲,趁機突進。
裂環臉色一變,他雖然知道這五個蒙面少女都是劍俠,并不好惹,但她們的本事,卻比他原本以為的還要厲害得多。她們不但無聲無息地深入這地底深處,沿途的防御對她們全無作用,更是憑著那刻著古怪篆文的仙劍破去他天盤山犬封族引以為豪的十巫之陣。
眼見五女朝祭壇沖來,他厲喝道:“你們的人怎么還不出手?”
“血相柳”嘿笑道:“不是我們的人…是我們的妖。”妖風卷過,飛沙走石。
先是一只黑色妖犬破頂而下,擋在五女面前,朝她們咬牙裂齒,淌著血色口水。又有一只巨蜂、一只豬狀怪獸、一只九尾巨蛇破土而出,圍住她們。
裂環臉色微變,這四妖到底是什么時候來的,他竟是全然不知。五女也暗自心驚,認出這四妖分別是委羽山諸妖中排名第三的“毒窳”智牲、排名第七的“冷欽原”血鴦、排名第九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一的“九尾蛇”勾蜈。
加上立在那里的“血相柳”,在外頭堵截過她們的“載天蛇”和“離朱”,這一趟,委羽山幾乎是傾巢而出。
又有許多小妖鉆出,將她們團團圍住。
祝題花低聲道:“入土。”她想要跟四女遁入地底,再尋機接近祭壇。
竇耕煙破央劍下刺,欲破地而入。“九尾蛇”勾蜈卻一聲冷笑,其中一尾插入土中,地面驀地變成了金磚。竇耕煙的破央劍自帶木行精氣,以木克土,故能穿山遁地,勾蜈卻以它天生異能改了腳下五行,破央劍克得了土氣,卻克不住金氣,立時變得毫無用處。
“狂腓力”度藏身子一卷,直接往五女沖去。
它本就長得像豬,這一沖,更是豬頭豬腦。祝題花與印巧文同時劈出劍光,斬在度藏身上,只聽“鏘”的一響,劍光竟是反彈回來。
諸女大驚,紛紛飛起,避開度藏。
“毒窳”智牲身子一漲,血盆大口咬向五女,窳本是吞月的天狗,它身為窳之后,雖然吞不得月亮,吞五女卻綽綽有余。鐘繡田以飛稚劍生出狂風,帶著諸女飄退,小妖們紛涌而上,“冷欽原”血鴦與智牲、勾蜈、度藏輪番攻擊。
劍光交錯,妖氣沖霄。
一時間,竟是殺得難分難解。
另一邊,犬封族族長裂環看得心驚肉跳,血相柳卻冷冷地道:“她們已是必死無疑,族長莫要理會她們,破解封印,放出尸王要緊。”
群巫亂舞,血氣紛涌,星陣開始旋轉,涌出陣陣腥臭。
祝題花越戰越是心驚,敵人太多太強,根本就不是她們能夠抵擋。
身邊傳來鐘繡田一聲尖叫,她的仙劍雖好,劍氣在五女中卻是最弱,很快就被勾蜈尋到空隙,用九尾的其中一尾刺了一針。竇耕煙身子一旋,摟住鐘繡田,破央劍旋出劍花,逼退勾蜈,卻被“狂腓力”度藏沖了過來,眼看著就要被壓個粉碎,幸好祝題花與印巧文及時抓住她們,御劍高飛,避開度藏。
蘇亞蘭再次祭出嬌凰劍,劍光化作炎火烈日,爆裂開來。度藏、血鴦、勾蜈與一眾小妖都被這刺魂奪魄的日光射住,滯了一滯,無法追擊祝題花等人。
然而嬌凰劍制得住別人,卻制不住“毒窳”智牲,智牲在委羽山群妖中本就排名第三,僅次于委羽山洞主和排名第二的“混天吼”悅惚,再加上本身又是可吞日食月的天狗,真正的太陽擅且不怕,哪里會怕仙劍幻化出來的太陽?竟是一口咬去,要將蘇亞蘭和嬌凰劍吞入肚中。
蘇亞蘭嚇得花容失色,祝題花等徒自心急,竟是無法救她。
突然間,本是化作金磚的地面破開缺口,涌出熔巖,這熔巖不知從何而來,炎氣滾滾。智牲、度藏、血鴦、勾蜈俱是見多識廣,認出這是遠比五精天火還要可怖的萬神圭旨乾離火,趕緊避讓,那些小妖卻沒有它們這么好運,乾離火所過之處,俱是化作飛灰。
熔巖來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條熱氣依舊,不知通往何處的地縫。諸女雖不知這熔巖從何而來,卻也知道是有人要救她們,趕緊飛了進去。智牲等四妖想追,地縫卻開始崩落,將它們堵在外頭…
諸女從地底飛出,發現自己已經遠離天盤山,落在一處瀑布旁邊。
竇耕煙將鐘繡田放在地上,見她渾身發顫,性命垂危。四女徒自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救她。就在這時,有什么東西飛了過來,竇耕煙下意識地接在手中,仔細看去,卻是一顆晶瑩的綠丸。
“先將它給她服下。”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響起。
四女愕然看去,這才注意到,在一棵松樹的樹枝上,不知何時竟坐著一個黑袍之人。他背對諸女,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蘇亞蘭喜道:“大師?!”
祝題花低聲問:“這位是…”
蘇亞蘭回答:“這位前輩,便是幫我們鑄劍的荒唐大師。”
祝題花詫異地想,單從這人的背影來看,年紀似乎不大,想不到竟是耕煙和蘇亞提到過的鑄劍大師,把我們救下的只怕也是這位前輩,否則他又怎會如此湊巧地守在這里?
又想著,荒唐荒唐,這名字還真是古怪。
竇耕煙將綠丸給鐘繡田喂下,鐘繡田看上去好了許多,但卻沒有醒過來。竇耕煙解開她的衣襟,發現在她乳間有一個漆黑的傷口,流著漆黑膿水。印巧文趕緊拜道:“前輩可有法子救救我們這位小妹?”
荒唐大師從樹上跳下,轉過身,竹竿點地,緩緩地向她們走來。祝題花和印巧文見他雙目慘白,滿臉刀疤,心里不由生出同情。
荒唐大師放下竹竿,伸出雙手,在昏迷女孩胸前亂摸,酥乳摸了好幾下,才終于摸到傷口,倒了一些藥末上去,然后便把女孩摟了過來,直接吻在她的唇上。祝題花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是什么療法?然而奇異的是,隨著他對女孩的吻,女孩的傷口竟真的在快速愈合,仿若奇跡一般。
只是隨著傷口的愈合,女孩的俏臉變得緋紅,胸前可愛小點變得堅硬,雙腿也在下意識地互相摩擦,就像在做著春夢一般。四女睜大眼睛,心想這小妮子為何是這種反應?
女孩在一片春潮中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卻是那張丑陋的臉,嚇得尖叫一聲,將黑袍男子使勁推開,又發現自己裸著胸口,驚惶地掩胸而退。荒唐大師冷笑幾聲,笑得陰森,笑得詭異,笑得憤世嫉俗而又極盡蒼涼,他摸索著撿起竹竿,背對諸女,縱然在心里笑得連肚子都快抽搐,但他的背影依舊是那般孤獨,那般無奈,僅僅只是看著,就讓人有種心碎的感覺…
竇耕煙趕緊向鐘繡田解釋一番,又埋怨了幾句。鐘繡田這才知道荒唐大師是在救她,看著前輩那寂寞而又滄桑的背影,心里一陣愧疚。祝題花、竇耕煙、印巧文、蘇亞蘭四女拉著鐘繡田向前輩下跪,謝他的救命之恩,他卻沉默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仿若千年不動的木雕一般。
祝題花想,這位荒唐大師雖然有些來歷不明,且行事古怪,但現在最重要的卻是阻止五瘟尸王破印而出,于是拜道:“犬封族即將放出五瘟尸王,若是被他們得逞,嶺南百姓不免有難,還請前輩指點,助我們化解此次危機。”
荒唐大師冷冷地道:“嶺南百姓,和我有什么關系?”
五女對望一眼,俱想著他要是真的這般冷漠,那又何必來到這里,救下我們?他必是外冷而心熱,只是像他這種被破了相的人,多半較為敏感自卑,他明明是在救鐘繡田,鐘繡田一醒來,反被他的那張臉嚇著,他的心必是因此而受創不淺,也不愿再做其它事情。
鐘繡田趕緊上前,低聲道:“都是小女子不好,得罪了前輩,還請前輩原諒。”
荒唐大師淡淡地道:“你們真的想要阻止五瘟尸王?”
五女趕緊道:
荒唐大師道:“既如此,你們一切都要聽我指揮,若有一絲差錯,使得嶺南有難,那都不要怪我。”
祝題花道:“自然不敢怪罪前輩。”
荒唐大師將手往后一擲,共有十粒靈丹飛向五女,每人接了兩粒,俱是一黃一青。荒唐大師頭也不回,道:“你們先將黃色丹藥服了,再到瀑布下沐浴,浴后服下青色丹藥,靜心打坐,一個時辰后,再來見我。”
印巧文擔心地道:“一個時辰,那、那五瘟尸王豈非早已被放了出來?”
荒唐大師竟是懶得回答。
祝題花心想,單靠我們自己肯定是無法阻止五瘟尸王破印,倒不如一切都聽他的,于是帶頭將黃色靈丹服下。
服下黃丹后,五女只覺芳馨入腦,如沐春風,體內被消耗掉的劍氣快速回復,整個人也精神起來。她們對荒唐大師更是信服,又到瀑布旁脫下衣裳,在水中沐浴,這里原本就是荒效野外,荒唐大師雖是男子,但離得較遠,又雙目皆盲,她們自然也不用擔心,沐浴時說說笑笑,推搡打鬧。
另一邊,“荒唐大師”嘿然跳去,正要往瀑布潛去,身邊炎氣一閃,有人把他抓到了遠處,狠狠地瞪著他。“荒唐大師”干咳一聲,看著面前這美若天仙的女子:“你這是做什么?”
美麗女子瞅他一眼:“你莫非是要偷窺?”
唐小峰氣道:“怎么可能?我怎么會是這種人?”我可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
徐麗蓉不信:“那你為何要讓她們去洗澡?”
唐小峰干咳一聲:“浴后再服用清心丸,效果更好,這樣她們就不用怕尸瘟。”
徐麗蓉道:“你真的不是要偷看。”
唐小峰發誓:“我根本就不是這種人。”
徐麗蓉道:“說謊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唐小峰哂道:“天打雷劈?這種事也嚇得住人?”
徐麗蓉手心騰起火焰,道:“有沒有天遣我不知道,但你要是說謊,我會替天行道的,你…真的不是這種人?”
唐小峰看著她手中不斷跳動的火焰,干咽一口口水,嘿笑道:“為夫…有時不是這種人。”
徐麗蓉:“…”
另一邊,祝題花與竇耕煙、印巧文、蘇亞蘭、鐘繡田一同在瀑布下洗浴。
蘇亞蘭不時往遠處看去,發現原本在遠處背對她們的荒唐大師,已不知去了哪里。“亞蘭姐,你在看什么?”
蘇亞蘭咬著嘴唇,道:“我本以為他一定會來偷看。”
鐘繡田失笑道:“你在說什么啊,前輩眼睛都看不見了,又怎會偷看?你怎么把前輩想成那個樣子?”
蘇亞蘭取笑道:“前輩眼睛雖瞎,可手還在呢,你被他摸得舒舒服服,自然要替他說話。”鐘繡田臉兒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不依地捶了過去。
祝題花知道蘇亞蘭一向心細,見她雖與鐘繡田打鬧,卻還是時不時地往周圍瞄,心里也動了一動,想著那位荒唐大師確實有些奇怪,而且似乎以前曾經見過似的。
祝題花本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當年無意間將唐小峰的畫像掃了一眼,半年后唐小峰與顏紫綃打完老虎,前去領賞錢時,卻一下就被她認了出來。然而她再怎么過目不忘,唐小峰仗著體內有還源丹,又有黑玉美膚膏,故意把自己的臉劃成那個樣子,她自然無法認出,只是憑著一些細節,多少有些疑惑罷了。
天盤山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震響,諸女互相對望,也沒有心思再洗下去,齊齊上岸穿衣,服了“荒唐大師”給的碧綠藥丸,打了一會坐。又聚在一起,蘇亞蘭低聲道:“看這動靜,五瘟尸王只怕是要破印而出了,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印巧文道:“但是前輩讓我們過完一個時辰再去找他,現在才過了半個時辰,我們若是現在貿然尋他,將他得罪,只怕反而不美。”
祝題花嘆道:“事到如今,單靠我們自己,肯定是無法阻止五瘟尸王破印,除了聽他吩咐,另無辦法。”
天盤山忽地一聲炸響,斑駁而丑陋的尸氣急涌而出,五女齊齊色變,心想這不就是五瘟尸王破印之兆么?若是再等下去,尸瘟散開,那可如何是好?
五女看向天盤山,看到五彩尸氣越聚越多,逐漸凝聚成一個巨大可怖的半透明怪物。蘇亞蘭低聲道:“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祝題花亦是蹙了蹙眉,道:“它們在做什么?”她看到委羽山的那些妖怪布下旗門之陣,將五瘟尸王圍在中央。
遠處更有慘叫連連,顯然是山中越民正在被群妖屠殺,一伙血巫護著犬封族族長裂環,想要逃出天盤山。然而委羽山的“血相柳”、“載天蛇”、“離朱”等妖怪率眾圍攻,犬封族哪里是這些妖怪的對手?死傷慘重,連族長裂環都被“載天蛇”一口咬下半載身子,死不瞑目。
祝題花嘆道:“犬封族欲以尸瘟報復漢人,反而引狼入室,令人振腕。”
鐘繡田心生同情,道:“總覺得,嶺南以前原本就是山越的地盤,卻被我們漢人不斷侵占,他們會有怨言,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是就這樣被殺盡殺絕…”
身后傳來一聲冷笑:“你是在同情他們么?真是可笑。”
五女轉身,看到荒唐大師不知何時竟已來到她們身后。
祝題花與印巧文悄悄地對望一眼,她們都已修到紫華境界,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由此可見這位奇人不止鑄劍了得,其它本事亦是不凡。
荒唐大師坐在一根斷木上,冷冷地道:“當年漢人之所以大舉南下,原本就是因為五胡亂華,不得不逃。當時胡狄遍地,北方漢民幾乎死盡死絕,石虎驅五十萬漢民造宮殿,尸橫遍野,鮮卑大掠中原,抓了數萬名漢族少女充作軍糧,宰殺烹食,剩下八千人無法吃完,便全都趕入易水淹死。漢人南逃,又與百越爭地,說到底,不過都是弱肉強食,犬封亡了,漢人未亡,難道因此便是犬封可憐,漢人可惡?”
鐘繡田怯生生地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荒唐大師拿竹竿敲她頭:“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鐘繡田摸著腦袋,嗚咽一聲。
蘇亞蘭悄悄地想:“他用竹竿隔這么遠,敲繡田的頭,敲得如此之準,那他適才摸繡田傷口,卻為何總是摸不到,反把她的乳摸了好幾下?”她悄悄觀察荒唐大師的眼睛,然而看到的依舊是一片慘白。
她心生一計,來到鐘繡田身后,氣道:“就是,繡田你自己也是漢人,怎可替山越說話?你非得受罰不可。”突然伸手,把鐘繡田的衣襟和胸兜往下一拉,一對白嫩玉兔彈跳而出。
鐘繡田“呀”的一聲,趕緊雙手捂胸,左看右看,還好周圍只有幾位姐妹和雙目已瞽的荒唐大師,卻沒有注意到“荒唐大師”的眼睛剛才突然亮了一下。
“荒唐大師”干咳一聲,裝作什么也沒有看到,蘇亞蘭卻是咬著嘴唇,心底冷笑。
鐘繡田氣得要去扯蘇亞蘭衣裳,蘇亞蘭嬌笑避開,祝題花疑惑地看了蘇亞蘭一眼,心里也多少有了些數。
“荒唐大師”心想,這姓蘇的丫頭狡猾狡猾的,還是要小心些,穿幫可就不好了,趕緊轉移話題,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你們可知道,委羽山的這些妖怪,到底想要做什么?”
祝題花等人都知道正事要緊,于是靜了下來。
荒唐大師淡淡地道:“他們并非真心想助犬封族放出五瘟尸王,屠殺嶺南漢民,他們只是想誘使那些血巫解開封印,將五瘟尸王體內的五瘟月華據為己有。委羽山洞主似乎是在祭煉某樣邪器,這種邪器恰恰要用到五瘟月華,故此藉著替子報仇的名義,與犬封族合作,再伺機下手。”
祝題花道:“那是否是說,就算放著不管,尸瘟也不會在循州擴散?”
“錯了,”荒唐大師道,“尸王是以體內的五瘟月華為骨,尸瘟為肉,委羽山并非是要將整個五瘟尸王收為己用,而只想抽離它體內的五瘟月華。五瘟月華被抽離后,想來那些妖怪也不會去把剩下的尸瘟清個干凈,失去五瘟月華的尸瘟一旦擴散,范圍只會更大更廣,到時不止是循州,只怕整個嶺南都會被尸瘟覆蓋,到那時,才真是一個都不用想活。”
祝題花與四女對望一眼,俱是面有憂色…若真是變成這樣,那只怕比瘟疫傳來還更加可怕?
“可以放心的是,”荒唐大師低聲道,“這些妖怪自己也怕染上尸瘟,固而在周圍布下旗陣,將尸王困在中央,直至將五瘟月華完全抽離之前,它們絕不會放開旗陣。”
祝題花拜道:“前輩,我們應該如何做?”
荒唐大師用竹竿指了指祝題花,又指了指印巧文:“將你們的飛劍給我看看。”
二女將手一指,飛劍飛出,落在荒唐大師面前。“荒唐大師”用手指各彈一聲,側耳傾聽,冷笑道:“如此廢鐵,虧你們也把它當寶。”
祝題花與印巧文對望一眼,亦是無奈,飛劍難求,而沒有飛劍,就算是劍俠也飛不起來,她們找了兩年多,也就只找到這兩支尋常飛劍,這還算是運氣好了。
唐小峰其實也知道這點,當年他因為找不到飛劍,還曾拿著菜刀當劍使,只不過他自己現在是一名擁有五精泰煞宗天鼎的鑄劍師,對這種單純以玄鐵鑄成的劣質飛劍,自然是看不上眼。
只是,雖然自己身上隨便拿一支出來,都比這兩支好上不知多少,但考慮到她兩人臨時換劍,未必順手,現在替她們打造新的仙劍,也來不及,于是他干脆取出五色筆,在這兩支劍上快速地寫了幾個字。
二女召回飛劍,各自看去,見劍上雖然只是多了幾個蝌蚪文般的篆字,整支劍卻像是煥然一新,又有種神秘力量涌來,讓她們暗暗驚奇。
唐小峰繼續用那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想要除去尸瘟,絕非易事,你們可要做好準備。”
五女伏身下拜,一切都聽他吩咐…
此時的天盤山已是四分五裂,五瘟尸王從地底深處鉆出,大如泰山,不斷嘶吼。
“冷欽原”、“狂腓力”、“九尾蛇”、“載天蛇”、“離朱”率著一群小妖分作四合八方,布下旗陣,五瘟尸王雖然掙扎不休,卻無法破陣而出。
委羽山中排名第三的“毒窳”智牲祭出一個巨大葫蘆,此葫蘆乃是上古之時便已名震大荒的著名法寶――陰陽剖判吞天葫。
吞天葫飛在五瘟尸王頭頂,尸王體內有五種不同顏色的光芒被吞天葫快速吸入,它痛苦嚎叫,蠕動不休,凡是被抽離掉五瘟月華的部分,都變得暗沌一片。
眼看著五瘟月華全都要被吞天葫收走,一道金光突然破空而來,撞在吞天葫上。陰陽剖判吞天葫竟是轟然炸裂,被它吸收的五瘟月華先是散開,卻又很快就被那神秘金光吸了進去。
群妖大吃一驚,定睛看去,發現將吞天葫撞爆的竟是一個巨大的金鼎。
吞天葫乃是上古法寶,竟然會被這金鼎撞爆,讓智牲等妖覺得難以相信。
而就在它們發怔之時,五道劍光直飛而入,將金鼎護住。
智牲見飛到陣中的還是那五個蒙面少女,勃然大怒,又看到五瘟月華全都被那金鼎吸入,那些尸瘟也正快速涌入金鼎。
“殺了她們!”智牲狂吼一聲,朝五女沖去。
“冷欽原”血鴦、“狂腓力”度藏、“載天蛇”白仞、“離朱”李雀等都有些猶豫,只有跟智牲一樣天生不怕巨毒、在委羽山中排名第十一的“九尾蛇”勾蜈緊隨“毒窳”智牲殺了上去。
祝題花與印巧文見二妖沖來,嬌叱一聲,雙劍飛出。
智牲與勾蜈在天盤山下都見識過她們的本事,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誰知劍光爆散,銳不可擋。
智牲大吃一驚,慌忙退開,勾蜈躲避不及,竟被雙劍轟得身體破碎,血雨紛灑。
祝題花與印巧文早已煉成紫華劍氣,境界遠遠超過另外三女,只是她們手中一直沒有上好飛劍,無法發揮出自身實力。唐小峰雖然只是在她們劍上寫了幾個仙篆,但這些仙篆源于經他姐姐解讀過的《陰符經》,又是用五色筆寫就,威力非同小可,配合上二女的劍氣,竟連“毒窳”智牲也不敢觸其鋒芒。
智牲見勾蜈被二女一劍殺死,心中大驚,不敢貿然上前。
血鴦和度藏等雖是妖怪,卻并非百毒不侵,懼于尸瘟,更是遲疑,群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五女用那神秘金鼎將五瘟月華和尸瘟全都收了去。
只是尸瘟被收,群妖也就不再受阻,一涌而上。
一道熔巖從陣外沖來,所過之處,大妖小妖全都化作飛灰,連“離朱”李雀,一下子也被轟成了渣。
這是萬神圭旨乾離火!
五女知道這道熔巖是來接應她們的,趕緊抬著金鼎,破陣而出。群妖怎肯讓她們就這樣攪局離去?紛紛追去,智牲更是想著,若是就這樣被她們帶著五瘟月華逃走,怎么也無法向洞主交待,只有殺了她們,將她們這連陰陽剖判吞天葫都可撞爆的神秘金鼎搶到手中,才可將功補過,于是現出巨大妖身,踏云直追。
五女雖然逃出旗陣,但智牲與群妖追得太急,她們竟是無法擺脫,而一旦被群妖困住,她們再怎么厲害,也將難以脫身。
“毒窳”智牲一聲怒吼,頂天立地,張開便向五女咬去。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道黑色刀光從天而降,硬生生劈在智牲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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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牲慘嘶一聲,帶傷逃竄,掠往天際。五女又驚又喜,繼續前飛。
給智牲一刀的自然就是唐小峰,他讓五女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收盡五瘟月華和尸瘟,同時吸引住群妖的注意力,自己卻躲在暗處,對最強的妖怪進行偷襲。
智牲擔心五女逃走,自己無法向洞主交待,拼死要將五女留下,反被他從背后以陰紂絕天斬給了一刀。
只是,這妖怪明明被陰幽戾氣砍中,居然沒有化作血水當場死去,倒也讓唐小峰深感意外。
眼看群妖沖來,他連劈三刀,斬出三百二十四道刀光,群妖盡皆震懾,無一人再敢追他。
眼看著那突然出現的神秘黑袍人與五女盡皆消失,“冷欽原”血鴦、“狂腓力”度藏、“載天蛇”白仞三妖面面相覷。這一趟不但沒有按計劃搶到五瘟月華,反而死了勾蜈、李雀,傷了智性,它們面面相覷,實不知該如何回委羽山向洞主交待。
然而,雖然頭皮發麻,但就憑著那神秘黑袍人一刀殺傷智牲、以及劈出的那撕天裂地的可怖三刀,它們便再無追上去的膽量。
一只九頭蛇身的妖怪慢吞吞地從暗處飛了出來,正是委羽山中排名第四的“血相柳”。
它在委羽山一直都是充當出謀劃策的軍師型人物,并不擅長戰斗,因此始終是躲在暗處看著。
見血鴦、度藏、白仞等俱是驚惶不安,它冷笑道:“你們在害怕什么?若是在擔心洞主怪罪,你們大可不必。老三中了那一刀,就算不死,估計也是殘了,到時你們把一切過錯都推他頭上就是,有什么可擔心的?”
血鴦、度藏、白仞三妖心中暗罵,這次任務失敗,血相柳自己多少也有些責任,但如果把一切都往智牲身上推,智牲垮了,血相柳這老四自然就成了老三,得益最大的反而是他。
只是事到如今,它們也沒有什么辦法,只好悄悄商量,互竄口供,可憐那“毒窳”智牲身中紂絕陰天斬,雖然沒有當場死在這里,被它們這番陷害,回到山中,卻仍然是死定了…
祝題花等五女逃得遠了,見再沒有妖怪追來,方才心安。
金鼎卻驀地變小,飛了起來,落在前方閃出來的“荒唐大師”手中。
祝題花道:“多虧前輩相助,循州才逃過此劫,還請前輩受小女子一拜。”
五女拜去,“荒唐大師”心中嘿笑,嘴上卻淡淡應道:“好說,好說。”
蘇亞蘭微笑道:“前輩看著似乎頗為年輕,小女子知道這世上盡有許多修仙道的奇人異士,是無法從相貌看出年齡的,不知前輩高壽幾許?”
荒唐大師長嘆一聲:“老了,老了,老夫長居山中,究竟是三百多歲,還是四百多歲,卻連自己也記不得了,未來,還是你們這些小娃子的天下。”
蘇亞蘭心里恨得直癢癢,想著我故意說一句“高壽”,你就打蛇隨棍上,反而“老夫”起來,前面怎么沒聽你自稱“老夫”?
荒唐大師道:“此間已是事了,老夫這便去將收入鼎中的尸瘟以五精天火煉化,你們也回家去,路上小心些,莫要讓那些妖怪逮著行蹤。”說完便飄身而去。
鐘繡田看著荒唐大師消逝的背影,仰慕地道:“前輩高人,行事果然與眾不同。”
蘇亞蘭咬著嘴唇,氣道:“他是不是‘前輩高人’,還不好說,但有一件事卻是可以確定的。”
蘇亞蘭依舊咬著嘴唇,也不答話,祝題花笑了笑,替她回答:“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瞎。”
竇耕煙、鐘繡田失聲叫道:“什么?”
荒唐大師要是沒有瞎,那在鑄劍時,她們只穿著一件肚兜,光著屁股趴在地上,這、這算作什么?
尤其是鐘繡田,她可不只是被看了光屁股,連胸都被看了、摸了。
祝題花笑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兩年前曾經見過一面,只是他故意把臉弄成這樣,讓我一時想不起來。”
蘇亞蘭猶豫了一下:“我雖然也懷疑一個人,但他的臉…”
祝題花道:“只看他給我們服下的那兩顆仙丹,一顆快速補充我們消耗掉的劍氣,一顆讓我們平安無事地與尸瘟接觸,若說他有什么靈藥可以除去那些疤痕,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印巧文亦道:“其實注意看下,他臉上的那些疤分明都是新結上去的,只是別人一看到他的臉,都會下意識地避開,不會看得那般仔細。但不管怎樣,他總是幫了我們,若沒有他,真不知道此番會有什么后果。”
鐘繡田叫道:“題花姐、亞蘭姐,你們倒是說清楚啊,你們到底懷疑他是誰?我我我…”
祝題花取笑道:“你胸被他摸了,臀被他看了,莫非是要嫁給他?”
鐘繡田氣得直跳腳:“我要揍扁他!”
祝題花道:“也許是我和亞蘭弄錯了,總之,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
五女各御劍光,沿低飛掠…
夜已深沉,唐小峰在一處峽谷開鼎,將收入鼎內的尸瘟全都焚了個干凈。
其實這尸瘟也并非全無用處,但若是一不小心泄了出去,惹出瘟疫,那就實在是麻煩透頂,還不如直接用五精天火燒了了事。
五瘟月華雖然也是從尸王體內抽出,卻與尸瘟不同,乃是比日精月魄云光虹還要更加有用的玄氣,不管是鑄煉還是修行,都可用上。
祛除了尸瘟的五瘟月華至純至凈,從鼎中飛出,不斷流轉,仿佛散出五色光暈的月亮一般。
他先將五瘟月華不斷壓縮,煉成晶瑩剔透的琉璃珠,收藏起來,又想著再不回去,自己兩個晚上未歸,只怕娘和姐姐又要擔心。
只是回去,就得先把臉上的這些刀疤去了,要不然她們就不是擔心,而是嚇暈。
“莫動,”徐麗蓉飄了過來,接過黑玉美膚膏,“我幫你弄。”
月色淡淡地從樹枝間穿過,流轉而下,照在美嬌娘那專注的俏臉上。
唐小峰想,這女人,偶爾也是很溫柔的。
趁著傷疤脫落多少也要一些時間,他忖道,祝題花和印巧文那兩支飛劍都是凡品,被他寫上仙篆,強行發揮驚人威力,回去后只怕就會化成鐵屑,不能再用,反正沒什么事,不如替她們也各鑄一支飛劍。
于是便以泰煞鼎鑄起了劍…
天開始朦朦的亮。
唐小山拿著一本書,來到弟弟房間,原本想著這該死的小峰,回到家里都沒個安穩,這兩天又是跑得不見蹤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誰知進屋一看,床上躺著一人,不知唐小峰卻又是誰?
“姐,”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打個呵欠,“這么一大早,你跑我房間來做什么?”
唐小山睜大眼睛,氣道:“你這兩天跑哪去了。”
唐小峰懶洋洋地轉過身去,道:“當然是去拯救世界。”然后繼續睡…拯救世界也是很累的。
拯救你個頭!唐小山端起書,就要去敲弟弟的后腦勺,又見他一下子就睡得香甜,確實像是幾天沒睡的樣子,心里也軟了下來,用書角在他頭上輕輕觸了一下。
離開弟弟房間,她將門帶上,背靠著門,心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又想著,原來擔心他又一次離家出走的,并不只有娘。
死小弟,你就不會讓人安心些么?
她來到花園,芳華落地,卻依舊清新。
已經是秋天了啊…
接下來的兩天,唐小峰倒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什么地方也沒去。
唐小山又從命、物、時、功、神這五字仙篆里解讀出一些新的仙篆,姐弟二人一同研究。
由于《陰符經》的演道章原本就是為了配合那份星圖而存在,星圖里藏著的則是這代表“天之五賊”的五個仙篆,其它所有仙篆都是從這五個字里生出,他們干脆拋開演道章和星圖,直接將這五個仙篆稱作五字天書。
在天盤山時,他只是在祝題花和印巧文那在他眼中垃圾到極點的飛劍上畫了幾個仙篆,飛劍的威力馬上就天差地別,這從實際運用上印證了這些仙篆的妙用,也讓他對五字天書的研究變得更加積極。
這天,印巧文、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四女再次來到唐府。
以前經常會跟她們一起來唐府向唐小山討教學問的花再芳卻沒有來。
唐小山問四女,這幾天為何都沒有看到她們?印巧文笑笑地說,前幾天山越暴動,她父親前去安撫,她在家中提心吊膽,也沒有心思出門。蘇亞蘭等也各找借口,說了一番。
印巧文笑道:“如果不是繡田妹子仰慕令弟,幾天不見他就朝思暮想,今天約了我們一定要來,只怕我們還是沒空呢。”
鐘繡田驚道:“人家什么時候…疼!”蘇亞蘭偷偷掐了她一下。
印巧文道:“今日天氣極佳,閉窗做課太過浪費,我們不如約好令弟,一同到縣城喝喝小酒,聊聊天氣?”
蘇亞蘭笑道:“天氣已經極佳了,還聊天氣作甚?難道要把一個大好天氣聊壞來?巧文姐不過就是想要偷懶。”
竇耕煙道:“不如就將紅蕖妹子、良箴、令弟媳等一同叫上,人多熱鬧些。”
唐小山見連竇耕煙都這樣說,再加上自己確實也是許久沒有進城,也想去買些東西,于是也就同意下來。她跑去找了弟弟,唐小峰心想,那幾個女人這是要做什么?難道發現了我就是“荒唐大師”?
不過反正沒事,跟一堆美眉一同逛街,他也沒啥意見。姐弟兩人又去找了駱紅蕖和徐麗蓉,駱紅蕖自然都好,徐麗蓉卻沒那心思。
他們又去找了宋良箴,宋良箴“啊”了一聲,說她還要幫徐姐姐采花蜜。唐小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你好歹也是龍子龍孫,皇室郡主,那個死女人把你當丫環,可你別把你自己也當丫環啊,要是知道自己的孫女這樣子被人使喚,只怕連李世民都會從陵墓里跳出來,大喊三聲“氣死聯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箴姐姐,出嫁從夫,難道你連為夫的話也不聽么?”
宋良箴臉兒一紅,心想這不還沒成親么?但她是個聽話的好女子,未婚夫婿如此堅決,她也只好梳妝打扮一番,跟著前去。
唐小峰與諸女一同進入縣城。
身邊美眉一個個花枝招展,單是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明明覺得自己對唐府這位公子沒有“非常仰慕”的鐘繡田,被印巧文、蘇亞蘭推著,始終伴在唐小峰身邊,又被他用言語諸多調戲,一張臉憋得紅紅的。
駱紅蕖見宋良箴左看右看,仿佛處處新鮮,想起她原是被通緝的李唐郡主,從小待在深山里,后來住進唐府,也從來不曾出門,竟是連縣城都不曾來過,心中同情,于是便陪著她說說笑笑。
縣城其實不大,轉個幾圈,印巧文等也就無趣了。于是找了家最大的酒,酒老板雖然認不得其他人,卻認得蘇亞蘭這縣令之女,自然是殷切接待。
唐小山方要進門,遠處卻傳來一聲“小山姐”。
唐小山與唐小峰回頭一看,見三個女孩從遠處逛來,其中一個正是林婉如,另外兩個,則是與林婉如幾乎形影不離的秦小春和田鳳。
秦小春和田鳳看到唐小峰身邊伴著這么多漂亮姑娘,睜大眼睛,心想這家伙在東海勾了那么多個還嫌不夠,怎么回到嶺南,又找了好幾個?果然是人渣,敗類,無恥淫賊中的無恥淫賊。
印巧文見林婉如是唐小山的表妹,于是便也邀她們一同到酒喝上兩杯。他們上了酒,找了間靠窗桌子,飲酒聊天,談詩論句。
聊了一會,蘇亞蘭忽地指著窗下,道:“那不是題花姐么?”
眾人往下看去,見下方正經過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窄袖繞襟紫裙,腰纏闊帶,肩披薄紗。紫衣女子抬起頭來,看到竇耕煙與蘇亞蘭、鐘繡田等人,亦是又驚又喜,三女下去與她聊天,唐小山見這女子端莊貌美,好奇地問她是誰。
印巧文嘆道:“她便是兩年前被妖怪害死的本縣祝縣令之女祝題花,以前也是令叔的女學生,祝縣令祖籍并非嶺南,本是清官,死后家無余財,縣里百姓捐了些銀兩,一年多前,她扶柩返鄉,我們與她便一直不曾相見,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著。”
唐小峰翻個白眼…前兩天你們還在一起的好不好?
木階噔噔噔地響著,祝題花跟著竇耕煙三女走了上來,與唐小山等人互相見禮,又看著唐小峰,道:“唐公子好久不見。”
唐小峰苦笑道:“不過兩年前見過一面,你還認得我?”
祝題花黯然道:“當日情景,又怎么可能忘卻?”
唐小峰帶著歉意道:“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他與顏紫綃上山打老虎,也不會將虎妖流離多引到縣衙。
祝題花搖頭道:“是那妖怪太過兇殘,你與顏小妹子也是為民除害,如何能怪得你們?”
宋良箴是知道當日情形的,如果不是她與她師父救下唐、顏二人,他們恐怕已經死在間山。唐小山和林婉如卻有些摸不著頭腦,唐小山悄悄拉著弟弟問是怎么回事,唐小峰略一解釋,唐小山這才知道個中緣由,噓唏不已。
眾人坐下,祝題花向唐小峰打聽顏紫綃現在何處,唐小峰垂淚把“顏紫綃被小楊香殺死”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林婉如、秦小春、田鳳都睜大眼睛,想著長生宮里那位喜穿紅衣的姑娘不就是顏紫綃么?
唐小山同樣睜大眼睛,想著這些日子時常聽紅蕖和蘅香、芷馨她們說東海之事,紅蕖不就是小楊香么?
鐘繡田見他說得難過,又替他說,把唐小峰上次跟她說過的,那小楊香如何如何可惡,不但殺父喂虎,還喜吃人心的事都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駱紅蕖敲著桌子,瞅了唐小峰一眼:“原來那小楊香如此暴虐,大哥要是不說,我還不知世上竟有這等兇惡婆娘。”
唐小峰汗了一下,趕緊悄悄陪笑,駱紅蕖以手支頰看向窗外,懶得理他。
古代信息原本就并不發達,嶺南雖被中原人士看作蠻荒,卻又將海外看作蠻荒之外的蠻荒,十大寇雖然名震東海,但在嶺南卻沒有幾人知道,祝題花自然也無法判斷唐小峰說的是真是假,只是她本就心細,看到唐小山、駱紅蕖、林婉如等人反應不一,再一觀察,發現唐小峰根本就是假作神傷,于是笑了一笑,也不揭破。
幾人繼續聊天,從中原到東海,從古時到今朝。祝題花等不是官家小姐,便是鄉紳之女,秦小春與田鳳雖是漁翁之女,卻也讀了許多書,大家竟是聊得投緣,就好像上輩子在哪里見過一般…
酒足飯飽,大家散場,秦小春、田鳳拉著林婉如不知跑哪去了,唐小山、駱紅蕖二人逛街購物,唐小峰懶得跟她們逛,拉著宋良箴跑了。宋良箴雖是他的未婚妻子,卻從不曾與他獨處,臉兒紅紅的。
祝題花說既然到了清源縣,自要去衙府拜會一下蘇亞蘭的爹娘。印巧文等人便向唐小山告辭,與她同去。
五女轉了個圈,來到縣衙后頭,蘇亞蘭抿著嘴兒問:“題花姐,你怎么看?”
祝題花笑道:“唐公子便是荒唐大師。”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知道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又心細如發,見她如此肯定,那自是絕不會錯。三女都想起自己在那壞蛋面前光腚翹臀的模樣,俏臉憋得一個比一個紅。印巧文掩嘴笑道:“耕煙厚道,繡田粗心,被他騙過也就算了,為何連亞蘭你也會上他的當?”
蘇亞蘭恨恨地道:“那時求劍心切,又有良箴姐姐和她師父的保證,再加上哪里能夠想到那臭小子竟有那般神奇的鑄劍本事?會把他與荒唐大師想到一塊,才是有鬼。也虧他裝瞎裝得那般像,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
祝題花道:“其實他也幫了你們許多,若不是他,你們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飛劍,連帶著我和巧文都會失陷在天盤山,這樣計算一下,你們被他看看光屁股,也、也…”她不知不覺就笑得捂著肚子喘不過氣。
蘇亞蘭道:“雖然知道他幫了我們很多,但總想把他揍一頓…”
竇耕煙與鐘繡田也使勁點頭,尤其是一聯想到那家伙總是笑嘻嘻的臉,就特別想要捧他。
宋良箴被唐小峰拉著手在街上亂逛。
二人還沒有成親就這般牽手上街,似乎有些不太正經,但她的心里卻是喜滋滋的。
雖說有著皇族血族,但身為起兵被殺的忠勇王李貞之女,她不但沒有享受過一天郡主的生活,反從小在深山里提心吊膽地活著。
在內心深處,她實是想有個安穩的家,有個疼她憐她的丈夫。
兩人一同逛了許久,她忽地看到鐘繡田。
鐘繡田在攤子的另一邊,向唐小峰招手。
她推了推唐小峰,唐小峰笑道:“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唐小峰將她扔下,來到鐘繡田面前,鐘繡田雙手握在胸前,又是激動又是羞紅:“我、我有話對你說。”
拉著他就往巷子里跑。
唐小峰心想,原來她真的這么仰慕我啊?
誰知剛一轉過巷子,兩道劍光飛來,架住了他,鐘繡田也回身出劍,指著他的心口。
看著分作三角將他圍住的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少年嘿嘿笑道:“三位姑娘,你們都這么仰慕我啊?”
竇耕煙盯著他:“你就是荒唐大師?”
“方糖?”唐小峰很無辜很無辜地眨著眼睛,“那是什么?可以吃么?”
鐘繡田收起飛劍,卷著袖子,露出玉藕般的手臂:“管他承不承認,先揍他再說。”
三女將劍氣注入拳頭,一通亂揍。
另一邊,宋良箴看著巷口,心想:“他被繡田拉了進去,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他、他們到底在做些什么?”腦袋里不由得浮想連翩。
唐小峰還沒出來,唐小山和駱紅蕖卻從另一邊轉了過來。
清源縣畢竟不是循州城,轉來轉去也就是這么一條街。
唐小山看到她一個人呆在這里,便問她小峰去了哪里。她指著巷口,正要說話,一個全身發腫,滿臉是包的家伙走了出來。
三女嚇了一跳,唐小山叫道:“小峰,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駱紅蕖掩嘴笑道:“大哥莫非是遇到了打悶棍的強人?”
“不是強人,”唐小峰欲哭無淚,“遇到了幾個女流氓…”
唐府內。
唐小峰躺在床上,連連喊痛。
薛蘅香與姚芷馨在床邊溫柔地替他搓肩捶背。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實在太狠,每一拳都用足劍氣,又拳拳到肉,就算有小還丹,一時間也無法恢復過來。
駱紅蕖在一旁笑道:“大哥你到底對她們做了什么?她們顯然已經弄清了你就是替她們鑄劍的人,我看她們的樣子,既感激你,卻又很想揍你。”
唐小峰氣道:“我做了什么?我、我這不什么都還沒開始做嗎?”最多就是看看她們的光屁股,又不會少塊肉。
駱、薛、姚三女瞅他。
什么都還沒開始做…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到了傍晚時,外頭開始變得吵鬧,卻是林之洋一家來到唐府。林之洋雖然是與唐小峰一同回到嶺南,但因為要將從東海帶回來的海貨清空,現在才有空帶妻女過來。唐敖喜歡出游,時常想去海外看看,卻不得閑,于是便與妻弟一同飲酒聊天,聽他說些東海的各種奇事,又聽林之洋談起自己兒子從強盜窩里救出林婉如之事,頗為驚訝,想著這些事倒不曾聽小峰說過。
呂氏與林氏姑嫂二人獨處,林婉如則跑去找了表姐表弟。
唐小山見家中這兩年頗為清冷,現在人多,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心里也喜歡,又在花園中擺了濁酒小菜,各種瓜果,與徐麗蓉、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宋良箴,以及弟弟表妹聚在一起,飲酒聊天。
唐小峰知道林婉如酒量不好,卻會喝些,一直騙她喝酒,把她灌得臉紅紅的,嬌嬌憨憨地說著胡話。等林之洋要走時,林婉如早已醉薰薰的,林之洋和呂氏也就把她留了下來。
林婉如被唐小峰逗得呵呵傻笑,又拿粉拳捶他,唐小峰抓住她的手,摸啊摸,笑道:“表姐,你可比小時候白嫩了許多,人家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你還沒到十八歲,就已經越來越好看了。”
眾女拿眼睛斜他,心想他當著妻子、未婚妻子、姐姐和三個義妹的面去調戲表姐,還真是太不像話。徐麗蓉卻是愕了一愕,忽地掠到林婉如身邊,直接把她抓了起來,瞅個不停。
幾個美眉愕然,心想她莫非是在吃醋?連唐小峰都有些疑惑起來。
徐麗蓉以他的大夫人自居,按理說吃醋也很正常,但考慮到這女人的自戀性格,她會覺得全天下女人都應該吃她的醋,所以她是不會吃別人醋的,你唐小峰愛調戲誰調戲誰去,反正你找得再多,也不可能有誰如我這般天生麗質,漂亮到我這種程度,天下女人都應該來嫉妒我才對,我怎么可能嫉妒別人?
林婉如本就膽小,被徐麗蓉這么一嚇,酒也有些醒了,只是腦袋仍是迷迷糊糊,愣在那里。徐麗蓉看著她,緩緩說道:“先天靈氣…”
唐小山和宋良箴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唐小峰卻是心中一驚。林婉如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海商之女,沒有學過劍術和任何功法,按理說,縱然體內擁有先天靈氣,亦不知如何使用,但徐麗蓉會這么說,卻分明是覺察到她體內有先天靈氣溢出。
駱紅蕖問:“婉如姐姐,你莫非是有去練那《女大金丹訣》?”
林婉如怔怔地道:“上次出海時,我來找小山姐要些字貼,海上無聊時好去臨摹,小山姐出門去了,我就在書房里找了些小山姐的字跡。那個《女大金丹訣》,我、我一開始也就是拿著當字帖,后來臨著臨著,不知怎的就會了…”
唐小山道:“難怪我抄了一份放在書房,后來卻怎么也找不著。”
唐小峰這才明白過來,林婉如從小時候起,對她的小山表姐就最是崇拜,什么都愛學著她來,唐小山本是百花仙子轉世,秀外慧中,不但學問好,書法畫道亦是精通。林之洋卻是個粗人,教不來女兒這些,所以林婉如一向喜歡把唐小山的字跡當作字帖,她從小跟著爹娘出海,沒人教她讀書,以前原本是不識字的,就是把表姐寫下的字摹得會了,又拿去問別人念作什么,才慢慢地開始識字看書。
而這一次,她便是誤打誤撞地將唐小山抄下的《女大金丹訣》帶到海上,摹了幾遍,漸漸地就習了起來。若是普通少女,就算認真研究,也未必能夠練出什么,然而林婉如卻跟徐麗蓉、駱紅蕖等人一樣,也是天仙下界,花神轉世,她也沒怎么練,自自然然地就會了。
唐小山雖然抄了《女大金丹訣》,卻隱隱覺得此訣有些問題,不但自己不習,還勸竇耕煙等人也不要習它。偏偏那日林婉如來唐府,她卻剛好不在家中,否則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林婉如將它帶走,況且林婉如原本對她就最是崇拜,哪怕她說上一句看不得,林婉如也不敢去瞄它。
其實這《女大金丹訣》到底該不該練,不管是唐小山還是唐小峰都不是很清楚,唐小山是因為前世記憶,隱隱覺得現在傳世的這篇與她記憶中的不符,唐小峰則是因為這《女大金丹訣》是由史幽探進獻給武則天,再傳抄開來,而史幽探跟哀萃芳很可能是一伙的。
“表姐,你喝醉了,”唐小峰笑嘻嘻地勾起林婉如雙腿,將她抱起,“我送你回屋歇息。”
林婉如“啊”的一聲,想要掙脫,卻哪里能夠做到?倒像是一只將要被宰的羔羊。
唐小峰就這樣抱著表姐,將眾美眉的目光拋在身后,把她抱入房中,放到床上,林碗如縮著身子:“小峰,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表姐,我又不會欺負你。”
林婉如醉意猶存,只是下意識地道:“你不會欺負我才…唔”
唐小峰竟然扶著她的香肩,吻了上去…她的心怦怦亂跳。
唐小峰以雙修心法查探林婉如體內的先天靈氣,發現除了先天靈氣被誘發,自自然然地便散了出來,也沒有其它異常。
先天靈氣一旦開始在體內流轉,而又不知道控制它的功法,那就很難阻止它的外泄,就好像一個人哪怕只是站著,都要使用力氣,很難說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像駱紅蕖,使用射日弓時雖然也會用上先天靈氣,平日里卻是收放自如,仿若深潭。林婉如體內的先天靈氣則因為《女大金丹訣》而緩緩流動,像是一條河流,但再平靜的河流,也無法完全避免水珠滲入地底,又或是濺到岸邊,這其實談不上有什么危害,只不過由于對《女大金丹訣》的不信任,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罷了。
他以“蝶戀花”心法將元陽度入表姐體內,快速地助她收攏先天靈氣,把所有先天靈氣全都放入星珠,避免外泄。
林婉如迷迷糊糊地捶著他的胸膛,卻又嬌弱無力,倒像是撒嬌一般。
唇分之后,他替林婉如蓋好被子,哄她睡覺。林婉如雖覺害羞,但耐不住酒意,很快就沉沉睡去。唐小峰往外頭走去,打開門,卻發現薛蘅香、姚芷馨二女想要往內偷看。他笑道:“你們做什么?”
二女立時紅起了臉,手牽手嬌笑著跑開了。唐小峰心想,四妹也就算了,三妹那般清冷的性子也會做這種事情,真是有些讓人意外。
夜半時,他在床上一時無法入睡,于是想著白天被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揍時的情形,三女顯然是認定了他就是“荒唐大師”,事實上,當看到祝題花出現在酒樓時,他便已經知道自己基本上是要被看破了…只不過,真的就沒有辦法扭轉這種局面嗎?
他翻啊翻,翻出一張略有些泛黃的紙頁來,這是他從胡汗三那劫來的《玄關化體》,也是胡汗三之所以被人殺上千刀都還能回來的秘密所在。在那之前,他一直都覺得胡汗三的這種本事極是神奇,不過后來發現,只要在他的泥宮丸上貼一張制神符,就能破了他這一妖法時,唐小峰對它也就沒有什么興趣起來。
而現在顯然正是用到它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盤膝而坐,按著紙卷上所教的方法,調整體內的五行之氣。
所謂“分身”,從本質上也是與玄冰、玄鐵一樣,是一個以無生有的過程。就像他憑著還源丹替顏紫綃和薛蘅香續肢一樣,三魂營骨,七魄侍肉,可以重生,魂魄才是最最重要。胡汗三被殺個千刀都可以無事,魂魄一被制神符制住,立時便嚇得魂飛魄散,便是這個道理。
他先將自身魂魄按著《玄關化體》所教的方法,抽出二魂六魄移至體外,再將五行之氣在這二魂六魄間不斷流轉,生出新的。
由于是第一次做,完成后,他有一種背著泰山狂奔千里的負重感,再一看去,床上依舊坐著一個,那是他自己的真身,只是真身里只余一魂一魄,氣息微弱,若是有人經過,甚至有可能以為他已死去。
就像在長生宮時,采女的身體里只剩下那一魂一魄,其余魂魄都被五鬼用神主牌困住,那時候,他就以為采女已經死了。
他跳了起來,低下頭左看右看,除了那無法擺脫的負重感,以及身上光光的以外,現在這個身子看上去跟他自己真的沒有什么區別。
不過按照紙卷上的解釋,這個分身是無法始終存在的,按著一個人自身魂魄的韌性,大約能夠存在三五個時辰左右,魂魄越強,可以存留的時間也越長,不過劍俠修的原本就是魂魄,他想自己的這個分身,存留的時候怎么也不會比胡汗三更短。
現在他已經知道,那個時候,胡汗三的真身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被人牢牢看著,而他便是不斷地變出分身跟人打架,分身就算被殺個一萬次,也不會影響什么,別人自然耗不過他。
他取一支飛劍,打開門往外飛掠,只是剛一竄出門,外頭便傳來“呀”的一聲。薛蘅香立在走廊間,先是睜大眼睛看著他,俏臉很快憋紅,低下頭去,清清冷冷地道:“大哥,你、你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捂著要害部位嘿嘿地笑了笑,同時想著,且不說這分身遠不及自己原來的身體強韌,被分出一魂一魄后,五觀六感的敏銳程度顯然也要差上許多。
難怪那胡汗三空有十大寇之名,看上去卻那么弱,這分身根本無法發揮出一個人的真正實力,我要是也像他一樣,不去提高自己的真實本事,反仗著有這玄關化體的分身之術,真以為自己殺不死,得意過頭,那只怕這一輩子也別想有什么長進。
他縮回房間,向薛蘅香招了招手,薛蘅香咬著嘴兒,還是跟了進去,結果看到床上還坐著一個“大哥”,嚇了一跳。
唐小峰向她略為解釋,她這才明白大哥到底在做些什么,于是找了些長袍,紅著臉兒從后邊替他穿上,道:“就算這樣,大哥你、也不能這樣子跑到外頭去啊。”
“原本只是想用這身子,到外頭試試御劍,很快就會回來,”唐小峰笑道,“你怎么還沒睡?”
薛蘅香低著頭,淡淡地道:“芷馨跟小山姐姐玩酒令,多喝了幾杯,半夜醒來口渴,我在替她找水喝。”
唐小峰心想,跟我那變態老姐行酒令,四妹這不是沒事找酒喝么?又道:“你先在這幫我看著,我轉一轉就回來。”
說完便御著飛劍穿門而去。
薛蘅香坐在床邊,看著依舊坐在床頭一動不動的少年,心想大哥對我還真是放心,我以前明明害過他,他卻讓我獨自一人在這守著他的真身。又想起在長生宮內被大哥吻著時,那種欲火焚身的感覺,身子莫名地燥熱起來。
她咬著嘴唇,左看右看,輕輕地把大哥衣袍掀開,偷看了一眼。心如小鹿般跳個不停,她將雙手夾在腿間,坐了一會兒,又悄悄地將眼睛往大哥的腹下瞅去…
唐小峰御著劍光在夜空中飛掠。
利劍向前,疾風倒卷。然而雖然飛得快,卻沒有以前那種愜意的感覺,看來以玄光化體變出來的分身,在各方面確實比不上真正的身體,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手持飛劍,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血花飛濺,感覺卻不是很疼。人的魂魄與自身身體原本就有著割不斷的神秘聯系,他的分身墜了下去,在地面摔成肉醬,過了一兩個時辰便自動化作五行之氣,消失不見,而他的二魂六魄則被某種神秘力量拉扯著,一下子又回到了房中。
他睜開眼,發現薛蘅香呆呆地看著他的臉,他眨了眨眼:“蘅香…你在做什么?”
薛蘅香嚇了一跳,她本以為大哥會用他的分身飛回來,卻沒想到他直接便從床上醒了過來。她趕緊雙手連擺:“沒、沒什么…”
唐小峰疑惑地看著她…為什么她會羞成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是要找個地縫往下鉆?
薛蘅香被他瞅的心兒亂跳,懷疑自己剛才那羞人的舉動是不是早已被大哥知道,努力裝出清冷的樣子,福了一福,道:“芷馨還在等小妹,小妹先告辭了。”
唐小峰卻盯著她的臉,仿佛要將她看穿。她心底一慌,卻又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往外走去,只是動作太過僵硬,不知怎的就一頭栽了下去。
她們說我是劍俠txt
“蘅香,你這是怎么了?”唐小峰從床上探出頭來,更是疑惑。
“沒、沒事。”薛蘅香回過頭來,呵呵地笑了一下。她一向清冷,縱有再多心思也不顯露在外,這一下突然傻笑,仿若雪地里的白梅驀然綻放,反把唐小峰看得癡了,心想她原來也這般可愛?
薛蘅香羞得發慌,一起身就往外跑。
她這是怎么了?唐小峰心想。
又想著這丫頭雖然性子別扭,其實也蠻可愛的,如果去做一朵百合花,那就實在太可惜了。
他伸伸懶腰,感覺還是自己的身體更加好用,使用分身,就好像是背著鉛塊走路一般,累得要命。只不過…
他掀起衣袍,低頭看去…為什么會是硬的?剛才殘留在體內的那一魂一魄所殘留的些許記憶慢慢地浮了出來,他睜大眼睛,那丫頭…
同一時間,薛蘅香跑到外頭,背靠墻壁,心兒怦怦地亂跳。
不過就是摸了幾下,為什么大哥的那個就會、就會突然…
她的臉紅紅的,卻又忍不住將一只小手沿著小腹往下滑,回想著在長生宮內被大哥輕輕碰觸時,那奇妙的感覺,不知怎的就濕了…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來到花園,看到林婉如迎頭走了過來。
她穿著一件石榴紅窄袖對襟百褶裙,內里襯著粉紅抹胸,底下一條粉紅襖褲,頭上梳著雙丫髻。看到唐小峰,她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
唐小峰笑道:“表姐,你是不是發燒了?臉怎么紅成這樣?”
林婉如握著粉拳:“小峰,你昨晚有沒有、有沒有…”
唐小峰嘿笑著:“有沒有什么?啊,我知道了,定是表姐昨晚酒喝多了,晚上做了春夢,夢到我親你嘴兒。”
林婉如睜大眼睛,她昨晚確實酒喝多了,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被表弟給吻了,只是到底是夢還是別的,她也記不清了。她看著唐小峰那嬉皮笑臉的樣子,既有些氣,又有些羞,她雖是表姐,其實也不過就是比唐小峰大幾個月,眼看唐小峰踏前一步,用那可惡的笑容俯視著她,她的胸口一陣起伏,有些不知所措。
“表姐,”唐小峰道,“答應我一件事。”
“這、這怎么可以?”林婉如低著頭,難為情地道,“你有了麗蓉姐,又有了良箴姐,就算我爹肯,姑丈也不會再讓你…”
唐小峰失笑道:“我是要你不要再去習那《女大金丹訣》,表姐你想到哪去了。”
林婉如臉兒一下子就臊了起來:“死表弟,你真是越來越壞了,你、你就是喜歡捉弄人。”趕緊跑開。
喂喂,至少這次我可沒有捉弄你,是你自己想歪了。
接下來,他去了爹娘房中,陪母親說了些話兒,出來時,看到宋良箴尋了過來。他問:“我姐姐呢?”
宋良箴道:“她正與耕煙、亞蘭、繡田三位姑娘在書房里談文看書,巧文姑娘說有些與東海有關的風俗想要向你討教,在花園等你。”
這樣啊…
唐小峰來到花園間,印巧文向他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前來,乃是有一件事相求公子。那日我與題花姐回到循州城后,所用飛劍便碎散而去,故此,想請公子幫我二人各鑄一支飛劍,望公子應允。”
唐小峰訝道:“印文姑娘在說什么?你們想要飛劍,不是應該去找鑄劍師么?找我做什么?你說的那日又是哪日?”
印巧文笑道:“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承認你就是荒唐大師么?”
唐小峰失聲道:“你們竟然以為我是荒唐大師?你們是不是吃錯了藥?不過我倒是知道荒唐大師在哪里,你們要找他,今晚我帶你們去找就是。”
印巧文心想,他裝得倒是真像,她笑了笑,略一伏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公子。”
“帶路而已,沒什么好謝的,”唐小峰道,“耕煙姑娘她們昨日好好的跑來揍我,難道也是把我當成了荒唐大師?不過我真的不是荒唐大師,要不晚上你把她們也叫上,那樣她們就知道了。”
印巧文疑惑地看他一眼,允諾下來…
中午時,林之洋將林婉如接了回去。
臨去前,唐小峰讓姐姐再三交待她,不要再去習那《女大金丹訣》,林婉如見連小山表姐都這樣說,心里也有些害怕,于是應了下來。
到了傍晚,唐小峰又把玄關化體分身之術練了一遍。
他化出分身,穿上衣服,將自己的真身鎖在房中,然后便在府中亂逛,與姐姐聊聊仙篆,與駱紅蕖與姚芷馨逗樂,又取笑了一下對著鏡子看來看去的徐麗蓉,還牽著宋良箴的手賞了落花。
沒有一個人看出他與平時有什么不同。
他又想到,她們不知道我練了分身之術,看不出來也很正常,但蘅香那丫頭是知道的,我去找她,看看她會不會注意到我現在是用分身出現在她面前。
駱紅蕖、姚芷馨等人都在唐小山的屋子里聊天,薛蘅香卻是洗澡去了。他來到閣后頭,心里嘿嘿地想,三妹啊三妹,昨晚你偷偷摸我,現在我偷偷看你,算起來還是你占便宜。
他躍上窗口,從紗窗的縫隙間偷偷往里看去。
誰知薛蘅香不是泡在澡桶里,而是穿著一件肚兜蜷在床上,右手伸進肚兜撫著酥胸,左手放在腹下輕輕摩擦。
室內水氣彌漫,她的若隱若現,反更顯得香艷。唐小峰看著這刺激到極點的美妙畫面,差點流出鼻血…原來她竟是一個這么內騷的女孩子?
她的神情愉悅而又嬌羞,美妙軀體輕輕蠕動,恍若一只可愛的小蟲,不經意間,連肚兜上的繩結都解了開來,酥胸半露。
唐小峰正要繼續往下看,身后傳來駱紅蕖的叫聲:“大哥,你在做什么?”
床上的薛蘅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跳了起來,往窗戶看。唐小峰卻早已往下縱去,拉著抬頭看他的駱紅蕖直接閃到一旁,沒過幾下,上方傳來紗窗被人打開的聲音,薛蘅香探出頭來,左看右看。
“大哥,”駱紅蕖瞪著唐小峰,“你在偷看蘅香洗澡?”
她沒在洗澡好不好?她只是在…做比洗澡更刺激的事。而且她昨晚還偷偷摸我呢。
見唐小峰眼珠子轉動,分明是在想著該怎么扯謊,駱紅蕖沒好氣地道:“大哥…你也真是的。”
唐小峰發現自己辯也無用,于是嘿笑地撓了撓頭。
駱紅蕖低聲道:“蘅香是個好女孩,大哥你要對她好。”
唐小峰奇道:“可她喜歡的不是你么?”
駱紅蕖笑道:“蘅香看著聰明,卻是一個傻姑娘,有時候會鉆些牛角尖,鉆著鉆著,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跟以前比起來,她現在已經開朗了很多,這全是因為有大哥在。”
說完,便笑笑地離開了。
唐小峰來到薛蘅香門口,敲了敲門,叫道:“三妹,你在里面么?”
薛蘅香慌張的聲音傳來:“等、等一下。”
先是水流聲響起,然后又是幾絲混亂的輕響。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薛蘅香穿著一身青裙、披著一條半臂立在那里,秀發濕漉,玉足,連繡花鞋都忘了穿。見唐小峰低頭看她的腳,她的腳趾下意識地往里勾了勾,低著腦袋,清清冷冷地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唐小峰笑道:“沒事,看到你這么久沒出來,擔心你被洗澡水嗆了,淹在桶里。”
薛蘅香抬起頭來,瞅他一眼:“怎可能有這樣的事?”
“我姐不就差點被澡桶淹死?”
薛蘅香輕咳一聲:“這、這個…”這種事怎么想怎么離譜,偏偏有現實的例子在那里,倒讓她無法辯了。又想到,萬一我沒有回答,難道你真的就沖進來?那、那我剛才倒不如泡在桶里不出聲…
“你沒事就好,我走了。”說完回身要走,女孩卻趕緊把他拉住。他回過頭來,問:“怎么了?”
女孩往窗口看:“大哥,你剛才、你剛才…”
唐小峰疑惑地問:“我剛才怎么了?”
“沒、沒事!”女孩有些慌張。唐小峰心里嘿笑,用手托起她的俏臉。薛蘅香被他這調戲般的動作弄得面兒緋紅,心兒亂跳。
“晚上我有些事情要你幫忙,子時前,你來找我,好不好?”
女孩發現自己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她輕巧地退了兩步,面無表情,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低聲道:“小妹知道了。”
說過便閃回房中,關上門,背靠著墻,緊張得身子都繃了起來…大哥會、會要我做什么?
唐小峰在外頭聳肩,這丫頭的性子…還真是別扭啊!
天很快就黑了,午夜前,唐小峰將那套用來偽裝“荒唐大師”的黑衣放入囊中,然后便用劍載著薛蘅香飛出唐府,飛往北邊山林。
彎彎的月亮掛在他們身后,清清冷冷,又有殘落星光散在夜空。
薛蘅香從后邊輕著大哥的腰,想著大哥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兩人飛到一處幽靜山谷,唐小峰落了下來,取出五精泰煞宗天鼎放在中央,然后又取出一支飛劍,在自己臉上亂劃。
薛蘅香見大哥滿臉是血,看得心驚肉跳,低著頭道:“大哥,你、你這是何苦?”
唐小峰輕嘆一聲…我這不是沒有辦法么?為了瞞住祝題花她們,只好再讓臉皮吃些苦…
他正要解釋,薛蘅香卻猛地撲到他身邊,嬌軀輕顫:“大哥,我知道你喜歡小山姐姐,我知道這種愛是沒有結果的,但是、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子折磨自己。”
唐小峰:“啊?”
薛蘅香抬起俏臉,流著淚兒:“就算沒有小山姐姐,可是、可是你還有顏姐姐、還有錦楓她們,還有、還有我…”
唐小峰這才想起來,他確實騙過三妹,說他暗戀自己的姐姐。他干咳一聲,還未說話,薛蘅香卻已掂起腳尖,火熱地吻著他的嘴唇。
他臉上的傷痕流出鮮血,不斷地淌在她的臉上,把她的臉也浸得艷紅,她的神情是那般的火熱和癡狂,倒讓唐小峰不好將她推開,只在心里喊著臉疼…他本是想一割完就馬上去涂廉錦楓煉制的傷藥的。
不過這丫頭難道已經從喜歡二妹變成了喜歡我?唉,女孩子啊,還真是容易移情別戀,見異思遷。
他干脆大力吻著三妹,直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唇分之后,他看著三妹那被他的血淋得有如妖魅的臉,心里倒也感動,他輕嘆一聲,道:“三妹,我的心情好多了,幸好有你在我身邊…”其實我的心情本來就不壞,不過現在更好了,果然,美少女的吻才是這世上最好的靈丹妙藥啊。
薛蘅香低下頭,輕輕地道:“大哥,就算你無法跟小山姐姐在一起,可、可是你也還有我們。”
唐小峰心里嘿嘿地笑,語氣傷感萬分:“嗯…我知道的。”
他取出傷藥,開始往傷口抹,廉錦楓的靈藥果然有用,傷口一下子就開始愈合結痂。薛蘅香見他不再“自殘”,心里也松了口氣,結果再一看,唐小峰居然開始脫衣服…
“大哥你、你要做什么?”她的臉馬上就紅了起來,難道大哥是要…
唐小峰沖她怪笑,又把那件黑袍穿上。
他在泰煞鼎旁找了個地方坐下,再以“玄關化體”之術化出一個分身。
真身滿臉疤痕坐在那里,像是打坐一旁,。
他以分身穿上衣服,又摟著三妹飛出山谷,找了條溪流,用布沾水,一點一點地把她臉上的血跡洗清。月色下,女孩的臉龐宛若帶露的梨花,那般的清麗與柔美。
然后他又回到谷中,把“荒唐大師”臉上的血水也弄掉。
薛蘅香被他弄得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三妹,我們走。”唐小峰牽著她的手,仿若散步一般,往谷外走去。
在一處空曠的草地上,祝題花等五女早已經等在那里。
薛蘅香睜大眼睛,心想她們為什么會在這里等大哥?印巧文等人卻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小峰,心想三更半夜的,他不帶自己從東海娶回來的美嬌娘,不帶他的未婚妻子,反手牽手地帶著義妹出來,這家伙還真是…
“你們不是要找荒唐大師么?”唐小峰道,“我帶你們去。”
祝題花心想,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不肯說實話么?
唐小峰帶著她們來到山谷,一只巨大的金鼎座落在那,鼎中天火騰騰,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背對他們,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祝題花等嬌軀一震,看看那黑袍男子,又看看唐小峰,只覺難以置信。
唐小峰低聲道:“其實荒唐大師原本姓唐,若按輩分,都可算是我曾祖父的祖父,他嫌我不成器,不怎么愿意見我,你們自己向他求劍。”
說完,他便帶著薛蘅香離開山谷。
到了一個僻靜之處,他在薛蘅香額頭上吻了一下,低聲道:“三妹,你先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話一說完,他馬上便拔劍“自刎”,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薛蘅香嚇了一跳,卻又很快想起面前這個只是大哥的分身。她完全摸不著頭腦,只好坐在“大哥”的尸體旁,安靜地等著大哥。
唐小峰的魂魄回到自己身體里,他看著泰煞鼎,眼睛往上翻了翻,不知怎的就變成一陣慘白。他站了起來,緩緩轉身,用沙啞的聲音冷然道:“你們找我,又有何事?”
祝題花與蘇亞蘭對望一眼,她們原本還有些不信,現在看到荒唐大師的臉和眼睛,聽到他的聲音,哪里還會懷疑?趕緊跪伏下來。
印巧文、竇耕煙、鐘繡田三女知道祝、蘇二人心細,就是因為她們兩人說荒唐大師就是唐小峰,竇耕煙與鐘繡田才毫不猶豫地去把唐小峰揍了一頓,然而剛才唐小峰和荒唐大師同時出現在她們面前,現在看來,毫無疑問是祝題花和蘇亞蘭弄錯了。
她們也趕緊跟著祝、蘇二人跪了下來。
祝題花稟道:“自那次從天盤山回來后,我與巧文的飛劍便碎散開來,聞知前輩鑄劍之術天下無雙,還請前輩替我二人各鑄一劍,題花感激不盡。”
荒唐大師冷笑道:“你們是說,老夫把她們的飛劍弄壞了?”
印巧文趕緊道:“前輩誤會了,若非前輩相助,我等早已死于天盤山,前輩之恩,我等沒齒難忘,哪里敢責怪前輩?只是飛劍難尋,還請前輩垂憐,賜我們一支。”
荒唐大師轉過身子坐下,背對她們,不耐煩地道:“老夫久己不替人鑄劍,上次不過是看在間山的末空尼與我有些淵源,她徒弟良箴又是唐家媳婦的份內,才替她三人各鑄了一支,你們的飛劍雖算是被我弄壞,但老夫也幫了你們,兩不相欠,你們去。”
印巧文心中一動,想著唐小峰說這位前輩乃是唐家祖先,他既會看著宋良箴的面子上替耕煙、亞言、繡田三人鑄劍,想必也會看在唐小峰的面子上幫我們。于是趕緊說道:“還請前輩看在是唐公子帶我們前來…”
荒唐大師怒道:“就因為是他帶你們來的,老夫更無意幫你們鑄劍。那小子不忠不孝,叛逆成性,若非唐家只此一根獨苗,還要靠他傳后,老夫早已把他這不孝子孫滅了。”
印巧文心想確實,那家伙整天嬉皮笑臉,一看就是無賴,小小年紀離家出走,又到處禍害無辜少女,我要是他祖宗,我也很想滅了他。她趕緊道:“唐敏乃是小女子恩師,小女子從幼時起,便蒙他解惑授業,小山亦是我等好友,還請前輩看在恩師與小山妹妹份上,幫我與題花姐一回。”
荒唐大師沉吟片刻,祝題花與印巧文見他意動,趕緊又求了幾聲。荒唐大師淡淡地道:“罷了,看在唐敏與小山份上,幫你們一次,亦無不可。”
又道:“當日她三人如何求劍,你們便也如何求。”
祝題花和印巧文怔在那里…她們當然知道竇耕煙三人是如何“光屁股求劍”的,這兩天她們還一直取笑三女,說三女被唐小峰捉弄,沒想到轉個圈,自己也面對著同樣情形。
蘇亞蘭腹黑地想,上次那笨蛋繡田把我們求劍的過程說給題花姐和巧文聽,害得連我也被她們取笑,若這次讓她們簡簡單單地求到劍,只怕她們日后還會再笑話我,倒不如讓她們也“光屁股求劍”一回,看她們還敢不敢再提?
于是向竇、鐘二女悄悄使個眼色,三人開始慫恿二女。
祝題花和印巧文俱是無奈,一方面荒唐大師脾氣不好,再求下去也是無用,另一方面,每每看到竇、蘇、鐘三人所用仙劍,她們亦是羨慕不已,劍俠劍俠,連劍都沒有,算什么劍俠?
既然荒唐大師確實是活了兩三百歲的前輩高人,且不是唐小峰那小子假扮,在前輩高人面前犧牲些許色相,倒也能夠讓人接受一些。
兩人只好寬衣解帶,各穿一件褻衣,移到前輩面前伏身下拜。
“荒唐大師”悄悄一看,見印巧文穿的是一件心衣,心衣上繡的是一枝紅梅、幾只喜雀,亦即“喜上眉梢”。棱形心衣系在頸上,雖將她的胸脯包個嚴實,但秀美大腿全都露在外頭,腹下部位也只被心衣下角遮住些許,若隱若現,極是美妙。
至于祝題花,穿的則是一件訶子,訶子卻要比普通褻衣好上許多,有些像后世的睡衣,連大腿都被遮著。只是這種褻衣不但薄如輕紗,且胸前春光最易外泄,祝題花這一伏身,不但胸前飽滿全都被他欣賞,連那輕顫的粉紅峰尖都被他瞅到…
當然,他也只敢快速地掃了兩眼,免得被二女察覺。
他負手起身,開鼎鑄劍,劍其實是早就鑄好的,剩下的不過是裝裝樣子。天火沖霄,五鬼往來,他裝了一會兒,突然喝道:“仙劍將成,為免鬼神驚擾,汝二人還不快伏身拜劍?”
祝題花與印巧文趕緊面對劍鼎,以手觸地,以額觸手,雙腿蜷曲,香臀高抬。
荒唐大師轉了一圈,不太滿意,暗暗向五鬼下個命令,然后不知怎的,一陣陰風突然刮來,祝題花的訶子驀地上翻,露出渾圓白嫩的。
祝題花生怕誠心不夠,劍鑄不成,也不敢動。
荒唐大師超級滿意,于是一聲怒叱,雙劍出鼎,化作一龍一凰飛了三圈,又重新變回仙劍,他再取出五色筆,快速地寫了幾字。
當然,劍上的仙篆其實早就寫好,他仍然只是裝裝樣子…
兩劍落在二女面前,一紫一青,絢麗奪目,發出陣陣龍吟。
五鬼飄在夜空。
黑瘟鬼笑道:“這小子真是有趣!”
白瘟鬼道:“破央、嬌凰、飛稚三劍已比鳳霄雙劍要好,這兩支劍,又遠勝過那三劍,這小子確是進步神速。”
青瘟鬼淡淡地道:“這五劍有五色筆與仙篆加成,勝過鳳霄雙劍亦是正常。倒是他每次鑄劍之后,便有新的領悟與想法,這兩支劍本已鑄成,在天火中過了一道后,劍質反又提升許多,短短兩日,他對鑄劍之道的領悟便已再上重,倒是讓人割目相看。”
紅瘟鬼咬著手絹:“小乖乖真棒。”
黃瘟鬼道:“他這幾支劍都是把臉劃花后鑄出來的,我們要不要讓他的臉弄不回去,讓天底下的女孩子看到他就跑,這樣他就能專心鑄劍,以后就會越鑄越好?”
黑、白、青三鬼:“唔…”好像有點道理。
紅瘟鬼吼道:“誰敢欺負小乖乖,老娘殺了他…”
黑、白、青、黃四鬼:“…”
泰煞鼎旁,唐小峰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就得做一輩子的“荒唐大師”,他只是用那沙啞難聽的聲音淡淡地道:“這二劍,一名紫煙、一名青簫,你們可以走了。”
祝題花與印巧文各持一劍,見劍上光華流轉,竟比竇耕煙她們的還要好,心中一陣欣喜。二女穿回衣裳,向荒唐大師道謝,荒唐大師已不再理會她們。
五女拜別,御著劍光飛在夜空,一邊飛一邊聊了起來。
鐘繡田氣道:“虧你們還說唐公子就是荒唐大師,弄得人家、人家…”弄得她還以為那小子真的那么厲害,這幾天對他極是仰慕。
竇耕煙道:“唐公子既不曾戲弄我們,我們卻將他無緣無故揍了一頓,明日還是要向他道歉才是。”
印巧文疑惑地道:“但是單從背影來看,荒唐大師與唐公子確實一模一樣。”
鐘繡田笑道:“但他們明明不是同一個人,兩個人都站在一起了,難道還會有錯?都是題花姐和亞蘭姐胡鬧,錯得這般離譜。”
蘇亞蘭以指點頰,喃喃地道:“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題花姐,你說呢?”
“不要問我,”祝題花揉著太陽穴,輕嘆一聲,“我頭疼…”
聰明如她,這一次也是完全被弄糊涂了。
五女走后,唐小峰收起泰煞鼎,掠出山谷,找到薛蘅香。
失去魂魄的分身已經消失,薛蘅香一個人靜靜地臥在草地上,仿佛開在幽谷里的寂寞小花。
唐小峰想,要是自己一直不回來,她是否會一直躺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他在女孩身邊躺下,從后邊輕摟著她。女孩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輕輕地喚道:“大哥…”
他“嗯”了一聲,將她翻過身來,注視著她的眼睛。他的臉上依舊傷痕密布,然而薛蘅香看他的眼神,卻是充滿了癡意,讓他確信這丫頭,不知何時已經喜歡上了他。
“蘅香,”他認認真真地問,“我可以親你么?”
薛蘅香嬌羞地閉上眼睛,唇兒微啟,卻沒有等到大哥的吻。她心里不安地想,難道大哥是在逗我?正自想著,卻發現自己的裙子正被大哥掀開,襖褲也被褪了下去,腹下一片清涼。
然后,某個泉眼便被什么東西吻著,傳來酥酥的快感。
他、他竟然親我這種地方…少女欲拒還迎,腿兒分開,蠻腰上挺,發出陣陣呻吟。這種美妙的感覺竟是她從未體驗過的,陣陣潮汐打來,身體里的每一處所在都愉悅到難以置信,不知不覺間,腿被壓到胸前,奇妙的感覺驀地中斷,她哭喊起來,想要更多,緊接著,便有什么東西闖了進去,一陣劇痛后,更大的浪潮卷了過來,那緊閉的花苞,一下子就開了…
雨露初承,落紅點點,一陣翻滾之后,薛蘅香幸福地伏在大哥身上,閉著眼睛,睫毛微動。
月色灑下,將她的肌膚映得一片銀白。
唐小峰在她耳邊說了許多甜言蜜語,讓她心里喜滋滋的,又取笑她傍晚在床上所做的事兒,薛蘅香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大哥你,你壞死了,竟然偷看。”
“你告訴我,”唐小峰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做那種事的?”
薛蘅香像駝鳥般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口,難為情地道:“還不就是那次被大哥你吻了幾個時辰,又、又被大哥你碰了一下,覺得很舒服很舒服,忍不住就自己摸了起來,想象著是你在摸我,開始時覺得很丟臉,卻、卻怎么也停不了了。”
唐小峰心想,看來這丫頭以前雖然戀過紅蕖,但那很大程度上只是緣于妹妹對姐姐的崇拜,而在身體上,她渴求的其實還是男人的愛撫。換句話說,她并不是真正的百合。
他繼續用言語調戲義妹,取笑她偷偷摸他的身體,少女發現自己什么都被他看穿,更是羞到極點。然后,他便躺在地上,讓這丫頭幫他涂黑玉美膚膏,少女聽話地跨在他身上,一邊前后蠕動,一邊畫畫一般,替他涂著藥膏,他卻還嫌不夠,用玄關化體之術變出分身,真身憑著本能依舊堅挺,分身反壓在少女背上,又摸又撫。
少女也沒有心思再“畫畫”了,被夾在兩個大哥之間,嬌喘呻吟,任他欺負。
月色醉人,夜鳥低飛,不經意間,兩朵花兒同時綻放…
帶著三妹回家時,天色早就已經亮了。
姚芷馨因薛蘅香昨晚一夜沒有回屋,天一亮就找上其他人,問她下落,結果大家發現連唐小峰也不在,于是猜到他們兩人一起出去了。
終于等到他們回來,大家都往薛蘅香臉上看,薛蘅香雖然想要裝出清清冷冷的樣子,卻還是羞得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駱紅蕖似笑非笑地瞅了唐小峰一眼,也沒有問他半夜帶著三妹到哪去了。
上午時,印巧文等人也來到唐府。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找上唐小峰,為前日對他的一陣亂拳道歉。唐小峰又是叫苦又是哀嘆,還說了許多胡話,竇耕煙與鐘繡田這幾日被祝題花和蘇亞蘭“誘導”,把他當成荒唐大師,雖然氣他戲弄自己,心里其實亦是極為仰慕。
現在知道他終究不過是個沒啥本事的無賴少年,倒是有些失望,又見他嬉皮笑臉,怎么看都不正經,對他也就沒有多大好感,雖然客客氣氣地道了些歉,其實卻是不怎么想要睬他。
蘇亞蘭昨晚雖然親眼“證實”唐小峰與荒唐大師是兩個人,但心里還是有著一團疑問,又用言語多次試探,只是她雖聰明,唐小峰卻更加滑頭,讓她怎么也無法找出破綻。
最終,連她也開始相信唐小峰真的只是一個學劍不成,到處招蜂引蝶的浮夸少年,心里也開始鄙夷起來。
唐小峰卻是毫不在乎,只想著把她們打發掉后,再去找三妹試試新的花式,還有良箴,她可是個好姑娘,不如下午帶她到循州城去逛逛,她連縣城都沒到過幾次,州府只怕更是從來不曾見過。
他正要告辭,外邊卻傳來“小峰、小峰”的一陣亂叫,叫聲粗獷而又急切。
唐小峰聽出這是舅舅的聲音,心中疑惑。
沒過幾下,林之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在他面前直喘著氣,卻連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唐小山、印巧文,以及府中的其他人都被林之洋這驚慌到極點的聲音驚動,紛紛圍了過來。唐小山給舅舅倒了一碗水,讓他慢慢說。林之洋拿著碗,手顫個不停,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急道:“婉如、婉如…”
唐小峰趕緊問道:“表姐怎么了?”
林之洋叫道:“婉如不見了。”
唐小山與唐小峰大驚失色,徐麗蓉與駱紅蕖等亦是彼此對望。
唐小峰連忙問個詳細,這才知道昨晚天黑,林婉如與秦小春、田鳳三人在她自己家中聊天說話,不知怎的,一團黑霧涌了過來,秦小春與田鳳立時昏睡過去,等她們醒來,林婉如已是不見蹤影,整村的人都幫著尋找,卻怎么也無法找到,林之洋一邊讓人報官,一邊趕到這里,心想女兒平白無故的在家失蹤,簡直像是被妖怪擄走一般,自己的外嬲有飛天遁地的劍俠本事,或許能夠將她找回。
表姐失蹤,這還了得?唐小峰趕緊抓了舅舅,身子一縱,剎那間破空而去。駱紅蕖叫一聲:“大哥,我跟你一起去!”身子一躍,踏著滑云板,緊隨其后,一忽兒也沒了影。
徐麗蓉原本也想跟去,卻又想到,夫君時常暗示有人要害他的姐姐,我與紅蕖都走了,誰來保護小山?也就沒有跟去。
印巧文、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四女卻望著天空發怔,唐小峰劍遁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連她們也差點無法看清。
鐘繡田怔怔地道:“巧文姐,他、他剛才…”
“嗯,”印巧文苦笑道,“那是紫華劍氣,而且是至純至凈的紫華劍氣,連我也無法做到!”
竇、蘇、鐘三女駭然,她們苦練了兩年多,也只練到了紅華境界,那小子竟比她們還要厲害?
唐小山回過頭來,見她們四人一個個在那發怔,心里想道:“小峰你也真是的,就這樣當著她們的面飛走,她們從小到大,只怕連見也沒見過這等本事,一下子就被你嚇著了。”
她正要向四女解釋,印巧文卻道:“我們也跟去看看。”
竇、蘇、鐘三女同時點頭,四女縱起身形,化作四道劍光飛掠而去,倒把唐小山看得發怔。
唐小山睜大眼睛,看著這四位閨中好友消逝的身影,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們也是劍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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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飛到林家所住的鎮上,在表姐消失的房間里仔細搜查,卻沒有找到絲毫線索。
沒過多久,駱紅蕖與印、竇、蘇、鐘諸女也接連飛來,大家避開村民,在鎮子周圍的山林間沿低尋找,也沒有找到林婉如的下落。
秦小春與田鳳也在林家,唐小峰詳細問起表姐失蹤前的情形,卻實在是問不出什么名堂。
昨晚她二人來找林婉如玩耍,聊得興起,也沒打算回家,漁家兒女,原本也就沒有太多拘束,她們的父母也習以為常。
未到亥時,三女在房中一通胡鬧,突然間,眼前便是一暗,她們兩人立時昏了過去,等她們醒來,便已到了丑時,發現林婉如不在,心里一陣疑惑,等了多會,終是忍不住去敲林之洋夫婦的房門。
林之洋本以為她們三人早已睡著,被叫醒后,才知道女兒竟然不見,府里找到一通,又把周圍鄰里叫起來幫著尋找,竟也沒有找到,這才趕緊報官。
印巧文乃是循州太守之女,聽聞林家已經報官,于是便飛回循州城,想知道官府有沒有查出什么線索,誰知林婉如沒有找到,很快又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
“今早報官的,并非只有林家,”她低低地道,“還有一人,昨晚也無端端地在家失蹤,她家人怎么找也找不著。”
駱紅蕖問:“那位姑娘是誰?”
印巧文嘆道:“花再芳。”
鐘繡田失聲叫道:“再芳姐?”竇耕煙與蘇亞蘭亦是錯愕地對望一眼。
花再芳與她們一樣,都是唐敏的女學生,不同的是,她并沒有學過劍術,也跟唐小山一樣,從不知道印巧文她們竟是劍俠。
印巧文道:“聽花家的人說,服侍再芳姐的丫環當時也是眼前一暗,然后便昏睡過去,等她醒來時,再芳便已找不著了。”
唐小峰焦急地踱著步子。表姐與花再芳同時失蹤…但她們兩人根本就互不相識,一個是大家閨秀,一個是小家碧玉,不管怎么想,都沒有多少交集。
如果說有什么相同的地方,那就是――
她們兩個都是花神轉世!
她們都練過《女大金丹訣》!
花再芳跟林婉如一樣,也是轉世的仙子,這一點唐小峰比較確定,這倒不是因為她在《鏡花緣》里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僅僅只是因為,她在百花榜上學問較差,偏偏又無自知之明,時常被人鄙視,讓他有些印象。
天榜上,第一位是史幽探,第二位是哀萃芳,他姐姐排在第十一,陰若花排在第十二…第九十九位正是花再芳。
印巧文道:“官府的捕快也來問過口供,別的地方都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唯一讓人奇怪的是,不管是這里還是花家所在的鎮上,昨日都出現過一個堪輿師,看到他的人,都說他身穿陰陽道袍,手拿羅盤。聽上去,出現在這兩個鎮上的像是同一個人,然后問了時間,卻是同一時辰分別在兩個鎮上出現,顯然又并非同一個人,只是裝扮相同。”
身穿陰陽道袍,手拿羅盤,在鎮子上打轉,聽上去有些奇怪,但如果是堪輿師的話,卻又正常的很。
所謂堪輿,其實就是風水。
自貞觀以來,恰逢盛世,佛道兩門正處在最興盛的時期,連西方的基督教都開始流入中原,被稱作景教。
像那種穿個道袍就自稱茅山道士、龍虎道士,以替人驅邪捉鬼又或是看風水、看宅氣騙錢的家伙到處都是,不信的總是不信,被騙的總是被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有時你好好的坐在家里,都會有個賊頭鼠目的家伙拿著古古怪怪的羅盤進來左看右看,然后說你這里鬧兇宅,若不改改風水,多少多少天后必見血光,有人直接把這樣的家伙趕出門去,也有一些會被嚇得心驚肉跳,拿錢消災。
唐小峰問起舅舅,林之洋也想起,昨日傍晚是有一個風水師在家門口轉了幾圈,他還以為那家伙想要進來騙錢,正想著他要敢進來,我就打他出去,誰知那家伙又一聲不吭地走了。
唐小峰心中一動…練習《女大金丹訣》會導致靈氣外泄。
林婉如和花再芳都練過《女大金丹訣》…那些家伙有沒有可能是在尋找轉世花神?而他們手中的羅盤,則是用來探測先天靈氣的道具?
他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于是找上秦小春與田鳳,把她們叫到偏僻角落。
二女疑惑地看著他,雖不知道他還想問起什么,但對好友的擔心,讓她們也想盡一份力。唐小峰卻是先將她們從頭到腳看了一眼,突然摟住秦小春,也不管她如何驚慌,直接吻了下去,秦小春睜大眼睛,整個人都嚇得傻了。
吻完秦小春,他又去看田鳳,田鳳一聲尖叫,想要逃走,他身子一閃,把她也強行摟著,親了過去,還用舌頭強行擠開她緊閉的嘴唇,探了進去。
將兩個女孩都親完后,唐小峰一聲不吭地掉頭就走。
兩個女孩蹲在角落里,一個氣急敗壞:“人渣、壞蛋、無恥淫賊…”
另一個一臉沮喪:“嫁不出去了,再也嫁不出去了…”
唐小峰一邊走一邊低頭沉思…她們兩個果然也是花神!
如果說那些人真的是以體內擁有先天靈氣的轉世天仙為目標,那昨晚表姐和她們兩個人在一起,三人體內都有先天靈氣,為何只有表姐一個人被擄走?
難道是因為表姐練過《女大金丹訣》?但表姐體內的先天靈氣,前天晚上便已被我導回她的真陰,不再外泄,就算那些人真有能夠探測先天靈氣的羅盤,應該也探測不到才對。
他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大半天,唐小峰雖有一身本事,卻又毫無頭緒,完全不知道該上哪去找林婉如。
印巧文借著身份特殊,在各個縣城飛來飛去,讓縣衙幫助打探,竟發現在循州有許多地方,昨日都有身穿陰陽道袍的風水師拿著古怪羅盤轉來轉去。風水師雖然并不少見,但一下子冒出這么多來,卻還是讓人感到古怪,而且他們只出現了昨天一天,今天再找時,又全都不知去向。
不管怎么想,林婉如與花再芳的失蹤,都跟這些家伙有關。
就在他焦急萬分的時候,聽到消息的祝題花也尋了過來,與他們會在一起。
聽他們說完,祝題花驚訝地道:“你們說的那些堪輿師,我倒是見了一伙。”
唐小峰趕緊問:“他們去了哪里?”
祝題花道:“我昨晚求得劍后,便在野外山頭獨自練劍,中午時看到一伙人往越城嶺方向奔去,他們穿的便是陰陽道袍。我見他們舉止古怪,悄悄追了一路,但未發現他們要做什么,也就沒有再管。”
“祝姐姐可曾看到他們帶著哪家姑娘,又或是背了大的包袱?”
祝題花搖頭道:“不曾,但按巧文得到的消息來看,這些人只怕不止一伙,劫去再芳與婉如姑娘的,可能是另外一伙,我們追上前去,將他們截下,或能得到更多消息。”
印巧文道:“你們先去,我且回循州城看看,若有新的線索,再去尋你們。”
“走。”
眾人騰起身形,印巧文化作青色劍光飛往循州城,其他人往越城嶺方向飛去。
路上時,祝題花見唐小峰馭的是紫華劍氣,速度飛快,心中暗暗驚奇。駱紅蕖踩的是這幾日被大哥重新祭煉過滑云板,又以五色筆畫上仙篆,亦是飛得迅速。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的劍氣只在紅華境界,又沒有滑云板這種專門用于飛行的法寶,雖有上好仙劍,反被落在后頭。
竇耕煙嘆道:“想不到這位唐公子,竟是深藏不露,讓我們全都看走了眼。”
鐘繡田氣道:“那日巧文姐以飛劍試他,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讓我們以為他最多只練到黃華境界,他還真的能裝。”
蘇亞蘭一邊御劍,一邊沉吟,道:“但這樣一來,我倒開始相信,他不是荒唐大師。”
鐘繡田失笑道:“他當然不是荒唐大師,亞蘭姐你怎到現在都還在懷疑他?”
竇耕煙道:“你且說說,為何現在開始覺得,他與荒唐大師并非一人?”
蘇亞蘭道:“他所用劍氣遠勝我們,直可與題花姐媲美,但他所用飛劍,反不及我們三人的好,更無法與題花姐和巧文現在所用的紫煙、青簫相提并論。若是先前,他還有可能是藏著不露,但現在他尋找表姐心切,想來也沒那心思。”
竇耕煙笑道:“原來如此,荒唐大師要真是他偽裝的,那他為何不給自己鑄一支上好仙劍?”
蘇亞蘭道:“正是這個道理。”
她們卻哪里知道,她們的仙劍之所以上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五色筆與仙篆的功勞,但在唐小山解開五字天書前,唐小峰空有五色筆亦不知該如何使用。解開五字天書到現在,不過就是短短數日,除了給她們各鑄一劍,他所有時間都用在陪伴家人和調戲美眉、以及跟姐姐一同研究仙篆上面去了,哪里有心思鑄劍?
也正是因此,他身上的飛劍雖多,反沒有一支及得上她們所用仙劍。
蘇亞蘭雖然聰慧,但憑著唐小峰所用飛劍遠不及她們,來斷定他絕不是荒唐大師,實在是有些想當然了。
另一邊,祝題花見唐小峰劍氣純凈,心中驚異,卻不知唐小峰對她卻也同樣佩服。當年唐小峰與顏紫綃在彭嶺除虎后,在縣衙見到祝題花,那時的祝題花顯然還未學劍術。這兩年中,他與顏紫綃一同習劍,又有廉錦楓的靈藥幫忙,御劍之道自然進益極快。
然而祝題花學劍明明比他們遲,卻也同樣練成紫華劍氣,她的悟性絕不下于他與顏紫綃。
雖然他也很想問清,她們的紫歌劍術到底是從哪學的,但現在顯然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北有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
越城嶺又稱瑤山,與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合稱五嶺,五嶺之南,便是嶺南。
越城嶺山勢陡峭,河谷深邃,要想在這樣的地方尋人,絕非易事。好在除駱紅蕖外,唐小峰等人不但是劍俠,而且都是嶺南人士,祝題花等人學會劍術后,也時常來去五嶺,練習御劍之術,五嶺險惡,雖然占地寬廣,真正可供南北通行的路卻并不多,而且極其難走,她們對其中的主要路徑俱是了然。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去,他們分散開來,加大搜尋的范圍。
大約一個時辰后,蘇亞蘭最先發現火光,又悄悄召集大家。唐小峰與祝題花、駱紅蕖、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五女悄悄落了下去,果然看到七個身穿陰陽道袍的男子在崖下升火休息。
這些人顯然不會御劍或是其它的飛行手段,但循州與越城嶺相隔上千里,他們能以這么短的時間從循州郊外趕到這里,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七人圍著篝火聊天抱怨,旁邊放著一些羅盤、七對竹子編成的奇怪竹編。其中一人道:“這一趟真是晦氣,跑到這種地方來,累個夠嗆不說,還沒有半點收獲。”
另一人道:“聽說老趙他們倒是找到兩只羊,已連夜送了回去,還是他們運氣好,門主早就說了,找到一個,直接賞個千兩,同樣是累死累活,他們賺飽賺夠,我們卻只有一點苦勞。”
幾人一同抱怨,暗處的唐小峰卻已沒心思再聽下去,低低地喚了一聲:“二妹。”
駱紅蕖將手一翻,金弓乍現。她只射出一箭,箭影分開,剎那間便將那七名男子全都釘在崖上。
祝題花等人雖然看出駱紅蕖本領了得,但沒想到她竟會有射日弓這等神器,仍是吃了一驚。
唐小峰掠了過去,七名男子被射中的雖然都是不致命的部位,卻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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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紅蕖又是一箭,箭尖劃條弧線,斜斜穿過那人面頰,將他的嘴釘在石壁上。這一箭射的是嘴的兩邊,那人雖然滿嘴是血,無法再出一聲,卻是未死,只是痛得幾乎昏迷。
其他人一下子就不敢吱聲。
唐小峰冷冷地問:“你們是什么人?來嶺南做什么?”
另外六人彼此對望,有些猶豫。唐小峰驀地劃出一劍,一劍七影,將他七人的左臂全都砍下,痛得他們慘叫連連。
竇耕煙與鐘繡田沒有想到唐小峰與駱紅蕖出手俱是如此狠辣,面面相覷,祝題花與蘇亞蘭卻是官府里出來的千金小姐,知道要對付這種奸惡之徒,便要從一開始就讓他們感到懼怕。
“再問一次,”唐小峰冷冷地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趕緊回答:“我們是金精山金宅門的人。”
唐小峰心想,這是什么門派?祝題花見多識廣,低聲道:“金精山乃是神州大陸七十二福地之一,這金宅門乃是一個奉《黃帝宅經》為寶典,以幫人看陰宅、陽宅、奇辰、風水賺錢的江湖門派,派中之人雖然會一些妖法道術,傳承也有數百年之久,卻從不被正統的道家門派當一回事。”
唐小峰點了點頭,又問:“你們到嶺南來做什么?”
那人道:“是、是門主讓我們來找人。”
“找什么人?”
“會對這羅盤生出反應的人,”那人顫聲道,“這幾個月來,門主讓我們奔赴天下十道,專門去尋找這樣的人,我們、我們也不知道門主要這些人來做什么。”
唐小峰撿起一個羅盤,見它看上去雖與堪輿師普通用的風水羅盤差不了多少,盤上畫的卻并非方位,而是一朵花、一只妖魔、一只神獸、一位天神。盤上又有兩個指針,一長一短。
唐小峰低聲道:“二妹…”
駱紅蕖亦是聰慧之人,馬上便知道大哥要自己做什么,她在使用射日弓的過程中早已掌握了如何使用自身體內的先天靈氣,收放自如,此時便將先天靈氣放了出來。
羅盤上的指針開始跳動,短針指向了那朵花,長針指向駱紅蕖。駱紅蕖收回先天靈氣,它們又馬上轉回空位。
它果然會對先天靈氣長出反應!
唐小峰舀著靈氣羅盤繞祝題花等人走了一圈,卻都沒有反應。他對竇耕煙等人不是很清楚,但祝題花卻肯定也是花神,看來就算是花神,只要靈氣不外泄,它也無法感應得到。花再芳會被抓去,自然是因為她練了《女大金丹訣》,導致靈氣外泄,被這種羅盤感應到。
他又忖道:“但表姐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先天靈氣明明已經被我導回真陰,況且她一向膽小,就算她不相信我的話,但連姐姐都那樣子提醒她了,她回到家后,難道還敢再去修習《女大金丹訣》?”
以林婉如膽小的性子和她對唐小山的崇拜,唐小峰覺得這種事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祝題花道:“你們剛才說有同伴抓了兩人,連夜送了回去,她們被送到哪里?”
那人額生冷汗:“送、送回金精山,他們應該早就過了越城嶺…”
唐小峰皺眉:“他們昨夜抓人,今晚就過了越城嶺,飛鳥也無如此快法。”
那人臉色蒼白:“他們用的是…”
“他們用的是步甲之術,”祝題花踢了踢地上的那些竹編,“只要將這些竹甲綁在腿上,念聲真言,便是千里馬也無法追上。”
蘇亞蘭道:“看來我們只有往金精山去一趟。”
唐小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靈氣羅盤扔進囊中,轉身就飛,頭也不回地道:“二妹…殺了他們。”
祝題花叫道:“等一下!”
卻是遲了,駱紅蕖火箭連發,立時便將這七人烤成焦炭,又以黃箭轟碎崖壁,大塊碎石落下,將他們的尸體全都掩埋。
蘇亞蘭沉默不語,竇、鐘二人對望一眼。諸女無法,只好每人各撿一個羅盤,跟著唐小峰繼續往北飛。
祝題花飛在唐小峰身邊,低聲道:“唐公子,他們也只是聽命行事,既已斷去他們一臂,讓他們受了懲罰,又何必再殺他們?”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表姐若是有半點損傷,更過分的事我也做得出來。”
祝題花苦笑道:“你連他們的性命都已奪去,難道還有比這更過分的事么?”
唐小峰冷笑道:“他們害了我的親人,那他們自己就沒有親人么?”
祝題花閉嘴…這種情況下,很難跟他講什么道理。
駱紅蕖也飛了上來,祝題花見她似乎有什么話要跟唐小峰說,于是飛得慢些,與竇耕煙她們會在一起。
“大哥,我想起了一件事。”
唐小峰看她一眼,“當日在長生宮被困時,那些人雖然對你與若花姐痛下殺手,對其他人卻似乎是想生擒了去。錦楓、紅紅、芷馨被抓去后,聽她們所言,那些人似乎是想把她們押到中原,只是在那之前,哀萃芳先落在了你的手中,她們只好換人。”
唐小峰沉吟道:“錦楓與紅紅、四妹她們體內,都是有先天靈氣的。但問題是,如果當時那些人是因為她們體內有先天靈氣,所以才要生擒她們,但她們又沒有練過《女大金丹訣》,那些人怎么知道她們體內有先天靈氣?錦楓還好解釋一些,她在煉制仙藥又或是使用五鬼術法時,已經用上了先天靈氣,紅紅和四妹卻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唔!”
“大哥莫非想到什么?”
唐小峰目光陰冷:“我大概知道為什么我明明已將表姐體內的先天靈氣收攏,她卻仍然會被這種羅盤感應到,不過這種事現在暫時無關緊要,最重要的還是先救回她再說。”
駱紅蕖低聲道:“我只是想提醒大哥,金精山金宅門的背后主謀,很可能又是哀萃芳與她的同黨。”
唐小峰苦笑…他早就這樣懷疑了。
史幽探、哀萃芳、紀沉魚、師蘭言…她們到底在做什么?
唐小峰與五女趕到了金精山。
他們拿著靈氣羅盤繞著金精山飛了幾周,靈氣羅盤卻沒有絲毫反應。
他們聚在一起,蘇亞蘭道:“看來,若不是那幾人騙了我們,就是婉如姑娘與再芳姐被送到這里后,又被人馬上送走了。”
唐小峰點了點頭…在路上時,他已讓駱紅蕖配合他做過實驗,靈氣羅盤的有效范圍并不小,花再芳若是在山中,一定會被它感應到。
祝題花道:“在那種處境下,那幾人想來也沒有膽子欺騙我們,還是她們又被送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與其這樣慢慢尋找,我們不如仗劍殺上山去,逼迫金宅門門主說出她們下落。”
唐小峰點了點頭,又道:“大家都把臉蒙了,不要讓人認出。”
金宅門本身算不上多大麻煩,但如果他們真的跟哀萃芳那伙有所牽連,問題就要大上許多。
祝、竇、蘇、鐘四女蒙著臉殺上山去,駱紅蕖因她的射日弓太過顯眼,就留在云端沒有出手。唐小峰同樣沒有出手,他只是拿著靈氣羅盤跟著四女身后,希望它能生出反應。
金宅門門主姓張,叫做張乾六,在外頭總是自稱張天師的多少多少代傳人,至于是或不是,只有他自己曉得。
他聽說有人斗膽殺上山來,大怒之下,命座下的四大金剛、八大天將前去捉拿。
這四大金剛當然不是真正的金剛,八大天將也不是真正的天將,全是他們自封的,至于一個以風水和宅氣騙錢的江湖門派,為什么會有“金剛”、“天將”,那也只有他們自己曉得,反正,就因為金剛不是真正的金剛,天將不是真正的天將,所以他們很快就被殺得落花流水。
其實這些人也并非全無本事,畢竟像這樣一個存了數百年之久的江湖門派,一些道術和妖法也是層出不窮,只可惜四女各持仙劍,銳不可擋,他們的道術和妖法面對四女,根本就派不了什么用處。
張乾六大怒,以符咒喚來六丁六甲。
六丁六甲乃是道教的護教神靈,神職雖小,神力非凡。
張乾六就是靠著他這召神馭鬼的本事縱橫江湖,沒有幾人敢來惹他。
可惜四女身后的蒙面少年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六丁神和六甲神一眼,取出一支筆隨手畫了幾下,這六丁六甲就從哪里來,回哪里去了。
張乾六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通神術法這么簡單的就被破去,直吼得額冒冷汗,臉色慘白,等他反應過來時,脖子上就已架著四支仙劍。
“幾位姑娘,”張乾六顫聲問,“你們…吃了飯沒有?”
四女:“…”
金精山上突然著起了火,緊接著,唐小峰等人便飛了出來。
駱紅蕖踏著滑云板迎了上去,急急問:“大哥,找到人沒有?”
“先飛再說。”
領頭往西邊飛去。
飛行中,唐小峰低聲道:“表姐與花再芳確實曾被送到這里,卻又馬上就被送走了。金宅門只是收了別人錢財,替他人尋找對這種羅盤有反應的人,找他們做事的人是誰,他們其實也弄不清楚。”
祝題花道:“差不多就是一個時辰前,有人把婉如姑娘和再芳接了去,希望還能追上。”
唐小峰與駱紅蕖都想著,不管背后主使是誰,那些人指使他人做事,自己只躲在暗處的手段,實在是與哀萃芳、紀沉魚她們為禍東海時的做法極為相似,當時她們也只是藏在暗處,把君子國和淑士國當槍使,許多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祝題花回過頭去,見金精山方向火勢沖天。
那火越燒越大,金宅門的人以符咒喚來風雨,反有如火上燒油一般,越燒越旺,直燒得鬼哭狼嚎,焦味彌漫。
她心里暗嘆一聲…這火顯然不是一般的火,而是被稱作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的三昧真火,三昧真火聽的人多,卻是沒有幾個人真的見過。
祝題花自然也知道,那些人僅僅為了錢財,便去強擄無辜少女,可以算是罪有應得,但這一團火燒去,也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在山中,在她看來,不管怎么樣都太過了。
她卻不知道,如果不是不想被她們發現自己就是荒唐大師,唐小峰只怕要從泰煞鼎引出五精天火來,將金精山燒個干凈,而不僅僅只是使用三昧真火。
唐小峰當然早已猜到金宅門只是被人使喚的槍,他們甚至連被他們擄去的人為什么會對那種羅盤生出反應都弄不清楚。但他仍是希望能夠在這里救回表姐,在知道自己遲來一步后,他心里異常惱火,不管那么多,直接便殺了張乾六,火燒金精山,然后便往林婉如和花再芳被帶走的方向追去。
追了幾個時辰,天色黑了,又慢慢地開始亮了。
唐小峰看著手中的靈氣羅盤,羅盤上的指針終于開始生出反應。他心中一喜…因為這意謂著他們并沒有追錯方向,而且正在越追越近。
只是他們離開金精山的時間雖然比對方晚了一個時辰,但他們劍遁飛快,卻仍過了這么久才追上,看來對方的速度亦是不慢。
祝題花與駱紅蕖等人亦各帶了一個羅盤,駱紅蕖突然道:“我們是否追錯了人?”
唐小峰與祝題花心中一驚,問她為什么會這么想?
“這羅盤長針指的雖是前方,短針指的卻是神獸,但小妹試著讓靈氣泄出時,它卻全是指在花上。”
“我這個指的是花。”
祝題花道:“我的也是。”
羅盤都是一樣的,上面刻著花、神獸、妖魔、天神四樣東西,三個羅盤長針都指著前方,但短針指的居然并不一樣,倒是讓唐小峰暗自詫異。
如果這朵花指的是花神,那神獸、妖魔、天神三者又指的是什么?為什么獨獨二妹手中的羅盤是指在神獸的位置上?
他快速地往后方看了一眼,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手中也都拿著羅盤,但她們的劍氣只到紅華境界,不知不覺便被拉開了一些距離。唐小峰快速轉身,縱身一躍,剎那間便縱到三女中間,三女被他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分出三劍,各載一女,再將身一縱,一前三后四道劍光有如流星,一下子又回到了祝題花與駱紅蕖身旁。
他以自身劍氣載上三女,速度竟然一絲不減,讓祝題花等人大為佩服。但他為了不耽誤時間,將落在后頭的三女彈指間接了過來,耗費的劍氣卻也驚人,趕緊服了幾顆小還丹,這才好受了些。
他讓竇、蘇、鐘三女各自查看手中羅盤,結果發現,竇耕煙與蘇亞蘭手中的羅盤短針指的是“花”的位置,鐘繡田卻與駱紅蕖一樣,短針指著“神獸”。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長針突然偏了方向,幾人對望了一眼,趕緊也變了方向,沒過多久,方向又再次改變。祝題花低聲道:“我們被發現了,他們想甩掉我們。”
唐小峰點了點頭…他們雖然追到了羅盤的有效范圍,卻連敵人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敵人反先察覺到他們,想要把他們甩開,這些人的能耐遠遠超出他的預計。
他手指一彈,幾顆靈丹飛向五女:“把它吃了,然后我們一口氣追上去。”敵人既然已經發現他們,那就不能再拖延下去。
祝題花與蘇亞蘭瞅著靈丹,對望一眼,都想到在天盤山時荒唐大師也讓她們服過同樣的丹藥。她們服下小還丹,這一路上消耗掉的劍氣快速回復。
幾人正要強提劍氣,急速沖向前方,驀地,前方氣浪狂卷,一只巨獸從下方山頭疾沖而來,張口便咬。眾人大吃一驚,紛紛躍開。
巨獸長有六足,碩大如山,嘴邊溢血,半邊騰火,半邊森寒。那巨大的身子擋在前方,竟讓他們無法繞過。眾人不想被它擋在這里,紛紛出手,巨獸卻也知道厲害,不敢硬抗,縱身飛走,等他們攻勢一緩,又再次竄來。
唐小峰心想,被它這樣纏斗下去,只怕要將表姐追丟。
蘇亞蘭卻向竇耕煙、鐘繡田使了個眼色,齊聲叫道:“你們先走!”
嬌凰、破央、飛稚三劍齊齊出手,劃出紅、黃、綠三道劍光迫向巨獸。
她們知道自己本領不及唐小峰、祝題花、駱紅蕖他們,御劍的速度也差上許多,與其拖慢他們,倒不如自己先將這巨獸拖住,讓他們趕往前方。
唐小峰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向她們又扔了一些小還丹,說了一聲“小心”,帶著祝題花、駱紅蕖二人從巨獸頭頂快速縱過,巨獸想要竄起攔截,卻被蘇、竇、鐘三女以仙劍死死壓制,無法做到。
唐小峰、祝題花、駱紅蕖三人繼續往前飛掠…
同一時間――
林婉如縮在一個鐵網編成的箱子里,渾身發顫。
她的心里實在是太過害怕,她一害怕,整個身子便會抖個不停。
與她一同關著的,還有十幾位姐妹,一只野獸,一個少年。
這些姐妹里,除了一位,她隱約記得以前在表姐家中好像見過幾面,似乎姓花,其他的她就一個也不認識。那只野獸長得似獅非獅、似虎非虎,雖然看著丑惡,但伏在那里懶洋洋的,又顯得極為溫馴。
那個少年就在她旁邊,長得很黑,卻又不像黑齒國的人那般的黑,身上有條條紋痕,雙手被反綁在身后,雙腿被枷在白玉般的石塊上,縱然如此,他乃在不斷掙扎,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停止過掙扎。
明明沒有掙脫的希望,明明再怎么掙扎也是無濟于事,但他就是一直在掙扎著。
運著他們的是一輛馬車,雖是馬車,卻是奔馳在空中,車廂下方有云霧托著,四匹駿馬騰云駕霧,在前方奔馳。周圍還散落著幾十個戴著奇怪面具的人,他們飛在馬車周圍,起起落落,一個比一個陰沉。
在馬車后方,同樣還跟著幾人,其中一名戴著面具的老者忽地回頭,朝后方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他們還在追…去五個人,攔住他們!”
五道光影驀然飛出,消失不見。
馬車繼續往前飛奔。
林婉如雖然害怕,但看到旁邊少年掙扎得手臂與腳踝盡是鮮血,極是嚇人,心里也不由生出同情。她顫聲道:“你不要動了,會、會很痛的…”
紋身少年驀地回頭,以怨毒至極的目光瞪了她一眼,林婉如被她瞪得發慌,嚇得往另一邊縮去。另一邊的幾個少女顯然是互相認識的,一直縮在一起,其中一個年紀大上一些的少女見林婉如怕成那個樣子,于是便輕輕握住她的手,多少給她一些安慰。
一個少女怯聲問:“堯春姐,他們、他們到底要把我們抓到哪去?”
那年紀大上一些的女子搖了搖頭,雖然心里也是不安,卻知道此時此刻,再怎么害怕也是無用,倒不如鎮定一些。她見林婉如實在是顫得厲害,于是把她摟了過來,讓她縮在自己懷中。
林婉如有了伴,多少心安了那么一點兒,又悄悄扭頭去看被綁著的少年。
他依舊在掙扎著,不斷地掙扎著…
唐小峰、祝題花、駱紅蕖被戴著面具的五個家伙擋住。
這五個人全都給人一種陰森詭異的感覺。
唐小峰卻不想去管他們是什么人,甚至不想去跟他們多說一句,他縱著劍光想要闖過去。
五道陰森詭異的氣勁直擊而來。
唐小峰雷霆一劍,竟然無法將它們阻住。
駱紅蕖連續發箭,一箭化百箭,百箭化萬箭,每支箭上都是烈焰炎炎。那五人亦嚇了一跳,如魑魅一般飄開,從側面襲了過來。
駱紅蕖見他們極是靈活,不是一下子可以解決掉的,于是低聲道:“大哥,你們先走。”
唐小峰無奈,只能與祝題花趁著這五人散開的空隙沖了過去。那五人想要阻止,駱紅蕖繼續發箭,無數箭影此起彼落,將他們全都拖住,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唐小峰與祝題花早已離去。
五人大怒,聯手朝駱紅蕖攻去…
為什么會變成這種仿若熱血動漫一般的情形?
唐小峰也說不清楚。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一定要把林婉如救出來。
祝題花卻突然拉住了他。
他回過頭來,怒道:“你做什么?”
祝題花被他瞪得有些發慌,趕緊道:“這樣子追不是辦法。”
唐小峰也知道自己關心則亂,無法像平常一樣冷靜思考,祝題花亦是聰慧女子,突然將他拉住,必定是有她的主意,于是問道:“要怎么做?”
祝題花道:“我們就算再追上去,他們也還可以繼續派人攔截,就算我再幫你阻住一批,你一個人追上前去,孤掌難鳴,倒不如冷靜下來,計劃一番…”
“我現在很冷靜,”唐小峰急得跳腳,“廢話就不要講了,快把計劃說出來。”
你這樣子哪里冷靜了?祝題花道:“你且想想,我們從金精山追了數個時辰,他們都不曾改變方向,只在發現我們后,才開始左轉右繞,這是為了什么?”
唐小峰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有人在追他們,所以是直奔目的地而去,等他們發現我們后,想要把我們甩開,這才改變方向。”
“正是,”祝題花道,“以我們的速度,雖然越追越近,卻也隔了這么久都未能追上,可想而知對方的速度亦是極快,他們開始的時候,既不會知道有人在追他們,亦不會想到有人能追得上他們,所以是直奔他們要去的地方。現在他們開始繞路,但不管他們怎么繞,要去的地方應該還是一樣。既然他們一心要將我們甩開,我們不如反按著最初的方向,悄悄飛往前方,讓他們以為已經將我們甩了,我們卻來阻截他們。”
唐小峰大喜,抓住她的手,不再按羅盤所指的方向追去,反先往下飛,飛入群山之間,再沿著他們一開始追逐的方向潛去。
只要那些人一開始疾奔的確實是他們要去的地方,那自己就一定能夠截在他們前頭。
祝題花被他牽著,臉紅了一紅,也沒有掙脫…
唐小峰與祝題花背靠巖壁,并肩點著一截凸出的巖石。
風凌厲地刮過,卷舞著他們的衣裳,他們盡可能收攏劍氣,連飛劍也先收了起來,不讓敵人有一絲一毫發現他們的機會。
在他們前方,金烏正慢慢地從山嶺間落了下去,霞光鋪在天空,從最初的絢麗,一點一點地變得灰暗,灰暗的云彩間依舊有絲絲殘光透下,流移不休,予人一種朦朦朧朧的美感。
“祝姑娘,你是從哪里學會紫歌劍術的?”
祝題花道:“你可記得你與顏小妹帶著虎頭來縣衙領賞的那日?燕勇燕公子前去找你們,卻一直沒有消息,我因父親遇難,想要知道那虎妖到底死了沒死,也想知道你們是否安全,第二天一早,便獨自一人到了平安村。剛到那里,卻看到你和顏小妹從一口井里飛了出來,你們飛得太快,也沒有注意到我,那時我便心中疑惑,井里到底有些什么東西?”
唐小峰想起來,當時他們是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嶺南前往東海。他道:“但是那口井已被我和紫綃用巨石壓住了…”
“那有何難?”祝題花笑道,“平安村死了那么多人,縣衙自然要清理尸體,我找個借口,讓幾名衙吏幫我推開巨石,并非什么難事。后來我又一人悄悄進入井中,看到了墻上的劍譜,我雖知這是顏家的家傳劍術,不該偷學,但墻上的‘不得外傳’四字卻又被人劃了,既然有人將它劃去,想來那就是已經外傳了,多我一個外人學它,應該也沒有什么關系。”
唐小峰也笑了笑…那四個字是顏紫綃劃掉的,不過他很懷疑,就算這四個字沒有被劃掉,她也是會偷學的,至少,換了自己肯定是會。
祝題花又道:“耕煙與巧文、亞蘭、鐘田她們俱是我的閨中好友,在我喪父的那些日子,時常跑來陪我,她們發現我神神秘秘的,怕我想不開,跑去尋死,于是偷偷跟我,那時我連黃華劍氣都還沒有練成,也沒有發現她們,結果被她們看到我練劍,纏著要學,我拗不過她們,也就只好教給她們。后來,我再到那井中時,壁上的劍譜已經被人劃了,我原以為是你和顏小妹回來了,卻怎么也尋不到你們。”
“我和紫綃一直都在東海,回去的應該是顏崖。”
祝題花點了點頭,兩人還想再說些什么,手中羅盤上的指針卻都開始動了起來。兩人對望一眼,收好羅盤,悄悄等著,直至一輛馬車、一群戴著面具的家伙從他們頭頂飛過,兩人驀然竄出,雙劍齊揮,劍光繚繞。
他們的這番偷襲,大出那些人意料。
一名帶著面具的老者冷哼一聲,他本以為自己已將追蹤者全都甩開,沒想到竟有人守在前方。老者縱身一躍,勁氣狂卷,直往唐小峰壓去,唐小峰亦是一驚,這老者的氣勢實在太過驚人,讓他不得不回身應戰。
另一邊,被關在鐵網編成的車廂內的林婉如看到唐小峰,亦是又驚又喜,雖然唐小峰蒙著臉,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然而唐祝二人雖然出奇不意,但是敵人人數占了優勢,又全是強手,一時間既是戰得難分難解。
祝題花連殺三敵,見車廂內被關了十幾人,其他人顯然也跟林婉如、花再芳一樣,是被這些人抓來。
她心地善良,想著既然要救,就當把這些人全都救走,于是縱上那幾匹奔馳向前的飛馬,一邊以劍御敵,一邊強迫它們掉頭。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的用意,敵人太多,如果要救下所有人,就只有讓馬車往回奔。此時駱紅蕖與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等人應該已經解決了阻截她們的敵人,只要大家會合在一起,便有機會將這些人全都救走。
他飛劍一劈,劈在那老者狂卷而來的氣勁上,發出砰的一聲爆響,飛劍竟然斷去。
如此霸道的勁氣,讓唐小峰也不得不全神貫注,他倒飛半丈,再摯一劍,紂絕陰天斬狂斬而出,將勁氣斬個干凈,那老者也是大吃一驚,又看到馬車掉轉著往身邊竄過,趕緊祭出一個法寶,翻滾著砸向祝題花。
祝題花仙劍一劈,竟將沖來的法寶劈個粉碎,她的仙劍原本就是唐小峰專門煉出,甚至用上了他辛辛苦苦從后土中提煉出來的天玄鐵,尋常法寶根本擋不住她。
老者見法寶被毀,氣得想要吐血,又率眾急攻。
唐小峰翻身躍上馬車,與祝題花并肩作戰。
劍氣縱橫,罡風四起。
唐小峰與祝題花雖然厲害,但敵人竟也是個個了得,各種奇功層出不窮,若非這些人也不想毀了馬車,傷到被關在車廂內的林婉如、花再芳等人,只怕他們的處境還會更加兇險。
鐵網內,林婉如和一眾少女看得心驚肉跳,花再芳則是目瞪口呆,她自然也認出了來救她們的人是誰,但她卻從不知道祝題花和唐府的這位公子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至于那被綁著的紋身少年,則掙得越發急了。
遠處有云霧涌起,唐小峰回頭一看,見數里外的一處山頭又追來許多敵人。想必那座山頭就是這些人的目的地,守在那里的敵人發現馬車被劫,趕來接應。好在這些天馬騰云駕霧,奔馳極快,只要速度不減,那些人應該是無法追上。
但那老者怎肯讓他們就這樣把人劫走?沉聲喝道:“殺馬!”
唐小峰與祝題花見這些人不攻人,反攻馬,立時也頭疼起來,馬車要是停了下來,身后的那些人很快就會追上,他們更是無法救人。
這些人攻得太急,唐小峰雖然抖出數十支飛劍,將天馬也一同護住,卻知道這樣子不可能支撐太久,兩人快速地對望一眼,心想這樣下去,只怕還沒與駱紅蕖等人會在一處,馬車便已無法守住,實在不行,就只有劈開鐵網,各帶一人脫身而去,其他被抓之人也就只能放著不管。
就在他們準備這樣做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放了我。”
唐小峰錯愕間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被綁在林婉如身邊的少年,少年長得很黑,身上都是紋痕,怎么看都像是不良少年。他扭頭盯著唐小峰,沉聲道:“放了我。”
唐小峰回身一劈,剎那間劈開枷在紋身少年腳上的石塊,又將飛劍繞了一繞,劃斷他身上的繩子。
紋身少年雙臂一振,直接穿破鐵網,沖天而起,再化作一只巨鵬狂撲而下。
老者失聲叫道:“迦羅?!”
(周一了,,瘋狂地。_)
巨鵬幾個縱躍,三人被它吞入肚中,五人被它撕成碎片。那些戴面具的家伙紛紛散開,唐小峰與祝題花所受的壓力立時就減輕許多。
籠里關了十幾個美眉,沒有一個人被綁著,被綁著的只是這個少年,毫無疑問是這個少年對那些人來說,有一定的威脅,所以當他要自己放了他時,唐小峰毫不猶豫地就做了。
但唐小峰也沒有想到,這少年竟比他預計的還要厲害,緩過氣后,他取出羅盤一看,羅盤長針劇烈晃動,卻是指著巨鵬,短針則轉到了“神獸”的位置。
難怪在沿途中,自己與祝題花等人手中羅盤指在“花”的位置上,駱紅蕖的羅盤指的卻是“神獸”,看來當時她的羅盤是對這個能夠化身巨鵬的奇怪少年生出感應。
巨鵬兇戾陰狠,顯然是要對這些抓他的人進行報復。唐小峰與祝題花也趁著這個機會縱馬飛奔,唐小峰心想,這樣子,不用等到與駱紅蕖她們會合,就能帶著這些被抓的美眉脫出重圍。
就在這時,一道刀光劃破虛空,直斬而來。
空間被撕出裂縫,焦味刺鼻。唐小峰與祝題花發現形勢不妙,縱身而起,緊接著便是血水紛飛…天馬全被斬成了兩截。
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實在是太過驚人,縱連唐小峰也來不及應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天馬被殺。
天馬一死,整個車廂便往下墜去,鐵網內的美眉們慌亂地滾成一團。紋身少年所化的巨鵬看著它從身邊墜下,卻是毫不理會。唐小峰與祝題花想要追下去,那老者又率眾攻來,讓他們騰不出手。
幾名帶面具的家伙接住車廂,往那邊山頭飛去。
唐小峰大急,劍光連閃,將身邊敵人迫退。
又有一道刀光襲來,斬在巨鵬身上,巨鵬怒嘯一聲,振翅疾飛,血水灑了一路。
唐小峰與祝題花身子一縱,竄到高處,脫出戰圈,往遠處看去。
他們看到一個大漢踏著云霧,大步跨來,身型高大,目光森冷。
他的手中拿著一柄大刀,他就是用這把刀斬殺天馬,斬傷巨鵬。
大漢抬起頭來,冷冷地看向高處的唐小峰與祝題花。唐小峰卻沒有與他對視,而是抽空往身后看了一眼…林婉如、花再芳,以及其他少女已被追來的敵人團團護住。
眼看著就要救人成功,卻在這最后一刻功虧一簣,讓他很不甘心。
祝題花低聲道:“唐公子…”
不用她提醒,唐小峰也知道現在不是蠻干的時候,于是點了點頭:“我們走!”
他們化作兩道紫色劍光,破空而去。
在他們離去后,帶面具的老者這才向頭持大刀的高大漢子拜道:“幸好有司空先生及時趕到,若沒有司空先生的‘霸刀’,這些花神只怕都要被劫了去。”
這漢子,竟是“霸刀”司空軌虎!
東海十大寇里的“霸刀”,為什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朦朧的夜色掛在夜空,森林里幽幽綽綽。
唐小峰、祝題花,與駱、竇、蘇、鐘諸女會在一處。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人殺了那只怪獸后,便繼續向前,又助駱紅蕖解決了與她纏斗的那五個敵人,這才匆匆趕來。
在知道唐小峰與祝題花差一點就救人成功后,她們也是一陣可惜,唐小峰更是在心中想著,如果當時不是想要把所有人全都救出,而是放著其他人不管,先把表姐救走,現在他已經成功了。
他們藏在森林里,看著遠處的一座山峰,山峰周圍散落著許多戴著面具的家伙,還有一些古怪的飛禽走獸飛來奔去,顯然,敵人也在擔心還有人跑到里頭搗亂。
祝題花道:“看來只有用耕煙的破央劍,助我們潛到里頭。”
蘇亞蘭道:“你們看看羅盤。”
幾人借著夜色,低頭看去,發現手中的羅盤都不再指向前方山峰,而是回到空位。祝題花道:“我們一直都在這里盯著,這些人應該并沒有將再芳她們轉走。”
“他們想必已經知道我們是靠著搶來的羅盤才能追到這里,所以用符咒之類的東西封住了她們的靈氣,讓羅盤再也感應不到她們的位置。”
祝題花道:“敵人既已做好防備,我們亦不知道山中構造,那便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無論如何,先借破央劍進入山中再說。”
唐小峰低聲道:“二妹,你在外頭接應我們。”
駱紅蕖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雖有射日弓、五行箭、滑云板,在東海之上的日子里亦經過了許多鍛煉,但如果舍棄神器與法寶,在真正的修為上其實比不上祝題花、竇耕煙這樣的劍俠,而且山中必定狹窄曲折,她的射日弓難以派上用場,倒不如等在外頭,及時接應。
她道:“大哥小心,幾位姐姐也要保重,若不可為,便先回來再說。”
竇耕煙摯出仙劍,身子一竄,破入土中。唐小峰、祝題花、蘇亞蘭、鐘繡田各御劍光,緊隨其后。
駱紅蕖亦離開此處,悄悄移到另一處峰頭,好讓自己的視線更開闊些。
唐小峰與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潛到山峰內部,從一處通道里鉆了出來。
繼續看羅盤,仍然是全無反應,也不知是那些人做了手腳,還是因為羅盤在這種近乎封閉的環境中無法起到作用。
壁面上還能摳出土渣,山峰內部的通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近些日子被人開鑿出來的。開鑿出這樣的通道,原本不知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但這些人顯然都不是普通人。
他們小心搜索,沿途雖然也遇到了許多人,但他們仗著劍術飛快,又有破央劍遁地的功能,倒也一一避了過去。
來到一處窄小的通道里,他們探出頭去。
前方較為開闊,許多人散落在那。一條通道筆直向下,通道的底部,是一個畫著陰陽陣法的白玉階臺。
陰陽陣法不斷流轉,散出熒熒光芒,每隔幾下,便有一人挾著一名少女飛下去,落入陰陽陣法散出來的熒光,消失不見。
林婉如、花再芳、還有另外四名少女不安地縮在角落里。
唐小峰低聲道:“救出我表姐和再芳姑娘要緊,其他人就不要管了。”
祝題花也知道現在不是憑著同情心意氣用事的時候,一個不好,別說救人,連自己都會失陷在這里。
一名帶著面具的男子挾著花再芳往下飛,唐小峰原本想再計議一下,現在卻是來不及了。那陰陽陣法也不知道是通到哪里,也許去了以后,便再也無法回來。
“動手。”他與祝題花幾乎是同時出聲,同時飛掠。
祝題花是怕他只想救他表姐,連花再芳也不管,唐小峰卻還沒有自私到這種地步,其他少女他一個個都不認識,自然不怎么愿意為了她們而冒險,花再芳卻也是他叔叔唐敏的女學生,他姐姐唐小山的好友,他自然不會放她不管。
祝題花身如魅影,紫光一閃,一瞬間殺了那名男子,去搶花再芳。唐小峰掠到幾個少女中間,把林婉如直接抱起。
兩人雖然飛快,但周圍的敵人反應也快,齊齊搶攻。
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三女同時出手,替他們解圍。
一道刀光破壁而出,直斬祝題花身后。
竇耕煙失聲叫道:“題花!”破央劍一截,強行截住刀光,然而這道刀光霸道異常,她雖然截住,卻還是噴出鮮血,撞在祝題花身上。
這還是仗著她手中仙劍質地上乘,否則單是這一刀,便足以讓她香消玉殞。
祝題花一個旋身,接住受傷的竇耕煙,卻被一名敵人趁機搶走了花再芳,往下直落,一下子就飛入那流轉不休的陰陽陣里,消失不見。
又是一道刀光直斬而來,祝題花護住竇耕煙,仙劍上翻,刀劍相光,發出鏘然聲響,震得整個山洞都在搖晃。
祝題花的紫歌劍術卻比竇耕煙高了足足一個層次,已經修到了紫華境界,雖然被刀光震得嬌軀發麻,卻勉強無事。
一個人影從破開的壁面緩緩走了出來,竟是傍晚時斬殺天馬,讓唐小峰與祝題花劫人之舉功虧一簣的那名大漢。
東海十大寇之一,“霸刀”司空軌虎。
司空軌虎刀光亂斬,祝題花咬著牙,想要硬截。
唐小峰卻背著林婉如,竄了過去,劍光連閃,替她將這一連串的凌厲刀光擋住,同時頭也不回地道:“耕煙姑娘的傷怎樣了?”
沒有竇耕煙的破央劍,他們很難完好無損地離開這里。
竇耕煙強提一口氣,道:“我沒事。”
祝題花見她臉色金白,怎可能真的沒事?又見蘇亞蘭與鐘繡田亦是紛紛遇險,知道再不走就要遲了,趕緊給竇耕煙喂了一顆唐小峰給她的小還丹,低聲道:
竇耕煙強忍著肺腑錯位的巨痛,在祝題花的守護下一劍刺去,破入壁中。蘇亞蘭、鐘繡田被敵人連番圍攻,也即將支撐不住,趕緊縱了過來,與祝題花會在一處,隨時準備入地遁走。
但是另一邊的唐小峰卻被一連串的刀光纏住,連喘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借機逃走。
祝題花趕緊出劍,紫煙劍閃電般擊了過去。司空軌虎不敢小窺,霸刀一折,擊飛紫煙劍。
唐小峰卻趁機脫身,連殺了三名敵人,縱向祝題花:“走。”
蘇亞蘭、鐘繡田已是劍氣耗盡,不敢再多耽擱,沿著竇耕煙以破央劍開出的地脈遁入壁中,祝題花接回飛劍嬌軀一扭,緊隨其后。
唐小峰被敵人拖了一下,最終還是成功遁了進去。
司空軌虎大怒,掠到他們消失的地方,刀光連閃,將壁面劈出道道裂縫,卻沒有找到這幾人消失的秘道。他不知道竇耕煙的破央劍乃是以木氣破土,就好像利箭刺水,雖然帶出空隙,卻是一瞬即逝。唐小峰若是被他多纏一下,甚至無法跟著祝題花她們離開。
他的眸中閃過怒火,持刀沿壁上掠,刀中騰起龍一般的氣焰,忽地一刀橫切。
壁面先是被劈出一道巨口,緊接著,就像地震一般,由近而遠,強烈的震動如波浪般傳遞過去。
蘇亞蘭緊綴在竇耕煙之后,見前方劍光搖墜,心中暗驚。
他們現在在地底穿梭,若是竇耕煙不下去,連他們也會被活埋在這里。她正想追上去,給竇耕煙一些幫助,然而就在這時,被破開的土石突然震動起來。她心中大驚,正有些不知所措,身后劍光迫近,卻是祝題花以紫華劍氣加快飛掠的速度,迅速地趕了上來。
祝題花劍遁的速度要比竇、蘇、鐘三女都快上許多,她左挾鐘繡田,右挾蘇亞蘭,很快就追上了竇耕煙,將自身劍氣與竇耕煙混在一起。
她們的劍氣原本就是同根同源,雖不能陰陽流轉,卻能彼此扶持。
竇耕煙的劍光穩了下來,帶著她們破土而出,落在地面。
祝題花松開蘇、鐘二女,扶住已是堅持不住的竇耕煙,趕緊又給她喂了幾顆小還丹。遠處疾風響起,蘇亞蘭與鐘繡田大驚,持劍而立。
飛過來的卻是駱紅蕖。
駱紅蕖看著她們,低聲道:“大哥呢?”
祝題花與蘇亞蘭、鐘繡田茫然四顧,這才注意到,唐小峰竟然沒有跟上來…
當震動傳過來的時候,唐小峰就已經知道要糟。
結果果然糟透了。
他與林婉如被夾在一條狹窄封閉的縫里。
那忽如其來的震動震亂了竇耕煙以木氣開出來的地脈,而他原本就與竇耕煙隔得太遠了些,僅僅只是追著木氣的尾巴,地脈一亂,他又被土石的震動移了位置,錯開地脈,結果就再也無法動彈。
如果說破央劍開出的地脈是條一閃而過的地下河流,他現在就是被拋在岸上的魚,越是掙扎,死得越快。
他背上的林婉如想要喘氣,卻怎么也喘不過來。唐小峰強行扭過身來,吻在她的唇上,一道清涼的氣息度了過去,林婉如這才好受了些。
她睜大眼睛,雖然知道自己被表弟吻著,但這里太黑,她根本無法看清唐小峰的臉。雖然如此,有表弟在自己身邊伴著,她的心里也不再那么的恐慌。
她卻不知道,她現在的處境,遠比剛才落在那些人手中時還要兇險。
唐小峰雖有內景閉氣之術,又憑著雙修心法讓她不至于馬上窒息而死,但內景閉氣最多也就只能幾個時辰,而他們活埋在地底深處,根本就沒有逃脫的可能。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竇耕煙已經受了傷,就算她沒有受傷,回來找我們,地底這么大,她要想再找到我們,只怕跟海底撈針也差不了多少。”
破央劍雖然是他鑄出來的,但他也就只鑄出了這么一支,鑄劍之道不同于工廠的流水線,哪怕就是再給他一次機會,用上同樣的材料,他也很難再鑄出另一支破央劍。
這就像戰國時的歐治子,雖然鑄了五支傳世寶劍,但沒有哪兩支是相同的。
對于鑄劍師來說,不肯重復自己,絕不僅僅只是身為鑄劍師的驕傲,同時也是因為,他們鑄出的每一支劍,在那一時,在那一刻,都窮盡了他們所能付出的所有精力與心血,他們鑄出的每一支劍都是獨一無二的,這種“獨一無二”并不只是對于別人,同時也是對他們自己。
甚至在很多時候,在寶劍出爐之前,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它會是什么樣子。
就好像他替祝題花她們鑄出來的劍,不管顏色、樣式,還是劍中所帶的玄氣,都與她們自身配合得天衣無縫,仿佛經過精心設計一般。但事實上,在劍成形之前,他對鑄出來的劍也只是有一個大致的判斷,最終鑄出來的是什么樣的劍,卻連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只是將替她們鑄劍的那份“意念”注入其中,劍成形之后,便自自然然地與她們貼合在一起,劍是為她們而鑄,也只屬于她們。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鑄劍之道亦是如此。
沒有破央劍的他,難道真的就只能帶著林婉如死在這里?
林婉如的嘴兒被表弟堵著,這地方實在太過狹小,以至于她的酥乳也緊緊地壓在唐小峰寬闊的胸膛上,心里的慌張與害怕慢慢地消退后,很快又變成了嬌羞。
唐小峰心想,管它呢,反正憑著內景閉氣之術,一下子也死不了,既然已經被困在這里,急也沒用,不如慢慢地想辦法。
他努力調整了一下姿勢,一手摟著表姐的背,一手摟著表姐的臀,讓她側坐在自己略彎的腿上。這樣的姿勢讓林婉如更加害羞,不過對唐小峰來說,卻要香艷與舒服得多。
他把舌頭伸進表姐溫潤的口中,攪啊攪。
林婉如拿他毫無辦法,只能無力地捶了他兩下。
唐小峰想,如果他們真的被活埋在這里,千年之后,別人把他們挖出來,看到兩具在地底擁吻而死的骸骨,不知道會怎么想?
這樣想雖然很有趣,但他可不想真的跟表姐在這里做一對被活埋的同命鴛鴦。
他摟著林婉如,閉上眼睛,雖然一動不動,身上卻彈出十幾粒劍丸,這些劍丸化作飛劍,往他們周圍的土石鉆去。飛劍與土石摩擦,傳來幾不可聞的“沙沙”聲,他將所有的聲音全都聽入耳中,一絲一點也不放過。
飛劍慢慢聚集,往同一個方向鉆去,再以一種奇怪的韻律在沙土中交錯、旋轉,越轉越快,驀地,這些沙土瀉了下去,而他則摟著林婉如往沙土瀉去的方向一撞。
林婉如只知道自己被帶著不斷移動,就像是一只在泥土里蠕動的蚯蚓一般,沒過多久,突然一陣冰涼,她整個人都浸入了水中,被水流帶著,往某個方向快速流去。
他們進入了一條地下河流…
唐小峰帶著表姐,從一處瀑布間飛掠出來。
他們雙唇分開,落在溪流邊,不斷喘氣。
唐小峰暗道一聲運氣,這條地底河道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長,他的內息差點就要耗盡。
林婉如適才雖然泡在水中,但有表弟通過雙修術不斷將他的內息和陽氣輸過去,替她祛寒。現在雖然離開水中,但她全身濕透,冷風吹來,反接連顫了幾下,冷得發抖。
唐小峰趕緊從百寶囊中取出兩顆小還丹給她服下,免得她大病一場。
唐小峰抬頭一看,見周圍重峰疊嶂,也不知道自己被地下河流帶到了什么地方。
天空烏云密布,眼看著就要下場大雨,他忙以劍氣帶著表姐沿山谷飛掠,找了個山洞。
大雨傾盆而下。
他們避入洞中,唐小峰從百寶囊中取出一件自己的袍子,他自己雖然也在水中泡了幾個時辰,但水卻無法浸入百寶囊,囊中的袍子依舊干爽。
他笑道:“表姐,你先把它換上,免得著涼。”
林婉如接過袍子,瞅著表弟。唐小峰嘻嘻笑道:“你放心,我可不會偷看,我去找些木材進來。”
說完,他便掠了出去。林婉如卻往洞口左看右看,直至確信表弟真的跑得遠了,這才放心的脫下衣裳,換上袍子…她對自己的表弟可是一點都不信任。
唐小峰劈了些樹枝回來,樹枝雖然被雨濕得濕透,但他有三昧真火,再濕的樹枝也能點著。
他往林婉如看去,林婉如光著腳丫站在那里,秀發披在腦后,依舊滴著水珠,袍子對她過于寬松,以至于一不小心,香肩與酥胸就會裸在外頭,非得卷起袖子,用小手緊揪著衣襟不可。只是她這個樣子,雖然無法讓人看到什么,卻顯得份外的清新誘人,惹人遐思。
見唐小峰盯著她看,她的臉更是羞紅。
“我也要換衣服了,”唐小峰嘿笑道,“表姐,你可不要偷看。”
林婉如轉過身去,氣道:“鬼才偷看你。”
唐小峰從百寶囊中又找了一套衣服出來,將它換上,正要跟表姐說他好了,結果看到地上的羅盤,心中動了一動,將它撿了起來,左看右看。
林婉如明明就背對著他站在那里,羅盤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既然這種羅盤對林婉如完全沒有反應,為什么金精山金宅門的那些家伙,卻要把她擄走?
唐小峰心里有一個想法,只是還無法證實。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一聲大叫,叫得驚天動地,慘絕人寰。
林婉如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卻一個人影也沒看到…表弟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里,完全不知所措。
有人在她身后拍了拍,她下意識地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一張恐怖至極的鬼臉。
她嚇得尖叫一聲,雙手一松,整個袍子滑落在地,露出玲瓏有致的。
唐小峰沒空去欣賞她的,做完鬼臉后,馬上就盯著手中的羅盤看。
羅盤的短針指在“花”的位置,長針指著林婉如,劇烈晃動。
唐小峰心想“果然”,再抬頭一看,林婉如光著身子整個人懵在那里,雙手握拳縮在胸口,美腿與翹臀繃得筆直,肌膚僵硬,瞳孔收縮,連呼吸都幾乎是停的。唐小峰暗道糟糕,不要把她嚇出心臟病來,趕緊把她抱在懷中,哄孩子般拍著她的裸背:“表姐,沒事了,沒事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林婉如的嬌軀依舊僵硬,連聲音都像是夢囈一般:“你、你知道我、我膽小…你、你還嚇我…”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唐小峰將她摟得緊緊的。
林婉如的嬌軀開始發顫:“我、我被那些壞人抓去,一直、一直都好害怕,好、好不容易安下心來,你、你又嚇我…”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好像自己是做得過分了點。
“小峰,我、我好怕,”林婉如的身子抖得厲害,“我、我…”
“表姐,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唐小峰在她耳邊低聲說。
少女先是哽咽,緊接著便痛哭失聲,仿佛要把這兩天心里頭的害怕和委曲一鼓作氣地哭出來,她緊緊抓著表弟的衣襟,直哭得梨花帶雨,令人心憐。唐小峰知道表姐一向膽小,這次無端端的被人擄去,心里也不知道害怕成了什么樣子,剛剛安定下來,自己卻又去嚇她,沒有把她嚇成失心瘋,已經算是不錯了。
他說了許多哄人的話兒,才讓林婉如慢慢地冷靜下來。
.只是等她一冷靜,卻又發現自己竟是裸著身子,一絲不掛地往表弟懷里鉆,又羞得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唐小峰嘻嘻笑地彎下腿來,替表姐撿起滑落在地的袍子,起身時順便往表姐腹下的神秘地帶瞅了一眼。他替表姐披上袍子,又變戲法般變出一條繩子,替她將袍子綁上,讓它不會再滑下去。
少女低著頭,羞羞地瞅了表弟一眼,難為情到了極點。
唐小峰拉著表姐在篝火旁坐下,問她被人擄去前的情形。
林婉如嘀咕道:“那個時候也沒有做什么,只是小春和鳳那兩個壞蛋,明知道我容易被嚇著,還趁我去解手回來,躲在暗處裝鬼嚇我,嚇得人心都差點跳出來。”
原來如此…唐小峰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明明已經將她的先天靈氣導回真陰,她卻還是會被這羅盤感應到。看來并不是只有修習《女大金丹訣》時會導致靈氣外泄,當這些體內擁有先天靈氣的女孩子被嚇到時,靈氣也同樣會條件反射般溢出體內。
他在心中忖道:“在東海時,竺乾那死老頭明明已經被我殺了,卻會在智佳國突然出現,把紫綃姐和錦楓嚇個不輕,在麟鳳山時,三妹和四妹也都被莫名其妙出現的鬼魂嚇過,看來嚇她們的就是哀萃芳和紀沉魚,目的是為了確認她們是否是花神。在長生宮時,敵人之所以要生擒除我和若花之外的其他人,就是因為知道錦楓她們是花神,但那些家伙到底要把這些花神捉到哪里去?”
又想道:“蘅香曾經說過,她在長生宮時,原本是沒有想過要出賣大家,但卻有一個少女聲音,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般,不時地出現在她的心中,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看來是那些人中有人會讀心術,知道別人害怕什么,想要什么。哀萃芳似乎沒有讀心的本事,看來會讀心術的人,便是那個紀沉魚,以后遇到她時,千萬要小心一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林婉如驚嚇許久,一直無法入睡,現在有表弟陪在身邊,慢慢地放松下來,不知不覺便倚著表弟的肩睡了過去。
唐小峰將她移了移,讓她側躺在地,腦袋枕在他的腿上。冷風裹著濕氣從洞口拂了進來,火焰晃動不休。唐小峰取出一支飛劍,用五色筆在飛劍上寫了兩個仙篆,飛劍一拋,插在洞口處,所有的冷風和濕氣都被屏在外頭,洞內很快就暖和了起來,少女睡得益發安穩與香甜…
林婉如醒來時,發現洞內只有她一個人,她的心一下子又慌了起來。
洞外傳來一陣肉香,她穿著袍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直至看到唐小峰在外頭烤著免肉,這才放下心來。
陣雨已經停了,一道彩虹掛在兩座山峰之間,卻又很快消去。
烤好兔肉后,唐小峰與表姐分著吃了。
兔肉烤得并不好,在他與顏紫綃兩個人在東口山練劍的那些日子里,他烤野味是很有一手的,但在遇到廉錦楓后,這些事慢慢地都交給她做,他漸漸地也就生疏下來。
雖然兔肉烤得有些焦,但他們兩人實在太餓,很快就吃得干干凈凈。
唐小峰想,雖然這一趟沒有救出花再芳,但至少表姐是平安無事地找了回來,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個村莊,弄清這里是什么地方,循州城又在哪個方向,然后再想辦法與二妹和祝題花她們會合,一同回循州去。
林婉如的衣裳已經涼干,她回到洞中換了回來。
唐小峰用飛劍載著她,隨便找了個方向,想著先飛到這片深山老林再說。
在一處山崖下,他看到了一個村莊,于是想也不想地就飛掠過去。
只是,還沒等他靠近村莊,血的味道便傳了過來。
他心想,莫非村里的人在殺野味么?
然而,當他帶著表姐進入村內時,馬上便發現自己弄錯了。
村里到處都是尸體,有的是被兵刃劈死,有的是被吊死,稍有些姿色的女人,身上都是衣裳破碎,顯然是被奸殺。
林婉如顫聲道:“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亦是想著,難道這個村子被強盜給洗劫了?
他牽著林婉如,在村子里走著,想要找出什么線索,卻又想到,不管這村子里遭遇了什么,我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平平安安地把表姐先送回去再說?就算要替這些村民報仇,至少也得先把表姐送回去,然后再回來慢慢調查。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林婉如突然拉住了他,指著一堵墻:“小峰,你、你看那里。”
唐小峰轉過頭來,緊接著便震了一震。
墻上用血水寫了六個字。
龍飛鳳舞般的六個字…“殺、人、者、唐、小、峰!”
唐小峰完全怔住了。
這算什么?是有人想要嫁禍給我,還是有人想要挑釁我?
還是說墻上寫的“唐小峰”,指的并不是我,而是跟我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
他的嘴角溢著一絲森森然的冷笑…不管兇手是誰,如果他們想要挑釁我,那就讓他們來吧。
他牽著表姐,沒有再往前行,反而是往回走。
走的過程中,他仔仔細細地看著那些村民身上的傷口,臉上的冷笑益發地深了。
林婉如看到了他臉上的冷笑,但她并不害怕。
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讓她每次看到表弟嘻嘻笑的時候,心里就會條件反射般擔心起來,總覺得他會來捉弄自己。
而現在,當她看到表弟這溢著殺意的冷笑時,雖然心里有些許的不安,但卻并不感到害怕,因為她知道,表弟其實并不是壞人,就算他喜歡胡鬧,愛作弄人,但他絕不是壞人。
雖然她知道,這一刻的唐小峰…真的很想殺人!
從村子里找到的一些線索來判斷,唐小峰知道自己已經穿過了騎田嶺,又回到了嶺南,只不過并不在循州,而應該是到了梧州、端州一帶。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們先是從循州往北,穿過瑤山,到了五嶺之外,又沿著五嶺外圍往西追,然后進入地下河道。
雖是地下河流,但百川皆入海,就算是地下河流基本上也不例外,水往低流,那條地下河流又將他們往南送,把他與林婉如送回了嶺南,到了梧州附近。
離開死寂的村子,唐小峰帶著表姐,先是緩緩飛掠,沿途觀察,然后便越飛越快,仿若疾風一般。
林婉如只看到山川樹木在自己身邊倒卷,就仿佛元霄時擺在街道上的走馬燈一般,看都看不清楚。
就這樣飛掠了一個多時辰,唐小峰漸漸地慢了下來,落在一處叢林里。他牽著林婉如的手,悄悄地向前方潛去,在那里,他看到有十多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在他們身邊還扔著四個裸的村女尸體,俱是滿身傷痕,臉上凝結著再也無法化開的驚恐。
其中一人連喝了三大碗,恨恨地道:“嶺南這么大,只說要找到那姓唐的小子,卻又一點線索都不給我們,這讓人怎么找去?”
另一人道:“聽說那小子有循州、潮州一帶的口音,但我帶著盜來的印信到這兩處的官府察看戶籍,卻沒有一個叫唐小峰的,好不容易查到這里有人叫這個名字,趕了過來,媽的,居然是一個娘們,一個娘們也取這名字,真他媽欠干。”
又道:“還是武老大狠,不但操死了那娘們,干脆把附近幾個村子都滅了,嘿嘿,想不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也有幾個頗有姿色的丫頭。”
一個長得兇神惡煞的漢子,顯然便是他說的武老大。武老大怪笑道:“聽說那家伙乃是一名劍俠,在東海小有名氣,東海十大寇里,好幾個都是死在他手上。我們每滅一個村子,都寫上他的名字,看他能縮到什么時候。”
有人怪笑道:“什么東海十大寇,東海那種地方,能出什么厲害角色?聽說這十大寇里,不但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還有一個小子恐怕連十歲都沒到,真是搞笑。”
這些家伙一陣轟笑,唐小峰躲在暗處,將他們的話全都聽到耳中。
他這才知道,前些日子手持朝廷印信到清源縣查他的,便是這些家伙,只是這些人也沒有想到,由于蘇亞蘭的父親便是清源縣令,印巧文則是循州太守之女,她們悄悄作鬼,讓這些人查了個空。
但是這些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又為什么要找他?
他嘴角的冷笑越來越深,竟然就這樣牽著林婉如走了出去。
那些人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武老大斷喝道:“什么人?”
他冰冷冷地道:“唐、小、峰!”
雀起兔落,這些人幾個縱躍,將他們團團圍住。武老大盯著這前來送死的少年,冷笑道:“你就是唐小峰。”
唐小峰淡淡地“嗯”了一聲。
武老大笑道:“五色筆在你手中?”
原來是為五色筆而來?唐小峰取出五色筆,當著他們的面隨手晃了一晃。金光燦爛,寶氣婆娑,這些人看著五色筆,眼眸一個個都現出貪婪之色。不過唐小峰很懷疑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五色筆真正的用途,他猜想,必是有人許給這些人莫大的好處,讓他們來搶五色筆。
其中一人摯出金戟,喝道:“老子乃長白山‘震岳戟’韓盧,交出五色筆,老子或可饒你不死。”
唐小峰收起五色筆,清清淡淡地斜了他一眼:“震岳戟?沒聽說過!”
其他人一陣哄笑,“鬼戟”韓盧的臉色又青又白。另一人御劍而出,冷笑道:“韓兄,你也就是在長白山和高句麗那種地方混混,這時離長生山十萬八千里,沒人聽過你的名字,實在是正常得很。哼,小子,本人‘劍劈乾坤’江清海,你總該聽說過吧?”
唐小峰睜大眼睛,一臉崇拜。
江清海見他神情,不由得意萬分。唐小峰卻道:“劍劈乾坤?你是來搞笑的吧?你把乾坤劈給我看看。這么不要臉的外號,是你自己取的吧?你你…你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佩服佩服。”
其他人更是哄笑起來,江清海勃然大怒,旁邊一人失笑道:“連江兄的大名都不曾聽過,虧這小子也敢自稱劍俠。”
武老大冷笑道:“看這小子也就是在嶺南和東海這種化外之地轉過,沒什么出息,虧那些人說他本領了得,出那樣的大價錢,讓我們來搶他法寶,殺只雞還得用上牛刀。”
另有一人淫笑道:“他身后這小姑娘長得倒是標致,比那些村姑漂亮多了。”
這些人冷嘲熱諷,說著各種穢語,唐小峰臉上卻沒有半點變化。林婉如在他身后,輕輕抓著他的衣服,心里卻是有些害怕,她雖然知道表弟厲害,但這些人人數太多,而且聽上去一個個都是大有來頭,她不知道表弟是否真是這些人的對手。
一個家伙跳了出來,道:“這樣的毛頭小子哪里需要武老大和江兄出手?小子,本人閻鐵樹,大家都叫俺‘閻王吼’,你到了陰曹地府不妨報上俺的大名,閻王老爺被俺的大名一吼,說不定就會讓你早些投胎。”
唐小峰卻只是嘲弄地看著他。
閻鐵樹伸手一抓,竟從虛空中抓出一柄紅色的大錘,這是他從北海尋來的神兵,叫做閻王錘,傳說中有殺神弒鬼之能。
唐小峰低聲道:“表姐,你閉上眼睛。”
林婉如躲在他身后,聽話地將眼睛閉上。
閻鐵樹大笑道:“放心,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俺可不舍得殺她,待會兒,俺會讓她舒舒服服的。”身子一竄,閻王錘帶著排山倒海般的勁氣,朝唐小峰當頭砸去。
劍光一閃。
只是一閃。
閻鐵樹退回原地,一動不動。
武老大、江清海等人對望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想著這家伙一錘過去,為何又退了回來?莫不是吃錯了藥?
突然間,閻鐵樹低吼一聲,手中神兵分作兩半,又沿著持錘的右手、手臂、肩膀、身子與腦袋、左手與雙腿快速剖開,就像是一個扁平的饅頭被人橫著切成了兩片,一前一后倒了下去,腦漿、肥腸全都灑了出來,鮮血流了一地。
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們看到閻鐵樹竄了上去,又退了回來,卻沒有人能夠看清在這一進一退之間,那仿佛連動也沒有動過的少年做了什么。
唐小峰依舊立在那里。
他的手中多了一支劍。
劍身滑著一滴血…只有一滴血。
周圍實在太靜,靜得連那滴血從劍尖滴落,打在石上的些許聲響都能聽到。
一陣冷風吹來,蕭蕭瑟瑟。
武老大等人心生寒意。
林婉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圍一下子變得極是安靜。她縮在表弟身后,閉上眼睛,將額頭輕輕抵著表弟那堅硬卻又讓人心安的背,不知怎么,心里竟是一片寧靜,寧靜得就像是被遼闊大海保護住的水珠,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武老大冷然道:“一起動手。”
所有人同時出手,各種神兵法寶全都用出。
他們已經知道,這個詭異的少年,絕不是他們中任何一人應付得到的,只有大家同時出手,齊心協力,才有那么一絲希望。
微不足道的一絲希望…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凈。
劍的花,劍的雪,一團團地爆裂,一團團地卷舞。等到所有的花、所有的雪全都消失,地上滿是殘肢斷體,血流成河。
武老大的身體被分成了三十六塊,“震岳戟”韓盧震不了五岳,卻被劍氣轟成了滿地的碎肉。慘白的肉塊,殷紅的血水,滾向遠處的頭顱,依舊顫動的心臟…
并非是所有的人都已死去。
還有一個人活著。
“劍劈乾坤”江清海。
江清海手持一支長有六尺、闊達五寸的飛劍,站在血泊中,看著依舊定在那里的少年,額冒冷汗,雙腿發軟。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少年說他是來搞笑的。
劍劈乾坤…劍劈乾坤…
如果連他都能叫做“劍劈乾坤”,這個少年應該叫做什么?
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外號是如此的愚蠢和可笑,現在他知道的。
唐小峰收起飛劍,回身牽起表姐的手,慢慢地往遠處走去。
他的動作是那般的溫柔,溫柔得就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將手中古窯打碎的收藏家。
他知道表姐膽小,所以,他不想嚇著她。
走的時候,他往江清海淡淡地看了一眼。
江清海臉色蒼白,然后便拋下手中的劍,一聲不響地跟在他們后頭…他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還活著,不是因為他比其他人更有本事,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少年想要留下一個活口,想要問他一些東西。
他不敢戰,也不敢逃,只能在心中祈禱,希望這個少年在問完話后,會留給他一條活路。
當然,他的希望落空了…
唐小峰殺了江清海,收起飛劍。
此時他已經知道,想要搶五色筆的是北海的龍族。
由于大荒時期人龍兩族以五色筆簽下過神州契約,龍族再也無法進入神州大陸。他們不知從哪得知唐小峰帶著五色筆到了嶺南,于是便暗中勾結一個叫做尊圣門的道家門派,想要找出唐小峰,搶奪五色筆。
江清海等人,便是貪圖尊圣門給出的法寶靈丹,這才來到嶺南。
此外,他還知道,來到嶺南的并不只有他們這一批,尊圣門自己也派出了所謂的“四圣”,聽說這四圣各有廣大神通,絕不好惹。
龍族為了追五色筆,竟然會追到嶺南來,這個倒是大出唐小峰的意料,當日他在不死樹下搶奪五色筆,確實是跟龍族起過沖突,只是事后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看來五色筆對龍族來說,確實是非常重要,如此拐彎抹角的也要跑來搶奪。
這種處境實在是有些糟糕,他之所以回到嶺南,本是擔心哀萃芳跟她的同伴會找上他的姐姐,對他姐姐不利,結果哀萃芳跟她的同伴還沒有見著,反把更多的敵人引了過來。
他心想,這算不算是福兮禍所倚?
五色筆確實是個好東西,當時沒付出什么代價就搶了過來,結果惹了一身騷,把禍患引到了家門口,看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千古名言還真是沒錯。
又想道,其實跟“人為財死”也沒有太多關系,泰煞鼎是連葛洪、魏伯陽這等仙人都貪圖的神器,但知道它在我這里的,只有我身邊的這些人,紫綃、錦楓、麗蓉她們自然不會到處宣傳。還有《陰符經》,雖然它所藏的秘密已經被姐姐解讀出來,但那個時候,師蘭言和哀萃芳都不知道我發現了經里面的星圖,也沒有想過有人會把演道章和星圖解讀出來,不免小看了我,自然也不會為了《陰符經》再找我麻煩。
五色筆的問題是,那個時候我被敖歷成認了出來,用難聽一點的話說,這個叫“屁股沒有擦干凈”。
他在心里想著,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把五色筆引來的麻煩徹底解決掉?
他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沉思,耳邊卻傳來林婉如不停的叫喚聲。他停了下來,愕然回頭,這才注意到表姐累得夠嗆。
林婉如彎下腰來直喘著氣:“你、你走這么快做什么?”
唐小峰撓頭嘿笑…他只顧著想心事,也忘了用劍遁載上表姐,就這樣牽著她走,雖說其實也沒走多遠,但對于嬌生慣養,又纏了小腳的表姐來說,已經是夠她累的了。
他問:“表姐,你累著了么?”
林婉如“嗯”了一聲,心想這不是廢話么?
唐小峰突然一抱,把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笑道:“這樣就不累了吧?”
林婉如紅著臉兒捶他胸膛,卻怎么也無法讓他放自己下來。
唐小峰抱著她在地上狂奔,狂奔的速度其實比不上劍遁,但劍遁雖然快,卻是四平八穩,奔跑雖然慢,卻是顛簸不止,反讓人感覺速度更快,極是愜意。
林婉如只好摟緊表弟的脖子,又想著剛才那些家伙一個個看上去那般威風,卻全都不是表弟敵手,表弟雖然看著不太正經,其實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
她卻不知唐小峰還沒看到那些人時,就知道那些人本事有限,單從死去村民身上的傷口,他對那些人的實力已是一目了然。
更何況“劍劈乾坤”、“閻王吼”、“震岳戟”之類的外號,怎么聽也都像是捧出來的。雖說名字可以取錯,外號絕不會叫錯,但那指的是“鬼劍”、“殺千刀”、“小楊香”、“桃花娘”之類雖不知由誰叫出,卻不經意間遠傳千里的綽號,只有這樣的綽號才是名實相符。
林婉如問道:“我們要去哪里?”
唐小峰一邊跑一邊低頭:“什么?”
林婉如在表弟懷中迎著風,大聲問:“我們要去哪里?”
唐小峰大聲回應:“你說要我親你?”
林婉如抿著嘴…死表弟,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從小就喜歡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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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帶著林婉如,卻是到了那些被屠殺的村莊,那些家伙確實夠狠,每屠一個村莊都要寫上“殺人者唐小峰”,雖說這樣的血字未必就會讓人相信他是兇手,但他卻不想讓自己變成嶺南的話題。
他將那些村莊上的血字抹去,同時也將那些村民葬了。這些人雖然不是他殺的,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因他而死,其中一個村女死得極是凄慘,他猜想,她就是那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人,雖說只是同名同姓,但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他的心中還是有些難過。
在到達最后一個村莊時,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感覺。
他摟著林婉如就是飛走,但是遲了。
四個身穿白袍的男子從天而降,分成四角將他困住,這四人身子極高,竟有二三十丈,非要讓人仰著頭才能看到他們的臉,但他們長得卻并不壯,以至于看上去跟竹竿一般,感覺極是怪異。他們身上的白衣纖塵不染,四人一同俯視著唐小峰,予他一種莫名的強大壓力。
唐小峰冷冷地道:“尊圣門的山、林、風、火四圣?”他前不久才從江清海口中聽到這四個人,沒想到這么快就遇到他們。
尊圣門位于十大洞天中排在第九位的林屋山,林屋山又被稱作“尤神幽虛之洞天”,尊圣門一向神秘莫測,他們尊的到底是哪個“圣”,外界根本沒有幾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從尊圣門里出來的人都有著不可思議的神通,尋常劍俠與修仙之人根本不敢去惹他們。
東方一人淡淡地道:“我是山圣!”
西方一人道:“林圣!”
南方一人道:“風圣!”
北方一人道:“火圣!”
四人各說一句,便不再言語,仿佛再說一字都是浪費。
但唐小峰卻知道,這四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都遠不是武老大、江清海那一伙人可以比得。單是他們散發出來的殺意和氣勢,便足以讓許多人心驚膽寒,連動都無法動一下。
四面八方更是魅影幢幢,不知多少的尊圣門弟子布下陣法,一個半透明的屏障罩住整個村子。唐小峰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鳥,已經是無法逃脫。
他背對著林婉如,蹲了下來,緩緩地道:“表姐,上來。”
林婉如伏在他身上,他取出一根繩子,繩子如蛇一般繞了幾繞,將林婉如的蠻腰纏在他的背上,小腿勾在他的腰前。他問:“表姐,你害怕么?”
林婉如從后頭摟著他的脖子,柔軟的酥胸輕壓著表弟的背,她低聲道:“本來是害怕的,現在卻又不怕了。”
她的膽子一直都很小。
但她知道,不管發生什么事,唐小峰都會保護好她,所以她沒有害怕的必要。
唐小峰摯出一柄彎刀…一柄長長的,黑色的彎刀。
陣法形成的半透明結界里,是那些嚴陣以待的尊圣門弟子。
不知多少的尊圣門弟子內,是散發出森然殺意的尊圣門四圣。
被四圣困著的,是背著表姐,手持黑色彎刀的他…明明是個劍俠,卻拿著又彎又長的彎刀的他。
他真的能夠逃出去么?
山圣冷冷地道:“交出五色筆。”
唐小峰笑道:“我不交又如何?”
山圣不再多話,袖子一拂,一座山峰鎮了下來,唐小峰刀光一閃,將山峰劈開,背著表姐騰起身形,想要從四圣的包圍中脫出。
風圣左手虛拍,拍出強勁罡風。
林圣口誦真言,無邊亂木飛出。
火圣一聲冷笑,身上騰出兩道火龍,不是絞向唐小峰,反是借著強勁罡風繞向林圣召來的密集玄木。
四圣抽身而退,唐小峰暗道“不好”。
罡風、寒木、玄火三者互相作用,只聽轟然一聲炸響,地動山搖,天昏地暗。
爆開的炎氣聚合成一個圓圓的火球,內中電閃雷鳴,強光涌動。唐小峰與林婉如都被這驚人的火球給吞噬,連一片衣角都無法看到。
四圣的臉色俱是冷漠。
沒有人能從被壓縮到如此熾熱的炎氣中存活下來,就像是沒有水滴在沙漠上能夠不被蒸發一般。
但是他們臉上的冷漠很快就變成了驚訝,因為他們居然看到火球里刀光閃動。
這是連玄鐵都可以燒成飛灰的天炎之氣。
那少年應該連人帶刀都被摧毀掉才對…但是為什么會有刀光?
唐小峰背著林婉如,黑色彎刀不斷翻飛,在周圍劈出絲絲黑氣。黑氣隨著彎刀翻飛的軌跡快速涌動,那是來自陰曹地府的陰幽戾氣。陰曹地府原本就是陰間,陰幽戾氣又是來自陰間里的極陰之地,至陰至寒,護在身邊,竟連天炎之氣也無法侵入。
火球爆開,他腳下的土石被炸出一個半圓形的坑。
唐小峰御著劍氣,飛在坑上。
四圣再次出手,五行交錯,道法無窮。
唐小峰反復地劈出五精天火、陰幽戾氣、紫華劍氣,將他們的各種玄氣全都接了下來。
四圣大駭…至炎至烈的天火、至陰至寒的戾氣、至純至凈的劍氣,他們以前怎么也無法想象竟有人能將這三者融合在一起,這本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事。
四圣齊哼一聲,繞著唐小峰飄飛,他們飄得越來越快,有如鬼魅一般。唐小峰瞇著眼睛,發現自己竟無法將他們看個真切。這種感覺很是不好,當你無法把握到敵人的位置時,你就很難對敵人接下來的任何招式作出及時回應。
于是他出劍,數十支飛劍彈射而出,往四圣飄飛的身形疾射而去。
然而四圣卻已同時出手,四道光影破虛而出,化作青龍、白虎、朱雀、騰蛇四獸朝唐小峰怒沖而去。
天地分靈,破神奪虛。
隨著四獸的出現,風雨立至,鬼神皆驚。
周圍的尊圣門弟子僅僅只是看著這奪天地之精華而生的四圣獸,便有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懼怕。
四獸撲至,唐小峰竟是無法抵抗,他拔身而起,御劍飛天,然而頂上有結界封死,腳下有四獸折來。他狼狽逃竄,竄到那些尊圣門弟子中間,連殺三人,往前再掠。四圣獸疾追,凡是被它們撲中的弟子,或化飛灰,或成血水,無一人能活。
尊圣門弟子紛紛散開,唐小峰卻偏往人多的地方逃。
山、火、風、林四圣俱是面無表情,對門下弟子的生死竟是全不當作一回事。
四獸追得太急,唐小峰體內的劍氣快速消耗。他心知這樣子根本不是辦法,于是在前掠中驀地回身,彎刀亂劃。
四圣再次冷笑…再怎樣的神兵,也不可能抵擋得住他們召喚出來的四象分威天靈獸。
神獸青龍撲到唐小峰面前,唐小峰彎刀亂劃,青龍突然消失。
神獸白虎撲到唐小峰面前,唐小峰繼續亂劃,白虎亦是不見。
朱雀與騰蛇同時撲至,一個利爪俯擊,一個血口吞來,張牙舞爪,兇惡異常。
他依舊是彎刀亂劃,兩獸同時失了蹤跡,就仿佛有什么無形無影的鬼怪,將它們全都吞噬了一般。
山圣、林圣、風圣、火圣全都怔在那里。
他們只看到那少年手持彎刀,鬼畫符般地對著空氣亂劃,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便莫名地生了出來,破解了他們召喚出來的天靈獸。他們完全無法弄清這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們只能發怔。
唐小峰卻也是有苦自己知,他體內的劍氣和陰幽戾氣都已經在抵抗天炎之氣和適才的逃竄中消耗貽盡,而由于來不及取出五色筆,為了用仙篆破解掉對方召來的這四只神獸,他只能強行用刀尖畫出仙篆,雖然勉勉強強地把四獸送走,但他的精力與心神卻在這一瞬間損耗過巨,此時竟是累得跟被泰山壓住一般,連站都無法站穩。
他取出一顆小還丹,想要悄悄服下。
但四圣是何等人物?馬上看出他要做什么,心中同時閃過念頭…這小子撐不住了。
四圣齊齊出手,寒木生出的荊棘、后土化作的巨石、罡風凝成的刀刃、玄火提煉出來的爆炎,全都轟向了那臉色金白的少年。
唐小峰趕緊把小還丹扔入口中,還沒等它生出作用,荊棘、巨石、刀刃、爆炎,便已經全都轟了上來。
他的身子驀地扭了一下。
以無制有,陰陽錯位。
各種術法互相撞擊,而他卻近乎不可思議地脫身而出,飛往罩在天空的半透明屏障。
四圣怒騰而起,想要將他截下。
他們固然知道罩住這個村子的,乃是尊圣門的秘藏陣法“十方結界”,按理說這少年沒有可能簡簡單單地就脫身而去,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卻又有種不管是什么東西都無法將這少年難住的奇怪念頭。
唐小峰閃電般地取出五色筆,畫了一畫。
半透明屏障轟然碎開,化作片片琉璃散落在地。
而他卻背著林婉如,化作一道紫色劍光,破空而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山圣、林圣、風圣、火圣四人落在地上,面面相覷…
唐小峰飛入騎田嶺,在一座座奇形怪狀的山嶺間沿低飛掠。
落在一片楓林間,他放下林婉如。
林婉如雖然沒做什么,但一直被他背在背上無法動彈,放下來時竟是雙腿發麻,站都無法站住,幸好她有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好表弟,幫她把小腿揉啊揉,大腿摸啊摸,才讓她的血液恢復循環。
只不過似乎循環得太快了點,把她的臉都弄紅了。
雖然脫圍而出,但唐小峰心中并沒有多少喜悅,那尊圣門四圣比他原本預計得還要厲害許多,如果不是靠著從五字天書里解讀出來的仙篆,他恐怕是無法從他們的圍攻中脫出。
但真正讓他放心不下的,并不是這四圣,而是他心里頭一直存在的某種不祥之兆。他無法說清這種不祥之兆的來源,只是隱隱地覺得,似乎有什么更大的災難在前方等著他,這種感覺,以前在東海之上時也出現過一次,那是在長生宮被圍困的前夕,你無法知道敵人什么時候會出現,卻又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不安。
只是他很快就發現,有這種不安的并不只有他。
遠遠近近,到處一片安靜,連森林里的野獸都變得有些古怪,就像是火山或是地震等天災即將暴發的前奏一般,獅虎豺狼靜靜逃竄,漫山飛鳥無聲飛掠。
即便是像林婉如這樣遲鈍的女孩子,都覺察到周圍的異常,心里一陣陣的不安。唐小峰牽著她的手,想著現在該往哪里飛?飛往騎田嶺北面,有可能會撞上劫持林婉如和花再芳的那些家伙,飛往南面,除了尊圣門四圣,還不知道有沒有別的敵人。
況且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行蹤到底有沒有被敵人摸到,直接飛往循州,萬一被敵人綴上,那豈非是把兇險帶回家?
平安村所受的災難,也不過就是兩年前的事。
但不管怎樣,留在這里總是不妥,于是他抱起林婉如,往西邊飛去。
這個方向當然是離循州越來越遠,但他卻想先從騎田嶺飛到大庾嶺,再脫出五嶺,沿海邊繞個大圈回到自己家中,這樣子相對安全得多。
飛行中,林婉如指著上方,低聲道:“小峰,你看…”
唐小峰抬起頭來,見一朵朵烏云就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拉扯著,快速地從遠處涌來,在天空中散布著一圈又一圈的刻痕,道道霹靂在烏云之間穿梭,只一會兒,漫天都是玫麗的色彩。
金烏不知移向了哪里,大地驀然間變得昏暗。
遠處的山嶺間騰起一道環形金光,金光穿云而上,不斷流轉,天空中的烏云便隨著這道金光,如渦流一般轉動。如此奇異的天象,直看得人驚心動魄,總感覺有什么大事將要來臨。
唐小峰心想,這道金光寶氣沖霄,是有人在那作法,還是有什么神器即將出土?
他的心中實在太過好奇,于是壓著劍光,沿山坡和樹林悄悄潛了過去。
在一處山谷間,他看到一座巨大的銅鼎放在那里,銅鼎上貼著一張符紙。符紙與鼎身上的仙篆互相交錯,融合,形成快速旋轉的環。
沖霄而上的金光,便是由這些仙篆發出。
唐小峰試圖弄清這些仙篆的意義,但他終究不是他姐,怎么也無法讀懂。
銅鼎旁飄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嬌軀玲瓏,云袖飄飄。
四面的山坡上則散落著數百人,這些人無一不戴著古怪的面具,單從這些面具,唐小峰便可以判斷出他們與劫走花再芳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
少女縱身而起,飄在銅鼎上方,一道青色氣流從鼎中騰起,不斷地涌入她的玲瓏嬌軀,又有鬼哭狼嚎般的嘶吼慘叫從鼎內發出。
數百名帶面具的家伙伏在那里,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直至飄在銅鼎上方、吸收青色氣的那神秘少女一聲低叱,他們四散而去,仿若被毒蛇猛獸追逐的麋鹿般,很快就逃得不知去向。
銅鼎里發出來的慘叫聲益發凄厲,鼎身不斷漲大、壓縮、漲大、壓縮,又有一團團的暗紅在那鼓動。
神秘少女隨著仙篆的流動,以某種神秘的韻律快速旋轉,密布在天空中的烏云也隨之起舞,轉出奇詭莫測的圖案。
這個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她又到底在做些什么?
唐小峰不知道!
但他還是從那幻滅無端的仙篆中看出些許,于是很快就弄明白那些人為什么要驚慌逃散。
他身子一折,抱著林婉如,背對山谷閃電般飛走,能逃多逃,便想著要逃出多遠。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山川崩裂,氣勁狂勁,周圍的山峰如骨牌般一地倒下,幾塊巨石隨著涉及而來的氣流砸在他的背上,幸好他早已用劍氣護身,才不曾受到傷害。
此外,又有無數陰影呼嘯而來,飛入惶惶四散的野獸體內,這些野獸開始變化,變成一只只以前唯有在神話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妖魔鬼怪,這些妖魔鬼怪或是瘋走,或是喜泣,有許多更是朝他沖來。
林婉如縮在表弟懷中,面無血色,只覺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般。
唐小峰以飛劍從妖魔鬼怪間劈出一條血路,群山在他身后不斷崩陷,大地裂出道道巨口,他感覺自己像是穿越到了上一世在電影院看到的災難片里,又像是遭遇到了只在傳說中的世界末日。
在他身后,忽地傳來一連串的嬌笑…少女的嬌笑。
笑得就像是看著一只耗子在鐵籠里不斷轉圈的貓。
這清脆卻讓人不安的笑聲一直在追逐著他,不管他如何加速,如何轉彎,總之就是無法擺脫。
他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
直至群山的塌陷終于安定下來,大地也不再撕裂。
少女的嬌笑聲也緩緩消失,似是被他甩得遠了。
天空中烏云不再,金烏卻早已西沉,一輪冷月掛在天空,散出青瀠瀠的光芒。
他飛出一片叢林,想要歇息一會,卻又猛地一震。
在他前方,一條溪流蜿蜒而下,溪邊,有個玲瓏的倩影背對著他,輕梳秀發。
倩影轉過身來,清新靚麗,明媚動人,卻是適才在山谷里的那個神秘女孩。
他如此的沒命飛掠,這個女孩卻是截在了他的前方。
月光灑下,溪水粼粼。
神秘女孩取一支玉簪,對他綻露笑顏:“我叫微微…你記住了!”
玉簪一指,凌厲光芒直奪他的咽喉。
唐小峰強行一扭。
疾光刺破他的皮膚,在他頸部帶出一道殷紅。
他將手一拋,林婉如驚呼一聲,嬌軀被拋到高處。而他卻摯出黑色彎刀,連斬三刀,每刀斬出一百零八道刀影,三百二十四道刀影瘋狂地沖向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女。
一出手就是最強的招式,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叫微微的少女強得可怕。
這很可能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可怕的強敵。
微微手中的玉簪輕輕靈靈地挑了三下,三百二十四道刀影莫名地就被破了個干凈。
唐小峰再斬一刀,強大戾氣席卷而去,他自己卻接住林婉如,將她背在背上,轉身就逃。
他不是那自稱“劍劈乾坤”的蠢貨,也不是那真以為連閻王老子都會怕他的“閻王吼”。他很清楚地知道,對他來說,這個少女強得沒邊,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微微隨手一拍,一道青氣拍出,將沖到面前的黑色渦流擊飛,緊接著便飄身而去。
唐小峰飛入那崩裂的土石間,倒塌山峰震起的塵土還未消去,與昏暗的夜色混在一起,伸手難見五指。然而那詭魅的嬌笑聲卻再一次傳來,如影隨形,讓他頭皮發麻,一顆心更是墜入谷底。
“這就是你的本事么?”少女的笑聲充滿了諷刺與嘲弄,“就憑你的這點本事,竟然也能夠擒住萃芳姐,看來你的運氣倒是不錯。”
她果然跟哀萃芳、紀沉魚她們是一伙的。
一道光芒疾劃而過,將空間撕開裂口,所有的塵土都被卷了進去。
月色復灑而下,清清冷冷。
唐小峰飛掠間快速回頭,看見微微飛在后方,雙手握著一柄大得出奇的偃月刀,刀柄很粗,很長,她卻輕輕松松地就舉了起來。雖然這是一個性命尤關的危急時刻,但唐小峰還是想說,這嬌小少女拿著巨刀的樣子好…好可愛…
微微一刀斬去,一座本已歪斜,卻還未完全倒塌的山峰被橫腰斬成兩截,朝唐小峰鎮了下來,唐小峰身子一竄,改了方向,險之又險的從峰下掠出。
微微大刀連劈,將殘破的大地劈出更多的缺口。
唐小峰左突右闖,一次次地從刀下逃生。
身后傳來少女咯咯咯的笑聲,他心里恨得直咬牙…這死丫頭,根本就是在耍弄他。
但她歲數明明比哀萃芳還小,卻怎么會有這樣的本事?看這樣子,就算是他和哀萃芳兩個人聯手,只怕也勝不了這個丫頭。
唐小峰想起這個丫頭飛在那神秘銅鼎上,鼎內青色氣流進她體內的詭異畫面。
又是兩道刀光斬下,被他驚險地避開。少女的笑聲更加大了,他卻突然點著一處斷峰,霹靂般倒射向微微。
微微哼了一聲,連斬兩刀,刀光交錯著劃向唐小峰。
她看見這兩刀全都斬在唐小峰身上,于是嘴角流露出一絲失望…這家伙比她原本想的還更沒用,讓她玩也無法玩得盡興。
然而就在這時,本該身首異處的少年不但沒有墜下,反而奇詭地扭了一下,加速撞來,黑色彎刀閃電一劈。這一著大出微微預料,眼看刀光劃過,竟連她也來不及閃避。
唐小峰固然知道這丫頭遠比哀萃芳更難對付,但他卻也不像微微想的那般無用。一開始的沒命逃竄不過是為了示弱,敵人太強,硬拼只不過是在送死,所以要用上一些小小的手段。
果然,這丫頭大意之下,竟被他一刀劈在胸前。
微微臉色一變,手中偃月刀化回玉簪,一簪指去,不是指向唐小峰,反而指向他背上的林婉如。
唐小峰本是打定了就算受傷也要將她重創的主意,沒想到她攻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上的表姐,也不由得吃了一驚,彎刀奇詭地改變方向,向上一截。
簪刀相撞,爆出金光,發出鏘響。
唐小峰噴出一口鮮血,被震得落回地面。
微微低頭一看,見自己的衣襟被刀氣劃破,分了開來,露出內頭的褻衣,眼眸不由得閃過一絲怒火。
唐小峰站直身子,拭去嘴角的血絲,冷冷地抬起頭來,看著那沒再笑出聲來的少女…這丫頭確實了得,但對敵的經驗顯然還有所欠缺,只可惜他沒有把握住這絕好的機會,未能夠真的將她開膛破肚。
林婉如伏在他背上,緊摟著他的脖子,早已是閉上眼睛,看也不敢去看。
微微玉簪再變,變成一張玉弓。
她左手持弓,右手虛虛一握,體內涌出神秘青氣,青氣不斷壓縮,壓成一粒青丸拉在弦上。唐小峰想要再逃,靈魂深處卻驀地一涼,緊接著便生出一種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開的錯覺。
他的魂魄已經被微微鎖定。
他額冒冷汗,手心發涼。
被微微拉在弦上的青丸很小,但他卻知道,這粒小小的青丸足以將他殺死一萬次,他和林婉如都將死在這里,逃不掉,躲不開,除了死亡,再無其它。
然而,微微手中的青丸還沒有射出,一道驚艷的箭光卻劃破虛空,直奪她的面目。
射日弓,爆炎箭!
連金烏也可射落的射日弓射出的利箭疾刺而來,連微微也不得不暫時中斷對唐小峰的“鎖魂”,手中玉弓輕輕一彈,青丸飛了出去,與爆炎箭撞在一起,爆炎箭四分五裂,青丸卻劃出一個弧形,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冷笑一聲,暫不理會射在遠處的偷襲之人,低頭看去,想要再接再厲,將唐小峰置于死地。
然而她的冷笑很快就滯在那里。
地面空無一人…唐小峰已經不見了。
她竟然不知道這家伙是怎么逃的…
唐小峰背著林婉如,沿著破央劍刺出的地脈,緊追在竇耕煙身后。
在一處斷崖后頭,竇耕煙躍出地面,又將等在這里的駱紅蕖、祝題花、蘇亞蘭、鐘繡田諸女也接入地脈,繼續在地底御劍而行。
直至遠離了騎田嶺,他們才飛出地脈,落在一處密林里。
唐小峰放下林婉如,看著諸女笑道:“還好你們及時出現,那丫頭厲害得緊,我差點就逃不了。不過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哥你被落下,竇姐姐療了傷后,又反復進入地底找你們,卻怎么也無法找到,她們擔心你與婉如姐會窒息在地底深處,小妹卻知道大哥跟錦楓學了閉氣之術,沒有這么容易死。后來,竇姐姐找到了一條地下河道,猜想你會否借著這條河道走了?我們便沿著河道往南飛,又在這附近看到那些戴著面具的家伙,緊接著便是天現異象,山崩地裂,我們想要弄清到底發現了什么事,于是悄悄接近,結果看到大哥被人追著。”
蘇亞蘭也笑道:“我與繡田本是想幫助公子你一同對付那丫頭,還是題花姐和紅蕖妹子說,若連唐公子你都被人追著跑,我們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以破央劍將公子救出,安穩一些。”
祝題花輕嘆一聲:“倒是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竟會將騎田嶺毀成這個樣子,且一下子跑出無數妖魔,照我看來,只怕周圍的郡縣是保不住了。我們此次出來,不但未能救下再芳,亦未能弄些那些人的來歷,幸好婉如姑娘平安無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騎田嶺崩成這樣,只怕循州也不免受到影響,我們還是先回去看看。”
他們不敢飛得太高,依舊借著破央劍,遁地而行,不讓自己被人發現。
這一趟,唐小峰等人穿過越城嶺、到了金精山、沿著五嶺外圍一路追逐,又穿過騎田嶺回到嶺南,也算是轉了一個大圈。
對于祝題花等人來說,未能救回花再芳,自然是一陣遺憾,對于唐小峰來說,花再芳是生是死,和他倒沒有太多關系,自己表姐能夠及時救下,那自是比什么都好。
回到循州,沿途有一些震垮的土屋,看來騎田嶺山崩地裂,確實是影響到了這里,好在畢竟隔得較遠,總體上并不嚴重。
唐小峰先將表姐送回她自己家中,讓舅舅知道她平安無事,也讓秦小春和田鳳二女安下心來,再把她帶到百香衢。
林之洋生怕女兒又被人劫走,自然也希望先把她寄在妹妹與妹夫家中,讓身為劍俠的外嬲保護好她。
唐小山看到弟弟與表妹平安回來,一陣高興。
當天夜里,等姐姐與表姐都休息后,唐小峰與徐麗蓉、駱紅蕖二女悄悄聚在一處。
他將在騎田嶺附近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如此說來,幸好當日那些人手持朝廷印信找上本地官府,卻有巧文與亞蘭兩位姐姐幫著掩護,否則那些人只怕是早已找到這里,不知要惹出多少事來。只是龍族為了五色筆,竟如此鍥而不舍,倒也出人意料。”
徐麗蓉對中原之事要了解得多,她道:“林屋山尊圣門原本就頗為神秘,門中強手也絕不僅僅只是那四圣。還有你說的那個丫頭,既然她與哀萃芳她們是一伙的,我們此番為了救你表姐跟她們再起沖突,只怕她們隨時還會找上門來,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要是等敵人找了上來,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再怎么準備也是沒用,倒不如…”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徐、駱二人對望一眼。
駱紅蕖低聲道:“這樣子做,大哥你豈非是先把你自己陷入險地?”
唐小峰苦笑道:“除此之外,你們有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徐麗蓉道:“只是這樣一來,你方自回家沒多久,豈不是又要離開?”
唐小峰無奈地道:“他們找的是我,我要是繼續待在這里,只會把我爹我娘以及我姐他們,全都連累進來。”
“但大哥的這個法子,難度也是極大,你要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死去,卻又不能讓他們得到你的尸體。還有那五色筆,龍族有一統神州之野心,若真讓它們搶了五色筆去,天下蒼生亦是有難。大哥你想帶著五色筆一起‘死’,但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能夠讓大哥你死得那般干干凈凈?”
唐小峰撓頭…這確實是個很大難處。
徐麗蓉卻道:“西城山后山,有一個地方叫作炎天洞,乃是玉家修煉化玉神功之處。炎天洞內,有一火窟直通地肺,你要是死在那里面,任誰也無法找到你的尸體。只是嶺南離西城山有萬里之遙,弄不好你還未把敵人引到那里,就已經被人殺了。”
唐小峰笑道:“想要我死,有那么容易么?”
“大哥什么時候走?”
“不急,想來他們也不會這么快找到這里,我還要跟印巧文她們打聲招呼,讓她們幫我疏通一下官府,只要有人想在循州找唐小峰,全都來個查無此人。嗯,你們再幫我想個借口,讓我可能跟我娘和我姐應付一下,我可不想再搞一次離家出走。”
駱紅蕖略一思索,道:“借口嘛,小妹倒是有一個。”
唐小峰聽她說完,覺得可行。
夜已深了,他回到自己房間,卻看到薛蘅香迷迷糊糊地躺在他的床上,于是就把她睡了…
羞于讓人自己知道三更半夜跑到大哥房里的薛蘅香,一大早就溜了。
唐小峰起來時,卻是宋良箴替他端來清水,服侍他梳洗。唐小峰心想,她確實是一個好妻子,可惜自己一直沒什么空陪她。
來到花園間,他看到姐姐獨自一人坐在樹下看書。
秋意很涼,露水打濕了她的秀發,她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姐姐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書呆子,經常看著看著就看傻了,然后就是大病一場。
他掠回去,取了一件披風,替她披上。
唐小山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抬起頭來,瞅他一眼。
唐小峰坐在她身邊,見她額前短發因露水而結在了一起,下意識地伸出手替她撥了一下。這個頗有些曖昧的動作讓唐小山有些發怔,以至于連他自己都怔了一怔。
兩人肩靠著肩坐在那里,忽如其來的安靜,反讓氣氛變得尷尬。
好一會兒,唐小峰才低聲道:“姐…”
唐小山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我要出門一趟…”
唐小山詫異地抬起頭,扭過頭來看他一眼。他撓著頭,笑道:“紅蕖一直想找到她的哥哥,有消息說他在隴右出現過,我準備到隴右去一趟,幫紅蕖找他。”
說完后,他看向姐姐,卻看到姐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撓了撓頭,嘿笑一聲。唐小山瞅著他,忽地伸手,將她的衣襟拉開一些。
唐小峰看到姐姐那淺淺的乳溝,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又想著她要做什么?唐小山卻是從褻衣里取出掛在胸口的鈴鐺,摘了下來:“你把它帶去。”
這是四時乖錯太平鈴!唐小峰笑道:“我一個大男人,身上掛著鈴鐺做什么?這個是我送給姐姐的,還是姐姐留著吧。”
唐小山嬌軀略彎,扭過身來,俏臉離他越來越近。他睜大眼睛,心想你難道是要親我?我們可是姐弟啊姐弟。
不過唐小山顯然不是要親他,她只是注視著弟弟,認認真真地問:“小弟,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唐小峰笑道:“我不是說了么?”
“不要把姐姐當成傻瓜,”唐小山的眼睛極是水靈,就像有清泉在內中流動,將弟弟的臉映在里頭。她緩緩地道,“這鈴鐺的效用,雖然紅蕖不說,蘅香和芷馨卻也早就告訴我了。在你回來的這些日子,紅蕖與麗蓉也總是有意無意地在保護姐姐,就好像有誰要害我一般。我悄悄試探她們的話,其實她們也弄不清楚誰要害我,全都是你的主意。你把婉如救了回來,自己卻又突然要走,你這樣來來去去的,讓姐姐如何放得下心來?”
唐小峰也知道姐姐雖然喜歡讀書,但卻不是真正的書呆子,聰慧如她,這些事真的很難將她全都瞞住,只是有些事情,他也很難說個清楚。他只能回應著姐姐的目光,緩緩地道:“姐,我只想要讓你知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保護好姐姐,也會保護好我自己,姐…你是知道我的。”
唐小山扭過身去,瞅他一眼:“保護我的結果,就是又一次的離家出走么?”
你以為我想走啊?而且,你還敢說我,如果那個時候不是我先離家出走,按照書里的情節下去,你自己也要跟著老爹離家出走,把我和娘扔在家里…
他從姐姐手中接過太平鈴,又替她戴了回去,將她的抹胸拉開一些,鈴鐺扔入其中。唐小山的臉兒微微地紅了一下,然后便是輕嘆一聲,道:“罷了,你要離家的事,我會先幫你去跟娘說,只是,你也要早些回來,不要總是讓人替你擔驚受怕的。”
唐小峰嘿笑著點了點頭。
姐弟倆又聊了一陣,沒過多久,印巧文、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四女一同來到唐府,連祝題花也跟她們在一起。
唐小山對自己的這幾個好友居然跟弟弟一樣都是劍俠的事實很是好奇,幾乎是跑著去見她們,唐小峰卻先去陪宋良箴說了些話兒,將這溫順體貼的未婚妻子調戲了一陣,然后才去見祝題花等人。
唐小峰來到書房,發現不只是姐姐和祝題花等人,連駱、薛、姚三女以及林婉如也都在這里,書房不大,這么多美眉擠在一塊,幽香撲鼻,滿眼嬌嬈。
印巧文等原本以為唐小峰只是一個本領有限的浪蕩公子,在經過這次的救人之行后,才意識到他的劍術竟是勝過她們,自然也就敬重了許多。
說起騎田嶺的崩塌,印巧文嘆道:“前日循州地震,因為影響不大,家父原本還沒怎么放在心上,想不到卻是騎田嶺山崩,循州有感,連荒郊野外也突然多了許多以前不曾見過的異獸。家父一邊與節度使聯系,派兵守護各村百姓,以免異獸為禍,一邊上奏朝廷,只不過朝廷似乎亦是亂成一團,只怕顧不了這里。”
唐小山錯愕地問:“朝廷為何亂成一團?”
印巧文苦笑道:“原來像騎田嶺這樣的災禍,并不止發生一起,只不過嶺南比較偏遠,消息現在才傳來罷了。最早出現異象的乃是長安,聽說那一日長安突然崩陷,毀了大半,死傷無數,幸好皇宮未被波及,陛下被御林軍連夜護送到了洛陽。初時,大家都還以為是天災,然而緊接著,隴右、河南、河東、劍南等處亦相繼發生類似情形,只不過地點不同,有的崩裂處乃是繁華城池,有的則是像騎田嶺一般的名山古跡,而其中一個崩裂處竟是作為五岳之首的泰山,且這些地方,俱都有妖魔鬼怪接連出現,幸有茅山、凈明、雷霄等道家門派出山相助,斬妖除魔,事態才沒有擴大,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這一連串事件,到底是天災還是,卻是誰也弄不清楚。”
唐小峰想起在騎田嶺看到的那神秘銅鼎,忖道:“看來,這些事還是跟哀萃芳那伙人有關,她們到底在做什么?”
回憶起在銅鼎上看到的那些仙篆,雖然當時只是匆匆忙忙掃了幾眼,再加上他對仙篆的了解還不夠細,銅鼎上的仙篆到底有何意義還不是非常清楚,但一些細節,卻在無意間悄悄地聯系在了一起。
那座銅鼎顯然是某種神器。
那些妖魔鬼怪原本應該是被封印在神器里的。
解開封印的關鍵是刻在銅鼎上的那些仙篆。
哀萃芳、紀沉魚她們在東海搶奪《陰符經》,顯然都是為了《陰符經》里所暗藏的五字天書。
這五字天書,是解讀仙篆的關鍵。
只是,如果說那伙人搶奪《陰符經》是為了解開銅鼎上的封印,那么,那奇怪的銅鼎里,又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印巧文說,像騎田嶺這樣的災禍并不止嶺南一處,難道這種銅鼎,還有好幾個?
雖然理清了一些頭緒,但更多的,卻像是在霧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楚。
諸女繼續聊天,祝題花初到唐府,找了個借口讓唐小峰帶她逛逛花園。
雖說是花園,但天氣轉涼,已近秋末,花已凋謝,樹葉泛黃。
唐小峰看向祝題花,見她穿著一件石榴紅窄袖綴邊彩蝶衣,內襯蔥綠抹胸,下穿曲裾長裙,衣裙之間闊帶纏腰,玉立亭亭,宛若蓮花。
祝題花看著他,道:“我問你一件事。”
“題花姑娘還是不要問的好。”
祝題花道:“為何不要問?”
唐小峰笑道:“你問了出來,我不好再騙你,只好回答說‘是’,然后題花姑娘要做什么?也把我揍一頓么?”
祝題花輕嘆一聲,纖指輕輕揉著太陽穴…頭疼。
這小子果然是荒唐大師…
問題是,就算知道他是荒唐大師,又當如何?自己的香臀看都已經被他看去了,打他一頓,只怕也解不了氣。
“不過我也有些不太明白,”唐小峰道,“這一兩年里,你們為什么要冒充紫綃,去跟委羽山的那些妖怪作對?”
“這也只是無奈之舉,”祝題花道,“當日你們在彭嶺除虎后,紫綃妹子在縣衙里報過姓名,委羽山妖門門主抓住幾個衙役逼問,認定紫綃妹子就是殺了他兒子的兇手。那些妖怪找不到紫綃妹子,竟沖上郡府,逼迫印太守幫他們找人。巧文無奈之下,便與我悄悄計議,假扮成紫綃妹子殺了幾個妖怪,引開那些妖怪的注意,慢慢的,也就成了這個樣子。”
原來如此…
“題花姑娘現在住在哪里?”
祝題花道:“我祖籍雖然不在嶺南,卻是從小在此處長大,將父親靈柩送回原籍葬去后,也沒有什么去處,便回到這里,無事時只在山中練劍,也沒有什么特定居處。”
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題花姑娘何不暫時在我家住下?”
祝題花瞅他一眼。
“實不相瞞,我有些事情要做,明天便要出門,然而抓走再芳姑娘的那些人仍有可能找上這里抓我表姐,連我姐姐也有危險,我想請題花姐姐幫我保護她們。”
祝題花心想,剛才還是姑娘,一忽兒就成姐姐了。
她笑道:“也罷,反正我也無處可去,況且你姐姐的大名我也時常聽巧文她們談起,她們總說論起學問見識,天底下只怕再無一名女子比得令姐,我住在這里,也好日日向她請教。”
兩人回到書房,唐小峰抽著空兒,又分別叫出印巧文和蘇亞蘭,請她們幫忙在官府里做些手腳,不管有誰向官府打探他的姐姐,又或是徐麗蓉、駱紅蕖等人的消息,一概來個“查無此人”,印巧文和蘇亞蘭都知道他父親唐敖與當年起兵反武的徐敬業、駱賓王有來往,而徐麗蓉與駱紅蕖恰好一個姓徐,一個姓駱,多半便是徐敬業與駱賓王的后人,也就沒有去想太多,答應幫他。
唐小山好客,把諸女都留了下來,中午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行些酒令,唐小峰便在酒席上當眾邀祝題花在唐府住下。
酒席散去,印巧文、竇耕煙、蘇亞蘭、鐘繡田四女結伴回家。
路上時,“那到底唐公子是不是荒唐大師?”
竇耕煙道:“你怎的還在關心這個?”
鐘繡田道:“唐公子說荒唐大師是唐家的曾曾曾爺爺,但我宴席上悄悄問過小山姐姐,她卻說他們唐家世世代代都是讀書人,何曾出過什么鑄劍師?我說是她弟弟說的,小山姐姐說,若是別人說的,還有可能是真,既然是她弟弟說的,那就肯定是騙人。”
印巧文笑道:“唐公子說的謊兒可不止這一件,芷馨妹子一不小心也說漏了嘴,原來駱紅蕖便是東海十大寇里的小楊香,那位紫綃妹妹也活得好好的,現在還在東海呢。我又拿話套她,原來唐公子真的有鑄劍煉寶的本事,紅蕖小妹踩的那個滑云板就是他鑄煉出來的。”
竇耕煙道:“但那晚我們確實是看到他與荒唐大師同時出現…”
印巧文道:“以他展示出來的劍術與才智,再加上荒唐大師的一身絕學,他們若真的是同一個人,用些幻術或是奇怪術法騙了我們的眼睛,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鐘繡田道:“亞蘭姐姐,你怎么不說話?”
大家知道蘇亞蘭聰明,于是全都看著她。
蘇亞蘭卻是鼓了鼓腮幫子,靜了一會,才嘀咕道:“其實把他和荒唐大師當成兩個人就好,荒唐大師不但是活了三四百歲的前輩高人,而且雙目皆盲…這樣想挺好。”
印巧文和竇耕煙沉默,鐘繡田不解地問:
蘇亞蘭抬頭看天,喃喃地道:“不這樣想,那怎么辦?荒唐大師是個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少年,我們在他面前穿著褻衣,趴在地上,讓他看我們的光屁股…我們以后還要不要嫁人啊?”
印巧文和竇耕煙紅著臉兒,相視苦笑…蘇亞蘭這話,分明就是已經認定了唐府公子就是“荒唐大師”。
四女并肩走了一段,鐘繡田用蚊子般的聲音道:“人家好像真的開始有點…仰慕他了。”
印、竇、蘇三女想要取笑她,卻又覺得取笑她不就是取笑自己?只好一個個掩著嘴兒,笑又不敢笑,嘆又嘆不出,表情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下午時,唐小山把這幾日研究出來的仙篆一個個的都教給弟弟。
唐小峰對這些仙篆的作用了解越多,便越是體會到它們的強大,學得極是用心。
唐敖夫婦也都知道兒子即將再次離家的事,雖說唐小峰向他們保證,也許用不了多久便會回來,卻仍無法阻止父親的嘆息和母親的淚水。
到了傍晚,林氏替他整理明日出行時要帶的衣服,天氣越來越涼,她想讓兒子多帶上一些。只是兒子這趟回家,兩三年前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新的冬衣還沒有準備。
她坐在床沿,用針線縫著一件氈帽,道:“新衣裳前兩日就已經讓城里的衣鋪去做了,你就不能等上幾日,做好了再走么?”
唐小峰笑道:“早走晚走也差不了多少,早走一些,也許年前就能回來,還能跟你們一起過年。”
林氏道:“嶺南暖和,北方更冷,到了外頭,多穿些衣服。”
“嗯,”唐小峰坐在母親身邊,“娘,我已經長大了,懂得照顧自己。”
“真的是長大了,”林氏顫著手,將線頭往針里穿,卻怎么也穿不進去,“以前小的時候,就喜歡往外頭跑,再怎么跑,天黑了總是會回來,我就在門口等著,看到你嬉皮笑臉地跑回來,就想著,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壞事?現在長大了,還是喜歡往外面跑,跑著跑著,天黑了也不回來,每次在門口等你,想著什么時候你才會笑嘻嘻地跑回來,結果一等就是一年、兩年、三年…好不容易回家了,現在又要走了…”
唐小峰心里一陣愧疚,將針線從母親手中接過,替她穿上,說道:“娘…這次我真的不會去太久。”
林氏低聲道:“你這孩子,說的話什么時候才可以讓人相信?”
喂喂,我的信譽就有那么差么?
林氏將氈帽戴在他的頭上,嘆道:“有時候真的會想,你要是怎么也長不大,天天待在家里不亂跑,那有多好。”
這時,宋良箴行了進來,點了蠟燭,讓房間亮了許多。
唐小峰看著她的背影,嘿笑道:“要不,等我這次回來后,就跟箴姐姐成親,讓娘早點抱孫子?”
林氏呵呵地道:“這個倒是好。”
宋良箴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燭光映的。
另一個房間里,徐麗蓉與駱紅蕖也在說著話。
過了一會兒,宋良箴移了進來,將這間的蠟燭也點了起來。
徐麗蓉問:“他還在與婆婆說話么?”
宋良箴臉上紅潮未退,輕輕地嗯了一聲。
徐麗蓉道:“床上那件衣裳你現在就幫我洗了燙干,明天一早,我要穿它。”
宋良箴取了衣裳,正要離去。徐麗蓉又道:“還有一件事…我在縣城那家衣鋪里訂了一套衣裳,明天讓紅蕖陪你到城里去一趟,讓老板娘把它改了。”
宋良箴問:“改成什么樣子?”
徐麗蓉坐在桌邊,對著銅鏡左看右看,頭也不回:“改成你的。”
宋良箴:“啊?”
駱紅蕖笑道:“明日下午,我就陪箴姐姐去一趟。”
宋良箴道:“可…”她分明記得那件衣裳的布料還是徐麗蓉左挑右選,選出來的,連樣式都一再修改才改得滿意,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就不要了。
徐麗蓉道:“你過來。”
宋良箴聽話地走了過來,徐麗蓉將手一翻,一串精致的珍珠掛鏈翻在她的手心。徐麗蓉淡淡地道:“你也幫我做了許多事,我這做姐姐的卻連見面禮也沒有給你,這串珍珠是我從東海帶回來的,又讓蘅香幫我重新串過,你就收下吧。”
宋良箴張口欲言,駱紅蕖卻笑笑地按她坐下,幫她把珍珠串掛在粉頸上。
徐麗蓉瞅她一眼,道:“夫君是個閑不住的性子,但是再怎么貪玩,家也總是會回的,你也不用擔心。”
宋良箴低著頭,“嗯”了一聲。
徐麗蓉漫著步子來到窗前,秋風蕭瑟,落葉飛舞,她輕嘆一聲:“這天,真的開始變冷了!”
唐小峰來到院子里。
天色已黑,他看到姐姐一個人坐在屋檐下,觀星賞月。
然而天上卻沒有星,沒有月。
只有從窗戶溢出的燭光,微弱且搖曳不休。
唐小峰在姐姐身邊坐下,與她一同看著無星無月的夜空。
沒多過久,林婉如、薛蘅香、姚芷馨三女尋了過來,再加上緩緩走來的祝題花,大家一同說話聊天。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唐小山就在院落里擺了桌椅。
唐小峰取一張符紙,畫上仙篆,符紙飄在空中,把所有的寒氣都屏在外頭。
忽地,他看到水井旁有一個黑影在那。
他飄了過去,打水的少女嚇了一跳。
“箴姐姐”,唐小峰疑惑地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宋良箴放下水桶,笑笑地抹去濺在臉上的水珠,低聲道:“只是要洗一件衣裳。”
唐小峰向泡在盆里的衣裳看去,見它精致鮮艷,而宋良箴自己平日所穿的卻極是樸素,這根本就不是她的衣裳,不由怒道:“天都黑了,她還抓你洗衣服?”
宋良箴趕緊道:“也、也不是,是我自己…”
唐小峰拉著宋良箴的手,道:“不要管那個惡婆娘,我還在這里,你就已經天天被她欺負,等我走了,你不是更要被她欺負死。”
宋良箴低聲道:“別這樣說麗蓉姐,她對我很好…”
唐小峰氣道:“她這也叫對你好?那死女人…”
旁邊焰光一閃,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我怎的對她不好了?”
唐小峰回過頭,怒瞪著輕飄飄立在那里的美嬌娘。美嬌娘卻懶得理他,只往宋良箴看了一眼:“先去把它洗了吧,明早我還要穿呢。”
唐小峰腳一勾,整個盆子都踢向徐麗蓉:“自己洗。”
徐麗蓉抓住濕衣,身上焰氣一騰,灑向她的水立時便被蒸發得一干二凈。唐小峰牽了宋良箴轉身要走,徐麗蓉身子一閃,閃到他前方,怒視著他。
兩人互相對瞪,宋良箴心底一慌,生怕他們吵了起來,趕緊掙脫唐小峰的手,接過濕衣,雙腿略屈施了一禮,提著水桶離去了。她本是想著沒必要讓他們為自己爭吵起來,唐小峰卻覺得她這個樣子分外可憐,不由更是瞪著徐麗蓉。
好在這時,薛蘅香從遠處叫他,他強行咽下這口氣,想著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鬧不愉快,于是狠狠地瞪了徐麗蓉一眼…回來后就把你休了。
他往姐姐、林婉如、薛蘅香等人走去,在他身后,傳來徐麗蓉哼的一聲,讓他更是怒上心頭…
第二天一早。
唐小峰背起包袱,本想悄悄離開,免得一大早驚動大家,誰知姐姐和其他人都早已在等著送他。
其實在心里頭,他也不想就這樣離家,只是若一直待在家中,什么事也不做,終有一天那些人會找到這里,到那個時候被迫離家的可就不只是他一個人。
其他人都在,卻唯有徐麗蓉不見蹤影,雖說他原本就不想吵到大家,但對比之下,卻讓他對那死女人更是不滿。
秋風很涼,霧氣很重。
他向大家揮揮手,御著劍光縱身而起,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凝而不散的迷霧,清冷滲骨的秋意,讓他有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和無奈。
飛過一處山頭時,一道焰光飛了出來,如煙火般在他面前輕輕炸開。
他愕了一愕,按下劍光,往山頭落去。
在一片松林間,他看到了剛才還讓他極是不滿的美嬌娘。
徐麗蓉穿著一身金百蝶穿衣箭袖流仙紫裙,外罩五彩刻絲小襖肩,蠻腰束著青色宮絳,腳上登著小紅靴,體態苗條,嬌艷動人。
她立在晨露滑落的松林間,宛若神妃仙子,威而不露。唐小峰看著她,見她身上這件紫裙分明就是宋良箴昨晚洗的那件,笑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徐麗蓉狠狠地瞅他一眼:“你先向我道歉。”
“我為什么要向你道歉?”
徐麗蓉道:“我何曾對良箴壞過?還要被你說成是惡婆娘?”
唐小峰笑道:“你要不是惡婆娘,天底下還有惡婆娘么?”
徐麗蓉氣惱的盯著他,他卻身子一閃,閃到她面前,兩人臉對著臉,美嬌娘那纖挺飽滿的胸脯也若有若無地輕觸著他的胸膛。“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會在這里?”
徐麗蓉頗有些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道:“自然是跟你一起去。”
“你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悄悄溜出來?”
徐麗蓉哼了一聲:“誰是悄悄溜出來的?昨晚便已經跟紅蕖說好,家里有她和題花,又有巧文等人支援,就算真被敵人找上也盡可應付。倒是你的處境其實才是真的兇險,我們怎會真的讓你一個人去?”
唐小峰心里一暖。
徐麗蓉道:“你還未向我道歉來著。”
唐小峰輕笑道:“你自己欺負良箴怎么不說?那么晚了,水又冰涼,要洗衣服你怎么自己不去洗?”
徐麗蓉道:“我是大,她是小,小的服侍大的,又有什么不對?”
唐小峰見她一陣氣惱,失笑道:“你就真氣成這樣?”
徐麗蓉道:“我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但既是你妻子,陪你回到家中,雖然比不得良箴那般能干,卻也孝孝順順,對內不惹公婆生氣,對外不曾讓你難堪,就算讓良箴幫我做些事情,那也是她心甘情愿,我又不曾壓迫她,結果到頭來卻要被你說成惡婆娘,這又憑的什么?”
唐小峰笑道:“原來你竟是一個溫柔妻子,孝順媳婦。”
徐麗蓉道:“我本來就是。”
唐小峰干咳一聲…他本來只是取笑一下,誰知她這句“本來就是”應得又快又堅定,顯然她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倒讓他無法再取笑下去。
算了,憑心而論,這女人就算不是好妻子,至少也是個漂亮妻子,還真讓人舍不得休她。他摟著少女,陪笑道:“好吧,昨晚是我說得太嚴重了,你其實不是惡婆娘。”
徐麗蓉這才緩過頰來。
唐小峰在她乳上狠狠摸了一下:“你只是個又臭美又自戀的丑八怪。”縱身飛走。
美嬌娘氣得跺腳:“我剝了你的皮!”
化作一團火焰,直追而去…
(第二卷完)
(接下來是《她們說我是劍俠》――“洞天卷”,希望大家繼續。_)
唐府。
唐小山、駱紅蕖、薛蘅香、姚芷馨、祝題花、林婉如六女坐在庭院里,咬著瓜子,聊著天兒。
唐小峰不在,整個唐府仿佛一下子就清靜了許多。
雖說他回到家后,也是時不時的就跑沒了影,卻又總讓人覺得,他隨意都會從哪個角落里竄出來,氣氛完全不同。
沒過多久,宋良箴便帶著兩個女孩來到這里。
來的是秦小春和田鳳。
她們原本便與林婉如形影不離,林婉如住到這里,她們自然是跑來找她。
在知道那個流氓、壞蛋、無恥淫賊中的無恥淫賊走了后,她們倒是松了口氣…婉如可是她們的好朋友,又單純又膽小,可不要被她那壞蛋表弟給誘拐了。
她們問起林婉如被抓走后的情形。
林婉如說了出來,只是當她提到表弟救她的情節時,卻又總是動不動地就臉紅,讓她的兩個好朋友替她擔心,想著她不會已經被她的淫賊表弟把心給騙去了?
林婉如說得驚心動魄,連那些被滅掉的村子、和被尊圣門四圣圍攻時的情形也說了出來,讓人聽得提心吊膽。駱紅蕖雖然想過要阻止她,不讓她說得這般詳細,卻又想到以小山的聰明,這些細節早晚會被她問出來,秦小春和田鳳也不是什么來歷不明的外人,也就算了。
祝題花問:“你可記得跟你一起被抓的那些人里,除了再芳之外還有誰,又是來自哪里?”
林婉如搖了搖頭,道:“那個時候我都被嚇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記得其中一位姐姐叫做井堯春,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祝題花細細思索,不記得自己有聽過“井堯春”這個名字,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她正要問些其它細節,卻忽地感應到什么,與駱紅蕖驀地站起,一個拔劍,一個摯弓。
其他人見她們兩人突然凝起神來,亦是嚇了一跳。
在她們前方的空地上,莫名地發了一棵芽,新芽快速生長,長成一株大大的荷花,荷花長在土里,自然是奇怪萬分,更奇怪的是,花瓣綻放,里面居然睡著一個梳辮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打了個呵欠,搓了搓眼睛,突然撲了過來:“駱姐姐,駱姐姐駱姐姐駱姐姐…”
“姐你個頭!”駱紅蕖一腳把她踹到池塘里去…
一路上,唐小峰與徐麗蓉兩人追追逐逐,打打鬧鬧。
又手牽著手,在一片荒山落下。
徐麗蓉問:“為何不再趕路了?”
“鑄一支劍。”他身上雖然劍多,大多數的質量其實并不怎樣。
他取出五精泰煞宗天鼎,開爐鑄劍,將一些上好材料放入鼎中,又取了一些五瘟月華。
天火沖霄,鼎內鏘鏘作響。
他面對泰煞鼎,凝神靜氣,身上騰起陣陣黑氣。
黑氣化作讓人心悸的死亡之星,飛入鼎中。
那是陰幽戾氣。
徐麗蓉見他聚精會神,全神貫注,心想,原來夫君也有如此認真的一面。
這次鑄劍,竟用了半天時間。
仙劍出爐,百鬼哀嚎。
出爐的,竟是一支黑色的劍。
雖然是黑色的,卻又黑得晶瑩,黑得透明,內中有彩光四溢,劍鋒光芒閃動。
唐小峰取出五色筆,畫了幾個仙篆上去。
徐麗蓉問:“這劍有何用處?”
唐小峰笑道:“它也沒啥用處。”
徐麗蓉疑惑地看他一眼:“怎可能沒啥用處?你替紫綃鑄了鳳霄雙劍,替紅蕖鑄了五行箭與滑云板,甚至替那五個丫頭各鑄一支仙劍,但你自己以往所用的都不怎樣,唯一過的去的,就是你偶爾會用一用的那柄彎刀,但你是劍俠,又不是刀俠,用刀做什么?況且那刀的質量,其實也不怎樣。”
唐小峰將手一擲,黑色彎刀插在前方,他手持剛鑄出的黑劍隨手一劃,黑色彎刀斷成兩截,他笑道:“本來就不怎樣,這刀是為了配合我體內的陰幽戾氣鑄出來的,不管是紂絕陰天斬還是我用來破去森羅萬象玄兵舞的那三刀,都要用到陰幽戾氣,這柄刀跟石中天的幽冥劍一樣,可以增強陰幽戾氣的效用,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其它作用。”
又道:“我以往總是沒有替自己鑄一支好劍,是因為對劍俠來說,飛劍即是生命,我想要替自己鑄一支誰也比不了的仙劍,結果卻思前慮后,既想要讓自己的劍有破央劍那般分土裂地的作用,又想像鳳霄劍那樣,自帶金行精氣和木行精氣,可以隨時隨地用出‘風雷破九霄’,結果想的越多,越鑄不成。直到被那個叫微微的丫頭追著跑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岔了。”
徐麗蓉道:“怎么說?”
“劍俠劍俠,劍固然重要,人卻更加重要。就算我真的給自己鑄出一支帶有各種奇效的仙劍,又能怎樣?若我只想靠著仙劍增強實力,那我自身就永遠不會進步。我是一名鑄劍師,但我首先是一名劍俠,然后才是一名鑄劍師。劍氣縱橫三萬里,俠干風云十九霄…劍俠的極致,是要讓自己的魂魄千錘百練,直至無所不能,我要是再偷懶下去,等我與紫綃再聚一起時,只怕要被她落得遠遠的,不好意思見她了。”
徐麗蓉道:“但你要說這支劍無甚作用,我卻不信,你鑄劍時花的時間,比你替題花和印巧文鑄劍時用的時間還長。”
“此劍名為‘墨虹’,”唐小峰將這支黑得晶瑩的仙劍握在手中,緩緩指天,道:“它真的沒什么作用,但它卻是第一支真正屬于我唐小峰的劍…如此而已。”
徐麗蓉愕然看去,見他仿佛與這支仙劍融成了一體,彼此不分。
劍即是人,人即是劍…
白話抓著桌上的瓜果不停地吃。
駱紅蕖雖然早已經從大哥那聽說白話就是月亮,但以前的白話怎么看都像男孩子,只有這一次,她身上穿著連衣裙,頭上扎了兩個小荷包,嬌小可愛,稚氣未脫,看上去終于像個女孩子。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駱紅蕖看著她。
“我找人可是很厲害的,”白話嘻嘻地笑,“就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她左看右看,卻沒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駱紅蕖淡淡地道:“你如果是要找我大哥,那他已經走了。”
白話跳了起來,叫道:“他去哪里了?”
駱紅蕖笑道:“你找人不是最厲害的么?你自己找他不就得了?”
小女孩抓住駱紅蕖的手臂:“好姐姐,你告訴我。”
駱紅蕖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你先告訴我,你找他做什么?”
小女孩道:“嫁給他。”
駱紅蕖嗆了一下,連咳了好幾聲。
“開玩笑的啦,”小女孩瞬移到她身后,替她使勁捶著背,“我要向他借五色筆。”
此時,祝題花等人也已經從薛蘅香和姚芷馨那弄清這小女孩是誰,知道這個看上去只怕連十歲都不到的小丫頭,竟然也會是名揚東海的“十大寇”之一,頗為驚訝。
唐小山又端了一些水果上來,道:“你來遲了一些,我弟弟也是今日一早才離家的。”
白話道:“可惜、可…”她突然僵在那里,看著唐小山發怔。
唐小山錯愕地摸著自己的臉,想著我臉上又沒長花。
白話大叫一聲:“我沒看到,我什么都沒看到。”身子一縱,縱到那朵蓮花上頭,花瓣收攏,快速縮小,一下子就鉆入地底,消失不見,倒把眾人看得發怔,心想她這是怎么了?
唐小山更是想著,我又不是妖怪,她為什么怕成這樣?
另一邊,秦小春和田鳳卻是躲到墻角,在那嘀咕。
秦小春道:“這么小的女孩子都不放過,他果然是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田鳳道:“無恥淫賊,無恥無恥無恥無恥…”
林婉如:“…”
唐小峰、徐麗蓉沿著五嶺邊緣低飛。
由于騎田嶺的崩裂和各種異獸的出現,端州附近慘不忍睹,百姓逃亡,各種妖魔也開始向周邊郡縣漫延。
唐小峰對這些自然沒空理會,他現在首先要找的,就是尊圣門四圣,又或是那些戴著面具,來歷不明的神秘人。
好在尊圣門人數較多,又同樣在找他,終于被他成功綴上幾個。
唐小峰悄悄追著這些人,在一處山峽間,看到了尊圣門的風、火、山、林四圣。
這四人長得奇高,偏又削瘦,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徐麗蓉低聲道:“可要我與你一起動手?”
唐小峰搖了搖頭,小聲回應:“就讓他們以為我只有一個人好了。”
兩人約好會面的地方,徐麗蓉悄悄溜走。
唐小峰慢慢地向四圣潛去,直至再近一些就要被他們感應到的距離,他忽地一個縱身,四圣齊齊看了過來,臉色微變,同時出手,他卻在空中一個旋身,避開他們的聯手攻擊,再詭異地一扭。
四圣立時有一種天地倒轉、空間扭曲的錯位感,不但彼此之間的距離像在無限拉長,連唐小峰的位置也變得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墨虹劍快速下劈。
風、火、山、林四圣都覺得這一劍是劈向自己,趕緊飄身后退。
但只有山圣一人的感覺是真實的。
唐小峰一落地,剎那間彈射而出,劍光直取山圣心口。
風圣、火圣、林圣想要救援,已是根本來不及。
山圣怒叱一聲,袖子一拂,一座山峰向偷襲而來的少年鎮去。
少年的速度卻變得更快、更玄,閃電般與他錯身而過,又連殺了幾名天圣門弟子,掠向遠方。
風圣、火圣、林圣趕緊看向山圣,見他只是胸前被破開一道劍痕,但并不致命,這才松了口氣。
山圣卻突然大吼一聲,倒了下去,慘死當場。
風圣、火圣、林圣大驚,掠到山圣尸體旁,卻沒有發現他有什么其它的致命傷。林圣低聲道:“那小子的劍有問題。”
火圣怒道:“追。”
三圣帶著一眾門人,朝唐小峰逃走的方向疾追而去,卻沒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門人悄悄放出一只蜜蜂。
蜜蜂仿若風一般飛過兩座荒山,幾片森林,落在一名戴著面具的老者手中,明明沒有發出聲音,老者卻在側耳傾聽,仿佛聽到了什么。
在他周圍,還有上百名戴著同樣面具的神秘人。
老者掠出林子,在一條小河邊,坐著一個輕梳秀發的玲瓏少女。
“微微小姐,”老者低聲道,“那姓唐的小子出現了,他殺了山圣,往大庾嶺這邊逃來。”
微微冷冷地道:“搜。”
老者轉身從林子上方飛過,身后緊跟著上百道光影。
微微依舊坐在那里,嘴角溢著似有若無的冷笑…
唐小峰發現自己有夠倒霉的。
他不敢肯定尊圣門和那些帶面具的家伙算不算是一伙,但他猜想,只要自己吸引了尊圣門的注意,另一伙人肯定也會馬上知道,他就能夠把這些人都引出五嶺。
大庾嶺乃是五嶺之一,地勢險惡,他本是想先把這兩伙人往大庾嶺引來,卻沒想到戴面具的那伙原本就藏在這里,而且馬上就知道他出現的消息。
無形中,他竟是被這兩批人夾在中間。
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飛著各種異獸,到處都是風聲。
他發現這兩伙人雖然不是一起的,但彼此之間顯然也有著某種默契,各做各的,縱然相遇,亦不起沖突。
迎面飛來三個戴面具的家伙,其中一人叫道:“在這…”
唐小峰疾沖而去,劍光一閃,直接刺穿他的咽喉。
待要殺另兩人時,頭頂狂風壓至,一個尊圣門的彪形大漢手持巨錘從天而降。
尊圣門位于林屋山,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的第九洞天,又被認作是最神秘的門派,門中強手自然絕不僅僅只有四圣。
這大漢巨錘砸來,竟是勢不可擋。
唐小峰回身一劍,震開巨錘,那兩名帶面具的家伙卻已是紛紛出聲,招呼其他人。唐小峰自然不敢讓自己陷入圍攻,連劈兩劍,迫開彪形大漢,化作劍光穿林而去。
他仗著劍光飛快,左突右闖,讓兩批人都拿他沒有什么辦法。
但他也知道這絕不是長久之計,敵人的包圍圈正快速縮小,而且一旦自己被那個叫微微的女孩直接截上,只怕再也沒有上次那般的好運。
他躍入一條從兩座山峰間穿過的大江。
一道劍光沿著河床往下快速掠去,敵人紛紛追來,林圣趕至,符紙一擲,河水破開,卻只有一支飛劍。
唐小峰誘開大批敵人,自己卻是從原處上岸,又悄悄地往回潛。
在每個人的下意識中,都會覺得搜過的地方就沒有再搜的必要,而他正是要利用這種心理。
那些人將他追失,不得不再次散開,擴大搜索的范圍。
只是搜索的范圍越大,他可以找的空隙就越多。但他也知道,只要有一個人發現他,其他人馬上便會趕來,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遠處又有風聲傳來,他看到一根斷裂的枯樹,一條裂縫剛好可供藏人,趕緊躲了進去。沒過多久,他聽到幾聲輕響,風圣的聲音傳來:“那小子實在能逃,這樣子都無法將他找到。”
火圣冷冷地道:“他總是還在這里,慢慢搜,必能將他搜出。”
唐小峰以內景閉氣之術屏住呼吸,風圣、火圣、林圣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就在自己身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連串的兵刃相交聲…
風圣、火圣、林圣發現有人闖入大庾嶺,不由對望一眼。
來人的速度實在太快,周圍的人根本無法阻住。
風圣斷喝道:“什么人?”
幾聲悠揚綿長的佛號同時響起:“阿彌陀佛。”
光影襲來,樹梢、地面、天空一下子就現出十八名佛門高僧。
風圣冷笑道:“原來是羅浮山的十八寺主?!”
羅浮山乃是嶺南第一大山,同時又是神州大陸第七洞天,山有十八座寶剎,羅浮山十八寺主便是這十八座寶剎的住持,無一不是擁有無上法力的高僧。
“原來是林屋山諸位施主,”一名高僧唱聲佛號,道,“老衲黃巖,有禮了。”
三圣心中一驚…這十八名高僧中看著最不起眼的一位,竟然便是十八寺主之首的“正性僧”黃巖。
三圣知道這十八寺主每一個都證得佛光,而這位“正性僧”黃巖更是成就菩提金身,降龍伏虎,在十大洞天的諸位洞主中,少有人敵。
火圣淡淡地道:“十天之會不日便到,諸位大師不去赴會,卻跑到這大庾嶺來,卻是為何?”
黃巖大師右側一名手持金杵的僧人怒哼一聲:“林屋山原在洞庭湖邊,爾等跑到嶺南,又是為何?”
風圣道:“這位莫非便是‘殺生僧’黃虎大師?”
那僧人冷冷地道:“貧僧黃虎,你說的殺生僧,卻不知是誰。”
風圣微微一笑…出家之人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好殺,但這黃虎大師性子暴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殺生僧”的威名他自己雖不承認,卻是怎么也擺脫不了的。
黃巖大師單掌豎胸,道:“近日騎田嶺山川崩裂,鬼怪盡出,不知可與諸位有關?”
風圣道:“我等可沒有那種本事。”
黃虎大師怒道:“騎田嶺崩裂,爾等無巧不巧,便在附近,怎可能與爾等無關?”
火圣冷笑道:“羅浮山雖是嶺南第一大山,嶺南卻并非為羅浮山所有,難道我們還來不得了?”
“殺生僧”黃虎大怒,手中寶杵一閃,金光乍現。
“正性僧”黃巖卻將他攔住,看著風圣、火圣、林圣,道:“林屋山本有四圣,此處卻只來了三位,老衲看三位俱動了無明之火,莫非另一位已是遇難,三位正尋人報仇?”
三圣心中一凝…他們本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但這位黃巖大師真不愧是道行了得的高僧,僅僅憑著望氣之術,便看出他們在做什么。
風圣知道若動起手來,他們三人加在一起也絕不是“正性僧”黃巖的對手,更何況羅浮山十八寺主全在這里,于是低聲道:“騎田嶺為何崩裂,我等確是不知,實不相瞞,有人殺了山圣,我們在此搜索,便是為了將仇人找出,替山圣報仇雪恨。”
黃巖大師長嘆一聲,道:“無名之火,無妄之災。三位無妄星動,不如聽老納一言,放過仇人,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的好。”
火圣、林圣俱哼一聲,風圣卻是暗暗忖道:“雖說出家人未必不打誑言,但此僧乃是修了不知多少年的佛門高人,又精于望氣之道,絕不會無言無故出聲威脅,只怕他是真的看出什么。”
黃巖大師道:“騎田嶺之事既與諸位無關,老衲就不打攪諸位,上蒼有好生之德,放過他人,便是放過自己,老衲言盡于此,希望三位細思。”
光影晃動,十八位高僧很快就去得遠了。
火圣冷笑道:“裝神弄鬼的禿驢。”
風圣有些猶豫:“黃巖不是說大話的人…”
林圣淡淡地道:“大哥莫非真的要放過那小子,連兄弟之仇也不報了?只是,就算不報山圣之仇,我們未能從那小子手中搶到五色筆,又如何有臉回林屋山去見圣主?”
風圣無奈,只好囑咐兩位兄弟小心一些,然后便繼續領著尊圣門其他弟子,漫山搜索。
唐小峰躲在樹縫里,將三圣與羅浮山十八寺主之間的對話全都聽在耳中。
羅浮山十八圣僧之名,他以前也曾聽說過,只不過鄉野之人,有的把這十八位高僧吹成西方極樂世界十八羅漢轉世下界,普渡眾生,有的說不過是十八個借佛教之名騙人錢財的禿驢。
當然,羅浮山本就是著名的佛門勝地,里面禿驢不少,禿驢多了,大家都要吃飯,唐小峰以己度人,在他以前的想象中,這什么“羅浮山十八圣僧”只不過是羅浮山那些寺廟用來騙香火錢的鄉談罷了。
卻原來真的有這十八禿驢?
周圍風聲此起彼落,看來那些人是沒打算放棄搜索,唐小峰心想,那就看誰耗得住。
于是干脆一直閉著呼吸,讓劍氣在體內緩緩流動,用起功來。
劍氣流轉,就很難保證不外泄,一旦泄出,就有被人發現的可能。但他體內的紫華劍氣原本就是至純至凈,又與廉錦楓教他的內景之道互相結合,竟真的做到自具自足,絕不外泄。
紫華劍氣的流轉越來越快,又帶動了陰幽戾氣,陰中伏陽,陽氣不降。
這兩種氣流本是各不相干,然而此時此刻,卻在他體內形成一個相生相克、彼此流轉的太極圖案。
他以前從未想過將紫華劍氣與陰幽戾氣混成一體,然而現在一試,竟是天然自成,沒有絲毫阻礙。
他心中一動,又將體內的還源丹放置在太極圖案的中央,讓這兩道氣流圍著它不斷轉動。
還源丹本是廉錦楓將返本還源續斷膏通過一株郁紫靈,與他體內真陽混合在一起,所結成的內丹,內丹中帶著可以讓人斷肢重生的仙氣。
此時,他將這股仙氣與劍氣、戾氣以某種方式互相融合,形成一道玄之又玄的、新的氣流。
這股氣流在不斷壯大,竟似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他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唐小峰所不知道的是,他這無意中的一個嘗試,其實等于是將天、地、人三氣在自身體內合在一體。
天主生,地主惡,人主成。
返本還源、可令人斷肢重生的仙氣代表著天。
來自極陰之處,縱連金仙亦可化作血水的陰幽戾氣代表了地。
由他自身魂魄不斷強化后生出的紫華劍氣,代表了人。
天地無人則不立,人無天地則不生。
萬物盜天而長生,人盜萬物以資身。
他在無意之間,進窺了一個“三才合一”的全新境界。
只是,隨著這股新生玄氣的不斷壯大,他體內的經脈也越來越炙熱,讓他有種隨時都會爆體而亡的狂躁感。
他忘了自己體內的還源丹里不但有返本還源的仙氣,還被錦楓美眉放了從南海蚌母的唾液里提煉出來的媚藥。
隨著體內三道氣流的流轉、融合,媚藥的藥力也在無意中發揮出來。
媚藥的主要作用便是讓人情迷意亂,無法控制自己,然而他現在正處在修煉的關鍵時刻,練功的時候情迷意亂,那不是找死么?
他緊咬著牙,身上冒出陣陣冷汗,恨不得用手把自己的皮膚撕開,讓體內的燥熱散發出去。
他狂吼一聲,已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神智,正要拔身而起,瘋狂奔走。
就在這時,三道強大勁氣轟在他身上,他下意識地便將體內雜氣借著這三道勁氣的沖擊反彈回去。
緊接著就是轟的一聲震響。
他跳了起來,只覺身心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再睜眼一看,周圍的每一片樹葉,每一滴水珠,全都妙不可言地映入他的眼中,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同時印在他眼中的,還有那些驚惶、害怕的一雙雙眼睛。
在他身邊圍著眾多尊圣門弟子,這些人一個個都摯著神兵法寶,卻是雙腿發軟,頭皮發麻,看著欣喜若狂的他,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此外,地上還躺著三具尸體。
風圣、火圣、林圣!
唐小峰看著倒在地上肢體斷裂、死不瞑目的三圣,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由于體內玄氣失控,他無法控制自己,讓自己的劍氣不再外泄,于是這三個人找到了他。
三人齊齊出手,以最強的三道勁氣擊向唐小峰,卻沒想到反而助了唐小峰一臂之力。
本已近乎狂亂的唐小峰在這三道勁氣的撞擊下猛然清醒過來,又借力反彈,新生玄氣撞向三圣,順便把令他狂亂的那股雜氣也排了出去。
這股新生玄氣在不斷的流轉中,恰是處在最強的那一刻,三圣無法接下,立時便死在這里。
一眾尊圣門弟子看著這詭異的少年,俱是戰戰兢兢,無一人敢動手。
三圣同時出手,不但沒有殺死這少年,反而是他們自己立斃當場,如此詭異的情形,如何讓他們不驚?
唐小峰反在心里暗道“糟糕”,他本是想把這三個家伙誘出嶺南,引到西城山炎天洞,再讓他們親眼“見證”他的死亡,結果還沒等他“死亡”,這三個家伙竟然反被他給滅了,那他這戲還怎么唱?
這真的是計劃不如變化。
他又想起那個黃巖大師對這三個家伙做出的預言。
――無名之火,無妄之災。
――上蒼有好生之德,放過他人,便是放過自己。
哇,真不愧是圣僧,果然是不打誑語。
以后有機會,一定要讓他幫我算命,看看我這輩子能娶幾個老婆。
唐小峰縱身而起,飛掠間劍光連閃,擋者披麾。.103v
那些尊圣門弟子紛紛散開,不敢攔他。
突然間,一道刀光劃破虛空,直斬而來。
這道刀光凌厲異常,縱是玄鐵也可斬開。
唐小峰墨虹劍一截,精光四射。
他往遠處山崖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縱起身形,化作一道黑色光芒,剎那間落在崖上。
一個手持大刀的漢子在那里等著他。
這漢子,就是在他救林婉如時突然出現,斬殺天馬的那個家伙。
唐小峰笑道:“閣下到底是誰?”
漢子手中大刀斜斜地向他指來:“司空軌虎。”
原來竟是東海十大寇里的“霸刀”?
唐小峰往周圍掃了一眼。
司空軌虎冷冷地道:“你只管放心,這一戰只屬于你我二人,絕不會有人來打攪。”
唐小峰冷笑道:“蘇南天是否也相信了你這句話?”
蘇南天就是在跟這家伙交手時,被徐承志偷襲暗算,死得不明不白的。
司空軌虎淡淡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當時我并不知道徐承志會下手。”
唐小峰沉默半晌,道:“我信。”
雖說人心隔肚皮,但一個人所擁有的霸氣與戰意卻是無法偽裝的。
司空軌虎看到了三圣的死,想要與他不受任何阻礙地戰上一場。
一個卑劣的人,絕對無法擁有如此強烈的霸氣與戰意。
“霸刀”司空軌虎,確實是名不虛傳。
司空軌虎手中霸刀直指唐小峰。
刀意混合著殺氣,周圍狂風大作,驚雷亂閃。
就算是十大寇里,能夠被他看得上眼的人亦是不多。
不管是“鬼劍”石中天,還是“賀歲龍”敖薩,他都從來沒有看在眼中。
然而眼前這個少年,卻讓他從內心深處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戰意。.103v
這是他第一次,無法看透一個人。
直至上次唐小峰在他面前救人之時,他仍沒有把這少年當一回事。
但是現在的唐小峰,身上散發著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這種力量既祥和,又險惡,就像是幾種截然不同的能量莫名地扭曲在了一起,卻又予人一種極是平衡與協調的感覺。
似虛似實,似有似無,似仙似魔,似幻似真。
總之就是一個“玄”字。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種境界。
但是他不在乎,在千百次的戰斗中,他遇到過不知多少次強敵,最終活著的那個人,無一例外的都是他。
他不會小看這個少年,但他知道自己終將贏下這場戰斗。
強大的氣勢狂卷而去,將手持飛劍的少年鎖魂定魄。
少年手中的劍是黑色的,但并不是那種極致的漆黑。
黑得晶瑩,黑得剔透,那是一種內中虹光流動的、半透明的黑。
司空軌虎踏前一步。
明明只是一小步,剎那間就出現在唐小峰面前,一刀斬下。
這是他的絕招“穿天斬”!
藉著空間的扭曲縮地成寸,令人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一開始就用出絕招,是因為他知道,對面前的這個少年,用出普通招式并沒有什么用處。
霸刀直接斬了下去。
唐小峰竟然不用劍截,而是往左踏了一步。
太慢了!司空軌虎冷笑一聲。
血花飛濺,唐小峰整支右手都被卸了下來。
但是握在右手上的墨虹劍卻先一步松開,劃出奇詭的軌跡。
兩人一合即分。
司空軌虎退回原處,冰冷冷地看著被砍掉一只手臂的唐小峰。
鮮血流了一地,艷紅得就像是滿地的梅花。
然而少年卻是在笑,笑得如此燦爛。
在司空軌虎的腹部,插著一支劍…墨虹劍。
看著笑得山花燦爛般的少年,司空軌虎冷冷地道:“瘋子。”
這少年竟是故意犧牲一只手臂,只為了刺他一劍。
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瘋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件怪事。
唐小峰斷去的手臂…居然又長了出來。
就像是重生的野草一般,從肩頭快速地往外長,只一會兒,一條完好的手臂又長了出來。
如果不是他這只手臂上的衣袖是空的,如果不是地上還有一支斷臂,司空軌虎真的要懷疑自己剛才到底有沒有把這少年的手臂斬下。
唐小峰將右手動了幾下,自己也看了一眼,然后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三魂營骨,七魄侍肉。
紫華劍氣原本就是以魂魄為根基修煉出來。
還源丹則擁有斷體重生的效用。
當紫華劍氣與還源丹散發出來的仙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時,竟比他原本想象的還更加有用。
萬物盜天以長生,人盜萬物以資身。
他體內的新生玄氣,便是天、地、人三者在一種巧妙平衡下的完美結合。
唐小峰看著司空軌虎,右手虛虛一握。
墨虹劍抽離,倒飛回他的手中。
司空軌虎額上冒汗,心底生寒。
這少年實在太過詭異,詭異得讓人絕望。
更讓人絕望的是,他發現自己腹部的傷,竟比他原本想象的更重。
那支晶瑩剔透的黑劍,刺傷的并不只是他的。
他的魂魄竟也隨著一同被刺傷。
那是一支能夠斬魂斷魄、傷人元神的飛劍。
受傷還能恢復,魂魄受傷,對于普通人來說,根本就沒有恢復的可能。
唐小峰斜踏一步,墨虹劍握在手中,斜指向司空軌虎。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有斷肢重生的本事,所以這個人一定要死。
只有胡汗三那樣的蠢貨,在學會“玄關化體”分身之術后,才會把它獻寶一樣到處使用,使得人人都知道他能被殺個千刀而不死。再好的術法,用多了也早晚會被人看破,如果不是那家伙運氣好,有個管著他來的好老婆,他只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不管是玄關化體,還是斷肢重生,這都是在關鍵時刻可以救自己性命的東西,但是如果被太多人知道,它們也就不靈了。就像剛才,如果司空軌虎從一開始就算到他敢于犧牲掉一條手臂,那他也就沒有這么容易便刺中司空軌虎。
強大殺意直壓而去。
魂魄受傷的司空軌虎,一下子就被壓制得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道黑影從高處直壓而來,利爪抓住被唐小峰用劍氣壓制住的司空軌虎的腦袋快速一扭。
司空軌虎發出一聲悶吼,緊接著整個腦袋都被扯開,血水沖天。
唐小峰瞇著眼睛。
從高處暗算,殺了司空軌虎的是一只巨鵬。
巨鵬驀地一翻,落在地上,卻又變成一個滿身紋痕的少年。
這少年就是唐小峰追蹤林婉如時,無意間救下的那個。他手中提著司空軌虎死不瞑目的頭顱,嘴角溢著惡毒的冷笑,眼睛閃過陰戾的光芒。
他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低聲道:“謝了。”
身子一竄,化作巨鵬展翅而去。
唐小峰收劍苦笑…這少年還真是睚眥必報,上次司空軌虎出手給了他一刀,他竟一直在暗處追著司空軌虎,尋機報仇,現在終于等到機會。
他隨手一抖,三昧真火飛出,將地上的斷肢焚個干凈,這才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一邊飛一邊揉自己的肩…好疼。
雖然事先就知道手臂可以重生,但現在回想一下,居然讓人砍自己的手,真是要多白癡有多白癡…不會痛么 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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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依舊坐在河邊。.103v
身后風聲響起,戴面具的老者掠至她的身后,道:“微微小姐,司空軌虎與尊圣門四圣,都被那小子給殺了。”
微微道:“是么?”
老者低聲道:“那小子的本事,超出了我們事先的預計。”
微微掩嘴笑道:“不管怎么說,他都是能夠擒下萃芳姐的人,若是連司空軌虎和那沒用的四圣都對付不了,那就未免太讓人失望了。”
老者道:“聽說尊圣門的二皇三后也已趕來,那小子仍然是死定了。”
“哦?”微微淡淡地道,“馬上就到十天之會,他們的圣主在這種時候還把他最得力的五個手下派到這里?”
老者低聲道:“尊圣門原本就是龍族安排在神州的眼線和棋子,對于龍族來說,他們的當務之急便是搶到五色筆。”
微微笑道:“那就讓他們先去搶好了,反正,就算我們搶到五色筆,也還是要先借給他們,那就看看,那二皇三后,是否真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厲害。”
老者應了聲“是”,緩緩退去。
微微飄身而起,輕輕盈盈地轉了個圈:“唐小峰啊唐小峰,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
漓江有四景,晴景、靜景、雨景、霧景。
群峰如洗,江波如練,空山靈雨,流云漫漫。
唐小峰沿著璃江往上游飛,來到一個小鎮上。
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少女嬉戲,漁鼓不斷,舟行碧波,般般入畫。
唐小峰踏上酒,看到徐麗蓉正倚窗坐著,欣賞外頭的美景。
他走了過去,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美嬌娘淡淡地看他一眼,心里有些疑惑,按道理,唐小峰在她面前露一面后,就該馬上離開才是。.103v畢竟在他身后,會有一大伙人在追著他。
唐小峰卻也是非常無奈,尊圣門四圣都死光了,剩下那些尊圣門弟子恐怕是沒有人再敢來追他。而那些戴面具的家伙也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至少他沒有發現自己正在被人追蹤。
雖然他想表演一下自己的“死亡”,但那也得有人來看啊。
當然,他這樣悠哉悠哉的,也可能會被那個叫微微的丫頭找上,就算他現在三氣合流,只怕也還是打不過她。但他與徐麗蓉兩個人聯手,就算打不過,想來逃脫是不成問題。
此外,有壓力才有進步,當日他在麟鳳山差點死于哀萃芳的“森羅萬象玄兵舞”,然后日日苦思,終于想出破解“森羅萬象玄兵舞”的那三刀。后來與“月亮”交手,領悟到了另外一種不同的境界,在東口山時能夠擒下哀萃芳,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與月亮那一戰后,實力上的突飛猛進。
這一次之所以能夠成功地將體內劍氣、仙氣、戾氣三氣合一,形成一股新的玄氣,也是因為上次面對微微時的狼狽讓他很不甘心,于是想著,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
鋼越煉越堅,水愈阻愈急。
他與顏紫綃在東口山練了兩年,才從黃華境界修至紅華境界,出山后遇到“鬼劍”石中天,連番遇險,幾個月就從紅華境界突破至紫華境界,便是同樣的道理。
同樣的,祝題花與印巧文之所以能夠以那么快的速度修煉到紫華境界,也跟她們這一兩年來總是與妖門在暗中作對,時時保持著某種壓力有關。
劍有兩鋒,一鋒對敵,一鋒對己。
百煉之劍,剛柔并濟;心堅之俠,萬折不撓。
他之所以逃出嶺南,只不過是不想連累到自己家人,絕不是真的怕了那些人。
桂州雖然多出美人,但美到徐麗蓉這種程度的,卻也少見。
她只是坐在這里,便自自然然地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而她更有一種出塵氣質,仿佛自己受到關注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事,這世上盡有許多高傲女子,但高傲得像她這般自然,卻也少見。
唐小峰實在是太餓了,也不管那么多,把桌上的酒菜全攬了過來,狼吞虎咽,令得人人側目。
他身上盡是塵土,右手袖子也不知去了哪里,雖然虎背熊腰,怎么看都不像是乞丐,卻和地皮流氓沒什么區別,而他對面的美女卻只是單手撐頰,看著窗外江水,仿佛根本就不認識這搶了她酒菜的家伙,甚至不想看他一眼。
眾人想著,那家伙肯定是想要調戲美人的地皮無賴,美女心中害怕,所以才不敢吭聲。一些人已擁上前去,想要替美女出氣。
就在這時,卻聽美女頭也不回地道:“夫君為何來得這般遲?莫非路上又勾引了哪位良家姑娘?”
眾人瞠目結舌…原來這要多沒形象就有多沒形象的無賴小子,竟然是這位美人的丈夫?
而且這小子,有如此麗質的美嬌娘還嫌不夠,竟然還跑去勾引別家姑娘,讓這美嬌娘獨自在這等他?
眾人不由對這美麗女子萬分同情,看那無賴小子的眼神更是憎惡…好牡丹都被牛給嚼了。
唐小峰自然不會去管那么多,只顧著大吃大喝,徐麗蓉依舊是懶洋洋地看著外頭,欣賞風景。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亂,緊接著便是“殺人了,殺人了”的亂叫。
最近神州大陸雖然有好幾個地方山川崩裂,鬼怪作糶,但桂州附近還算太平,聽到有人殺人,大家想的不是驚慌害怕,竟是一個個跑出去想要圍觀。
唐小峰扭過頭,也往窗外看去,卻看到好幾具尸體順流而下,這些尸體衣裳鮮艷,死的全是女子。
又有幾艘花船從上游沖下,船上盡是些打扮嬌艷、花枝招展的女人。一個身穿道袍,手持寶劍的少年踏水追來,寶劍連閃,這些嬌艷女子紛紛墜入河中,血水染紅了漓江。
此處太平已久,周圍百姓雖然聽到有人殺人,還以為是農夫之間的打架斗毆,哪里想到竟是這般的血腥場面?雖然義憤填膺,卻個個不知所措。
那少年道士腦袋極大,身材比例有些不太協調,劍法卻是狠辣,殺人如麻,沒幾下,便將這些乘船逃竄的女子殺個精光。
徐麗蓉大怒,身子一竄,掠到江上,云袖一揮,炎炎烈焰朝少年道士卷去。
少年道士大笑道:“總算來了個厲害的。”
寶劍一閃,劈開炎氣,直奪徐麗蓉咽喉。
徐麗蓉冷笑一聲,手掌一切,切在劍上。
兩人同時一震,分了開來。少年道士腳踏禹步,踩水倒退,徐麗蓉凌波而立,紫袖飄飄。
少年道士劍指徐麗蓉,冷笑道:“無恥人妖,穿上件花衣裳就真以為自己是美女了?看小爺切了你的假胸,剖了你的衣裳,讓你曝尸城頭。”
身子一竄,這一劍竟是橫切向徐麗蓉的酥胸。
徐麗蓉恨這人如此輕薄,萬神圭旨乾離火直卷而去。
少年道士見此火凜烈異常,大吃一驚,寶劍連劈,劃出無形罡氣將異火阻止。
徐麗蓉亦是一凜,心想此人雖然狠辣輕薄,他的罡氣卻分明出自玄門正宗,純正厚實,連她的萬神圭旨乾離火竟也無法突破。
她原本就是不服輸的性子,嬌叱一聲,身上烈焰騰騰,化作熔巖直往對方沖去。
周圍百姓僅僅只是看著那團炎熱至極點的焰光,就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少年道士感受到空前的壓力,卻是毫不示弱,腳下卻連踩七星,寶劍劃出陰陽圖案,雖然額生冷汗,卻還是將沖來的熔巖擋了下來。.103v
徐麗蓉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這少年究竟能撐多久。
就在這時,江水分開,一個瘦小黑影從少年身后竄出,手中水刺閃電般擊向少年后心。
少年覺察到身后危機,面色微變,卻是毫無辦法。對面女子的炎氣太過驚人,他只要稍一輕懈,馬上就會化成飛灰。徐麗蓉雖然看到有人對他暗算,卻毫不在乎,只要這輕薄道士死了就好。
眼看少年道士就要被水刺穿心,卻有一道劍光劃過。
劍光刺入瘦小黑影的脖子,讓他血灑漓江,尸體拋飛開來。
徐麗蓉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少年道士卻是松一口氣。
唐小峰掠了過來,牽住徐麗蓉,讓她罷手。徐麗蓉哼了一聲,緩緩收回炎氣。
少年道士意識到唐小峰便是救他之人,亦收起寶劍。唐小峰朝他笑道:“我家娘子大約是誤會了兄臺,還請兄臺勿怪。”
徐麗蓉不滿地看了夫君一眼,冷冷地道:“此人在江上胡亂殺人,殺的還是些柔弱女子,夫君為何要救他?”
娘子?夫君?少年道士錯愕地看著徐麗蓉,突然叫道:“你不是男的?”
徐麗蓉怒道:“你才是男的。”
唐小峰心想,他本來就是男的…
遠處,一伙官兵趕了過來,周圍百姓趕緊向這些官兵報案。這些官兵沒有去捉拿兇手,卻反將那一具具尸體打撈上岸,又隔著江水向少年道士道謝不止。
有人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失聲道:“她們都是男的。”
圍觀群眾齊齊看去,終于發現這些尸體雖然穿著女裳,打扮得花枝招展,其實全是男人。
唐小峰卻是早已注意到這點,所以才救下這少年道士,阻止徐麗蓉與他相拼。.103v
為首的官兵一邊打撈尸體,一邊安撫百姓,周圍群眾這才知道被這少年道士殺死的,竟是一伙男扮女裝、到處劫掠無辜少女的淫賊。
唐小峰向少年道士抱拳道:“在下唐小峰,我夫人見兄臺在江上殺人,以為你殺的是些無辜女子,這才打抱不平,抱歉抱歉。兄臺若是有空,不如就到上一坐,我們以酒陪罪。”
少年道士知道若不是唐小峰及時出手,此時他已經橫尸江上,自然應諾。只是他看了看滿身塵土,少了一袖的唐小峰,又看了看他身邊那美若天仙的夫人,想著老天怎么就這般沒眼,鮮花偏偏插在了牛糞上?
三人上了酒,點了酒菜,唐小峰向這少年道士問起道號。
少年道士笑道:“小弟姓卞名璧,淮南人士,這身道袍只是為了在路上時騙吃騙…咳,斬妖除魔方便一些,其實并非真正的三清弟子,也沒有什么道號。”
唐小峰嘿嘿一笑,卻又想道:“卞璧?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兩人的年紀其實差不了多少,性情也意外地合得來,三杯下肚,立時稱兄道弟起來。
唐小峰問他為什么會從淮南來到這里?卞璧嘆道:“我也不瞞你們,家父乃是當朝的禮部尚書,四十歲之前一直都是無子無女,直至家母勸他娶妾,他一連娶了好幾個,生下來的卻都是女兒。家母后來生下了我,誰知我在還是兩三歲的時候,便因驚風死了一次,當時有一位道人化緣路過,說能將我救活,非要把我化去,家父無奈,想著死馬當作活馬醫,將我送給了那位道人。他卻不知,那道人乃是伍柳仙宗的修仙之人,他救活我后,便將我收作弟子,傳我玄門罡氣。前些日子,我奉師命下山回家,見了父母,父母知道我平安回家,雖然高興,卻依舊滿臉悲容,我問了起來,才知道就在我回家的前幾天,我的幾個姐姐都被人劫了去。”
“是誰劫了她們?”
卞璧搖頭:“他們也說不清楚,只知前些日子,府中突然一片黑暗,人人都睡了過去,醒過來時,我這七個姐姐便已不知去向。”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他這七個姐姐消失時的情形,跟林婉如被劫時幾乎一模一樣,看來又是金精山的那些家伙弄的鬼。
唐小峰更是想著,搞不好在他救表姐時,跟表姐一起關在馬車里的那些少女中,就有他的姐姐,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司空軌虎突然出現,他差點便將那些姑娘全都救了出來。
淮南卞家、禮部尚書、卞家七姐妹、卞璧…難怪他的名字這么耳熟!
在書里面,這小子不就是…唐小峰嘿笑地看向徐麗蓉。
徐麗蓉見他笑得古怪,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卞璧腦袋很大,酒量雖然不錯,但一喝酒就臉紅,臉一紅,配著身上的道袍,顯得更加古怪。
唐小峰又問他為什么會跑到桂州來,卞璧解釋過后,唐小峰才知道,原來他是出門尋訪他的七個姐姐,只是人海茫茫,他也不知道上哪去找。后來聽說桂州附近有一個名叫“彭祖會”的江湖門派,以彭祖為祖師,專門劫掠未婚女子,采陰補陽,于是便尋了過來,被他殺死的那些家伙,就是“彭祖會”里的人。
唐小峰想要說話,這時,一名官兵尋到下,卞璧下去見他。
在卞璧下后,唐小峰沖著徐麗蓉嘿笑不停,又問:“娘子,你覺得這姓卞的小子怎么樣?”
徐麗蓉冷冷地道:“頭太大,臉太黑,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跟我比起來呢?”
徐麗蓉道:“你至少比他順眼一些。”
唐小峰很得意地拍了拍她的香肩…你知道就好。
徐麗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過一會兒,卞璧掠了上來,道:“我昨日擒了兩個彭祖會的家伙,官府已經嚴刑拷打,逼問出他們的賊窩,我這便去挑了他們,順便尋我姐姐。”
唐小峰立了起來:“我們與你一起去。”
三人各施身法,離開小鎮,往東北方向飛去。
日移西山,天色漸黑。
飛掠間,“就算挑了彭祖會,只怕也找不到你的七個姐姐。”
卞璧道:“其實我也不覺得她們是被彭祖會劫了去,那些家伙雖然會些妖法,做的是采陰補陽的惡事,但平常只敢擄些平民女子,不敢太過囂張,擔心會惹來佛道二門中正派人士的圍攻,更不敢去招惹官府。只是除了這一線索,我也找不到別的,反正就算找不回我的七個姐姐,那些邪惡之徒殺了也就殺了,算是為民除害。”
“我或許有一些令姐的線索,不過我們先辦事,回頭再說。”
三人縱起身法,各現一道罡氣、一道劍光、一道焰光,在山嶺間穿梭。
天越來越黑,前方突然傳來連番慘叫,他們對望一眼,速度加快。
越過一座荒山,他們看到一路都是尸體,這些尸體都是男扮女裝,顯然全是彭祖會的人。
周圍昏昏暗暗,這些尸體身上傷口各不相同,極是怪異,像是被妖魔或是野獸襲擊一般。
徐麗蓉低聲道:“你們看上面。”
唐、卞二人抬頭一看,這才注意到,夜空中竟然飄著七個少女。
這七個少女俱穿白裳,白裳在月色的籠罩下銀白如雪,她們圍成一個圈,低頭看著他們,目光極是冷漠。
秋風卷過,寒氣迫人。
這七個少女有若鬼魅,似虛似幻,讓人看不真切。
卞璧低聲道:“她們是男的還是女的?”
唐小峰和徐麗蓉拿眼睛斜他。
卞璧不好意思地撓頭:“不瞞兩位,小弟從小被師父帶到山中,以前從來不曾見過女人,這次出山后才知道原來男人女人是不一樣的。但像這種明明是男的卻非要扮成女人的家伙,小弟卻是不怎么分得出來。”
難怪這家伙連徐麗蓉這般靚麗的女子都會誤認成男的。
唐小峰看著飄在夜空中的七女,低聲道:“她們可都是女的。”
徐麗蓉道:“莫非她們就是你的七個姐姐?”
卞璧道:“我三歲時就被師父帶走,雖有七個姐姐,以前卻從來不曾見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我幫你問…”
話還沒說完,那七個少女已踏著月色往北飛去,她們的身法極是怪異,飄飄忽忽,仿佛在水里游泳的魚一般。
“追。”劍光一閃,直追而去。
卞璧與徐麗蓉緊追在他的身后。
他們追了一路,落在一處山崖。
前方森林中,許多人正在逃竄,他們看到那七個白衣少女化作異獸撲下,肆意殺戮。
唐小峰低聲道:“她們殺的是尊圣門的人。”
那些逃竄的家伙,分明是曾跟著四圣追捕他的那些尊圣門門人。
徐麗蓉見這些少女化作各種異獸,不由問道:“她們莫非是妖怪?”
卞璧搖了搖頭:“她們身上沒有妖氣。”
徐麗蓉冷哼一聲:“或許是她們妖法了得,你覺察不到。”
卞璧道:“我伍柳仙宗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自有一套感應妖氣的方法,她們要真是妖怪,絕不可能感應不到。”
唐小峰心中一動,從百寶囊中取出那感應靈氣的羅盤,羅盤的長針指向前方,不斷晃動,短針卻是指在“花”的位置。他心中一陣錯愕:“這些少女竟然是轉世花神?但是百花里,好像沒有哪個美眉是妖怪,這是怎么回事?”
又想道:“卞璧的七個姐姐肯定都是花神,這些姑娘恰好七人,又都是轉世花神,難道她們真的是卞家的七位小姐?但她們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些尊圣門弟子并不是普通人,但在七女化身的異獸襲擊下,全無還手之力,只一會兒,便被殺盡殺絕。
七女變回人身,飛上夜空,很快就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唐小峰三人飛下山崖,走在這一具具尸體之間。這些人死得慘不忍睹,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肢殘體斷。
卞璧喃喃地道:“希望她們不是我的七個姐姐。”
“有人來了…”
剎那間,五個人影從遠處飛來,三女二男,圍住他們三人。
這五人掃了滿地尸體一眼,其中一名身型高大、頭戴王冠的男子朝唐小峰與卞璧看了一眼,冷冷地問:“你們誰是唐小峰?”
唐小峰笑了一笑:“我是。”
那人冷然道:“就算我尊圣門與你為敵,你殺了四圣也就是了,為何還要追殺至此,連一人也不放過?”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要是跟你說,這些人不是我殺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卞璧道:“莫非是尊圣門的兩皇三后?”
頭戴王冠、身型高大之人哼了一聲:“本人‘天皇’應天陽。”
旁邊一人雖亦戴著王冠,身型也瘦小得多,同樣怒哼一聲:“‘地皇’玄閉戶。”
另三女戴的則是鳳冠,一女婀娜多姿,嬌笑道:“妾身‘日后’陰妙言。”
一女陰沉冷淡:“‘月后’陰雪珠。”
最后一女面無表情:“‘星后’陰珍珍。”
卞璧心道:“糟了,糟了,果然是這五個家伙。”
唐小峰自然也看出這五個家伙每一個都不好對付,只是事到如今,就算能把這些尊圣門門人的死撇清也是無用,那山、林、風、火四圣總是被他殺的,更何況這些人原本就想要搶他懷中的五色筆,就算無冤無仇,這一仗也是非打不可。
他看向卞璧,道:“小弟與尊圣門有些過節,但這跟卞兄無關,卞兄沒必要插手,不如就此離去。”
卞璧怒道:“你們是陪我追人追到這里,我卻自己逃走?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唐小峰心想,甚好,甚好,我就是在等你說這句話。
“天皇”應天陽雙手負后,朝三后冷冷下令:“殺了他們。”
陰妙言、陰雪珠、陰珍珍三人身子一竄,竟化作三條螭龍朝唐小峰等人沖來。
唐小峰與徐麗蓉大出意料…她們竟是龍族?
有神州結界和神州之盟在,龍族不是無法進入神州大陸的么?
陰珍珍沖向卞璧,卞璧寶劍一閃,腳踩禹步,以道道罡風將她截下。
陰雪珠往上一沖,再張牙舞爪縱云而下,欲將唐小峰撕成碎片。
徐麗蓉化作熊熊火焰倒迎而上,與她戰成一團。
唐小峰等著陰妙言沖來,誰知夜色一幻,陰妙言竟然失了蹤影。
他心中一驚,凝神靜氣,把握著身邊的點點滴滴,忽將身子一拔。
一只螭龍從他腳下破土而出,張口向他雙腿咬來。
風從虎,云從龍。
三只螭龍騰云駕霧,時隱時現,變幻莫測,有時明明就在眼前,龍身一晃,突然又不知去向,再從暗處飛出。
劍氣縱橫,電閃雷嗚,徐麗蓉化出的焰火更是染紅了半個夜空。
陰珍珍發出一聲龍嘯,破云而下,挾著驚人氣勁沖向卞璧。卞璧連退七步,一步劈出一劍,將她險險阻住。
“地皇”玄閉戶淡淡地道:“這是伍柳仙宗的丹霞七劍。”
“天皇”應天陽冷冷地道:“管他是誰,只要搶到五色筆,我們的任務便算完成。”
“地皇”玄閉戶道:“那便先殺了這小子,再搶五色筆。”身子一竄,祭出一只巨鼓,當頭便朝卞璧砸下。
玄閉戶這一出手,氣勢驚人,整個天地都似是震了一震。
卞璧臉色一變,他與陰珍珍相抗,原本就處在劣勢,玄閉戶一鼓襲來,竟是無法抵擋。
眼看卞璧便要死在巨鼓之下,一道熔巖卷來,與巨鼓撞在一起。只聽轟的一聲震響,巨鼓被撞了開來。
巨鼓雖被撞開,熔巖化作少女,臉色已是白皙。徐麗蓉雖然強行救下卞璧,但這巨鼓也不知是什么法寶,竟然不怕她的萬神圭旨乾離火,令她受創不淺。
陰雪珠趁機飛來,利爪擊向徐麗蓉后心。
一道劍光卻又從天而降,斬向陰雪珠。陰雪珠早已算到,冷笑一聲,扭著龍身避開。
來救徐麗蓉的自然是唐小峰,只是他與“日后”陰妙言原本就戰在一起,他一抽身救人,陰妙言馬上便趁勢追擊。
陰雪珠便是算到這點,才會在心中冷笑。
誰知陰雪珠一避開,唐小峰卻也幾乎是同一時間扭著身子,回身一劍,墨虹劍刺出黑色劍光,有若霹靂一般勢不可擋。
陰妙言發現不對勁,也趕緊閃了開來。
忽地,“地皇”玄閉戶躍上枝頭,以手擊鼓,鼓聲直攝人心。
唐、徐、卞三人雖會在一處,形勢卻愈發不妙。玄閉戶拍出的每一道鼓聲都仿佛是拍在他們心臟上,讓他們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三只螭龍在他們周圍游走不休,施出各種妖法,讓他們應接不暇。
遠處還立著一個雙手負后的“天皇”應天陽。
他們的形勢越來越險惡。
唐小峰卻是一邊御著飛劍,一邊側耳傾聽。
他聽著玄閉戶拍出的鼓聲,突然將手一引,一道細細的火焰擊向巨鼓。
玄閉戶心中冷笑,他的“通天鼓”連萬神圭旨乾離火都不怕,還怕這小小的三昧真火?
誰知火焰雖小,卻一下子就將巨鼓擊得穿了。玄閉戶發現自己的通天鼓竟已無法拍響,一時間怔在那里。
連萬神圭旨乾離火都燒不出半點痕跡的通天鼓,竟然就這樣毀在那微不足道的三昧真火之下?
他卻不知,唐小峰的“聽劍”秘術神鬼難測,這么短的時間里便已聽出了通天鼓里所含的材質。他的三昧真火里加了五精天火,雖然威力不大,但其中的五行精氣調和得恰到好處,又是擊在通天鼓最薄弱的位置,一下子就毀了玄閉戶的通天鼓。
卞璧與徐麗蓉氣勢大漲,罡氣與乾離火狂轟而出,逼退三后。
唐小峰道一聲“走”,分出二劍,載著他們破空而去。
“天皇”應天陽卻出手了。
應天陽剎那間便移到他們面前,化作一個黑色的巨大獸頭,張口便向他們咬去。
雖然只是現出真身,但在他現形的這一瞬間,天空擊下萬千霹靂,地面裂出道道巨口,遠遠近近鬼哭神嚎,萬獸奔逃。
他竟是一只“犼”!
只在神話傳說里出現,卻是誰也不曾見過的“犼”。
神秘與可怕之處遠遠超過普通龍族,幾可比擬傳說中三十三萬年才出一只的應龍的“犼”。
唐小峰發現形勢不妙,劍光一折,載上卞璧與徐麗蓉就逃。
身后卻有漫天黑影涌來,應天陽所化獸頭越來越大,唐小峰繞過一座高山,想憑它將這只怪物擋住片刻。應天陽卻將高山幾口吞下,依舊緊追不舍。
唐小峰覺得自己像是困在如來佛祖手心上的孫猴子,這樣下去,早晚會被應天陽一口吞下。
他大叫道:“你不要五色筆么?”
身后傳來森森冷笑:“你放心,吃下去的東西,總是拉得出來。”
真他媽惡心!唐小峰握住墨虹劍…看來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動用墨虹劍所隱藏的某種功效,和他配合新生玄氣想出來的某個招式。
只是墨虹劍其實還未完全煉好,強行用出那一絕招,就算殺了應天陽,他自己也難免大病一場,甚至有可能跟應天陽同歸于盡。
在他即將出劍的那一瞬間,天地突然一暗。
就仿佛所有月色都被人卷了過去,緊接著,便又化作無數箭光劃破虛空,沖向應天陽。
月光如箭,箭若月光。
這漫天的月光,漫天的箭,竟使得應天陽也不得不滯了一滯,一聲獸吼,令所有箭光全都碎散開來。只是還沒等他再追,天空驀地出現一個九宮圖案,九宮圖案快速一旋,唐小峰等人立時失了蹤影。
應天陽現出人身,眼睛微瞇,看著一閃即滅的九宮圖案,目光閃動森冷寒意。
奇門遁甲?
唐小峰、徐麗蓉、卞璧立在一處峽谷。
在他們前方,飄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的手中拿著一條彩條,她便是以這條彩帶劃出九宮圖案,將三人接到這里。
她的嬌小身體散出熒熒光輝,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般。
她的小臉清清冷冷,眼睛里也透著迷茫。
她整個人都像是融進了月色,似真似幻,讓人有若霧里看花,看不真切。
卞璧問:“她是誰?”他覺得這小姑娘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
“月亮。”
徐麗蓉輕嘆一聲:“她就是月亮?”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的“月亮”。
天邊出現一道曙光,小女孩墜了下來。
唐小峰將她接住。
她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唐小峰苦笑…這丫頭不在東海,怎么跑到這里來?
小女孩卻又搓搓眼睛,醒了過來,從他懷中翻身而起,大叫道:“找到你了。”
卞璧突然覺得,從天空中墜下來的小女孩,和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他無法說清這種感覺的來由,但這種感覺卻又是這般的實在。
他忍不住問道:“她又是誰?”
小姑娘一閃,閃到他面前,動作快得讓他反應不過來。小姑娘抓住他的手,搖啊搖:“我叫白話,白話的白,白話的話。”
唐小峰看向徐麗蓉:“我們走吧。”
徐麗蓉“哦”了一聲,與他肩并肩地轉身就走。
“等我等我等我…”小姑娘扔下卞璧,去追他們。
唐小峰找了條河,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把身上這件少了一條袖子的破衣換了。
卞璧在遠處烤著野味,看來他真的是在荒山老林里從小待到大,手藝確實不錯。
白話簡直就是閑不住,左跑右跑,等唐小峰坐下時,又一下子跳了回來,蹲在地上沖他嘿笑。
唐小峰見她穿著一身連衣裙,頭上扎著兩個粉紅荷包,樣子倒也嬌小可愛。他問道:“你的名字真的叫白話?”
小姑娘搖頭:“我不叫白話,也不叫月亮,那是他們亂起的。我的真名不告訴你。”
不說就算!唐小峰斜她一眼:“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白話笑得山花燦爛:“我是來找你的。”
唐小峰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白話嘿笑地伸出兩根手指,清脆脆地道:“我找人很厲害的。”
唐小峰:“哦。”
然后開始吃野味。
白話等啊等。
吃完野味,唐小峰打個呵欠,躺在草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睡覺。
白話又等啊等。
等得不耐煩了,她干脆跳到唐小峰身上,踩著他使勁跳。
唐小峰瞪她:“你干什么?”
白話蹲在他的胸膛上,用雙手托著臉頰,笑嘻嘻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干什么來找你?”
唐小峰繼續睡:“不想。”
小姑娘又要跳,唐小峰沒辦法,只好問:“好吧,你干嘛找我?”
小姑娘道:“向你借一樣東西。”
小姑娘“哇”的一聲:“你怎么會知道?”
猜也猜得到!唐小峰打個呵欠:“不借。”
小姑娘道:“我可以跟你做交易。”
“什么交易?”
小姑娘道:“我可以嫁給你。”
唐小峰嘆一口氣,摸摸她的腦袋:“等你長大了再說。”
小姑娘又道:“好吧,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一件對你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它肯定比五色筆還重要。”
唐小峰瞅她一眼:
白話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有個姐姐?”
唐小峰的心一下子就跳起來,他問:“你去了我家?”
“嗯,”白話的神情非常的凝重,那是以前唐小峰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凝重,“有人在找你的姐姐…千萬不要讓那些人找到。”
看來這丫頭真的知道一些事情!唐小峰盡可能裝出不相信的樣子:“誰要找她?那些人為什么要找她?”
白話卻盯著他看啊看,忽地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唐小峰嘆氣…這丫頭實在是鬼頭得很,根本就瞞不住她。
“好,”他道,“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把五色筆借給你。”
他真的很想知道哀萃芳她們為什么要殺百花仙子。
而且在這種形勢下,把五色筆送給別人,似乎也不算多大的壞事。五色筆好用,但是五色筆惹來的麻煩也不小,如果不是為了這東西,他現在只怕還在自己家里,跟家人待著。
白話卻是嘿嘿一笑:“我不借五色筆了,我要借你的人,幫我一個忙,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唐小峰瞪她…這丫頭還真是打蛇隨棍上。
這時,徐麗蓉從遠處飄了過來,淡淡地道:“我去前方村子問過,沒有人看到那七個丫頭。”
唐小峰抓住小姑娘,把她先扔一邊去。他看著卞璧道:“昨晚那七個應該不是你姐姐,聽你的說法,你七個姐姐失蹤其實也沒有多久,昨晚那七位姑娘都有變化成異獸的古怪能力,且殺人時毫不猶豫,絕不是在短短幾天里練出來的。”
白話跳了過來,叫道:“你們說的那七位姐姐,是不是隱玄七女?”
“隱玄七女?”
白話道:“括蒼山隱玄門的隱玄七女,昨天傍晚我有看到她們往桂州飛。括蒼山是神州大陸十大洞天之一,又叫成德隱玄之天。其實我以前也沒見過她們,但她們的身法分明就是隱玄七術,不是隱玄七女還會是誰?”
唐小峰小時候住在嶺南,這兩三年又去了東海,自然沒聽說過什么隱玄七女。卞璧卻道:“原來她們就是這一代的隱玄七女?聽說隱玄門每一代都有七位擁有不同神通的女弟子,只是以前雖然聽說過她們,卻也沒真的見過。”
你這個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的家伙,當然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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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朝卞璧說道:“記不記得昨晚我跟你說過,我可能知道跟你幾個姐姐有關的線索?當時抓走她們的,很可能是金精山金宅門的人。
他把自己表姐也曾被人擄走,他追到金精山,又趕了一路,最后雖然救回表姐,卻還有許多女子被那些戴面具的神秘團伙以陣法送走的事告訴卞璧。他道:“當時被送走的那些人有十幾二十個,我只知道一個叫井堯春,一個叫花再芳,至于其中是不是有你姐姐,我卻不是很肯定。”
卞璧憂道:“照你這么說,只怕我姐她們的失蹤也跟那伙人脫不了關系。”
“金宅門只是被人利用,就算找上他們,他們也不知道那些姑娘被送到了哪里…”
白話突然舉手:“我知道。”
唐小峰、卞璧、徐麗蓉同時向她看去。
小姑娘嘿笑道:“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們。”
唐小峰冷笑道:“你其實根本就不知道。”
小姑娘哂道:“不要用激將法,我才沒那么容易上當。”
唐小峰嘆氣…要想從這丫頭嘴里騙出東西來,真的很難。
白話盯著卞璧:“我找人很厲害的,你幫我忙,我幫你找你姐姐。如果她們是被那些人送走的,我知道她們被送到了哪里,如果不是,我也總有辦法幫你找到她們。”
卞璧道:“好。”
唐小峰叫道:“喂,你連她要你做什么都不知道…”
卞璧撓著頭,傻笑道:“這么小的小姑娘,總不會害人吧?”
唐小峰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得太簡單了,這丫頭豈止會害人?她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這一點,只要去問問被她騙到乾離窟和秀霸窟里送死的“豪獅”血斷、玉公子、杜三娘他們就知道了,小看這丫頭,弄不好就要跟那些死鬼一樣下場。
白話盯著唐小峰,清脆脆地道:“我不騙你,你幫我忙,然后我肯定會把那些秘密都告訴你。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誰要害你姐姐?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為什么她們要殺她?”
唐小峰當然很想知道。他問:“你到底要我們做什么?”
白話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圓嶠秘境?”
唐小峰與卞璧搖頭,徐麗蓉卻是若有所思。
白話道:“你們既然沒有聽說過圓嶠秘境,想必也不曾聽說過白玉城?”
“這個我知道。”
白話瞪他:“你知道?”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神仙撫我頂,結發受長生。白玉城嘛,不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白話詫異地道:“這詩是誰做的?我以前怎么沒聽過?”
“李白。”
白話問:“李白又是誰?”
李白你都不知道?唐小峰摸摸她的頭…真是沒見識。
“這白玉城確實是上古仙人所居之處,”白話道,“傳說中,伏羲、女禍、皇天、后土等上古仙人都曾在里面住過,是個了不得的地方。”
“你想讓我們幫你找它?”
白話道:“嗯。”
“你去那里做什么?”
白話低著頭,傷感地道:“我爹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們。”
卞璧道:“你爹娘?”
“嗯,”小姑娘跪坐在那里,不知不覺便流出淚來,“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去了圓嶠秘境,我、我要去找他們,我想知道,他們、他們為什么不要我…”
卞璧雖有父母,卻也算是被從小送走,能夠體會到父母不在身邊的感受,他看到小姑娘抹著眼淚,抽泣不止,立時叫道:“好,我們幫你,我們絕對幫你。”
白癡!唐小峰斜他一眼,又看向哭哭泣泣的小姑娘:“說實話。”
“好啦,”小姑娘跳了起來,興奮地道,“其實是白玉城里不但有好多好多的神兵法器,修仙寶典,聽說里面還有一棵蟠桃樹。你們就算沒有聽說過白玉城,也應該聽說過蟠桃樹吧?蟠桃啊蟠桃,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三千年一成熟。九千年加在一起,才能結出三十顆蟠桃,聞上一聞,能活三百年,咬上一口,能活三萬年,吃上一顆就能長生不老,你們說厲害不厲害?”
卞璧看著剛才眼淚兒還像珍珠串,一下子又興奮得像喜雀兒亂跳的小姑娘,瞠目結舌。
唐小峰哂道:“長生不老?又不是烏龜,活那么久做什么?”
白話不理他,反看向徐麗蓉:“你們想想,就算你們不想長生,但是不老、不老啊…女人最大的天敵是什么?是年齡,就算你現在再漂亮,可你總是會人老珠黃的,等你老了,長了皺紋怎么辦?長了魚尾紋怎么辦?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走在路上,人人都去看那些小姑娘,可她們明明連你年輕時候的一半漂亮都沒有,你說氣人不氣人?”
徐麗蓉撫著俏臉“唔”了一聲…確實是很氣人。
白話又看向卞璧,淚水汪汪:“大哥哥,你幫我去找爹娘好不好?他們在白玉城里,我、我好想他們…”
唐小峰冷笑道:“不要把他當傻瓜。”
卞璧握著拳頭:“好,我幫你。”
算了,你還是把他當傻瓜吧。
小姑娘抓著他的手臂,搖啊搖:“小峰哥哥…”
別這么嗲聲嗲氣的…
唐小峰嘆一口氣…看來不幫這丫頭也不行,這小丫頭確實是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只有從她這里,才能夠知道哀萃芳她們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著白話,道:“那么,到底要上哪去找白玉城?”
白話跳了起來,興奮地“耶”了一聲,然后才看著他們,認認真真地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十天之會?”
神州大陸有十大洞天。
這十大洞天分別是:
――“小有清虛之天”的王屋山。
――“大有空明之天”的委羽山。
――“太玄總真之天”的西城山。
――“三元極真之天”的西玄山。
――“寶仙九室之天”的青城山。
――“上清玉平之天”的赤城山 ――“朱明輝真之天”的羅浮山。
――“金壇華陽之天”的句曲山。
――“尤神幽虛之天”的林屋山。
――“成德隱玄之天”的括蒼山。
這十大洞天俱是靈氣獨鐘之地,傳說在上古之時,神魔亂戰,共工怒觸不周山而死,導致天宮崩裂,上古仙人幾乎死盡死絕。
崩裂的天宮分作十塊,落在神州大陸,所墜之處后來便生出這十大洞天。
當然,傳說終究只是傳說,年代久遠,這十大洞天究竟是天然而成,還是因天宮崩裂而來,早已無法證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十山之所以被稱作十大洞天,并非毫無來由,千百年來,在這十大洞天里修煉的佛道弟子又或是妖魔鬼怪,其修行速度往往遠勝他人。
如今,這十大洞天都已被佛、道、妖、魔各界中的名門大派所占據,普通的修仙之人甚至無法接近。
除了十大洞天之外,還有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但與這十大洞天俱是無法相比。
白話道:“神州大陸佛、道、妖、魔等各派間,有一個很少人知道的不成文規則,就是但凡占據這十大洞天的門派,每隔百年,便要悄悄舉辦一次十天之會,這十天之會,只有占據十大洞天的人才可參加。若是有哪個門派在這百年間被人滅了,那另外九山,就會邀請重新占據此山的新門派加入十天之會,上萬年來,這十天之會從來也不曾間斷過。此外,誰也不得將這十天之會的情形透露出去,若是哪一座山敢向外泄露,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其它九山群起而攻。”
“空口白話,”徐麗蓉冷冷地道,“你自己也說了,占去這十大洞天的有道有佛,有人有妖,其間有妖魔亂舞的妖門,除魔衛道的青城派,神秘莫測的尊圣門,自稱佛門卻又被其它佛道視作邪派的五佛宗等等,讓這些人共守同一個秘密,這不是空口白話,又是什么?”
白話嘿嘿一笑,道:“正常情況下,確實是不可能,就比如同是劍俠門派,占據西玄山的三天劍派就與青城劍派勢不兩立,赤城山的五佛宗,更是被羅浮山的佛門弟子稱作‘五惡佛宗’。但是不管是道是佛,是人是妖,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追求,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共同追求是什么?”
唐小峰、徐麗蓉、卞璧先是沉默。
良久之后,唐小峰才小聲地問:“美女?”
白話躍了起來,使勁跳腳:“怎么可能是美女?是長生,長生!萬萬年來,這些人整日在荒山老林里修行是為了什么?他們不娶不嫁,青燈古佛是為了什么?還有些人窮盡一切辦法,什么殺妻證道、采陰補陽、殺人奪舍、殺嬰食魂,你以為他們是為了什么?長生啊長生。”
唐小峰嘀咕:“沒有美女,鬼才稀罕長生。”
小姑娘按住他的肩,長嘆一聲:“你這人…真是太沒有追求了。”
切!我的追求比那些家伙大多了。
“你想啊,”白話叫道,“不長生的話,你就算把這一代的美女全都勾過來,又能有多少個?一百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一千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江山代有美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為什么要長生?長生了,就會有更多、更多、更多的美女任你選…”
“不錯,”唐小峰激動地握著她的手,“有道理,很有道理,我的志氣確實是太低了,沒有考慮得那么遠,朝聞道,夕死可矣,你就是我的恩師。”
小姑娘嘿嘿地笑:“你知道就好。”
徐麗蓉和卞璧拿眼睛斜他們…
“那么,”唐小峰道,“十天之會的目的,難道也跟你一樣,是為了圓嶠秘境和白玉城里的蟠桃樹?”
“嗯,”白話道,“圓嶠秘境是在五行之外,進入其中后就算什么事也不做,只要不出來,就永遠也不會老去。對于那些修仙之人來說,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辛苦一世,還沒等到飛升就壽終正寢,這圓嶠秘境對他們來說,便是遠比十大洞天還要強上千百倍的修仙勝地。更何況里面還有一棵蟠桃樹,吃上一顆,能活三萬三千年…”
卞璧疑惑地道:“你剛才不是說吃一顆蟠桃就能長生么?”
小姑娘擺手:“哎呀,這種小事就不用計較了。”
卞璧、徐麗蓉:“…”
“你剛才說這十天之會,每隔百年就開一次,已經開了上萬年,那起碼也開了一百多次,是不是意謂著,這上萬年來,到現在也還沒人找到圓嶠秘境?”
“嗯,”白話認認真真的道,“但是這一次,他們一定能找到。”
“因為這一次的十天大會,有我,有五色筆,”小姑娘詭秘地笑著,“他們想找不到都不成…”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
十天之會雖是占據十大洞天的各門各派所辦,但場所卻并非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而是在漢末張天師煉過九天神丹的云錦山。
只不過,唐小峰等人并沒有直接去云錦山,而是被白話帶著,先去了西玄山。
西玄山又稱作“三元極真之天”,在十大洞天里排名第四,但千百年來,卻沒有出過什么宗師級的人物,東晉以來,便已不甚有名,漸漸被人淡忘,到了后世,許多人更是只知道道家十大洞天里有一個“西玄山”,但這西玄山座落在什么位置,有過什么不朽傳說,卻是沒有幾個人知道。
大浪淘沙,總有一些東西,會隨著歷史長河的沖刷而被人遺忘,這原本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占著西玄山的乃是一個劍俠門派,名字叫做三天劍派,曾經也興盛過一時,只不過曇花一現,很快又沒落下來。
三天劍派的弟子見到白話,像見到親人一般,立時便將她迎了進去。
唐小峰沿途看到一些三天劍派弟子正在打點行李,看上去像是要放棄這里。
進入山中,他們見到了三天劍派派主武射鵠,武射鵠也不多說什么,直接便將他們帶到洞府深處,在那里,懸著一朵清蓮,蓮花正中央置著一個玉杯,杯中盛滿熒光。
白話直接便將這玉杯取了下來,放入懷中,又帶著唐小峰、徐麗蓉、卞璧三人離開了西玄山。
路上時,卞璧終是忍不住,問白話這杯子是做什么用的?
白話嘻嘻笑道:“這是敬效昊天歷順日月天地化育洪荒齊參羲和杯…好吧,你們叫它羲和杯就可以了。十大洞天里每一個洞天都放置著一個羲和杯,這羲和杯乃是少昊時期女仙羲和親制,可吸收天地靈氣。每隔百年,羲和杯中的靈氣便會溢滿,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將它帶出洞天。十天之會,十杯相會,十大洞天之主會以杯中靈氣,試圖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仙路,杯中靈氣一旦清空,它又會自行回到洞天,重新吸取靈氣,只有在百年之后,才能再次取出。”
唐小峰聳了聳肩,道:“難怪這十天之會每隔百年才能舉行一次。”
白話嘿笑道:“三天劍派已經末落,近百年來根本就沒出過什么人才,偏偏又占據著十大洞天中第名第四的西玄山,一年前如果不是我幫了他們,他們早已被人滅派。洞天雖好,那也得有命居住才行,他們知道自己要是繼續霸占西玄山,早晚會被窺視西玄山的妖魔鬼怪和邪魔外道滅了,干脆主動放棄西玄山,遷到三十六小洞天中的白石洞天去。”
徐麗蓉淡淡地道:“他們不會等參加完這次的十天之會再去么?”
白話嘿笑道:“十天之會舉辦了上百次,從上萬年前到現在,就沒有人真的靠它找到圓嶠秘境,他們自然不會相信這次會是例外。更何況有人暗中嚇他們,如果他們非要帶上羲和杯參加十天之會,只怕還沒到云錦山他們就會被人滅了。一年前的那次大劫剛過去不久,他們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哪里還敢去參加這一次的十天之會?”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嚇他們的就是你吧?”
小姑娘得意洋洋:“其實一年前他們的那次大劫也是我弄出來的,不這樣,他們怎么會把我當恩人?”
唐小峰抬頭看天…他早就猜到了。
徐麗蓉道:“上萬年來,十大洞天人才輩出,如句曲山的三茅真君、青城山的青城九老,甚至連張道陵、葛仙人也都在十大洞天居住過,想來這十天之會,歷次以來已有不少奇人異士參與,為何獨有這次,你會認為他們一定能夠找到圓嶠秘境?”
“以前他們找不到,那是因為他們既沒有五色筆,也不知道羲和杯真正的秘密,”小姑娘眨著眼睛,“我說過了,有我,有五色筆,這一次他們想找不到都不成。”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這丫頭還真是神神秘秘的,讓人怎么也無法看透!
云錦山隔得太遠,縱用飛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到達。
好在離十天之會開始的日子綽綽有余,也不急這一時。
每到傍晚,白話就會消失,也不知道是到哪里變成“月亮”去了。
有時候唐小峰等人會繼續趕路,有時候干脆就找個地方住上一宿,等白話回來再說。
這一日傍晚,白話又不知去向,唐小峰算算路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云錦山,也不用急,于是與徐麗蓉、卞璧在一個鎮外找了家客棧。
客棧底層的大廳有不少人,有的是因妖魔出現而被迫離家,有的是借著天下大亂大作生意。唐小峰三人聽著眾人的議論,這才知道,武則天因長安崩塌,已經遷都洛陽,各處心懷舊唐的豪杰借著天人感應之說,以武不修女德、殺戮過重、造孽多端為借口紛紛起義,而其中最大一支義軍,卻是來自小瀛洲,為首的是一名姓徐的青年將軍。
“聽說那青年帶著討武血檄,乃是英國公之后,”其中一人低聲道,“他手持一支金槍就那樣闖上小瀛洲山,無一人是他一合之將,群寇紛紛拜倒,天下英雄齊聚,立誓要反周興唐,也不知他的身分是真是假?”
另一人道:“既然帶著血檄,難道還會是假的?只是這位徐將軍雖然了得,但武家的幾位公子卻也從小就被人帶到深山傳授妖法,精通各種鬼谷陣術,可沒有那么容易對付,這天下,只怕又是一場大亂。
旁邊一人道:“噤聲,噤聲,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徐承志竟然也回到了中原?
唐小峰心中忖道:“徐承志在小瀛洲起兵反武,這個《鏡花緣》里就有提到,我和卞璧、顏崖、燕勇、燕紫瓊、駱承志等人也都是他的手下,跟他一起反武興唐,但是按時間推算,現在又似乎早了點。按照正常的情節下去,現在本應該是武則天大開女科、天下才女紛紛赴試的時候,而徐承志起兵時,我姐就已經二次出海,帶著紫綃姐一去不歸了。”
又想道:“就算借著山川崩裂,天現異兆的機會起兵反武,但要想推翻武則天只怕也不容易。現在是唐初,但卻是《鏡花緣》里的唐初,武則天乃是罡星下界,心月狐轉世,她的幾個侄兒也都精通各種妖術,按照書中情節,連燕勇、燕紫瓊這樣的劍俠都慘死在反周興唐的大戰中,我和卞璧、駱承志也都曾失陷在陣里,幸好姐姐找了神仙來救我,否則紅蕖可就要做寡婦了。現在歷史已經改變,武則天沒有開女科,姐姐和紫綃沒有進入仙山,麗蓉沒有嫁給卞璧,反而是嫁給了我。不知道這樣下去,最終會變成什么樣子?”
他一邊想著心思,一邊悄悄在徐麗蓉腿上摸啊摸,徐麗蓉紅著臉兒瞅他一眼,往另一邊看去,忽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往門口悄然一指。
唐小峰扭頭看去,只見三名女子正從外頭飄來,正要向店小二點酒點菜,卻一眼看到他們,臉現殺意,同時飄了過來。
這三名女子竟是“日后”陰妙言、“月后”陰雪珠、“星后”陰珍珍。
坐在唐小峰與徐麗蓉對面的卞璧也嚇了一跳,差點便摯出劍來。
唐小峰左看右看,見來的只有三后,“天皇”應天陽與“地皇”玄閉戶卻不在這里,于是沖著她們嘿嘿一笑。
兩皇不在,單是三后的話,他與卞璧、徐麗蓉三人就算打不過,也絕對逃得掉。
唐小峰笑道:“三位姐姐,你們吃了飯沒有?”
三后瞪他一眼,陰妙言嫣然一笑,向兩個妹妹一使眼色,就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陰雪珠與陰珍珍各坐了一張椅子,陰妙言卻是坐在卞璧身邊。
唐小峰暗道不妥,顯然她們是知道兩皇不用多久也會來到這里,所以不急著動手,只將他們看著。他趕緊向卞璧使眼色,想要同時出手,卞璧卻憋紅著臉坐在那里,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他從來沒有跟哪個女人靠得這么近過。
陰妙言見卞璧臉紅成那樣,反更將火辣嬌軀擠了過去,嬌笑道:“小弟弟,你莫怕,姐姐又不會吃了你。”
竟還將手在他腿上摸啊摸。
卞璧趕緊在心里狂念《道德經》。
唐小峰翻個白眼…還沒動手就被敵人色誘了一個。
又有一人走了進來,唐小峰一看,發現走進來的這人他竟然認識…竟是那長得很黑,身上有不少紋痕的少年。
紋身少年環視一圈,唐小峰向他笑了笑,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自顧自地找個角落坐下,點了一些酒菜。
陰妙言低笑道:“這小子莫非是從海外黑齒國來的?”
唐小峰嘿笑道:“不是,黑齒國的人比他還黑。”
陰妙言瞅他一眼,道:“莫非他是昆侖奴?”
這次卻是卞璧說道:“不是。”
“為何不是?”陰妙言的俏臉幾乎貼著卞璧的耳朵,“我看他就很像昆侖奴。”
卞璧被她貼得渾身不自在,只是低聲道:“他身上有妖氣…”
“原來是妖怪?”陰妙言往那少年鄙夷地看了一眼。她們三個雖不是人,卻是龍族,龍族一向以神靈自居,將人類視作下等,尋常妖怪在她們眼中卻又比人類更加低劣,只同野獸一般。
唐小峰想起在那少年化身巨鵬時,靈氣羅盤指在了“神獸”的位置,以及那戴面具的老者失聲叫出的“迦羅”…那少年確實是妖,但卻不是普通的妖。
緊接著,又有一名錦衣男子帶著一群奴仆闖了進來,錦衣男子大聲道:“這客棧被我們包了,無關之人,盡快離開。”
一名商客大怒:“憑什么…”
錦衣男子隨手一拍,明明隔著一丈之遠,卻聽“啪”的一聲,那商客硬挨了一記耳光,倒在地上嘴角溢血,他的同伴面面相覷,趕緊將商客扶去,灰溜溜地離開。
其他人亦不敢再吭聲,一個走得比一個快,立時間,全場就只剩下唐小峰這一桌,以及那個依舊坐在角落里埋頭吃飯的少年。
那群奴仆自顧自地便抹起桌,擦起凳,要將整個廳子弄得干干凈凈。
掌柜跑到錦衣男子面前,陪著笑臉:“客官、客官,這、這…”
錦衣男子隨便扔了幾塊金錠,掌柜收著金錠,眉開眼笑。
錦衣男子見還有人未走,哼了一聲,負手來到唐小峰桌旁,道:“前方一里,鎮上還有別家客棧,幾位何不移位?這一桌的酒菜錢,便算在下請客。”
陰珍珍冷哼一聲,陰雪珠淡淡地道:“我們不離開,那又如何?”
錦衣男子臉色一變,緩緩退了一步,剛才還在擦桌抹凳的那群人立時便抽出兵刃,兇神惡煞地圍了上來。錦衣男子冷笑道:“爾等不離開,也就是清洗起來麻煩一些。”
陰妙言嬌笑道:“清洗起來,確實麻煩。”
錦衣男子道:“動手。”
那些人正要沖上來,陰妙言卻輕輕打了個響指,剎那間,十幾名黑衣人也不知從哪里掠了出來,疾光飛掠,錦衣男子帶來的那些家伙紛紛倒地,血流當場。
錦衣男子失聲道:“尊圣門?”
陰妙言嬌笑道:“你才知道么?”
錦衣男子立在那里,雙腿發軟,他這才意識到坐在那里的三個女子竟然是尊圣門的“三后”。
陰妙言淡淡下令:“守在外頭,任何人想要進來,格殺勿論。”
那些黑衣人立時飛掠出去。
唐小峰與徐麗蓉、卞璧早已知道客棧內潛進了許多尊圣門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也沒有放在心上。這錦衣男子卻實在是后知后覺,直到這些黑衣人竄出來時才知道,由此可見他本事之差,也就只能嚇唬那些普通商客。
掌柜與店小二縮在柜臺后頭,渾身發顫。
那紋身少年依舊埋頭吃著,連看也未向其他人看一眼。
陰妙言曼聲道:“小二,還不再上些酒菜?”
店小二推著掌柜,掌柜推著店小二,店小二伸出拳頭,意思是錘子剪刀布,誰輸誰去上菜,掌柜瞪著他,心想我是老板還是你是老板?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歌聲。
宛如梵唱一般,卻清脆美妙的歌聲。
一群青春貌美的尼姑走了進來,她們光著腦袋,穿著緇衣,一進來就大搞衛生,地上的尸體與血跡被清得干干凈凈,桌椅被擦得纖塵不染,又在客棧各角掛上許多大紅燈籠,照得客棧一片光亮。
她們快活,她們自在,連唱出來的經文都是那般的動聽。
掌柜與店小二探出頭來,吃驚地看著這些尼姑。
三后卻是面容冰冷,眸帶殺機。
――她們讓那些黑衣人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進來。
――尊圣門的規矩向來是令出必行。
――但這些尼姑進來了。
――所以,守在外頭的那些人,必定是已經死了。
――但她們卻完全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打斗聲,也沒有一個人沖進來向她們匯報。
――所以那些人,必定是在一瞬間被這些尼姑解決掉的。
客棧的門已經很大、很高。
但這群快樂的尼姑還在拆門。
她們一下子就把門拆得寬了一倍、高了一倍。
然后,一張大大的床被抬了進來。
這一下,不但唐小峰、徐麗蓉、卞璧都在盯著門口看,連那一直都是埋頭吃飯的紋身少年都忍不住抬起頭來,想要看看進來的到底是什么人。
抬床的是四個娉婷婀娜的尼姑,她們緇衣鮮艷,身材高挑,搖擺間風情萬種,轉眸時流波動人。
外頭的夜風涌了進來,將她們單薄的衣衫吹得翻飛,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讓人一看就知道除了緇衣,她們內里頭什么也沒有穿。
床是用上好檀木制成,又涂了紅漆,高貴而又精致,就像是帝王所用。
但是盤膝坐在床上的,卻是一個肥肥胖胖的和尚。
這和尚肥頭大耳,身上穿著一件敞開胸口的金色袈裟,腿邊各坐著一個只穿一件兜肚的美貌尼姑,她們光著美腿和,倚著胖和尚的身子磨來蹭去,嬌笑連連。
三后的臉色變了,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她們真希望在錦衣男子要她們離開時,她們聽話地一走了之。
那錦衣男子卻一下子連滾帶爬地爬到那胖和尚前方,磕頭不止。
胖和尚隨手動了一下,一名尼姑嬌笑道:“佛爺說,你雖然沒有將事情辦好,但你的心意,佛爺領了。”
錦衣男子大喜,又連磕了好幾個頭,這才匆匆離去。
卞璧低聲道:“這位大師莫非是…”
陰妙言冰冷冷地道:“赤城山,五佛宗…大是歡喜佛。”
赤城山乃是神州第六洞天,又稱“上清玉平之天”,山中有五佛,外人將之稱作“五惡佛”,其中一位,便是這大是歡喜佛。
大是歡喜佛修的是歡喜禪,天歡地喜,男歡女喜,所以這歡喜禪又被稱作“愛禪”,眾生有愛,眾生歡喜。
大是歡喜佛往他們這邊看來,先是盯著徐麗蓉,閃過一絲驚艷與歡喜之色,又看向三后,現歡喜顏:“這不是妙言、雪珠、珍珍三位妹子么?”
陰妙言盯著唐小峰: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不走。”
陰妙言眸現怒光,卻是毫無辦法,正自在心中忖著是不是要先退走,身邊卻是一聲驚呼,“星后”陰珍珍已被大是歡喜佛抓到了他的懷里。
明明隔了兩丈之遠,明明三后都不是弱者。
大是歡喜佛這么一抓,卻是誰也反應不過來。
(目前已經決定在下月一號上架,希望大家繼續。_)
大是歡喜佛肥肥胖胖,陰珍珍卻是嬌小,被他抱在懷中,宛如被金絲籠困住的雀兒,怎么也無法掙脫。“日后”陰妙言與“月后”陰雪珠見妹子被擒,立時大怒,身子一竄,化作螭龍沖向大是歡喜佛。
大是歡喜佛念聲佛號,肩上現出兩只長手,金光一閃,就將二龍的腦袋按在地上,龍身亂砸,周圍桌椅紛碎,卻又很快就無法掙扎。
一道金光將她們制住,讓她們不得不現出人形,頹廢地趴在地上。
大是歡喜佛身上更是多出十幾只手,在陰珍珍身上亂摸,從臉到胸,從乳到臀,陰珍珍雖然憤怒,雖然掙扎,然而大是歡喜佛的手仿佛帶有魔力一般,又讓她止不住地生出陣陣快感,想要呻吟,想要嬌喘。
唐小峰與徐麗蓉、卞璧俱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與三后交過手,很清楚她們的實力有多強,然而對這惡佛來說,她們的這點實力簡直就跟撲火的飛蛾沒有什么區別,她們的憤怒與掙扎甚至只是徒然增加他的歡喜。
陰妙言的腦袋被按在地上,她艱難地道:“佛爺這樣做,就、就不怕壞了十天之會的規矩?”
大是歡喜佛笑道:“只說到了云錦山下,不可再尋仇生事,這里可不是云錦山。”
陰妙言眸現怒光:“你敢欺凌我們,圣主絕不會放過你。”
大是歡喜佛更是大笑:“等我欺負完你們,剛好到云錦山參加十天之會去,你家圣主再怎么想替你們出頭,也不好尋仇生事,非得等過了十天之會再說。”
他竟將“星后”陰珍珍分開雙腿,用那多出來的手臂同時玩弄。
突然間,一道劍光破空而去,直奪他的面門。大是歡喜佛冷笑一聲,分出一只手隨手一彈,破去罡風,彈開劍光。
身穿道袍的持劍少年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卻依舊劍指大是歡喜佛,怒道:“放開她。”
出劍的竟然是卞璧。
在三后被大是歡喜佛擒下時,唐小峰正自大喜過望,心想天助我也,于是牽了徐麗蓉,又悄悄向卞璧使個眼色,想要借機逃走,至于這三后愛怎么怎么的,被那惡佛先奸后殺也不關他事。
誰知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卞璧直接就見義勇為,英雄救美去了,讓他在心里大叫:“笨蛋、笨蛋。”
見過傻的,沒見過這么傻的。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縱過去抓了卞璧,就要破頂遁走。
大是歡喜佛冷笑道:“刺本佛爺一劍,還想逃么?”
伸手一抓,竟是抓向徐麗蓉。
唐小峰詭異一扭,不是去救徐麗蓉,反是擊出劍光,直取大是歡喜佛雙目。劍光爆散,大是歡喜佛微瞇著眼,一只手飛出破去劍光,另一只手反挖向唐小峰雙目。
徐麗蓉見夫君遇險,化作焰光奇詭飛去,萬神圭旨乾離火一卷,亦是攻向大是歡喜佛。她與唐小峰在東海時共過患難,又一同相處了這么些日子,在這一刻自是心有靈犀,深知敵人太強,彼此救援不過是相濡以沫,一同遇險,倒不如招招搶攻,攻敵之所必救。
看著那驚人熔巖,大是歡喜佛動容道:“好火。”
張口一吸,竟將徐麗蓉擊出的乾離火吸入肚中,再朝著唐小峰狂吐而去。這一招大出唐小峰預料,徐麗蓉亦是花容失色。
大是歡喜佛更是同時伸手,往徐麗蓉再次抓去。
他身上的手竟似無窮無盡,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危急關頭,唐小峰對沖向他的萬神圭旨乾離火不閃不避,反馭劍斬斷抓向徐麗蓉的怪手,將她救下。眼看他自己就要被倒沖而來的乾離火撲中,身邊人影一閃,卻是卞璧縱了過來,劈出罡氣,將乾離火阻住。
唐小峰自然知道卞璧會來救他…這小子正義感泛濫,看到敵人被欺凌都要爆棚一下,看到同伴遇險怎么可能不救?
徐麗蓉縱身飛入火中,失控的乾離火立時被她吸入體內。她與卞璧同時沖向大是歡喜佛,烈焰與罡氣和在一起,有若旋風,周圍的桌椅都被卷得四分五裂,那些嬌美的尼姑卻是散在一旁,又歌又舞,唱著美妙梵音。
唐小峰卻停在那里,只將墨虹劍快速斬了兩下。
陰妙言、陰雪珠立時脫困而出,化作兩只螭龍,分左右襲向大是歡喜佛。
大是歡喜佛叱上一聲,身上金光乍現,又生出四只金手,持琉璃瓶、金鋼杵、寶珠、舍利子四樣法寶,寶光四溢,將徐麗蓉、卞璧、陰妙言、陰雪珠二人二龍全都逼住。
唐小峰點著一張桌子躍上屋檐,凌空一翻,手中黑劍脫手而出,閃電般刺向惡佛眉心。大是歡喜佛一聲怪笑,口吐蓮花,接住黑劍。
黑劍卻驀地一旋,竟刺破蓮花,疾刺而去。
這支飛劍有古怪!大是歡喜佛閃過念頭,卻又全然不懼,竟全憑佛光阻住飛劍。
唐小峰冷笑一聲,心想你一人硬拼我們五人,就算再有神通,也不可能耗得過。
但他很快卻又發現有些不太對勁。
大是歡喜佛雖與他們五個硬拼,但周圍那些美妙尼姑卻是一直都在舞著、唱著,隨著她們的舞、她們的唱,某種無形的氣流從她們身上快速流進大是歡喜佛體內。
陰陽交感,隔體雙修!
唐小峰一下子就認出這是某種最玄妙最上乘的雙修術,單憑這種雙修之術,大是歡喜佛體內的佛光只怕是取之不盡,用之不歇。
他更是覺察到一股強大氣勁在金光之內快速涌動。
“小心!”他大喝一聲,收起墨虹劍。
大是歡喜佛身子一縮一漲,金光爆散。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氣勁狂卷,客棧四分五裂,兩只螭龍噴血拋飛,墜在地上,徐麗蓉與卞璧位于大是歡喜佛的正面,形勢更加險惡。
尤其是卞璧,他分明感應到自己所面臨的正是光束的中心,他額生冷汗,臉色蒼白,除了死亡,他已想不出自己還能有什么下場。
徐麗蓉的感覺卻是比他好不了多少,沖向她的金光雖然及不上卞璧,但卻有種無形的力量壓制著她,與此同時,她更看到大是歡喜佛沖著她一臉淫笑,兩只手緊隨著金光向她抓來,而她寧可死去,也不愿讓那雙臟手碰到自己。
眼看他們便要遭難,唐小峰卻突然落了下來,抓住他們的肩,帶著他們一旋。
他們只覺整個天地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緊接著便是大是歡喜佛驚詫的聲音:“咦?”
那爆散的金光從他們身上穿過,他們卻完全沒有被擊中的感覺。
塌落的屋頂亦在金光的沖擊下往周圍碎散,那些美麗尼姑卻是完全不受影響,依舊舞著曼妙身姿,唱著靡靡梵音。
月光灑下,如幽似幻。
唐小峰帶著徐、卞二人飛退數丈。
徐麗蓉與卞璧卻是嚇出一聲冷汗。
陰妙言與陰雪珠變回人形,慘然相顧…她們已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大是歡喜佛的對手,之所以還活著,不過是因為大是歡喜佛從許久以前就貪圖她們美貌,搶了陰珍珍還不甘心,固而才留了手,否則,單是那爆散的金光,已足以讓她們慘死當場。
陰珍珍依舊被大是歡喜佛抱在懷中,雖然想要讓大姐二姐不用管她,趕緊逃走,然而那僅存的理智已無法讓她開口說話。她的身子在這惡佛的撫摸下,有如被神秘潮汐沖擊一般,生出陣陣快感,讓她欲拒先迎,貼著大是歡喜佛肥胖的身子蠕動、摩擦…
盡管她的眼睛充滿了極致的厭惡與害怕。
大是歡喜佛卻對懷中的龍女看也不看,只是盯著唐小峰…他竟沒有弄清這小子到底是怎么躲開他的大雷音破障佛光,甚至還救下了小道士和那嬌艷的美麗少女。
遠處突然飛來兩道光影,落在地上。
陰妙言與陰雪珠心中一喜…終于來了。
來的是“天皇”應天陽、“地皇”玄閉戶。
“天皇”應天陽看著四分五裂的客棧,極是狼狽的陰妙言、陰雪珠,被大是歡喜佛抱在懷中、無法自制的陰珍珍,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的唐小峰,臉色先是一變,緊接著卻又滿臉陰沉。
唐小峰嘿嘿一笑:“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
抓著徐麗蓉、卞璧就要走。
“地皇”玄閉戶身子一閃,將他們截住。
應天陽冷冷看著大是歡喜佛:“珍珍不知何處得罪了佛爺,佛爺要這般難為她?”
大是歡喜佛怪笑道:“她也沒有得罪本佛爺,只不過是本佛爺喜歡她,想讓她歡喜,你瞧,她現在豈不歡喜得很?”
陰珍珍竟在他懷中寬衣解帶,主動用胸脯貼著大是歡喜佛的身子,如蟲子一般蠕動著,發出如饑似渴般的喘息。
應天陽眸中閃過怒色…這家伙修的是歡喜禪,陰珍珍雖是貞烈女子,但不管她如何抗拒,都不可能抵抗得住這惡佛以“禪指”對她的挑動,事實上,她能到現在才開始迷亂,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他淡淡地道:“佛爺莫非是非要與我尊圣門為敵不可?”
大是歡喜佛哼了一聲,道:“若是你們圣主在這,本佛爺或許還會怕上三分,憑你也想嚇得住我?”
應天陽冷笑道:“單我一個,或許是奈何不了佛爺,但再加上閉戶、妙言、雪珠,佛爺真的有信心與我四人為敵?”
大是歡喜佛卻是眼珠子一轉,朝“小子,你與尊圣門是友是敵?”
唐小峰笑道:“不但是敵,而且是死敵,那什么風啊火啊的四圣,就是被我殺死的。”
“原來如此,”大是歡喜佛大笑道,“那不如你三人與本佛爺聯手,我們就殺了這兩皇,搶了這三后,本佛爺得了歡喜,你們也少了大敵。”
應天陽、玄閉戶臉色微變。
唐小峰嘿嘿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不過我怎么知道你不會過河拆橋,事后再來搶我老婆?”這兩皇實在厲害,單是應天陽一人就足夠讓他們頭疼,上次如果不是月亮以奇門遁甲救了他們,他們很可能已經遇難,要是能借著這個機會把這兩皇除去,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大快事。
“歡喜不可太過,本佛爺有了三后,你老婆雖然漂亮,本佛爺卻可發誓絕不碰她,”大是歡喜佛坐在檀木床上,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可以問問他們,本佛爺雖非好人,卻從來都是說話算話。”
“好…”
卞璧突然叫道:“不行。”
大是歡喜佛冷然道:“為何不行?”
卞璧以寶劍指著惡佛,怒道:“我們怎能助你這淫僧欺凌婦女?”
唐小峰撫額長嘆…這家伙,正義感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你難道就不知道變通么?他斜了卞璧一眼:“喂…”
“我絕不會讓他就這樣把人擄走,”卞璧盯著惡佛,冷冷地道,“如果就因為這家伙實力可怕,所以我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婦人,擄人妻女,甚至助他行惡,那,那擄走我姐姐的如果也是這種人,還有誰會去救她們?”
唐小峰怔了一怔…難怪他看到那家伙強擄陰珍珍,會憤怒成這個樣子,他只是聯想到了他幾個姐姐有可能遭遇的下場。
如果我的姐姐也被人搶走,我是否也會跟他一樣憤怒?
卞璧劍指大是歡喜佛,毫無畏懼:“把星后放了。”
陰珍珍身體雖然已是無法自控,理智卻還殘存些許,艱難地扭過頭來,感激地看了卞璧一眼。
大是歡喜佛卻是滿臉的不屑和冷笑。
唐小峰先與徐麗蓉對望一眼,然后嘆一口氣,照這個樣子,他要跟大是歡喜佛合作,恐怕就要先跟卞璧打上一場。
這家伙雖然人傻,但做朋友還是不錯的。
他瞅向“天皇”應天陽:“不如我們雙方放下過節,把星后先救下再說?”
陰妙言與陰雪珠面現喜色。
應天陽卻在心中忖道:“大是歡喜佛實力驚人,就算我們聯手,也只能以我和閉戶為主,其他人從旁協助,這小子會不會出全力,真的難說。何況就算殺了這惡佛,我亦不可能完全無損,到那時,這姓唐的小子從容逃去,我又上哪尋他?況且這惡佛出現在這里,其他四惡佛誰又能肯定不在近處?我何必為了珍珍一人,去與五佛宗為敵?這小子身上的五色筆才是我族復興的關鍵,為了我族大業,犧牲一人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這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大是歡喜佛:“十天之會在即,佛爺何不先行離去,云錦山上,再行相見?”
陰妙言與陰雪珠怔在那里,徐麗蓉臉色陰寒,卞璧卻是完全沒有弄懂應天陽的意思,錯愕地扭頭看他。
唐小峰苦笑…好人總是未必會有好報。
大是歡喜佛懷抱陰珍珍,在她胸前狠狠地揉了一下,淫笑道:“她又如何?”
應天陽淡淡地道:“佛爺乃是得道高僧,珍珍能得佛爺指點,那是她的榮幸,還請佛爺能夠善待于她,云錦山上,再向佛爺要人。”
大是歡喜佛大笑道:“也罷,也罷,眾生歡喜,才是大歡喜,你們且忙,你們只管忙,本佛爺也忙去了。”
抬床四尼掉頭,往遠處飛奔,其他妙尼亦是且歌且舞,緊舞其后。
卞璧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好容易才反應過來,看到陰珍珍那悲憤至極的眼神,怒上心頭,身子一竄:“放人。”
唐小峰竟是無法將他拉住。
大是歡喜佛隨手一指,金光閃過,卞璧以劍阻光,噴出一口鮮血,倒飛開來,頹廢倒地。
大是歡喜佛抱著陰珍珍笑上三聲,伴著靡靡梵音,曼妙舞姿,就這樣去得遠了。
惡佛一走,唐小峰與徐麗蓉快速地對望一眼,閃向卞璧,便要帶著他逃離此處。
應天陽卻是低叱一聲:“莫讓他們逃了。”掠上前去,與玄閉戶一前一后阻住唐、徐二人。卞璧發現二人被困,竟是強行站起,要與他們并肩作戰,“日后”陰妙言、“月后”陰雪珠對望一眼,閃了過去,將卞璧阻住。
陰雪珠冷冷地道:“你受傷了。”
陰妙言輕嘆一聲:“此事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插手。”
“他們與我無關,難道星后也跟你們無關?”卞璧大聲質問,“她難道不是你們的同伴?她難道不是你們的姐妹?”
陰妙言、陰雪珠對望一眼,面有慚色。
唐小峰站在另一邊,見卞璧雖然逞強,卻是搖搖欲墜,連站都站不穩,他忽地大笑一聲,看著應天陽:“你既號稱天皇,可敢跟我單打獨斗?”
徐麗蓉看他一眼…他瘋了么?現在應該設法聯手逃走才是,他竟然去挑戰應天陽?他怎么可能是應天陽的對手?
應天陽冷笑道:“你在找死么?”
唐小峰回他一個冷笑:“誰死還不一定。”
取出五色筆,道:“四圣是我殺的,五色筆也在我這,只要你有本事殺我,它就是你的。這里地方不好,我們到那邊山頭打去。”
身子一縱,往遠處山頭飛去。
應天陽哼了一聲,跟了上去,玄閉戶知道徐、卞二人生死并不重要,殺死唐小峰,搶奪五色筆才是關鍵,亦緊隨其后,防止唐小峰假意單挑,實則逃亡。
徐麗蓉忖道:“他獨自一人哪里會是應天陽的對手?不過是想將敵人引開,讓我和卞璧逃脫罷了。”咬了咬牙,竟也追了上去。
卞璧想要追去,卻踉蹌幾步。
陰妙言道:“你就算去了,亦不能做什么。”
卞璧冷冷地道:“不關你的事。”
陰妙言與陰雪珠又對望了一眼,身子一飄,兩人挾著他,同樣往山頭飛去。
等他們全都離去,掌柜與店小二才從柜臺后頭顫顫抖抖地鉆了出來,客棧已是一片狼藉,屋頂碎散,四壁倒塌,倒是他們躲著的這張柜臺居然還完好無事,實在是讓人驚奇。
不過完好無損的并非只有這張柜臺,在半載塌陷的墻壁旁,還有一人、一桌、一椅。
其它桌椅早已在唐小峰等人與大是歡喜佛那短暫的戰斗中損壞,卻唯有這一桌、一椅不知為何竟然無事。
在桌旁慢慢地吃著飯菜的,竟是那皮膚很黑,身帶紋痕的少年。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是那般安靜,安靜得幾乎被人遺忘。
直至連最后一點飯菜也吃完,少年慢慢地站起,又慢慢地走到柜臺前,慢慢地道:“老板,結帳。”
掌柜與店小二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掌柜才反應過來:“七、七文錢…”
這少年吃的雖然不算少,卻都是最便宜的菜,以及不算錢的飯,如果所有人都像他這般,吃那么少的菜,吃那么多的飯,掌柜只怕要懷疑這店還能不能開下去。
少年取出七文錢,掌柜顫顫抖抖地接過。
然后,少年就這樣走了,他走得倒是很快,一忽兒就融入了夜色。
掌柜看看手中的七文錢,又看看一塌糊涂的客棧,身子一直都是顫的。店小二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老板,想哭您就哭出來。”
掌柜卻長嘆一聲,將七文錢塞到店小二的手心里:“這是你這個月的工錢。”
“老板…有點少。”
掌柜拍著他的肩:“不少了,不少了…”
唐小峰腳踏夜色,墨虹劍斜斜指去。
“天皇”應天陽雙手負后,冷冷地立在那里。
徐麗蓉、玄閉戶、卞璧、陰妙言、陰雪珠立在山頭,一同看著他們。
“這一戰只屬于你我二人,其他人都不可插手。”
應天陽冷冷地道:“我只要五色筆與你的性命,他們若是不動,等你死后,我自會放他們走。”
唐小峰嘿嘿一笑:“同樣,同樣。”
卞璧緊緊握著拳頭…他必是知道我們難以再次從兩皇兩后手中逃脫,所以想犧牲他一個,換取我與他夫人的平安。
徐麗蓉卻在心中細思…夫君雖說有時亦會沖動,但卻從來不會亂了方寸,難道他真有信心勝過“天皇”?
又想道:“夫君若是死在這里,我獨自回去,又該如何去向公婆及小山、紅蕖他們交待?倒不如以身殉夫,陪他死在這里。”
唐小峰卻沒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將體內劍氣提至極致,劍氣狂卷,殺意凜然。
驀地,他劍尖虛刺,數十粒劍丸彈出,劃出道道光影沖向應天陽。應天陽冷笑一聲,右手變得巨大,一掌便將所有飛劍拍成碎片。
巨大獸手有如泰山般壓向唐小峰。
那撲天蓋地般的陰影,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唐小峰后躍,騰挪。
巨大獸手拍碎了座座峰頭,卻無法將他拍中。
應天陽閃電般向他接近,另一只手也化作巨掌,有如拍蒼蠅般拍向唐小峰。唐小峰扔出眾多子母雷珠,轟在獸手上,卻都有若撞上墻壁的蒼蠅一般,對應天陽造不成任何傷害。
眼看唐小峰就要被拍中,徐麗蓉嚇得花容失色。
兩只巨掌拍在一起,天驚地動,勁氣狂掃,連遠處的徐麗蓉等人都不得不以手擋面,遮住飛揚而來的塵土。
唐小峰卻是詭異地一閃,從兩只獸手間脫身而出,墨虹劍閃電般刺向應天陽。
應天陽現出獸身,是一只以往只在傳說中才能見到的。
墨虹劍劈在他的獸身上,反彈而回,竟無法對他造著丁點傷害。
徐麗蓉越看越是失望,忖道:“夫君雖曾說過,他的這支劍普普通通,并無什么奇特作用,但我卻總以為夫君只是騙人。以夫君的性子,不鑄則已,既為自己鑄劍,鑄出的劍怎可能真的那般平凡?然而現在看來,這墨虹劍如此凌厲的一擊竟也無法傷到應天陽的獸身,亦未看出有其它效用,莫非此劍真的比不得他給題花、巧文她們鑄出的那五劍?”
夜空中一人一獸戰得激烈,唐小峰卻是處處遇險,雖在應天陽身上劈了不知多少劍,卻無一劍起到作用,縱連紂絕陰天斬和集結了紫華劍氣、陰幽戾氣、五精天火的那三刀也是一樣。
應天陽的獸身竟是金剛不壞,連一絲劍痕也無法斬出。
就這樣戰了一通,應天陽忽地大笑一聲,獸首一口咬向唐小峰。
就在眾人都以為唐小峰這次必死無疑,徐麗蓉已是化作火焰,縱是明知不敵也要去替夫君報仇之時,唐小峰卻像是融進夜色一般,剎那間飄飛開來。
這一瞬間,不管是徐麗蓉還是卞璧都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他們看到的不再是唐小峰,而是“月亮”。這是一種奇怪的身法,讓他們想起了那個叫月亮的小女孩。
應天陽回過身來,冷笑道:“你倒是很能躲。”
唐小峰手持墨虹劍,冷冷地道:“這次不會再躲了。”
他試了多次,已經知道,除了強行施用還不曾完善的那一招,已是沒有其它辦法。他將墨虹劍一拋,墨虹劍竟也有如月光一般,變得似虛似幻,覆在唐小峰身上。
徐麗蓉與卞璧對望了一眼,卻都無法弄清唐小峰做了什么。
這一刻的唐小峰,仿佛已經跟他的墨虹劍融成了一體,人就是劍,劍就是人。
甚至他整個人都似是化作了劍氣,無形無質,似虛非虛。
月光從他那劍氣化的身體透下,將他的身體染得銀白。
應天陽微瞇著眼…這到底是什么功法?
但不管唐小峰用的是什么功法,他都毫無懼意。
他是,以前誰也不曾真正見過的,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不壞的金剛之軀,就算是天玄鐵亦可輕易地嚼碎吞下。
唐小峰劍氣化的身體卻又騰起了熊熊的烈火,應天陽的眼睛瞇得更厲害了,他認出這些火是五精天火。
五精天火,五火之精,這樣的火焰卻是由這少年幻化成的劍氣散出,讓人看不明白。
更古怪的是,這火突然一晃,竟又變成了黑色。
黑色的火焰在劍氣的催化下熊熊地燃燒著,一縮、一漲、一縮、一漲…直至漲成黑色的火之巨人。單是看著那團黑氣,玄閉戶與陰妙言、陰雪珠等人便生出一種心悸的感覺,那到底是什么?那少年到底在做些什么?
應天陽突然伸手,巨掌閃電般拍向化作黑色火焰的少年。
他不知道這少年在做什么,但他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讓他生出無論如何要將這少年馬上殺死的念頭,總感覺再遲上一步,便會發現什么不祥的事。
巨掌拍在少年所化的黑火巨人身上。
徐麗蓉一聲驚呼,卞璧亦是緊張…唐小峰竟是真的不避?
玄閉戶、陰妙言、陰雪珠放下心來,他們很清楚地知道被“天皇”拍中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就算是來自金剛界的九品無畏金剛石也絕對禁不起他這隨手一拍。
這少年已是必死無疑。
巨掌狂掃而過,血花飛濺。
地皇、日后、月后先是面現喜色,卻又很快頓在那里,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反而是徐麗蓉與卞璧又驚又喜。
血,是應天陽的血。
唐小峰所作的黑火巨人依舊飄在那里,騰起熊熊火焰,應天陽的巨掌卻被灼穿一個血洞。
本是金剛不壞的血肉,竟然會被那詭異的黑火燒穿?
唐小峰竄上高空,身子一旋,旋成一支黑色的劍。
墨虹劍。
剛才是只見人,不見劍,現在卻是只見劍,不見人。
墨虹劍劃過虛空,雷霆般襲向應天陽的獸身。
應天陽大吼一聲。
,又叫做“吼”。
震天吼,朝天吼,龍族分支,麒麟之祖。
隨著他這一吼,天地震動,無窮妖氣狂掃而出,化作強大屏障,擋住那黑色的巨劍。妖氣與劍氣互相碰撞,撞出一道道絢麗的火花,黑劍之上,黑火騰騰,妖氣無窮,萬獸奔騰。
單是應天陽散出來的妖氣,便已讓徐麗蓉等人身心發寒,恨不得扭頭就逃。然而唐小峰所化的墨虹劍卻在快速旋轉,朝妖力形成的無形屏障不斷地刺透。應天陽連聲震吼,吼出更多的妖力,墨虹劍卻越旋越快,剎那間,劍光一閃…
應天陽那巨大的獸身定在空中,墨虹劍卻不知去了哪里。
徐麗蓉、卞璧疑惑地對望一眼,都沒看清發現了什么事,地皇與二后亦是疑惑不解。
無休止的靜。
連那些遠遠近近狂奔的野獸都停了下來,仿佛被定格一般。
應天陽緩緩回頭,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少年不知何時,竟已到了他的身后,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他一聲大吼,吼得悲憤,吼得蒼涼,緊接著卻是獸身爆散,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雨灑下,連山林都被染成了紅色,一如月下的楓林,凄美而又驚艷。
地皇與二后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
夜空中的少年扭過頭來,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忽地將身一縱,挾著熊熊黑火直沖而來。地皇與二后心中一驚,各現真身破空而去,連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眼見他們逃走,飛掠中的少年卻噴出一口鮮血,墜了下去。徐麗蓉大驚,掠上去將他接住,定睛看時,唐小峰已是全身發冷,牙齒打顫,就這樣昏了過去。
卞璧也趕緊縱了過來:“他怎么樣?”
徐麗蓉低聲道:“身上無傷,全身發寒,只怕是魂魄受創。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
他們生怕地皇二后,又或是大是歡喜佛又折了回來,不敢多待,帶著唐小峰飛向天際。
血色的林中,一顆碩大獸首滾了幾滾,落在坡下。
獸首的眼睛怒瞪著,想要發出吼叫,卻已無力。
它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敗得這么慘,更是沒有想到自己竟是敗在這個十來歲的人類少年手中。
但是它不甘心,它很不甘心。
它還要活下去,它要把這一刻的敗北牢牢地記住,然后千百倍地還回去。
犼,即使在龍族里也有著極其高貴的地位,它怎能就這樣死在一個凡人手中?
犼,又叫做“吼”。
震天吼,朝天吼,龍族分支,麒麟之祖。
它怎會如此簡單地就死在這里?
雖然身體早已碎裂,雖然只剩下一顆獸首,但它開始吐出妖氣。
灑在林中的血水與碎肉詭異地往它流來,它的身體開始生長。
忽地,它覺察到妖風襲來,定睛一看。
它看到一個皮膚黝黑,帶著紋身的少年落在枝頭,冷冷地看著他。
它不愿讓人看到自己落到這般下場,于是怒視著這個少年…這是一個妖怪,但他的妖氣實在太弱,想來不過就是一只在深山老林里修行未久的小妖。
看著紋身少年眼眸深處的冰冷與漠然,犼不由得發出冷笑…這樣一只小妖,竟然也敢來招惹自己?
妖氣狂吐,往少年卷席而去,要將他就此淹沒。
紋身少年忽地一縱,沖天而上,又化作金色巨鵬直落而下。
犼失聲叫道:“迦羅?!”
金色巨鵬抓住獸首,利爪一撕,獸首一聲慘叫,叫聲戛然而止,本是金剛不壞的頭顱竟被迦羅的利爪撕成兩半。
獸首分開,內中有一顆熒光閃動的珠子。
這是犼的內丹。
金色巨鵬一口吞下內丹,朝著圓月展翅高飛,仿如飛入那皎皎蟾宮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見…
徐麗蓉與卞璧將唐小峰帶到荒山野嶺一處山洞里。
唐小峰依舊昏迷,偶有動彈,也是中了夢魘一般身子抽搐,滿地打滾,不時發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吶喊。
兩人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自然也無法幫他,徐麗蓉試著把廉錦楓煉制的小還丹、清心丸等各種靈丹喂入他的口中,卻是毫無用處。
天色漸漸開始發亮。
白話找了過來。
這小姑娘找人真的像她自己吹的那般,很有一套,徐麗蓉他們躲到這里,她竟然也能找到。在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后,她大吃一驚,卻也跟徐、卞二人一樣,無計可施。
白話將手指搭在唐小峰的腕脈上,查看一陣,苦惱地道:“他不但身上沒傷,肺腑沒有受創,連經脈都是完好無損。但他的氣息卻是極弱,就跟即將老死病死的垂朽之人一樣,他…恐怕是沒得救了。”
徐麗蓉怒道:“你連他是什么情況都沒弄清楚,為何說他沒救?”
白話嘻嘻笑道:“我是在激他,我這樣一激他,說不定他就會生龍活虎地跳起來大叫沒事,不過他現在沒有跳起來,那就證明他沒有受激,看來激將法對他沒用的,厲害厲害…”
見徐麗蓉狠狠地瞪著她,她身子一縮,嘀咕道:“開開玩笑不行么?”
卞璧苦惱地道:“都是我的錯。”
徐麗蓉哼了一聲…確實是這家伙的錯,如果不是他好死不死,為了陰珍珍去和大是歡喜佛作對,還沒等二皇趕到他們就有多遠跑多遠了,哪里會弄成這個樣子?
雖然卞璧也只是正義感過盛,很難說他做錯了什么,白話更是整晚不在,和她沒什么關系,但徐麗蓉卻是不管那么多,一放下臉來,整張臉都是臭臭的。
卞璧與白話對望一眼,不敢再說什么,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徐麗蓉坐在夫君身邊,用袖子替他擦著額上的冷汗,又在心中忖道:“如果錦楓和紫綃在這里,那便好了。”
顏紫綃與唐小峰一同練劍三年,或許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廉錦楓不但擅長煉丹,亦精通雙修術,能夠藉著陰陽交感察知他體內魂魄到底傷成什么樣子。
三魂營骨,七魄侍肉。
血肉受傷還能恢復,魂魄受創卻是難冶。
徐麗蓉當年魂魄被邪火侵染,導致臉上的傷疤怎么也無法治好,就是唐小峰以雙修術與還源丹替她祛除邪火,才助她恢復容貌,徐麗蓉口中雖然不說,心里卻實實感激。
見唐小峰冷顫得厲害,她心痛萬分,于是伏下身子,替他驅寒偎暖,又見他嘴唇寒氣溲溲,于是吻了上去。這一吻,兩人口舌相交,一道寒氣快速地流入少女體內。
少女心中一喜,她修的乃是《炎經》,并不怕這迫人寒氣,而她自身雖然不會雙修之術,卻被唐小峰以此術治療了好一陣子,隨著這道寒氣涌來,她意識到夫君或是有意、或是無意,已經發動了雙修心法,于是便將自身真陰度了過去,以陰補陽。
她本是抱著寧可自己真陰虧盡性命損耗,也要救下夫君的覺悟,誰知自己真陰度了過去,夫君的真陽又傳了回來,形成一個循環,雙修雙益,彼此扶持,只是唐小峰的真陽里寒氣極重,讓她不得不發動自身炎氣與它中和。
漸漸地,唐小峰終于不再冷顫,氣息也平緩了許多。
徐麗蓉心中一喜,就這樣摟著他持續下去,大約過了一柱香時間,唐小峰終于睜開眼睛,向她眨了眨眼。看到他眼睛里的可惡笑意,徐麗蓉心里的擔心方一放下,不知怎的又很想揍他。
唐小峰卻是一個翻身,把美嬌娘壓在身下,大力索吻,又把手伸進她的衣襟與抹胸里去,揉著白嫩飽滿的乳峰。美嬌娘心想看來夫君已經好了,都開始欺負人了,于是大力把他推開,瞅他一眼:“你怎樣了?”
“我昏迷了多久?”
徐麗蓉道:“大約三四個時辰。”
唐小峰大訝:“才這么點?”
徐麗蓉定睛看他:“你以為會有多久?”
唐小峰笑道:“那一招是將墨虹劍與我自身合為一體,又用天火與陰幽戾氣燃燒魂魄,強行提升我前些日子新練成的紫幽仙氣,副作用極大。我雖然知道自己體內有還源丹,死是死不了的,但按理說,至少也會大病個十天半月才對。”
紫幽仙氣,便是當日他在大瘐嶺被四圣追蹤時,躲在樹洞里將紫華劍氣、陰幽戾氣、還源仙氣三元合一,生出來的新的玄氣。
返本還源、可令人斷肢重生的仙氣代表著天。
來自極陰之處,縱連金仙亦可化作血水的陰幽戾氣代表了地。
由他自身魂魄不斷強化后生出的紫華劍氣,代表了人。
天地無人則不立,人無天地則不生。
萬物盜天而長生,人盜萬物以資身。
他這新生玄氣代表的是“三元合一”,既可讓自己斷肢重生,亦可化作驚人劍氣。只不過因為這種玄氣以前從來沒有人練出來過,他只能自我摸索,又發現這種玄氣雖然強大,但副作用卻也不小,而主要的副作用是來自極陰極寒之地的陰幽戾氣。
天主生,地主惡,人主成。
他雖然練成了三元合一的全新之氣,但這三元其實并未完全平衡,而其中一直無法消除的乃是隨著陰幽戾氣帶入其中的陰寒之氣,這股陰寒之氣與紫華劍氣、還源丹的仙氣并不相融,卻又怎么也無法驅除,而“三元合一”,少了陰幽戾氣又不行,他也只能一邊繼續修煉這種新生玄氣,一邊壓制這股陰寒之氣。
其實,他體內既有還源丹,又有三昧真火,只要沒什么大的意外,這股陰寒之氣隨著他的修煉定期驅散與排出,并不會對他生出什么大的妨礙。
然而,為了對付“天皇”應天陽這個大敵,這次他不得不燃燒自身魂魄以成倍數的增強他的紫幽仙氣。
雖然只是短短的那么一段時間,但在打敗應天陽,嚇走地皇與陰妙言、陰雪珠后,他的魂魄虛弱至極點,體內的陰寒之氣卻大幅增加,若非還有還源丹護住他的真陽,單是這些侵入魂魄的陰寒之氣便足以讓他魂飛魄散,不得好死。
當然,只要有還源丹不斷生出新的仙氣,這大量的陰寒之氣早晚還是能夠驅散,只是按他原先預料,那起碼也是十天半月后的事了。
他默察自身魂魄,忖道:“是了,麗蓉見我昏迷,不知怎的跑來親我,而我的真陽與還源丹早已混成一體,在散出仙氣的過程中,無意間與她二氣交感,雙修雙益。她的真陰大幅增強了我體內的仙氣,加上陰寒之氣又被她分走了一半,我才能這么快的醒過來。也幸好她修的是萬神圭旨煉神飛化之道,乾離火與她自身魂魄合成一體,達至‘火靈’的境界,這股陰寒之氣才沒有將她傷到,若是換了他人,只怕非但沒有這么快將我治好,還要陪著我大病一場。”
他看著美嬌娘那張青春靚麗的臉,道:“娘子,你好漂亮。”
徐麗蓉喜孜孜地撫著臉蛋:“你才知道我漂亮么?”
唐小峰嘿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漂亮,但我還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這么這么這么的漂亮。”
徐麗蓉雖然覺得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這么這么這么的漂亮”,但你能夠有此認識,也不枉與我夫妻一場,于是喜上眉梢,心里樂開了花,情意綿綿,更顯三分嬌艷。
唐小峰低下頭去,將她大力吻著,又撫著她那盈滿而又彈力十足的軟峰,揉搓不止,美嬌娘心中高興他能平安無事,自然也由他欺負。
直至白話沖了進來,又“呀”的一聲跳了出去,他才罷手。
啟蒙書網最新最快 唐小峰來到外頭,卞璧見他昨晚病成那個樣子,現在卻又一下子就生龍活虎起來,大是驚詫和佩服。
離十天之會還有幾天,他們并不趕著上路,就在這里休息。
唐小峰與卞璧斗了幾次劍,剛開始時他屢占上風,漸漸的,卞璧竟也能夠跟他打得勢均力敵。白話與徐麗蓉在遠處看著,白話笑道:“卞大哥其實厲害得緊,不過顯然經驗不夠。”
徐麗蓉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他從三歲被人帶走,然后便一直在深山里修習道家功法,連山也不曾出過,論起功底自然不是夫君可比。但他下山未久,明顯缺乏與強敵作戰的經驗,應變不足,自是不免處在下風。但夫君雖然將他壓制,他卻始終維持不敗,反給人越戰越強的感覺,這自是因為他的根基在那。”
白話穿著一件紅色連衣裙,頭上扎著兩個小荷包,嘻嘻笑道:“但他竟然會去同情敵人,真是有夠傻的。”
徐麗蓉道:“世上總有一些這樣的人,從不瞻前顧后,只憑著一個俠字行事。”
小姑娘笑道:“他這種人最好多些,如果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聰明,那我還騙誰去?”
徐麗蓉瞅她一眼。
唐小峰與卞璧練完劍后,四人聚在一塊,聊起參加十天之會時所用的身份。白話道:“這個我早已想好了,三天劍派已經末落,我們帶著羲和杯,自稱三天劍派小一輩的弟子,就說師長們已打算放棄西城山,這十天之會,只是讓我們帶著羲和杯來應個景,只要羲和杯到了場,另外九大洞天的人也不會在乎。”
卞璧道:“但我們不會三天劍法…”
“我會。”白話跳起,摯出一劍連抖三下,三團劍花交錯回旋,正是三天劍法。她收劍坐下,道,“十天之會原本就有不成文的規定,縱有再深仇怨,一旦進入云錦山下就不許尋仇,卞大哥跟小峰哥哥原本就是學劍的,論起實力,三天劍派那些弟子只怕沒哪個比得上你們,否則也不會沒落成這個樣子,我把三天劍法隨便教你們一下,又有派主武射鵠的手信,其他人自然不會多問。”
又道:“十天之會,最重要的其實便是十杯相會,十個吸收了洞天靈氣的羲和杯會在一起,就有可能取得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神秘鑰匙,至于參加這十天之會的到底是哪十個門派,其實大家根本就不在乎。千百年來,參加這十天之會的門派也不知換了多少,以后也一直都會換下去。”
徐麗蓉道:“但是昨晚那惡佛與尊圣門的地皇、三后都有可能會參加十天之會。”
唐小峰哂道:“那又能怎樣?我們帶著羲和派,他們難道還能趕我們走?我們走了,十天之會他們也開不成。”
“放心啦放心啦,”白話搖著手,“這次十天之會雖是在云錦山,但主持的卻是句曲山的茅山派。茅山派宗師白云子欠我一個大人情,多少會幫我瞞著一些。”
唐小峰瞅她一眼:“你的人緣倒是廣得很。”
句曲山的茅山派可不同于三天劍派,自從三茅真君開創茅山宗以來,茅山派的聲望越來越大,隱約成為道家上清派之牛首,甚至有“茅山之外,別無正宗”這一說法。
茅山派尊的是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奉的是《黃庭經》,修的是三清劍術和谷衣心法,又擅長各種齋醮符咒。茅山派的三清劍術又稱作“三清奉符”,與三元、青城又或是一般劍俠所修的劍術截然不同,而是將劍術與符咒結合在一起,以劍施符,乃是三茅真君所自創,此時雖然只有茅山宗等少數幾個門派才會,到了后世卻廣為流傳,在二十一世紀電影電視里經常出現的一個道士拿把木劍揮來舞去,擒魔捉妖的情節,其最初根源其實便是茅山派的三清劍術。
茅山派這一任宗師,道號白云子,復姓司馬,名叫承禎,除瑕口名聲與高超道術之外,亦寫得一手好書法,其獨創的“金剪刀書”在中國古代書法的歷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他手著的《坐忘論》、《天隱子》更是流傳后世的道家重要典籍。
當然,唐小峰雖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又是一個穿越者,但他前世對書法沒啥興趣,也沒有興趣當道士,對司馬承禎在書法和道家經籍上的成就是一無所知的,但是茅山派宗師,單只是這個名號便已極是讓人敬服。
茅山為天下道學之所宗,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四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不過白話對這次的十天之會顯然已是謀劃許久,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也不用唐小峰他們去操心什么。
到了傍晚,白話又不知去了哪里,卞璧自行打坐練功去了。
唐小峰牽著徐麗蓉沿溪瞎逛,又在一條小河邊坐下。
徐麗蓉道:“你真的信任那個丫頭?”
唐小峰哂道:“反正沒事做,這十天之會聽上去有趣得緊,跟著她,說不定真能找到她說的圓嶠秘境和白玉城,但要說信任她,我可還記得在不死樹下秀霸窟里,信任她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徐麗蓉道:“你果然不是一個傻瓜。”
“我本來就不是傻瓜。”
徐麗蓉道:“可為什么有時看你,總是覺得你很傻。”
那是因為在你眼睛里有兩種人是絕對不存在的,一種是聰明人,另一種是比你漂亮的人。
在這女人的眼睛里,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比她漂亮,在這女人的眼睛里,全世界的人,不過是笨蛋一級到笨蛋九級的區別。
“難道我還會比卞璧更傻?”
徐麗蓉定睛看著他。
唐小峰沉默一陣,小心翼翼地道:“娘子…你不會真的這樣想?”
徐麗蓉看著他,輕嘆一聲:“夫君…你竟已淪落到要去跟他比傻的地步么?”
這女人人漂亮,雖然性子不好,其實也算是個好妻子,只不過有時跟她說話,會讓人覺得自己好傻…她的思路可以從東飛到西,別人是追不上的。
夕陽已墜,月亮移上山嶺,清水粼粼,鳥兒夜歸。
美嬌娘面靨如花,嬌滴如水。
唐小峰抱起她,往遠處樹林走去。少女的臉色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低聲道:“夫君…你這是要做什么?”
唐小峰淫笑道:“我們都老夫老妻了,自然要去行周公之禮。”
到了林中,羅裳漸解,美嬌娘那完美得毫無瑕疵的綻露在他的眼中。他輕撫著如緞的肌膚:“娘子…”
“夫君…”美嬌娘含情脈脈,閉著眼睛,由他欺凌。
一陣愛撫,幾聲嬌喘,他伏到美嬌娘身上,緩緩進入她的窄小花徑,攪得那花兒亂顫,幽香滿林…啟蒙書網最新最快 云錦山,又叫做龍虎山,據說天師張道陵曾于此山煉制九天神丹,丹成而現龍虎。唐時,此山在道教中的地位雖還遠不及茅山,但在兩宋之后,成為正一教的所在地,名氣漸起,終成道教三大名山之一。
唐小峰、徐麗蓉、卞璧、白話四人來到云錦山山下的鎮子上,抬頭看去,雖然已是深秋,山中卻是綠郁蔥蔥,仙鶴隱現。此山雖然不是十大洞天之一,卻也是有名的福地,靈氣獨鐘,與普通山嶺自然不同。
原本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卻一下子來了許多人。
他們走在街上,看到前方大搖大晃地走著五個怪模怪樣的家伙,唐小峰覺得其中幾個有些眼熟,卻又明明不曾見過。卞璧低聲道:“他們全是妖怪。”
白話笑道:“這些都是委羽山的妖怪,為首的那個漢子是妖門中排名第二的‘混天域’悅惚,那個女的是排名第五的‘血顏花’盧嬌嬌,另外三個是排名第七的‘冷欽原’血鴦,排名第八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二的‘載天蛇’白仞。”
唐小峰恍然大悟,心想難怪后排的那三個家伙看著眼熟,他們雖然變化成人形,卻又弄得怪模怪樣,與他們的妖身頗有相似之處。
另一頭又行來幾位公子小姐,與妖門這幾個家伙差點撞在一起,兩批人怒目相視,就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誰也不肯讓誰。
“這些是西城山玉家的人,”白話道,“玉家雖然也是妖族,卻與妖門截然不同,早已融入人類,他們的妖身乃是孔雀,千百年來,除了本族之外,就只與人類通婚。妖門卻是極端仇視人類,你看他們明明都變化成人,還弄得如此陰陽怪氣,連妖氣都不收攏就知道了。這兩山行事作風完全不同,彼此自然看不順眼,妖門將玉家視作妖族中的敗類,玉家卻自視為妖族中的名門世家,將妖門這些家伙看得下賤,若非這里是云錦山,大家都是來參加十天之會的,現在只怕早就打了起來。”
一個身穿錦衣,腰戴玉佩的男子行了過來,錦衣男子冷冷地看了妖門那幾個家伙一眼,眼神雖帶鄙夷,卻又顯然不想惹事,將那些公子小姐清清淡淡地訓了幾句,帶著他們離開。
白話道:“那位是玉家家主的長子玉風云,家傳的化玉神功聽說已經修到了第八重,就算是妖門的‘混天蜮’悅惚也不敢輕易惹他。”
徐麗蓉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是真多。”
小姑娘嘿嘿笑道:“略懂,略懂。”
十天之會是在明天,他們先去酒吃些東西,酒里,他們竟然看到“地皇”玄閉戶與日、月、星三后,玄閉戶看到唐小峰竟然也出現在這里,猛地站起,卻又緩緩坐了下去,他親眼看到唐小峰殺了“天皇”,自是沒有信心能夠勝他,更何況此時此刻,云錦山下龍蛇混雜,他不想再生出別的事端。
卞璧卻向“星后”陰珍珍走了過去。
陰珍珍面無表情,冷冷地道:“何事?”
卞璧靜了一靜,緩緩地道:“對不起。”
他不知道大是歡喜佛對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她是逃出來的,還是被那惡僧玩弄了數日后,才放出來的,他只想對她說聲“對不起”。
陰珍珍的身子顫了一顫,沉默片刻,才冰冰冷冷地道:“滾。”
卞璧轉身離開,回到唐小峰等人身邊,徐麗蓉冷笑道:“你現在知道了?好心總是沒有好報。”
卞璧握緊拳頭:“我本來就沒有幫上她,她讓我滾也是應該的。”
唐小峰嘆氣…這家伙應該被什么東西咬上一口,然后去做個蝙蝠俠、蜘蛛俠、超人什么的,以發泄他那實在是過了頭的正義感。
她是敵人啊敵人!
他們點了些酒菜,一邊聊天,一邊對著從街上經過的各派弟子指指點點。
此時的云錦山山中建了許多臨時性的建筑,用以提供各派弟子和門人居住,而做這些事的自然便是主持此次十天之會的句曲山茅山派。
唐小峰等吃完酒菜后,便進入山中,幾名茅山道士雖來查他們身份,但他們自稱三天劍派弟子,又亮出羲和杯,這些茅山弟子自然也就放他們上山。
一名茅山弟子將他們領到一座本是廢棄,又重新打掃干凈的道觀,用作三天劍派的臨時住處,跟其他宗派的住處相比,此處雖然寒磣,卻也不小,估計是三天劍派雖然沒落,不怎么被人看在眼中,茅山派卻也沒想到他們只來了這么幾人,反是山腰處的那座佛寺雖然金碧輝煌,卻是一大群青城派弟子擠作一處,吵吵鬧鬧。
天黑后,唐小峰無事可做,又跟徐麗蓉做起各種游戲,變了許多花樣,他將由還源丹生出的仙氣灌入少女體內,內中所含的媚藥成分讓她欲罷不能,不由自主地主動迎合,唐小峰卻又停了下來,逼她擺出各種令人賞心悅目的姿勢,最后才讓她趴跪在床,自己從后頭扶著她的香臀,深深進入,令她臀擺峰顫,嬌喘連連。
恩愛完后,他伏在嬌妻背上,用手指拔弄她的秀發,在她耳邊說著調戲的話兒。
在長生宮被拉著拜堂時,他只覺這女人既破了相,脾氣又壞,敏感自卑,總想著找個機會休了她,現在相處久了,拋開她那恢復青春靚麗的容顏不談,她那直來直去、從不藏著掖著的脾氣,雖然自戀其實亦是天真的性子,都讓人覺得,有一個這樣的妻子其實亦是不壞。
他將美嬌娘翻了過來,繼續愛撫。
徐麗蓉的俏臉兒再次涌起紅潮,嬌滴滴地看他一眼:“你還嫌不夠么?”
唐小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永遠都不會夠。”
又是一番。
那豐滿美妙的,千嬌百媚的呢喃,俱讓他迷戀不止。
一番遞送后,他握著美嬌娘纖長的雙腿往上壓,讓她的大腿與蠻腰疊在一起,自己則壓著她的臀尖,將體內的每一滴熱流都注了進去。美嬌娘舒舒服服地吁出聲來,迷糊地睜開眼睛,忽地嚇了一跳,使勁掙扎,又拍著唐小峰的手,往他身后指。
唐小峰一個回頭,也嚇得差點跳起來。
一個人影飄在那個,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那是一個纖細瘦小的小姑娘,她穿著潔白的連衣裙,肩上披著彩帶,頭上扎著雙髻。她看著唐、徐二人光著身子做出的奇怪姿勢,眼眸中充滿了不解。
唐小峰小聲地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月亮清清淡淡地飄在那里,眼睛卻睜得老大,她用那夢囈一般的聲音小小聲地問:“你們…在做游戲嗎?”
唐小峰、徐麗蓉:“…”
唐小峰跟著月亮悄悄接近山頂。
山頂處有一座大殿,匾額上寫著“紫清”二字,周圍有許多茅山道士在那守護,密不透風,讓人無法進入。
唐小峰低聲問:“是白話叫我們進去的?”
小女孩蹲在他身邊,輕輕地“嗯”了一聲。
唐小峰心想,這紫清殿應該就是明天十天之會舉辦的場所,茅山派將它保護成這個樣子,恐怕只有硬闖才能進去。
正自想著,小女孩卻拉了拉他的袖子,用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你見過白話嗎?”
唐小峰:“啊?”
小女孩又問:“你見過她嗎?”
“見過…”
小女孩用充滿期盼的眼睛看著他:“她…長得什么樣子?”
唐小峰干咳一聲:“和你差不多。”你不就是她么?
月亮低下頭去,幽幽地說:“我還沒有見過她,我也不知道她長得什么樣子。”
難道她不知道,她自己到了白天就是白話?唐小峰疑惑地看著她。
月亮抬起頭來,看著夜空,夢囈般地道:“我知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一直在保護我,也幫了我許多,我經常會聽到她的聲音,但她卻從來不肯讓我看到她…她為什么不肯見我?”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也跟莊周夢蝶一樣,莊周知道自己是蝴蝶,蝴蝶不知道自己是莊周?
月亮低聲道:“如果你看到白話,你能不能幫我對她說,我真的很想見她?”
唐小峰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卻又想著這兩個家伙看來是一輩子也見不著面。
小女孩看著移上中天的月亮,月圓之夜已過,空中的那輪明月不再盈滿。她道:“子時到了。”
唐小峰:“啊?”
小女孩卻不再說話,拿著彩帶快速一卷,卷出一個九宮圖案。
清風卷過,唐小峰突然發現自己到了紫清殿里。
奇門遁甲之術果然好用,他想。
那些茅山道士守在外頭,殿內卻是空無一人。
月亮拉著他來到殿中空地上,取出一張紙,低聲說道:“能把這些仙篆畫在地上么?”
“用五色筆?”
小女孩“嗯”了一聲。
唐小峰接過紙頁,見上面寫著一些仙篆。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雖說所有仙篆的源頭都在“命、物、時、功、神”這五字天書里,但這五字又可以不斷折解,生出無窮無盡的新的仙篆,這張紙上的仙篆,唐小峰記得都是歸在“神”字之下,但它們到底有何含意,他卻是弄不清楚。
他將這些仙篆用五色筆寫在地上,仙篆熒光隱現,玄之又玄。
小女孩揮舞彩帶,先是三橫三豎,再快速一卷。
一個九宮圖案將這些仙篆罩住,再帶著它們慢慢消失,把它們全都隱藏起來。
“好了。”她拉著唐小峰,彩帶又是一卷。
紫清殿內,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
唐小峰陪著小女孩在云錦山中慢悠悠地逛了一圈。
他對這個像霧一般,朦朦朧朧,讓人看不真切的小女孩實在是有些好奇。
小女孩也顯得很是欣喜。
“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子陪過我。”她說。
“難道你就沒有別的朋友?”
小女孩搖了搖頭,她說她的朋友只有白話,但她從來沒有見過白話。
他們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星空隱現,皎月飄移。
小女孩倚著他的胸膛,懶懶地打個呵欠,輕輕地說:“我可以睡一下嗎?”
“嗯。”
小女孩說:“等我睜開眼睛,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唐小峰想…或許。
小女孩說:“每次我睡過去后,都會從別的地方醒過來,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周圍沒有別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于是我就走啊走,走啊走…等我醒過來,我還能再看到你嗎?”
唐小峰回答:“嗯…可以的。”
小女孩沉沉地睡了過去。
唐小峰抬頭看著天色,天還沒亮,月色卻變得有些黯淡,就仿佛在小女孩睡去的那一刻,連天上的月亮都變得沉寂。
他抱起小女孩,回到道觀。
徐麗蓉斜臥榻上,慵慵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問:“她怎么了?”
“睡著了。”
他將小女孩放在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小女孩睡在他與徐麗蓉中間,睡著香香甜甜。
徐麗蓉輕輕地拔弄了一下小女孩的發絲,心想,等她與夫君將來有了孩子,那孩子是否也會像這小姑娘一般可愛?
只是,聽說生完孩子后會有妊娠紋的…她又憂慮了起來。
他們就這樣一同睡著。
直至窗外開始朦朦的亮,一縷陽光透了進來。
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唐小峰伸伸懶腰,看到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的小姑娘正死死地盯著他看。
他把小姑娘的腦袋往下一按,翻了個身,繼續睡。
小姑娘跳到他身上,使勁踩:“你對月亮做了什么?”
睡在內頭的徐麗蓉亦是睜開眼,看了他們一眼,也懶得去理會他們。
唐小峰沒好氣地道:“我能對她做什么?”就算要做什么,那也要等她長大好不好?
白話身子一滑,跨坐在他腰上:“你沒有趁她睡著時欺負她?”
“喂喂,”唐小峰氣道:“我是那種禽畜么?”
“你禽獸不如。”
“懶得理你。”唐小峰繼續睡。
“你要不是禽獸不如,為什么要讓她看你們做那種事?”小姑娘叫道,“她可是好女孩子,你們竟然當她的面做那種事?”
“是她自己跑進來的好不好?”唐小峰被她吵得沒法睡,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就不會關好窗么?”白話反瞪著他,看來真的是氣壞了。
“門窗對她有用么?”唐小峰哂道。那丫頭可是揮了幾下彩帶,就帶著他穿過那些茅山道士的層層護衛,直接進入紫清殿內頭,什么樣的門窗對她有用?
白話使勁瞪著他:“不要把她帶壞掉。”
“知道了知道了。”唐小峰把她推下床,自己移進去,摟著美嬌娘繼續睡。
小姑娘氣鼓鼓地往外走,打開門,又回過頭朝床上二人吐著舌頭:“奸夫淫婦。”
然后才甩門離開。
十天之會終于開始,唐小峰等人被茅山派弟子帶進了紫清殿。
一路上,白話都是氣沖沖的,這讓唐小峰有些好奇,因為這不符合她以往的性子。他想著,莫非這小姑娘不只是精神分裂,而且自己戀自己,白天的她愛上了晚上的她?
紫清殿內,他終于見到了茅山派宗師,亦即道號“白云子”的司馬承楨,司馬承楨身穿道袍,仙風道骨,卻又極是儒雅,脫下道袍,只怕人人都會把他當成一個儒者。
司馬承楨看到白話,微笑額首,白話沖他嘻嘻一笑。
委羽山來的是燚妖門中排行第二的“混天蜮”悅惚,西城山來的是玉家門主之子玉風云,兩山之主都沒有出現。
青城山到的是青城劍派派主紫玄真人,赤城山則是到了兩位惡佛,一位是唐小峰他們前幾日撞見過的大是歡喜佛,另一位則是個身穿破舊袈裟、滿嘴嘆息的瘦小和尚。
大是歡喜佛看到徐麗蓉,眼睛一亮,咧嘴笑著,徐麗蓉哼了一聲,雖然心生厭惡,卻也知道這和尚神功了得,不敢輕易惹他。
白話低聲道:“他旁邊那個,乃是五惡佛中的大悲彌勒僧,名號是他自己取的,聽起來大慈大悲,卻是個殺人如麻的惡僧,比大是歡喜佛還更作惡多端,歡喜僧只是搶搶漂亮姑娘,這彌勒僧心情一不好就要殺人,路上遇到他時,最好見他就跑,免得被他殺了。”
另有一僧獨自坐在遠處檀木椅上,單是看著,便讓人覺得風清云淡,一片祥和。白話道:“那位是羅浮山的‘正性僧’黃巖大師,羅浮十八寺主在羅浮山上各自主持一寺,其實不能算作門派,他們修的是禪宗,與自稱是‘佛’,卻憑著自己高興隨意解讀佛經的赤城山五惡佛自然是對不上眼。此次十大之會,羅浮十八寺主只來了黃巖大師一人,大約是因為最近騎田嶺山川崩裂,鬼怪盡出,另外十七個禿驢正在嶺南降妖滅魔,無暇來到這里,但你可不要小瞧了這黃巖禿驢,他可是十八禿驢里最厲害的一個。”
唐小峰在五嶺被四圣追殺時,聽過這位大師的聲音,卻沒有見到他長成什么樣子。
黃巖大師用目光緩緩掃視全場,看到唐小峰時,微微皺了下眉,看到卞璧時,略略額首。
唐小峰想起這和尚似乎精通望氣之術,當日在騎田嶺時曾指著四圣說他們妄動無名之火,必有無妄之災,結果四圣果然死翹翹了。他心想,這禿驢看到我時,心里必是閃過“壞人”二字,看到卞璧時則是“好人”二字,所以一下皺眉一下點頭。
林屋山尊圣門到的卻是“地皇”玄閉戶與三后,大是歡喜佛沖著“星后”陰珍珍淫笑,陰珍珍顫了一顫,陰著臉,沒有去看他。
白話低聲道:“尊圣門除了兩皇、三后、四圣之外,還有一個圣主,但他究竟姓啥名啥,有什么來歷,卻是連我也沒有調查出來,甚至也沒有幾個人真的見過,只聽說他神功蓋世,就算是五惡佛,任何一人拿出來也不是他的對手,我看大是歡喜佛雖然色迷心竅搶了陰珍珍,卻也未必真的敢惹尊圣門的圣主,等十天之會一結事,大概就會馬上逃回赤城山去。”
唐小峰幾人都很年輕,又是借十大洞天中最沒落的西玄山三天劍派的名義來到這里,自然沒有多少人關注他們,除了那大是歡喜佛貪圖徐麗蓉貌美,視線不時掃了過來,就只有尊圣門的“地皇”和三后在看著他們。
“地皇”玄閉戶走上前來,冷笑道:“你們真是三天劍派的?”
白話嘻嘻笑道:“他們不是,我是,武射鵠是我爹,他們是我朋友。”
玄閉戶卻不認得白話,又想著這姓唐的小子身上帶著五色筆,他自己出現在這里也好,省得再花心思找他,于是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徐麗蓉瞅了小姑娘一眼,在唐小峰身邊低聲道:“我們真的要跟她在這胡鬧么?”
唐小峰笑道:“來都來了,還能怎辦?”
反正只要十天之會沒有結束,不管是那惡佛還是尊圣門都不會在這里惹出事端,實在不妙,趁早溜走就是。
他原本就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是拄著拐杖的老太婆,白話說她是括蒼山隱玄門的血婆婆,另一個則是戴著面紗的女子,看不清相貌,只知道她是來自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一的王屋山,別的就一概不知。
白話小聲地道:“為了搶奪王屋山,這幾年有好幾個修仙門派相互血戰,最近聽說王屋山被一個叫天魔宗的魔道門派占了去,但這個門派里的每一個人都跟尊圣門的那個圣主一樣神秘,竟是誰也弄不清她們是從哪冒出來的。”
唐小峰仔細看去,除了看出那天魔宗女子身材似乎不錯,大約有二三十歲的樣子,其他就真的看不出什么了。
各派坐定,茅山派宗師司馬承楨踏前兩步,朗聲道:“今日大家難得齊聚一堂,還請諸位先聽在下一言。”
“混天蜮”悅惚怪笑道:“司馬先生莫非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向我等說教么?”
茅山派乃是天下道門之所宗,一向以降妖伏魔為己任,燚妖門內卻盡是妖怪,恰好是茅山派要降的對象,兩山自然是針鋒相對。
“不敢,”司馬承楨道,“只是近日神州大陸連番發生異變,長安、泰山、騎田嶺等各處所在山塌地陷,神州之外,又有龍族時時窺視…”
“地皇”玄閉戶怪笑道:“大家都是為圓嶠秘境與白玉城而來,不是為了聽閣下諸多廢話,還是各自取出羲和杯,早些令十杯相會更好一些。”
司馬承楨被連番打斷,亦是無奈。
此時此刻,這殿中佛、道、妖各門齊聚,實是百年難得一遇,若在別處,大家撞在一起不先殺個你死我活已算難得,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調停諸山,同為神州大陸當前的困境盡一份力,然而知易行難,大家都為十杯相會而來,誰也不想聽他多說。
唐小峰更是知道,尊圣門原本就與龍族有著密切連系,門中的三后亦是螭龍所化,巴不得神州大陸各門各派殺個你死我活,又怎會愿意讓司馬承楨把話說下去?
唯一讓唐小峰不解的是,龍族如此迫切地想要搶到五色筆,自然是因為當年軒轅黃帝逼迫龍族簽下的神州契約依然作數,陰妙言等既是龍族,為什么卻能夠進入神州?
司馬承楨拍了拍掌,幾名茅山弟子抬了一個玉桌上來,他將袖子一指,一只羲和杯落在桌上,又道:“便請諸位各自將杯取出。”
悅惚、玄閉戶、紫玄真人、血婆婆、黃巖大師、大師歡喜佛、玉風云、天魔宗蒙面女子逐一上前,各取一杯放在桌上,九只羲和杯俱都盛滿天地靈氣,螢光流溢。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還有一杯。”
“在我這。”白話翻了幾個跟斗,落在殿中,她本就長得粉琢玉粉,又故意顯擺,自然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取出一杯,嘻嘻笑道:“聽說這十個杯子會在一起,打開圓嶠秘境的鑰匙就會出現,是也不是?”
陰妙言笑道:“說是這般說,但到底是不是真有這回事,其實誰也不知,這圓嶠秘境,可是從來沒有打開過的。”
小姑娘眼珠子亂轉:“可我又聽說,圓嶠秘境其實是打開過的,上古之時不去說它,便是在一千年前,便也曾打開過一次。”
紫玄真人皺眉道:“一千年前的事,又有幾人知道?”
“都不知道么?”小姑娘一臉失望的樣子,“我還以為這里有人修仙,有人修魔,有妖怪,有龍族,有誰活個千年以上,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玄閉戶與三后臉色微變,玉風云皺眉道:“哪來的龍族?”
大是歡喜佛大笑道:“神州結界雖能阻止普通龍族進入,卻不能阻住具有人類血統的龍族,有龍族在此,有何奇怪。”
玉風云冷笑道:“奇怪是不奇怪,只是藏得如此之深,不知有何用意?”
“混天蜮”悅惚亦是冷笑:“你玉家明明是妖,非要把自己當人,還不愿讓他人知道,別人既然半人半龍,藏得深些又有何妨?”他并非是幫龍族說話,只不過是看玉家不順眼罷了。
玉風云與悅惚怒目相視,唐小峰卻想著:“原來人與龍生出來的混血是可以進入神州結界的,這就難怪了。尊圣門在神州藏得如此之深,如果不是一心想要搶奪五色筆,只怕也不會在我面前現出真身。”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不管修仙修魔,若是過了千年還未能證道,不是壽命耗盡,便是應劫而死,又有幾人真能活到千年以上?妖族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至于龍族壽命雖長,卻也不過就是千年左右,一千年前就算有人進過圓嶠秘境,此時無人知道,亦不足為奇。”
白話嘻嘻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她將最后一只羲和杯放上玉桌,又拜啊拜:“金闕至尊玉皇大帝,龜山太妙王母娘娘,救苦救難觀音菩薩,不起嗔惡阿閃如來,我可真想到圓嶠秘境白玉仙城去看一看,你們可一定要讓我如愿喲。”
陰妙言失笑道:“又是求仙又是求佛,你的愿望若是真的成了,你怎知是哪個幫了你?”
說話間,十只羲和杯靈氣溢出,聚成一處,剎那間風云變色,鬼哭神嚎,又有天女散花,飄飄奇彩,令人為之驚詫。
陰妙言道:“莫非這次真的會成?”
司馬承楨苦笑道:“我茅山宗從建宗起到現在,已有多次參加這十天之會,按以往所記,每次十杯相會都有這般異象,之后卻很快就風消云散,十杯消失,回各自的洞天去了,到現在還沒有一次成功過。”
白話嘿笑道:“說不定這次會有所不同。”
地面突然現出仙篆,聚成一團的靈氣開始生出變化,先是快速旋轉,又有如清蓮一般節節開花,花香四溢,奇珠閃動,看得人眼花繚亂。
司馬承楨動容道:“這次果然不同。”
眾人精神一振,盯著流轉的靈氣,想知道它最終會變成怎樣。
白話喃喃地道:“我聽說將十大洞天的靈氣聚于一處,便有可能出現一個叫玄天璧的寶物,這寶物便是打開圓嶠秘境的鑰匙,十天之會正是為此而設,只要拿著玄天璧,到了月圓之夜,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神秘通道,進入白玉城中。且不說白玉城里有諸多寶物和可讓人長生的蟠桃樹,就算什么都沒有,圓嶠秘境乃是在五行之外,待在里面就能不老不死,不用應劫,讓人有無限的時間修佛修道…是也不是?”
紫玄真人目不轉睛地看著流轉得越來越快的靈氣,淡淡地道:“貧道聽說的,亦是如此。”
“可是呢,”小姑娘似是天真,又似是隨意地道,“十大洞天有十個,玄天璧卻只有一個,萬一它真的出現了,那它又歸哪座山所有?”
沒有人回答。
紫清殿內一片安靜。
安靜得就像是這小姑娘只是問了一個很無聊很無聊,無聊得讓人根本懶得去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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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異象層出不窮,慢慢地,十只羲和杯全都浮了起來,伴隨著來自十大洞天的靈氣快速變化,終于變成了一塊潔白無瑕的玉璧。
在場的基本都是神州大陸有名人物,一眼就看出這玉璧寶氣沖霄,絕非凡物。
種有蟠桃樹的白玉城。
處于五行之外,待在其中就可讓人不老不死的圓嶠秘境。
通往圓嶠秘境的玄天璧。
靜,依舊是異樣的靜。
雖然他們在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圓嶠秘境,但上萬年來,十天之會每百年舉辦一次,玄天璧卻始終沒有出現過。
在他們心中,本是以為,就算這次也很難是個例外。
然而,玄天璧竟然真的出現了。
玄天璧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懸浮著,轉動著,發出一道道神秘莫測的光暈。
這光暈是如此的神奇,如此的誘人,仿佛一位凌波舞動的裸女,用千嬌百媚的姿勢勾引著岸邊的每一個男子。
最先說話的是黃巖大師。
黃巖大師乃是在羅浮山上修行了數百年之久的得道高僧,對誘惑的抵抗力自然要比別人好些。
他念聲悠長的佛號,緩緩道:“玄天璧既已出現,不如…”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一聲尖叫:“不要搶!”
尖叫的是個小姑娘。
她實在是不應該叫的。
雖然玄天璧只有一個,雖然這里有這么多人,一個玄天璧怎么也不夠分,就好像樓上有一個美女,樓下卻有一大伙男人,每個男人都想要她的處,能夠得到的自然只有一個。
但在這里的,或是得道高僧,或是奇人異士,大家都是文明人,只要靜下來,大家商量一下,總能想出和平解決的辦法。
但是小姑娘叫了。
她叫的是“不要搶”。
明明還沒有人開始搶,但隨著她這一叫,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認為有人開始搶了。
我是文明人…但是別人也是么?
剎那間,罡氣、妖氣、劍氣,再加上各種仙術,各種法寶,全都涌了出來。紫清殿一下子就四分五裂,殺招與絕學層出不窮。
這是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惡戰…
就在云錦山上的“文明人”為了玄天璧搶得頭破血流的時候,遠處的天空中,有四個人正坐在云端上,興致勃勃地觀賞著。
一個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好少年。
一個是天真可愛、從來不做壞事的小姑娘。
一個既不自戀又不臭美的美嬌娘。
一個偶爾也會很聰明很聰明的伍柳仙宗弟子。
“哇,”小姑娘拍著掌,“厲害厲害,大家都好厲害…這個是化玉神功第八重‘九玉重陽’,哇哇哇哇,‘九玉重陽’被人接下了,原來青城派掌門已經練成了青城派的最強殺招‘洞玄七星靈寶劍’…看,快看,大是歡喜佛的‘法輪常輪’,大悲彌勒僧的‘千悲咒’…哇哇哇哇哇,黃巖禿驢也好厲害,那不是大日如來三昧印么?哇哇哇哇哇哇哇…”
其他三人拿眼睛斜她。
突然間,一道血影破圍而出,搶了玄天璧就走。
“血婆婆,竟然是血婆婆,”小姑娘大叫,“最先搶到玄天璧的竟然是隱玄門的血婆婆,哎呀呀,他們追錯人了,那是血婆婆的‘血影分身’…”
七道閃電破空而下,先是現出七個少女,緊接著,這七個少女又都化作七只妖獸,替血婆婆擋住追兵。
“隱玄七女,”小姑娘嘖嘖地道,“隱玄七女也出現了。”
然而,隱玄七女雖然暫時擋住追兵,暗處卻突然竄出一個黑影,先是給了血婆婆一掌,然后搶了玄天璧就跑。
燚妖門的“混天蜮”悅惚、“血顏花”盧嬌嬌,“冷欽原”血鴦、“狂腓力”度藏、“離朱蜼”李雀、“載天蛇”白仞等率著大妖小妖拼死護著那人,且戰且退。
白話嘆道:“原來委羽山燚妖門門主司天惡到了,果然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司天惡搶了玄天璧飛向天際,群雄疾追不舍,沒過幾下,云錦山便已人去山空,連那些茅山弟子都追著燚妖門的一眾妖怪去了。
白話道:“可惜,可惜,沒得看了。”
徐麗蓉瞅她一眼:“你不是也要去找圓嶠秘境么?怎的卻在這里看著他們將玄天璧搶走?”
白話嘿嘿一笑:“你們跟我來。”
他們飛回山頭,此時,紫清殿早已崩成不知什么樣子,到處一片坑洼,十大洞天各派高手一團混戰,沒有把整個云錦山給毀去,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卞璧道:“這個是…”
在他們面前,一團清清淡淡的靈氣正不斷流轉,慢慢地凝聚成形,化作一個晶瑩的玉璧。
小姑娘得意地道:“什么叫買櫝還珠?他們那個,就叫買櫝還珠,為了一個無用的東西打得頭破血流,真是笨死了。”
徐麗蓉輕嘆一聲:“原來這個才是玄天璧?”
“無中生有謂之玄,”小姑娘道,“他們搶的那個,只不過是十個羲和杯合在一起變出來的空殼,這個,才是結合了十大洞天百年之靈氣凝聚而成的玄天璧。”
唐小峰笑道:“難怪你要騙他們大打出手。”
這丫頭果然不愧是“鬼見愁”,誰看到她都得發愁。
白話嘻嘻笑道:“那些家伙全是些笨蛋…”
話音未了,身后卻傳來輕輕淡淡的聲音:“那也未必。”
四人驀一回頭,竟看到一個身穿紫袍的道者冷冷地立在那里。
“寶仙九室之天”、青城劍派、紫玄真人!
其他人都追著燚妖門門主司天惡去了,他卻是折而復返。
白話道:“你一早就知道那個不是玄天璧?”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本派傳承,上千年亦是不止,首任宗師乃是夏朝散仙,傳下了一些典籍,對這圓嶠秘境與玄天璧之事,知道的遠比別人多些。圓嶠秘境固然已存在了不知多少萬年,但這玄天璧,其實卻在夏禹之后方才出現,這十天之會,也并非舉辦了上萬年之久,甚至連三千年都還不到。只不過是春秋前既無史書傳下,與圓嶠秘境有關之事又皆是秘密,因而沒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真相罷了。”
白話道:“你既然知道那玄天璧是假的,卻還跟他們戰了一場。”
紫玄真人冷笑道:“不讓他們去搶假的玄天璧,我又怎有機會來尋真的玄天璧?”
唐小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看來這世上,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么笨。”
小姑娘嘻嘻笑道:“要是每個人都笨成那樣,那豈非無趣得很?”
紫玄真人雙手負后,清清冷冷地看著他們:“本派自有與圓嶠秘境有關的典籍傳下,固能知道玄天璧真假,你們卻是從何得知?”
白話回身抓住已經成形的玄天璧,抱在胸前,依舊是嬉皮笑臉:“我知道的比你要多得多,但我不告訴你。”
唐小峰心想,這丫頭看來真的是知道很多,如果不是她,不管是真的玄天璧還是假的玄天璧,只怕都不會出現。
紫玄真人摯出長劍,冷笑道:“說與不說,都是一樣。”
白話臉色蒼白:“道長難道是要殺我們?就為了這東西?就為了一個身外之物,道長難道就要殺人?”
唐小峰使勁搖頭:“不不,你弄錯了,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青城劍派可是神州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人家可是青城劍派的掌門,掌門啊,怎會跟我們這些后生晚輩計較?”
白話道:“那他為何要拔出劍來?”
“人家堂堂一派之主,自然要照顧我們這些后輩,他拔劍的意思是,不管誰要為難我們,他都會拼死保護我們的,這才是名門大派、一代宗師所擁有的氣度,知道了么?”
“原來是這樣,”卞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看著紫玄真人,“害我嚇了一跳,差點把道長當壞人。”
紫玄真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徐麗蓉淡淡地道:“也許道長也想要玄天璧呢?”
白話嘻嘻笑道:“但他如此身份,怎么會跟我們這些小輩搶?”
徐麗蓉道:“也許他不但要搶玄天璧,還生怕我們把他搶了玄天璧的事宣揚出去,想著要殺人滅口呢?”
卞璧失笑道:“這怎么可能?道長不是這樣的人。”
唐小峰使勁點頭:“沒錯,這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他不但不會這樣做,還會幫我們隱瞞,是不是?”
白話拍著掌道:“沒錯,我就知道道長是個好人。”
卞璧道:“其實我們可以邀道長和我們一起,帶著玄天璧去找圓嶠秘境,道長見多識廣,肯定能夠幫上我們。”
唐小峰和白話覺得卞璧這句話有些不太好接,一下子就冷了場。徐麗蓉沉默半晌,看向卞璧:“你是在跟他們一起諷刺道長…還是在說真的?”
卞璧:“啊?”
唐小峰、白話:“…”
他們剛才就有些奇怪,這家伙什么時候思路變得這么敏捷,居然會跟他們一唱一和了?
紫玄真人的臉色越來越青,忽地一聲怒叱:“受死。”
劍光一閃,勢若游龍,一劍刺向卞璧…跟其他三人的冷嘲熱諷、滿臉嘲笑比起來,這小子一臉憨厚著說出來的話,反更讓他覺得分外的挖苦和刺耳。
好人總是沒有好報…
卞璧完全沒想到紫玄真人說出手就出手,眼見面前劍光暴散,竟是無法反應過來。
卻聽“鏘”的一聲,唐小峰腳步一錯,直接替他將劍光擋了回去。
紫玄真人心中一驚,他本以為這腦袋很大、身材比例稍有些不協調的少年道士必定會死在自己這招“奪命游龍”之下,沒想到他身邊那個少年反應竟是如此之快。
唐小峰卻也被震得手臂發麻,心想這家伙果然不愧是青城劍派之掌門。
徐麗蓉身子一竄,化作火靈直撲而去,紫玄真人見火勢洶涌,倒踩禹步,飛劍霹靂般刺向徐麗蓉。
卞璧勃然大怒:“堂堂一派之主,竟是如此小人。”寶劍出鞘,挾著凌厲罡氣真取紫玄真人心臟,途中劍勢連生變化。
紫玄真人目光一閃:“丹霞七劍?”這小子竟是來自伍柳仙宗?
他飛劍一折,連出七劍擋住卞璧的凌厲罡氣。
那少女化作的炎炎烈焰卻也撲至,他不得不連退三步,待要重整陣勢,烈焰中卻又刺出黑色劍光。
唐小峰破焰而出,墨虹劍劃出道道劍花。
紫玄真人只好再退。
頭上卻傳來嘻嘻笑聲:“惡道看鞭。”
那頭上扎著兩個荷包的小姑娘手持繩索,卷出道道圈影。
紫玄真人開始發現自己小看了這些后生晚輩,這四個人借著三天劍派的名義出現在這里,卻沒有一個真的來自三天劍派。
他本以為能夠輕輕松松解決掉他們,卻沒想到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唐小峰與白話故意激他,讓他心浮氣燥,再招招搶攻,讓他空有一身絕學,竟是緩不過氣來。
紫玄真人面現怒容,手腕連抖,劍化七星,七道光芒交錯回旋,將四人全都卷了進去。
白話笑道:“洞玄七星靈寶劍?”說話間,繩子連抽,竟將七星擋了下來。
青城派乃是著名的道家仙劍門派。
道家的心法與劍術講究的是心平氣和。
然而,此時的紫玄真人想的是殺人滅口,不但要搶玄天璧,亦要讓這幾個少年全都死在這里,心中不免有鬼。
心中有鬼,自然難以平心靜氣,心氣不平,便易動怒。
心既亂了,劍法如何不亂?
他枉為一派掌門,此時此刻面對著唐小峰等人,竟是連反擊都成問題。
眼見自己的洞玄七星靈寶劍竟然被這小姑娘閃電般接了下去,又有黑色劍光、炎炎烈焰、凌厲罡氣卷來,他心知再不逃只怕是真的會死在這里,只得袖子一拂,以道家罡氣擋住腦袋很大的少年道士,飛劍一甩,直取那美麗女子的要害,自己抽身便走。
徐麗蓉卻對沖向自己的飛劍看也不看,一招轟在紫玄真人背上,直轟得他皮開肉綻。
唐小峰卻是心有靈犀般回身截劍,雙劍相交,紫玄真人的飛劍竟是鏘然斷去。
紫玄真人噴出一口鮮血,掠下山去,消失不見。
“可惜,可惜,”白話收起繩索,“被他給逃了。”
徐麗蓉落在地上,取出小鏡子左看右看,見秀發未亂,放下心來,道:“畢竟是一派宗師,哪有這般容易死在我們手中?”
卞璧恨恨地道:“虧他如此身份,還不如那些卑鄙小人。”
“快走快走,別又有誰折了回來。”
徐麗蓉修的是《炎經》,卞璧雖然用劍,練的卻是道家罡氣,白話鬼也不知道她到底修的是什么。四人之中,唯有唐小峰修的是御劍之道,劍遁最快,于是趕緊分出劍光,載了他們遁空而去,剎那間消失不見。
傍晚時,唐小峰等人已經遠離了云錦山。
卞璧問:“我們現在該做什么?”
白話直接把玄天璧塞給卞璧:“拿著。”
卞璧怔怔地接了過來。
白話道:“只要持著玄天璧,月圓之夜,不管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神秘通道,不過這個月的月圓之夜已經過了,只能等下個月再說,這段時間里,玄天璧先放你這。”
卞璧疑惑地問:“為什么不放你自己這?”
白話撓著頭:“我怕月亮把它弄丟了。”
“我可以幫你…”
“小心保管,”小姑娘瞪著卞璧,“不要讓它被人偷了,尤其是要小心那些姓唐的人,千萬小心。”
卞璧:“喔。”
我就有那么不值得信賴么?
他在心中忖道:“雖說跟原本的打算很不一樣,但不管怎樣,我已經在云錦山出現過,不管是尊圣門還是那個叫微微的丫頭,都不會再在嶺南搜我。我怕的是他們找上家門口,把爹娘跟姐姐連累了,并非真的就不敢跟他們作對。”
他道:“既然只有在十大洞天才能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仙道,我們不如先選好一山,這二十多天里便躲在附近深山里用功?”
白話嘻嘻笑道:“我想的也是這樣。”
徐麗蓉問:“哪座山?”
白話眼珠子轉動:“王屋山有天魔宗,委羽山有燚妖門,句曲山有茅山宗,都是把整座山給占了,赤城山的五佛宗、括蒼山的隱玄門其實都不是什么大派,人數不多,我們可以悄悄潛入山中,但五惡佛和血婆婆可都不是好惹的。最佳之處莫若‘朱明輝真之天’的羅浮山,羅浮山原本就是佛教勝地,香火旺盛,天天都有信徒上山,那十八個禿驢也只是各持一寺,并非霸道地把整個羅浮山都封了…”
“不行。”
羅浮山乃是嶺南第一大山,他可不想再把敵人往家門口引。
白話想了想,道:“我們借用過三天劍派的名頭,西玄山還是不要去的好,看來就只有去‘太玄總真之天’的西城山了。玉家雖是妖族,卻向來隱于人類之中,平日低調的很,當地百姓也只把他們當成普通世家,我們藏在附近,只要不去惹他們,他們也不會來管我們。”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天一亮我們就去西城山好了。”
當天夜里休息的時候,白話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消失得無影無影,而是往唐小峰的懷里鉆。
“你干什么?”唐小峰看她。想勾引我?你是不是太小了點?
白話瞪他:“是你答應了月亮,讓她醒來后可以看到你。”
呃,那不是隨便說說嗎?
天漸漸黑了,月亮移上樹梢。
沉沉睡去的小姑娘,又慢悠悠地醒了過來,搓著眼睛,抬頭看著將她摟在懷中的少年。明明就是同一個人,不過就是分了白天黑夜,但給唐小峰的感覺,她們似乎又真的不是一個人。
“嗨,”他沖著小姑娘嘿笑,“又見面了。”
月亮疑惑地看著他:“你…是誰?”
唐小峰等一路往西城山飛去。
離下一個月圓之夜還有二十多日,他們自然不急,一路上,他們不時打斗練功,彼此交流。四人所學完全不同,其中卞璧雖然經驗欠缺,根底卻是最好,白話所學最雜,感覺什么都會一點,誰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她到底是從哪學來的。
但是真正厲害的還是月亮。
有幾個晚上,月亮出現后,見他們練功練得起勁,也加入進來。
徐麗蓉與卞璧兩人聯手,竟然打不過她一個。
“在東海,你和紫綃是怎么打敗她的?”親眼見證月亮的本事后,徐麗蓉看著唐小峰,只覺難以置信。
唐小峰苦笑…在東海時,他與月亮一共遇到兩次,第一次是在軒轅國地底,他帶著陰若花被月亮撞上,結果是慘敗而逃。
第二次則是在逃出長生宮后,他與顏紫綃兩人聯手,最終才抓到月亮的一個小小失誤,就算那樣,顏紫綃還犧牲了一條手臂。
雖然是同一個身體,但是在晚上出現的“月亮”,比起在白天出現的白話實在是厲害了不知多少。白話不但機靈,而且所學極雜,打起來,不會輸給唐小峰、徐麗蓉、卞璧中的任何一人,但她的招式和功法他們至少看得懂。
月亮的功法原本就神秘莫測,也沒有什么特定招式,經常是想到一處是一處,但她就是會莫名其妙地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讓他們知道自己敗了,卻完全弄不懂自己是怎么敗的。
徐麗蓉依舊不信這小女孩厲害到這種地步,要夫君也加入戰團。
唐小峰卻是知道,就算他與徐、卞二人聯手,也仍然不會是月亮的敵手。
要想跟月亮打,只能是兩個人…他與顏紫綃兩個人。
只有他與顏紫綃兩個人聯手,才有可能勝過月亮,多一個人沒用,少一個人不行。
這并不是說顏紫綃的劍術真的就超出徐麗蓉和卞璧那么多,而是因為,月亮的功法主要是一個“玄”字,就是因為應了這個“玄”字,她才讓人看不穿,看不透,與她交手,感覺就像是在夢里跟不真實的敵人死戰一般。
然而“長通元妙之機”的顏紫綃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看破她的“玄”。
只有顏紫綃那敏銳至極的洞察力、能夠創造出“星空倒轉”這種陰陽互換的奇招的創造力,再加上他與顏紫綃獨處三年、彼此相知的心有靈犀,才有可能制住月亮的“玄”,從而找出取勝的機會。
只是,月亮雖然厲害,但她的記憶似乎很有問題,有時醒來會記得唐小峰等人,有時候卻完全記不得他們是誰。
甚至有一次,她一看到唐小峰就向他出手,等唐小峰逃了好一陣,她才想起來這里不是東海,她也不用再殺他,于是又靜靜地飄在那里,無辜地睜著眼睛,讓唐小峰毫無辦法。
“月亮就是這個樣子的。”白話說。
就是這樣子的啊…
唐小峰坐在地上,郁悶地敲著身邊的石頭…敲死你,敲死你…
此時,他們坐在江邊,徐麗蓉正對著水中倒影顧影自憐…她經常都是這個樣子,連白話和卞璧都已經習慣了。
另一邊,覺得自己連一個小女孩都打不過的卞璧正在發狠練劍。
就在這時,從上游飄下來一艘船,艘上坐著一個老太婆,在她身后分立著七個戴著面紗的少女。
這七個少女年紀大約要比唐小峰和卞璧大上一些,但絕不會大上多少,一個個體態窈窕,安靜沉默。
白話瞇著眼睛:“血婆婆?!”
唐小峰眼睛發亮:“隱玄七女?”
卞璧跳了過來,看著船上的七個少女,咬了咬牙,就要躍過去攔住她們。
唐小峰躍了起來,將他按住:“你做什么?”
卞璧道:“我要去問問她們是不是姓卞。”
唐小峰沒好氣地道:“她們有七個,你的姐姐也有七個,她們就是你姐姐了?”
卞璧道:“不問怎么知道?”
說話間,船已漂了下去。
下游處攔著幾艘戰軻,一名將領立在軻頭,朝血婆婆和隱玄七女叱道:“此河已經封鎖,無關船只,禁止通行。”
神州大陸山川崩裂,鬼怪盡出,英國公之后徐承志因“國家將亡,必生妖孽;獲罪于天,無所禱也”,以反周復唐之名,在小瀛山起兵,劍指洛陽,天下群雄紛紛響應。
這些戰艦,便是被調去圍剿小瀛山的水師。
戰軻攔江,血婆婆卻是一聲冷笑,在她身后,隱玄七女縱身而起,化作七只妖獸撲了上去,單從外形看去,這七獸分別是一蛇、一龍、一貉、一兔、一狐、一虎、一豹,俱是兇惡異常,又時不時地飄來飄去,若隱若現。
唐小峰取出靈氣羅盤,發現盤上指針晃得厲害。
軻上兵士大驚,紛紛射箭,卻拿她們毫無辦法。
戰軻紛紛沉沒,鮮血染紅江水。
七女變回人身,落在血婆婆身后,船只依舊順流而下,很快就消失而去。
“看到了么?你的幾個姐姐要是真有她們這么厲害,誰還劫得走她們?”
卞璧撓著頭,道:“也對。”
白話卻嘿嘿笑道:“未必,未必。”
“為何未必?”
白話道:“你可知道,隱玄門出了多少代的隱玄七女?數不勝數,且每一代都是不多不少,正好七個。單以功法而論,這世上確實不可能有誰一下子變得厲害起來,但在東海時,陰若花離開軒轅國后,為什么突然就厲害了許多?”
“她體內原本就有先天靈氣,又得了軒轅劍這種神器,自然會變得厲害起來。但剛才那七位姑娘身上絕沒有軒轅劍又或是射日弓這等神器,要是有的話,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好歹也是一名鑄劍師,那七個少女要是真使用了軒轅劍那種級別的神器,他肯定看得出來。
白話道:“神器這種東西可不是滿大街都撿得到的,她們當然沒有,但這世上并非只有神器才能讓人一下子厲害起來,還有一種術法,也同樣能夠讓人變得厲害。”
卞璧問:“什么術法?”
白話道:“鬼神之術…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神打’。”
徐麗蓉也飄了過來,淡淡地道:“召神喚鬼這種事本身不足為奇,但是真正的‘神打’,連我也不曾見過,除了那些裝神弄鬼騙錢的家伙。”
白話嘻嘻笑道:“普通的召神符咒又或是五鬼之術,不過是暫時將鬼神請來幫幫忙,就算要付出些許代價,只要控制得好,也就不會有事。‘神打’卻是以自身為鼎,請來鬼神附體,雖然能夠一下子就變得厲害,對身體卻是損傷極大,修為淺的立斃當場,修為深的亦是不免減壽,所以,若非迫不得已,沒有誰愿意學它,更沒有幾人愿意用它。”
又道:“神打雖然極其傷身,但有一種人卻是例外,你們可知是哪種人?”
唐小峰若有所思:“體內有先天靈氣的人?”
“對頭,”白話拍掌道,“體內擁有先天靈氣的人多半都是神仙轉世,他們上一世原本就是仙神,只不過是因為觸犯天條又或是為了完成劫數,這才謫到人界,靈氣迫人,慧根獨具,這種人有先天靈氣保護,附體的鬼神傷得了別人,卻是傷不到他們,反可以在先天靈氣的幫助下變得更加強大。只不過,體內擁有先天靈氣的人極是難找,莫說是轉世仙神,就是那些幾世積德又或是地仙轉劫的孩童便已經是可遇不可求,不知有多少修仙門派搶著要。”
“擁有先天靈氣的人很難找么?”唐小峰聳聳肩,“可我總覺得自己走在路上都可以隨便撞死幾個。”
白話沒好氣地道:“那是因為你姐是…”
唐小峰盯著她:“我姐是什么?”
白話發現自己失口,呵呵笑道:“沒什么,我是想說,那是你運氣好,要不然你以為這種人真的隨便撿啊?”
唐小峰依舊盯著她…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確實,他之所以覺得像這種轉世天仙滿街都是,那也只是因為他姐姐就是統御天下群芳的百花仙子,他身邊的這些美眉基本上也都是花神。事實上,除了這些花神,其他擁有先天靈氣的人他一個也沒遇到過,就算遇到他也不可能知道,像這種轉世仙神原本就非常少見,只不過非常湊巧的,十幾年前恰好有一大批謫下人間,而其中一個、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正好是他姐姐。
他在心中忖道:“這丫頭到我家找過我…她見到了我姐…”
她知道我姐就是百花仙子!
她到底還知道什么?
唐小峰在心里犯著嘀咕,卞璧卻更想知道與隱玄七女有關的事,問:“那七位姑娘難道便會‘神打’?”
“她們會的不是神打,”白話道,“隱玄門收集有上古時期七只兇獸的獸魂,這七魂可以藉著某種儀式附身在七名隱玄門弟子身上,讓她們化身成上古神獸,這種變身對普通的隱玄門弟子傷害極大,固而每一代的隱玄七女在獸魂附身后,往往便只能活個六七年,這種獸魂會一直在她們體內,直至她們死亡為止。剛才那七個雖然體內有先天靈氣,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護好她們,但也不可能沒有損害,能夠活個十幾二十年,已經算是不錯了。”
徐麗蓉道:“既然如此,她們為何肯讓獸魂進入她們體內?”
“你以為她們有得選擇么?”白話道,“隱玄門除了這七個獸魂之外,還擅長血咒,歷代的隱玄門門主就是從外頭強行擄來有慧根的女孩,給她們種下血咒,讓她們不得不聽從命令。讓獸魂進入她們體內,她們還可以活個幾年,否則單是她們身體里的血咒就可以把她們折磨死。”
卞璧大怒:“那些人怎么可以這樣做?”
白話哂道:“隱玄門原本就是魔道,做出這種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名門大派,也經常會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比如看中了哪個極具慧根的孩子,就故意用術法把那孩子弄得假死,再裝成道士或者高僧騙那家人說有仙方可以把孩子救活,只不過要把那孩子帶到仙山消災解厄,十幾年后才能回家,那家人以為孩子真的病死,死馬當成活馬醫,只好認命,不然的話,誰會真的肯將自己的孩子送去當道士、當和尚?只不過名門大派做得好些,等那孩子打下根基,道術有成后,總會讓他回家認親就是。”
卞璧怔在那里…他就是這樣被人帶走的。
徐麗蓉道:“這么說,就算那七個傻妞是近期被人擄走,亦有可能藉著獸魂一下子就變得厲害起來?”
白話道:“嗯,可能,很有可能。”
卞璧道:“我去找她們。”
他就這樣踏著江水往血婆婆和隱玄七女追去。
唐小峰在心中想道:“人數一樣,又都是花神,年紀也差不多,看來那隱玄七女真有可能是卞璧的七個姐姐…”
白話卻低笑道:“說是這么說,其實我覺得,隱玄七女應該不是他被擄走的七個姐姐。”
徐麗蓉道:“為何?”
白話道:“就算擁有先天靈氣,也起碼要用上半年時間才能將獸魂種入體內,跟他幾個姐姐被擄走的時間根本對不上,況且隱玄門既是魔道,擄人之后,必定會假借天災又或是其它手段將那家人殺盡殺絕,讓她們有家歸不得,卞大哥的家人卻都還活著,還有…”
“還有剛才那七位姑娘毀船殺人時毫不猶豫,她們是殺慣了人的,他的七個姐姐以前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家小姐,就算體內被種下獸魂,也不至于在這短短一兩個月里,就變得這般視人命如草芥?”
小姑娘笑道:“對頭。”
唐小峰見卞璧去得遠了,道:“不管怎樣,還是追上去看看,不弄個清楚,我看他也不肯罷休。”
他縱著劍光,載上白話和徐麗蓉,朝卞璧疾追而去。
江的下游是一座繁華大城。
江水從城中穿過,兩岸閣樓遍地,熱鬧非常。
中原的大都市原非嶺南那種地方可比,更不是東海那種一島一城便可自稱一國的化外之地可以相提并論。唐小峰還是第一次逛這種地方,見到處都是青樓賭場,妖艷女子倚樓甩帕,文人雅士三兩成群。
天還未黑,江上便已鋪滿燈船,掛滿花燈,金烏一落,花燈逐一燃起,由少而多,直至萬萬千千,看得人眼花繚亂。
然后便是鶯歌燕舞,歡笑連連。
唐小峰低頭一看,見身邊的小姑娘走個路都搖搖晃晃的,連打呵欠。
他抬頭看向天空…月亮要出來了么?
“我背你。”他背對著小姑娘彎下腰來。
小姑娘也不客氣,就這樣爬到他背上,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里。”卞璧指著江上,一條小船駛了過去。
隱玄七女便在那艘船上,血婆婆卻不知去了哪里,小船停在一座樓船前方,她們登上樓船。
那樓船裝飾華麗,張燈結彩,是做什么用的,讓人一看便知。
唐小峰低笑道:“這七位姑娘莫非是…”
卞璧回過頭來,狠狠地瞪著他。
唐小峰干咳一聲:“莫非是賣藝不賣身?”喂喂,她們又不見得就是你姐姐,你緊張什么?
話又說回來,那種地方可還從來沒有去過…
他拍著卞璧的肩:“走,我們一起去逛…去找那七位姑娘,向她們問清楚來。”
卞璧猶豫地道:
“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唐小峰義正嚴辭,“萬一她們真的是你的幾個姐姐,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她們進入這種煙花之地,供人玩樂?就算她們不是你姐姐,你就沒有一點正義感,沒有一點同情心?你就沒有…”
“是你自己想去吧?”徐麗蓉狠狠地瞪著他。
“怎么可能?”唐小峰大義凜然,“我怎么會去這種地方?我是為朋友兩肋插刀,我要是不陪他去的話,他一個人敢去么?”
卞璧難為情地撓著頭:“確實不敢。”
“看吧,”唐小峰道,“我這是在陪著朋友跳火坑,做人做到我這份上,還有什么話說?”
徐麗蓉死死地盯著他:“我跟你一起去。”
唐小峰干咳一聲:“你去做什么?”誰會喜歡自己老婆去那種地方?
徐麗蓉輕嘆一聲,撫著俏麗臉蛋:“我這是陪著夫君跳火坑,做妻子做到我這份上,還有什么話說?”
徐麗蓉決定下來的事,就算是唐小峰也毫無辦法。
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自然不好飛來飛去,于是便租了一只小船,載著他們往那座樓船駛去。
唐時風氣本就開放,這種煙花之地更加無所忌諱,花船上盡是些打盡罵俏、行歡作樂的歌女妓女,有許多上身更是只穿著一件訶子甚至是一件抹胸,看得卞璧滿臉通紅。
唐小峰心想,外頭山川崩裂,鬼怪盡出,這里卻依舊歌舞升平,這算不算是“商女不知亡國恨”?
樓船竟有五層之高,舷上正門書著“金柳地”三字,他們登上甲板,兩名男子卻將他們攔了下來。唐小峰笑道:“這里莫非不歡迎客人么?”
那兩人疑惑地看著登船的這伙人…一個嬉皮笑臉、背上還背著小女孩的少年,一個美得不可思議,只怕連樓里那些姑娘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少女,一個穿著道袍,背插寶劍的小道士!
對于這種地方來說,這樣的組合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其中一名男子瞪了一眼:“這地方不是誰都可以進的。”
唐小峰嘿嘿一笑,隨手取出一塊金錠塞過去:“這樣行么?”
那人冷笑道:“有錢了不起么?”
唐小峰睜大眼睛…不就是青樓么?有錢也不讓進?
在上一世看的穿越小說里,像這樣的家伙不都是剛開始狗眼看人低,塞了錢就滿臉堆笑的么?現實和小說差別就有這么大?
另一人淡淡地道:“若非常客,便只有帶著金柳地發出的請柬的貴人,方可讓進。”
唐小峰暗罵:“,居然還搞vip!”
徐麗蓉眉頭一挑,性子正要發作,身后卻傳來清清淡淡的聲音:“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
三人回頭看去,這才注意到在他們身后,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
唐小峰暗吃一驚,與徐麗蓉對望一眼…他們竟不知道這人是什么時候到他們身后的。
“原來是田大人的朋友,何不早說?何不早說?”那兩人趕緊讓開。
唐小峰嘆氣…別人是人,他們也是人,他們好歹還拿出金錠來,差別怎就這么大?
錦袍男子帶著他們進入樓船。
“多謝,多謝。”
錦袍男子笑道:“幾位莫非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
錦袍男子道:“以后碰到有人攔著,也不用拿錢出來,自稱一聲小爺,大罵過去,又或是甩他們幾個耳光,他們自然就老實了。這些人看門看久了,達官貴人見得多了,就真以為自己也比普通人高上一等。”
又道:“其實這地方的姑娘也不見得就比別處漂亮,只不過是地方做得夠大,又故意弄些規矩,讓人覺得要想上這艘船光有錢還是不成,還得有身份才成,其實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故意把檔次做高,好賺更多的錢罷了。你動不動塞金子塞銀子,別人一看就知道你若不是商賈,就是鄉下土財主,反把你看得輕了,你若故意裝些清高,或是狂妄一些,別人摸不著你的路子,反不敢輕易得罪。”
唐小峰虛心接受:“原來如此。”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師。
一個打扮得極是妖治的女人前來招呼,對這錦袍男子殷勤至極,錦袍男子就在大廳挑了一張桌子,招呼他們坐下。唐小峰把依舊熟睡的小女孩改抱在腿上,錦袍男子道:“見面即是有緣,三位的一切費用只管包在本人身上便是。”
卞璧道:“那怎么好意思?”
男子笑道:“何必客氣?”
唐小峰一邊道謝,一邊卻與徐麗蓉再次對望一眼…這世上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殷勤,這人對他們若不是有所求,那就必定是有所圖。
幾名女子翩翩行來,坐在唐小峰與卞璧身邊,百般挑逗,卞璧滿臉通紅,動都不敢動一下。唐小峰臉雖不紅,卻也不動。
旁邊女子在他耳邊嬌笑道:“公子為何這般拘束?莫非你也跟那道士一樣,只吃素、不吃葷?”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弄錯了,道士不吃五谷,和尚才不吃葷。我倒不是不吃葷,只不過是娘子看得緊,雖有賊心,卻沒賊膽。”
他往徐麗蓉指了指,那女子看向徐麗蓉,訕訕地笑了一笑。其實徐麗蓉也沒有怎的,只是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但卻像是帶刺玫瑰,竟讓人不敢惹她。
那女子瞅了唐小峰一眼,恨恨地想,把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娘子帶到這種地方,你是來玩樂的,還是來踢場的?
周圍盡是些千嬌百媚的女子,徐麗蓉卻像是群星拱著的一輪明月,僅僅只是坐在那里,便最是驚艷與顯眼,連那些左擁右抱的男客也時不時地看了過來,讓那些女子一個個的羨慕嫉妒恨。
錦袍男子笑著擺了擺手,讓來到桌旁的這幾個女子離開。
“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錦袍男子道:“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好名字。”
田嗣皇道:“過獎。”
唐小峰還想說話,要借著聊天探探他的來歷,斜對面的卞璧卻臉色一變,看向門口處。唐、徐二人同時回頭,然后便看到一人陰沉著臉,大跨步地走了過來,在他身后還跟著一伙青年,這些人有意無意間,便將他們圍在中間。
樓船本就極大,賓客又多,也沒有人注意到有何不對勁的地方。
那人雖然只是穿著綾羅長衫,唐小峰等人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烏龜就算脫了殼,它也變不成魚。
唐小峰嘆氣:“天下大亂,連風氣都變得壞了,修真之人也逛青樓?”
田嗣皇笑道:“莫非是青城派紫玄道長?”
紫玄真人本是脫了道袍,換了普通衣衫,沒想到還是被人一眼認出,不由將視線從唐小峰、徐麗蓉、卞璧三人身上移開,轉看向錦袍男子。
錦袍男子卻又看向他帶來的那些青年,長嘆道:“青城十五劍?”
紫玄真人臉色微變,他本為搶玄天璧而來,卻又不想讓人知道,卻沒想到剛一現身就被人叫破,他沉聲道:“閣下何人?”
錦袍男子微笑:“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紫玄真人皺了皺眉…他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田嗣皇道:“青城派一向斬妖除魔,乃是人間正道,道長此來,想必亦是為了誅邪除惡?”
紫玄真人淡淡地“嗯”了一聲。
卞璧與徐麗蓉冷笑,唐小峰卻是怪笑。
紫玄真人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田嗣皇笑道:“縱有要事,亦不急這一時,道長請坐。”
紫玄真人陰沉著臉,就在唐小峰與卞璧之間坐了下來。
二樓階臺之上本有歌舞,先有幾位少女翩翩起舞,舞動間衣裳漸解,粉肌雪股,春光外露,隨著幾聲弦響,大廳忽地安靜下來,人人抬頭觀看。
田嗣皇笑道:“綾夢妃子要出場了。”
說話聲中,樂聲由輕而重,一名高髻女子裊娜行出,動作輕盈,仿佛絕美,卻又以湘妃竹扇半掩嬌容,周圍少女只著抹胸短裙,跳著艷舞,她卻穿著紫色深衣,慵慵懶懶地舞了一圈,反更顯撩人,雖然依舊無法見她全顏,但那美妙的體態,纖纖的玉指,稍露又遮的臉蛋,無一處不讓人覺得她美到極致。
徐麗蓉雖覺這女人再美亦不可能勝過自己,但看到唐小峰與卞璧都不由自主地抬頭看著,連呼吸都似停住,心里亦不由得一陣氣餒。
她雖貌美,似這般的舉止傳情,撩人舞姿,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來的。
高髻女子斜倚竹欄,似覺熱了,衣襟稍解,胸脯微露,又將竹扇輕揮,不輕意間露出宜嗔宜喜的俏麗容顏,又似是害羞,趕緊以竹扇遮了。
只是這短短的一個亮相,反將人看得癡了。
連徐麗蓉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確是一個美人,就算比不上自己,也絕不會相差太多,但她將音樂、伴舞,以及那明明不曾露出多少,卻緊緊抓住男人目光的撩人身姿結合在一起,竟讓人從一開始就覺得她美得有若天上仙子,而她微一露顏,亦不曾讓人失望,自自然然地,就將在場的所有女人都壓了下去。
一個老太婆在樓梯間舞著手帕,笑道:“妃子長居京城,可惜京城塌了大半,又出妖魔,她才出來逛逛,今日難得來到金柳地,欲意尋人聊些風月,談談詩詞,不知哪位愿意?”
所謂聊風月、談詩詞不過是說說罷了,這種煙花之地,大家都知道其中“意思”,立時開始喊起價來。
綾夢妃子嬌羞掩面,仿若等待嫁出的閨中少女一般,更是讓人憐愛萬分。
徐麗蓉哼了一聲…裝得再好,終究不過是個妓女,最多是個高等的妓女罷了。
只是定睛看去,不但唐小峰一直在盯著那女子,連卞璧的視線也不曾離開,她心底冷笑…果然,這世上就沒有正經的男人。
眾人紛紛喊價,喊得最響的卻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不管他人叫出多少,他俱是壓住一頭,漸漸地,其他人也就放棄與他相爭。
綾夢妃子半掩俏面,星一般的眼眸瞅了過去,將那位公子哥兒瞅得骨頭都要酥了。
唐小峰看向那華麗公子,笑道:“這家伙來頭只怕不小。”
田嗣皇笑道:“此子姓玉,叫做玉驚天。西城山玉家的公子,來頭自然不小。”
“難怪,難怪。”
紫玄真人冷然道:“他老爹在云錦山搶寶時被妖怪咬了一口,性命垂危,只怕是活不了多少,他卻依舊跑來尋歡作樂,這等敗家子,生來何用?”
田嗣皇道:“寒門出孝子,富貴多敗兒!人是如此,妖又有何不同?”
紫玄真人看著田嗣皇,冷冷地道:“閣下到底是誰?”
田嗣皇微笑:“總之不是道長的敵人,道長又何必多問?”
紫玄真人的眼眸益發陰沉。
轉眼間,玉驚天竟已叫價到八百兩紋銀,如此高價,其他人已漸漸放棄。唐小峰卻朝著田嗣皇嘿笑兩聲,道:“你剛才說過,一切費用都包在你身上,這話是否還作數?”
田嗣皇淡淡一笑:“自然作數。”
唐小峰立時伸手,大叫道:“兩千兩。”
一直被他抱在懷中的小女孩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左看右看,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綾夢妃子的眼眸轉了過來,眸中的笑聲益發深了,玉驚天也同樣看了過來,怒哼一聲:“兩千二百兩。”
唐小峰嘻嘻一笑:“三千兩。”反正有人請客。
田嗣皇卻也是無動于衷,仿佛只是一個看戲的過客,倒是徐麗蓉狠狠地瞪著唐小峰,想著要不要扔團乾離火過去,燒了他的皮?
玉驚天臉色又青又白,三千兩對他來說亦不是個小數目,他雖有妖法可以變錢,但玉家行事一向低調,他若是在這種地方使用妖法被人看破,回到家后必定會受到懲罰。他朝唐小峰看了過來,鄙夷地道:“你真帶了這么多銀兩?”
唐小峰看向田嗣皇:“你真帶了這么多銀兩?”他竟也問得出口。
田嗣皇笑道:“如此多的銀兩,哪里好帶?不過金子倒是帶了一些。”
他拍一拍手,真有人捧著兩箱金子上來。
玉驚天哼一聲,坐了下去,不再言語。有認出他的,低聲嘲笑,他眼中怒火涌動,卻不好發作。
綾夢妃子移著蓮步,緩緩來到唐小峰身邊,正要倚他而坐,唐小峰卻反拉她坐另一張凳,又朝遠處的玉驚天笑道:“玉公子若有空閑,何不移步,陪妃子聊聊風月?”
他競價得手,卻反將玉驚天請來,令得人人錯愕。
玉驚天剛才還覺顏面大失,現在不由得意起來,心想原來這小子如此做法,只是為了要巴結我,于是大搖大擺地行了過來,渾沒有注意到有七名少女,原本正向他悄悄逼近。
那七名少女,自然便是隱玄七女。
玉驚天移了過來,無形間,亦被紫玄真人帶來的青城十五劍圍在中央,隱玄七女先是猶豫,很快地又悄然退去。
玉驚天大展才學,與綾夢妃子說說笑笑,獻起殷勤。
紫玄真人的臉益發深沉。
徐麗蓉看看唐小峰,又看看綾夢妃子、卞璧、田嗣皇等人,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懂。綾夢妃子一邊應付著玉驚天,一邊卻也是看看唐小峰,又看看其他人,突然覺得極是有趣。
紫玄真人忽道:“玉公子何不帶著美人到別處游戲?”
玉驚天微一錯愕…他固然有此念頭,但這伙人一個將他請過來,另一個卻馬上趕他走,卻是讓他非常不爽。綾夢妃子卻嬌笑一聲,道:“公子莫要聽他,這一桌好玩得緊,連我來了,都舍不得走呢。”
唐小峰看著她,嘿笑地道:“你可知道,這里為什么會這么有趣?”
“因為我身上有一件寶貝…很多人都想要的寶貝。”
“什么寶貝?”
“自然就是…”
還沒等他說出來,紫玄真人突然出手。
他一劍刺向唐小峰…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玄天璧在這里。
卞璧與徐麗蓉臉色一變,正要搶攻,卻又很快就僵在那里。
紫玄真人也僵在那里。
唐小峰根本沒有動,所以,讓紫玄真人僵住的不是他。
田嗣皇微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然而,不管是紫玄真人還是徐麗蓉、卞璧,都不想說話。
就在他們即將動手的那一瞬間,一股強大的殺氣制住了他們,讓他們再也不敢妄動。
綾夢仙子看著田嗣皇,輕嘆一聲:“尊圣門…圣主?”
紫玄真人、徐麗蓉、卞璧心中俱是一驚…田嗣皇,竟然就是林屋山尊圣門那個連大是歡喜佛都懼怕三分的“圣主”?!
唐小峰卻是嘆一口氣…他早就猜到了。
玉驚天臉色一變,他終于意識到這一桌很不對勁,而他之所以被邀到這桌,只不過是有人想拖他下水。
月亮卻在唐小峰懷中左看右看,一臉的疑惑。
田嗣皇看向玉驚天,淡淡地道:“此事與玉家無關,公子若是另有要事,不妨請便。”
玉驚天乃是西城山玉家子弟,自然知道林屋山尊圣門的圣主絕不是他惹得起的,也不敢多事,拜了就走。
唐小峰看向田嗣皇,笑道:“你何必讓他去送死?”隱玄七女顯然是為玉驚天而來,她們多半還在外頭等著他。
田嗣皇面無表情地道:“這里的事與他無關,他是死是活,也與我無關。”
唐小峰瞇著眼睛:“那寶物總跟你們有關吧?”
綾夢妃子眨著眼睛:“妾身可否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寶物,竟惹得尊圣門的圣主與青派城的掌門跑到這種地方,前來搶奪?”
她竟是早就知道紫玄真人的身份。
“寶物就是…”
田嗣皇冷冷截道:“此事,與王屋山天宗魔亦是無關。”
徐麗蓉心中一驚…這位綾夢妃子,竟然是來自十大洞天中的第一洞天、王屋山天魔宗?她仔細看去,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她其實是見過的。
在十天之會上,有一個戴著面紗,從頭到尾不曾說過話的女子。
那個女子跟這位綾夢妃子,其實是同一個人。
徐麗蓉看向唐小峰與卞璧,發現他們臉上毫無訝意…他們兩人早就看了出來。
綾夢妃子剛才傾城一舞雖然撩人心弦,但唐小峰美人看得多了,不管是徐麗蓉、廉錦楓,還是他的姐姐,無一不是天香國色,縱連紫綃、蘅香、芷馨、林婉如等美眉,亦不輕易輸于他人。
卞璧美女雖然看得不多,但他從小在深山修煉,又心無邪念,定力自然極佳。
他們兩人都沒有被綾夢妃子的絕世容顏和撩人舉止惑住,自然能夠看出更多。
反是徐麗蓉從一開始就想著與綾夢妃子“比美”,不知不覺間,就被她給惑了去。
只是,既然是來自魔道里的天魔宗,自然會有無數種賺錢方式,為何卻要到這種地方來賣身?徐麗蓉發現自己對這個女人更是無法看透。
唐小峰低笑道:“與王屋山真的無關么?你們要搶的這件寶貝,莫說是王屋山,只怕是十大洞天,跟它都脫不了干系吧?
田嗣皇一聲冷笑,紫玄真人臉色又變。
徐麗蓉卻是想著:“夫君又開始作鬼了,他一直說著‘這件寶貝’,剛才恨不得告訴玉家公子,現在又似是很想讓天魔宗知道,仿佛‘這件寶貝’關系重大,但其實尊圣門與青城派要搶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東西。”
在紫玄真人看來,玄天璧原本就是聚十大洞天之靈氣而生,自然跟各山脫不了干系。
而對田嗣皇來說,他搶五色筆是為了龍族的復興,一旦解開神州結界,龍族必定要入侵中原,一統神州,到那時,就不只是跟十大洞天有關,跟整個神州大陸都有關。
綾夢妃子含著笑意:“與十大洞天皆有干系?”
唐小峰嘿嘿一笑,想要繼續引誘她,把這趟水攪渾。
就在這時,卻有三女移了過來,分作三角,也都坐在桌旁。
來的是尊圣門的“三后”。
跟隨紫玄真人前來的十五個青年沒有接到命令,也未攔截她們,只是隱隱地布成陣勢,將所有人圍住。
田嗣皇微微一笑:“妃子真想知道么?”雖然是笑,語氣卻是陰森冷淡,殺意凜然。
綾夢妃子臉色一變,靜了片刻,嫣然一笑:“罷了,我還是不知道的好。”
說完就這樣飄然而去。
于是,桌上便剩了唐小峰、徐麗蓉、卞璧、紫玄真人,尊圣門的圣主和三后。
在唐小峰懷中還抱著一個左看右看,搞不清狀況的小姑娘。
外頭突然傳來幾聲大叫:“妖怪,有妖怪…”
樓船里的人立時慌亂起來,神州大陸到處都是鬼怪作糶,這里雖然平靜一些,但終究也是人心惶惶,聽到有人喊“妖怪”,自然會害怕。
只是人這東西真的很奇怪,一方面害怕著,另一方面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往外涌,至少要看看妖怪長什么樣子。
唐小峰知道,那必是守在外頭的隱玄七女向玉驚天下手了。
紫玄真人悄悄示意,青城十五劍開始收緊陣勢,他們布下的乃是青城派的密藏劍陣,就是因為有這劍陣,紫玄真人雖知尊圣門的圣主功法高絕,三后亦不好惹,卻仍有殺人奪寶的信心。
人群依舊往外涌著,亂成一團,有嫖客跌跌撞撞,有妓女摔倒在地,青城十五劍已在等著,只要周圍一空,就馬上出手。
但是有人先出手了。
跌跌撞撞的嫖客突然擲出法寶,摔倒在地的妓女就地一滾,緊接著便是刀刃齊飛,人群中寒光閃耀,出手的竟有二三十人,青城十五劍全都倒了下去。
尊圣門本就是龍族安排在神州大陸的探子和眼線,“金柳地”又是尊圣門用來收集情報的據點,在不知不覺中,田嗣皇便已安排了眾多好手潛了進來。
紫玄真人臉色一變。
唐小峰卻是一道疾光擲向田嗣皇:“寶貝不要了,給你。”
紫玄真人長劍出鞘,直奪田嗣皇面門…他絕不肯讓尊圣門搶走玄天璧。
田嗣皇手指連彈兩下,接住紫玄真人的飛劍,彈來沖面而來的疾光,疾光飛到上空,轟然炸開,樓船搖了一搖…子母雷珠!
田嗣皇劈開桌子,凌厲一掌擊向唐小峰。
唐小峰抱著月亮倒飛。
田嗣皇這一掌飄飄忽忽,卻又迅如閃電。
紫玄真人再次出劍。
徐麗蓉同樣是往后倒飛,萬神圭旨乾離火卷向尊圣門圣主。
一個黑影突然竄出,直襲紫玄真人后心…“地皇”玄閉戶。
兩個人影撲向徐麗蓉,攻她之所必救…“日后”陰妙言,“月后”陰雪珠。
卞璧縱身而起,寶劍挾著罡氣,霹靂般刺向田嗣皇后背…這一劍聲勢奪人,直鎮全場。
“星后”陰珍珍卻飄到他與田嗣皇中間,幽幽怨怨地看著他。
卞璧大驚,趕緊收劍…他太過善良,以至于無法對這個受過傷害的女子下手。
陰珍珍輕嘆一聲:“笨蛋!”如蛇一般纏了過去。
從青城十五劍的死到現在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周圍無關之人這才注意到這十多具尸體和滿地鮮血,驚慌聲此起彼落。
情形最危險的是唐小峰,因為他面對的敵人最是可怕。
田嗣皇那簡簡單單的一掌,速度卻是極快,別人是迅如雷霆,他卻像是整個人都化作了雷霆。
唐小峰眼睜睜地看著這一掌切向自己咽喉,竟是無法躲避。
月亮卻出手了,她取出彩帶快速地卷了幾下,以玄破快,田嗣皇那雷霆般的掌法立時就慢了下來。
田嗣皇動容…這女孩年紀雖小,用出來的功法卻是玄奧無端。
唐小峰放開月亮,自己卻反往她的裙下一鉆,從斜下方撩向田嗣皇,劍光爆散,爆出萬千星點。
田嗣皇本以為一招就能殺了唐小峰,搶了五色筆,卻沒想到唐小峰不但未死,竟然還能反擊。
在他身后,紫玄真人已是迫開玄閉戶,七星洞玄靈寶劍劍斬田嗣皇。
形勢登時轉變,反是這尊圣門圣主陷入了危機…月亮的彩帶向他卷去,招式玄之又玄;唐小峰從她下方爆出劍雨,角度出人意料;紫玄真人更是在田嗣皇身后用出青城劍派的最強殺招。
三人聯手,縱連田嗣皇也不能不懼,拔身而起。
月亮與紫玄真人亦飛了起來,唐小峰卻殺了兩名掠上前來的尊圣門弟子,助徐麗蓉逼退陰妙言和陰雪珠,朝卞璧叫道:“快走。”
卞璧腳踏古怪步伐,從陰珍珍身邊闖過,欲與唐、徐二人會在一處。
半空中,田嗣皇卻是冷笑一聲,將手一引。
紫玄真人只覺空間像是突然陷了一下,劍勢一滑,錯過田嗣皇,反而斬向了月亮。
田嗣皇如此奇功,大出紫玄真人意料,竟讓他收勢不及,七星洞玄靈寶劍破進了月亮的彩帶。
月亮卻剎那間接下紫玄真人的七星洞玄靈寶劍,身子一飄,消失不見。
紫玄真人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他身為堂堂一派之主,不但無法看穿田嗣皇的奇功,連這看上去十歲不到的小丫頭也無法看穿。
田嗣皇直落而下,截住卞璧,閃電般連拍八掌。
卞璧擋了七劍,卻被第八掌拍中胸口,噴血拋飛。
唐小峰與徐麗蓉想要救援卻已不及。
擊傷卞璧,田嗣皇閃向唐小峰和徐麗蓉,在他身邊伴著地皇、日后、月后,又有諸多尊圣門弟子圍了上來。
唐、徐二人已是身陷險境。
月亮卻落了下來,彩帶一飄一卷。
“風云遁?”田嗣皇臉色一變,加快速度,拍出亂掌,結果還是拍了個空。
一道微風卷過,唐小峰、徐麗蓉、月亮三人消失不見。
這是奇門遁甲中的“風遁”!
又是一道轟響,發現形勢不妙的紫玄真人破壁而逃。
卞璧以劍支地,連噴幾口鮮血,卻是無力逃走。
陰珍珍落在他面前,冷冷地道:“那個時候,你想過要救我,現在,我也不會讓人來害你。”
卞璧已是視線模糊,搖搖晃晃:“我的…朋友呢?”
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陰珍珍輕嘆一聲:“逃了。”
卞璧松一口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山林間——
唐小峰來回走著。
明月當空,小女孩坐在一根枝頭上,看著天空中的月亮。
徐麗蓉坐在月下,輕梳云鬢,又輕輕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你這樣子走來走去,又有何用?”
唐小峰苦笑道:“實在不行,就只能用五色筆去跟他們換卞璧。”
徐麗蓉道:“你對朋友倒是不錯。”
“那也得看是什么樣的朋友。”
有些朋友,你對他再怎么義氣都是值得。
徐麗蓉淡淡地道:“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被龍族得了五色筆,天下蒼生只怕是難逃浩劫?”
“天下蒼生跟我有什么關系?”
“怎的沒有關系?”徐麗蓉定晴看他,“龍族若是真的攻入神州,到時天下大亂,嶺南又怎可能獨善其身?你的家人,難道就不是蒼生之一?”
唐小峰嘆氣:“總不能放著那家伙不管?”
徐麗蓉還要說話,卻又突然閉口。
兩人對望一眼,遠處有人影飄來。
唐小峰笑道:“怎么是你?你是路過,還是來找我們的?”
來得竟是綾夢妃子,她嬌笑一聲,道:“自然是來找你們。”
徐麗蓉冷冷地道:“你怎么找得到這里?”
綾夢妃子抬頭往坐在枝頭上、整個人都是朦朦朧朧的小女孩看了一眼,笑道:“下次你們可要記得,借風云遁脫身后,還要換個方向繼續逃。風云遁最重時辰方位,只要算清時辰,知道你們用的是哪種遁法,自然能夠推算出你們逃的是哪個方向。”
唐小峰干咳一聲…原來如此。
他只覺月亮把彩帶舞個幾下,梭的一下就把他們帶得遠遠的,極是神奇,卻不知道里面還有這么多名堂。
他道:“你一直都躲在邊上看?”
綾夢妃子眸中流波轉動:“人人都有好奇心的,既然有熱鬧,為何不看?”
又問:“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帶著什么寶貝,能讓尊圣門與青城派兩派洞主都動了心?”
徐麗蓉冷笑道:“我們為什么要告訴你?”
唐小峰卻道:“你猜!”
綾夢妃子略一沉吟,又注視著唐小峰,道:“你們幾人,在十天之會時似乎都到過云錦山,那個時候,你們占的是三天劍派的位置,但從你們的身手來看,你們卻顯然不是來自三天劍派。”
“猜對。”
綾夢仙子光彩迫人,又道:“當日玄天璧出,卻被燚妖門給搶了去,雖然才過兩日燚妖門就放出話來,說他們搶到手中的玄天璧是假的,但這話有幾人會信?此時,委羽山早已被人圍住,玄天璧事關長生,人人都想搶它,按理說青城派與尊圣門應該也不例外,但為何青城派掌門與尊圣門圣主不但沒有上委羽山,反出現在這里?奇怪奇怪。”
“確實奇怪,奇怪奇怪!”
綾夢仙子定睛看著他:“莫非,他們要搶的…才是真正的玄天璧?”
唐小峰嘆氣:“是,還是不是,這是一個問題。”
“你若是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你們救出你那朋友。”
“你真的有辦法?”
“天風吹下步搖去,小有清虛自在天!”綾夢仙子冷笑道,“神州有十大洞天,這十大洞天也不知有多少人打搶,我天魔宗卻能獨占其中的第一洞天,你以為這是我們運氣好么?”
唐小峰與徐麗蓉對望一眼…他們當然想要救卞璧,只是這女人到底能不能信,卻實在是不敢肯定。
綾夢妃子見他們驚疑,不由在心中忖道:“玄天璧乃是打開圓嶠秘境的鑰匙,他們就算想救他們的朋友,卻也未必愿意放棄這等寶貝。”
“要是玄天璧真的在你們手中,”她眸現光采,道,“我也不想搶你們的,我可以助你們救人,唯一的要求是,前往圓嶠秘境時,你們可要帶上我。”
唐小峰先是猶豫不決,然后才咬了咬牙:“好,你幫我們救人,我帶你進圓嶠秘境。”
綾夢仙子道:“這么說來,玄天璧真的在你們手中?”
唐小峰承認:“它在我這。”
徐麗蓉悄悄地看他一眼…玄天璧在卞璧那,卞璧卻落在了尊圣門手中。
唐小峰從囊中取出一物,快速地晃了晃,又收了回去,笑道:“它雖然在我這,不過你最好不要用搶,紫玄惡道跟尊圣門的圣主、兩皇三后不知道搶了多少次,每次都被我們逃了,連兩皇中的應天陽都被我們殺死,你要是覺得你們天魔宗比尊圣門和青城派更有機會搶到手,那不妨試一試,不過要記得機會只有一次,試完之后,我們之間的交易也就結束,我不會再讓你找到我。”
綾夢妃子雖然未看清唐小峰拿出來的是什么東西,卻看到五彩晃動,寶氣婆娑,分明是件應天地而生的寶貝,這等驚人的寶氣,她以前真是見所未見,心里立時便信了。
她卻哪里知道,唐小峰取出的并不是玄天璧,而是五色筆。
要是讓她知道玄天璧已經落在尊圣門手中,她很可能會扔下他們,自己設法從尊圣門那搶奪玄天璧,更沒有心思幫他們救人。
卞璧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綾羅帳,噴金爐,流蘇掩門,寶扇貼墻。
他身上貼著一張符紙,這張符紙讓他無法動彈。
一個女子寂寥地坐在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竟是三后中的“星后”陰珍珍。
陰珍珍轉過身來,輕移蓮步,坐在床頭,清清冷冷地看著他。
他問:“你們想把我怎么樣?”
陰珍珍冷冷地道:“又不會吃了你。”
卞璧閉嘴…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那個時候,你為什么要救我?”
卞璧道:“看不下去。”
“就是這樣?”陰珍珍冷笑道,“你根本就不是大是歡喜佛的敵手,也有資格看不下去?”
卞璧大聲道:“看不下去就是看不下去,跟別人的本事有什么關系?難道就因為他比我厲害,看不下去的事,我就得硬逼著自己看下去?”
陰珍珍咬了咬嘴唇,忽地伸手摘下符紙,扔在一旁:“你走吧。”
卞璧發現自己可以動彈,心里松了口氣,正要起身,陰珍珍卻忽地撲了上來,將螓首枕在他的胸膛,失控般地哭泣著。
卞璧不知所措,只好躺在那里,伸出手想要摟她,卻又不敢摟她:“姑娘,男、男女授受不親…”
陰珍珍低聲道:“帶我走。”
卞璧怔了一怔。
陰珍珍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帶我走。”
這些日子,她已不知多少次想要尋死,然而,求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想要離開,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她在金柳地擋在卞璧的劍下,本是希望讓他一劍殺了自己。
她想死在他的手中,因為在那個時候,只有這個少年想過要救她,盡管他跟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盡管連她最親的兩個姐姐都拋下了她,但是他卻站了出來,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大是歡喜佛的對手,卻仍然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也只有他,跟她說過“對不起”。
而她的兩個姐姐,留給她的卻只有沉默,仿佛只要不問不說,就不會再傷害到她,只要不再提那件事,她所受的欺凌和壓迫就會被風吹得消去。
然而有些傷痛和恥辱,是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她驀地翻到卞璧身上,衣裳滑落,露出雪白肌膚,纖挺。
卞璧以前從不曾真正見過女子,呼吸都屏住了。
陰珍珍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脯摸去,她伏下身來,在少年耳邊低低地說:“帶我走…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感受著她那火辣的嬌軀,卞璧口舌咽干:“我可以帶你走,但是男、男女授受、不、不、不…”
陰珍珍的臉上依舊滿是淚痕,眸中卻不由得露出笑意:“你以前從來沒有碰過女人?”
卞璧尷尬地“嗯”了一聲。
陰珍珍解開他的衣襟,輕撫他的胸膛:“你也沒有跟女人做過那種事情?”
卞璧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燥熱,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蠢蠢欲動。
陰珍珍擦干眼淚,綻露笑顏:“我可以教你。”
卞璧道:“可是男女真的授受不…姑、姑娘,你、你在做什么…”
陰珍珍如蛇一般滑了下去,解開他的褲頭,將那早已堅硬的事物含入口中,溫柔撫弄…
一駕馬車悄無聲息地從南門進入,七轉八彎,進入一處偏僻小巷。
幾個人從馬車里竄了出來,沿低飛掠,縱然周圍有人,亦沒有誰來得及看到他們的身影。
白話抱怨道:“你們也真是的,我不過是睡了一覺,早上醒來,你們就鬧出這么大的事,還讓…”
唐小峰往前方的綾夢妃子指了指,小姑娘趕緊閉嘴。
身上帶著玄天璧的卞璧居然落在尊圣門手中,這讓她很是不滿。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沒有什么辦法。
綾夢妃子落在一處院落,唐小峰與徐麗蓉、白話跟在她的身后,幾人潛著身形,一同往前方看去。
前方有一座豪宅,人來人往。
“那里真的是尊圣門的據點?為何有這么多人?”
“因為它本就是賭場,此處與金柳地一樣,都是尊圣門布在這里的據點。”
徐麗蓉不屑地道:“尊圣門好歹也是神州大陸十大洞天中的有名門派,竟然把據點設在這種地方?”
“你會這樣想,是因為你不知道尊圣門的本質,”綾夢仙子道,“十大洞天中,茅山派、青城派都是‘三五飛升’的修仙門派,羅浮山十八寺主俱是高僧,這些門派講的便是‘出世’,尊圣門卻是北海龍族在神州大陸埋下的棋子,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助龍族并吞神州,一統天下,跟那些修仙門派自是不同,大隱隱于市,尊圣門要替龍族收集神州大陸的各種情報,像青樓、賭場這種地方自然不會放過。”
又道:“茅山、青城、三天等派修行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得道、長生,尊圣門卻是為了‘爭天下’,從本質上就有不同?”
“那天魔宗呢?”
綾夢妃子還未說話,白話卻嘻嘻笑道:“同樣是為了長生,普通道門講的是出世、存神,天魔宗卻是入世修行,她們會不擇手段地掌握權力,控制資源,當年的武帝滅佛就是她們搞的大手筆。其實不只是天魔宗,絕大部分魔門都是一樣,他們的修行方式或是血腥,或走極端,所以會想盡辦法把天下搞得大亂,當年的八王之亂、五胡亂華背后就有魔門的影子,那個時候,魔門里流行食嬰、食女,動輒劫掠上千上萬名嬰兒處女煉制魔丹,當年分裂晉室的八王里,至少有五個被魔門控制,五胡亂華時,數萬名漢族處女被聚在一起殺害,史書上說她們是被分給軍隊煮來吃了,其實大部分都是被用來煉丹。”
又道:“那個時候佛門還沒什么影響力,道門被壓制到極點,乃是魔道最盛的時候,甚至連晉末的桓玄,后世雖然將他視作殺人如麻的蠢貨,想著他只要少殺一些人,多體恤一下民情,又何至于最后一敗涂地,被劉裕當了皇帝?卻不知恒玄原本就是魔道中人,他們要的就是殺人,對爭天下沒啥興致。”
綾夢妃子看著白話,道:“你倒是知道不少。”
白話嘻嘻笑道:“略懂,略懂。”
“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內情,”唐小峰道,“不過魔門現在的聲望似乎遠不及佛道兩門,甚至已沒有多少人知道。”
“殺人殺多了嘛,”白話嘿笑道,“殺人殺得太多,殺順了手,好人要殺,壞人要殺,認識的要殺,不認識的也要殺,殺到后來變成了自相殘殺,殺著殺著就死光了。他們要是能夠團結起來,以他們當時的聲勢,還有那些禿驢道士什么事?”
綾夢妃子展顏一笑,道:“魔門要是會團結,那還是魔門么?”
小姑娘道:“也對,也對。”
說話間,一道虹光從天際墜下,落在前方賭場后院,現出一個老婦、七名少女。
綾夢妃子冷笑道:“血婆婆?”
唐小峰眼睛又是一亮:“隱玄七女?”
徐麗蓉瞅他一眼…
卞璧與陰珍珍相擁。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男歡女愛竟是這般的快樂。
虧師父以前總說娶妻是一件很無聊很累的事,女人更是麻煩中的麻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女人愿意跟他,他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是酸的?
陰珍珍酥乳輕壓著卞璧的胸膛,一只秀腿放在他的腿間,自己的小腹貼在他的腰側。
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撐床而起,拉著卞璧的手臂:
卞璧問:“去哪里?”
“趁著圣主不在,離開這兒。”
卞璧穿上道袍,取了寶劍,又左找右找。
陰珍珍問:“你找什么?”
卞璧道:“玄天璧。”
陰珍珍怔了一怔:“那個真的是玄天璧么?我們雖從你身上搜出那樣東西,看著像是在云錦山上出現過的玄天璧,但玄天璧不是被燚妖門搶了去么?”
卞璧老老實實地道:“燚妖門搶到的只是一個空殼,我身上這個,才是應十大洞天之靈氣而生的,真正的玄天璧。”
陰珍珍沉默半晌,看著他問:“我幫你取回玄天璧,你愿意帶我一起去圓嶠秘境么?”
卞璧抬起頭來,看著她那滿是期盼的眼神,挺起胸膛,道:“我會。”
陰珍珍心中涌起暖意,穿了一件深衣,就這樣飄下了床:“它被大姐取了去,我這便幫你取回,你在這等我。”
卞璧看著她那飄然而去的身影,竟真的等在這里,也不逃走。
唐小峰、白話、徐麗蓉依舊躺在附近,監視著賭場。
過了一會兒,綾夢妃子飄了回來。
沒過幾下,又有一只飛鳥在賭場上空飛來飛去,直至看到血婆婆與隱玄七女離開賭場,才無聲無息地飛走。
唐小峰低聲道:“那只鳥…”
綾夢妃子低笑道:“是玉家的人。”
白話道:“錯了,是玉家的妖。”
“玉家?”
“這里可是尊圣門的據點,他們的圣主、地皇、三后很可能都在里面,還有一大堆的小嘍羅,昨晚你們難道沒有看到紫玄真人帶來的青城十五劍是怎么死的?你覺得單靠我們幾個,有本事進去救人么?”
“所以,你就找玉家幫忙?”
“我沒找他們幫忙,”綾夢妃子微笑道,“昨晚在‘金柳地’外頭,有人劫走了玉家公子。”
唐小峰笑道:“隱玄七女只是劫他?我還以為她們是要殺他。”
“血婆婆想要玉家化玉神功的心法,怎么舍得殺他?”綾夢妃子道,“玉家為了找人,正到處收集線索,在玉家里,又恰好有我們的人…”
“所以你就放出假消息,讓他們以為玉驚天被抓到了這里?”
綾夢妃子眨著眼睛:“我可沒有放出假消息,我只是放出兩個真消息。”
“哪兩個。”
“第一個,金柳地是尊圣門的地盤。”
“果然是真消息。”
“第二個,昨晚在金柳地,尊圣門抓住了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被關在了他們的另一個據點…也就是這個賭場。”
唐小峰嘆氣:“還是真消息。”
白話笑道:“有這兩個真消息,玉家想不來都不成。”
徐麗蓉道:“那我們現在,是否就在這看著?”
“既然有人替我們打頭陣,傻瓜才不看著,我們是傻瓜么?”
徐麗蓉掏出鏡子左看右看,輕理云鬢,漫不經心地道:“傻瓜在里面被關著呢。”
唐小峰與白話對望一眼…點頭!
卞璧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陰珍珍回來。
陰珍珍定晴看他:“我本以為,我過了這么久才回來,你定會逃走。”
卞璧大聲道:“我答應了會等你,又怎么會逃?”
陰珍珍趕緊用素手捂著他的嘴,眸帶笑意:“傻瓜,說得這么大聲,怕沒人聽到么?”
卞璧趕緊閉嘴。
陰珍珍將玄天璧塞到他懷中,道:“我本也想快些,卻是隱玄門的血婆婆和隱玄七女找了上來,在大姐房中商量要事,直等她們走了,我才能進去盜璧。”
卞璧低聲道:“你不用解釋的,我相信你。”
她拉著卞璧,悄悄離開屋子,一路上避開守在各處的尊圣門門人,三后的地位在尊圣門里僅次于圣主和兩皇,縱然有人看到她,亦不敢多問。
她帶著卞璧往上走了幾層,來到一個開闊之處,卞璧發現這里擠滿了人,周圍擺放著牌九、骰子等各種賭具…這里竟是一個賭場。
他本以為自己是被關在荒郊野外的無人之處,卻沒想到竟是在這種地方。
兩個人影突然閃了出來,擋在他們面前。
陰珍珍臉色一變:“大姐、二姐。”
陰妙言看向她身后的卞璧,冷冷地問:“珍珍…你要去哪里?”
陰珍珍低著頭,語氣冷漠:“那個時候,我被人劫走,大姐不曾過問,現在卻又為何要問?”
陰雪珠蹙了蹙眉:“三妹…”
陰珍珍繼續冷笑:“莫非在兩位姐姐心中,我可以被人搶走,自己卻不能走得?”
陰雪珠道:“你這一走,就等于是背叛了尊圣門,圣主絕不會放過你。”
陰珍珍面無表情:“尊圣門早已背叛了我,我為何不能背叛尊圣門?”
陰雪珠道:
陰妙言輕嘆一聲:“你走吧。”
陰雪珠怔道:“大姐…”
陰妙言看著卞璧,緩緩道:“珍珍是個好姑娘…不要再讓她受傷。”
卞璧大聲道:“我知道。”
陰雪珠無奈讓開,陰珍珍拉了卞璧就往前走。
門就在他們前方,賭場雖然人多,卻是最烏煙瘴氣的地方,門外一團光明。
陰珍珍的心中透著喜悅,只要踏出這里,她的人生就會被改變。
但她卻突然僵住了。
她的腳抬了起來,這一步卻怎么也邁不出去。
陰妙言與陰雪珠對望一眼,瞬間掠了過去,與她肩并著肩,一同看向門外,神情凝重。
外頭人來人往,車馬如龍,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的平常。
但她們的表情,卻像是看到了最最怪異的事。
卞璧左看右看,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他反應雖然遲鈍,慢慢地,卻還是弄清了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出去。
這里本是一個賭場,賭與嫖,從來就是最吸引人的兩種地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兩種地方就已經存在,也從來沒有斷絕過。
這是一個生意興隆的賭場,否則它也不會被尊圣門用作收集情報的據點。
賭場里擠滿了人,縱然是白天,它的生意也是極好。
然而現在,已經好長一段時間,外頭的人不再進來,里頭的人也不再出去。
就算有哪個人想要出去,走到門口時,也都會突然回頭,想再玩個兩手。
哪怕那個人已經輸個精光,無錢再賭,他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回頭,再去看別人玩個兩手。
外頭的人也是一樣,明明是直奔著這里而來的賭徒,在踏進來的那一刻,卻又突然想起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然后又匆匆離去。
沒有人可以進來,也沒有人可以出去。
只是,真的沒有人可以進來么?
在她們身后,突然傳來蒼老與冷然的聲音:“豹子!”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驚呼。
三后驀然回頭,然后便看到,在其中一張賭桌旁,不知何時多了三個人。
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坐在桌旁,在他面前,擺著五粒骰子,五粒骰子全都是六點朝上…豹子。
老人的身后,則是兩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人,雙手負后,神情冷淡。
三后對望一眼,陰妙言輕嘆一聲:“華蓋地戶,四網天張!”
陰雪珠冷冷地道:“太玄總真之天,西城山,玉家!”
陰珍珍:“…”
天空中飛著四只飛鳥,地面上坐著四個乞丐。
四只飛鳥繞著圈子不停地飛,一刻也不停歇,四個乞丐坐在地上,俱是面無表情,有若佛像,連動也不曾動一下。
在四個乞丐的破碗上,又分別放著四個用木頭雕刻而成的神獸,分別是孰湖、呲鐵、白澤、諸犍。
孰湖馬身鳥翼,人面蛇尾!
呲鐵牛身巨角,以鐵為食!
白澤趨吉避兇,能知過去未來!
諸犍力大無窮,觸之者如遭雷霆!
那座被用作賭場的豪宅,恰恰就被這四只飛鳥、四個乞丐、四座獸像罩在中央。
綾夢妃子微笑:“玉家的人來了。”
白話嘿然:“這是玉家的‘華蓋地戶,四網天張’,只要有這個陣勢在,沒有人可以進去,誰也別想出來。”
綾夢妃子瞅她一眼:“你知道的果然很多。”
“那我們豈不也進不去了?”
“放心,”小姑娘拍著還沒怎么有胸的胸脯,“說起奇門遁甲,我跟月亮比起來當然還差得遠,像她那樣畫個九宮就用出風云二遁的本事,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做得到,但玉家的幾個家傳陣法,我以前卻有過一些研究,他們還難不住我。”
唐小峰也知道這丫頭所學甚雜,見她如此有把握,也沒有再說。
綾夢妃子卻是定睛看向白話:“昨晚用出風遁的,難道不是你?”
白話嘻嘻笑著:“她是月亮,我是白話。”
綾夢妃子疑惑地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無奈攤手…這小丫頭精神分裂。
賭場內,所有人都在看著那個老人。
因為他搖出的每一把骰子都是豹子。
周圍的賭徒不知不覺全都聚了過來,因為這樣的事情他們莫說不曾見過,連聽也沒有聽過。
荷官已是一身冷汗。
陰妙言移著蓮步,飄到荷官身邊:“我來。”
老人又搖出了一把豹子…五個四點。
陰妙言接過骰盅,風雅地搖了幾搖,連嬌軀都隨風舞柳般晃動,看得人人絢目。
骰盅按在桌上,她微微一笑:“也是豹子。”
骰盅打開。
老人冷笑道:“是豹子么?”
陰妙言臉色一變…四個五點,最后一個卻是二點。
她的手法絕無問題,亦不覺得有誰干擾,為什么卻會出現這樣的錯誤?
老人緩緩掃視一圈:“莊家今天運氣不好,諸位何不也去試試手氣?”
眾賭客互相對望,立時散了開來,在一個個賭桌上賭了起來,緊接著就是驚喜連連。不管是牌九、色子、推盤,還是其它各種玩法,莊家都在陪錢,竟是一盤也贏不下來。
陰妙言瞇著眼睛看去,這才注意到,老人的左手藏在袖中,右手手邊桌上,不知何時畫了一個小小的九宮圖案。
這老人竟憑著這小小的九宮圖案,通過十干應克硬生生地將此地的格局改成了“太白入熒”。
太白入熒,占賊必為,為客進利,為主破財。
賭場內一片哄鬧,老人卻依舊冷然地坐在那里,在他身后的兩個中年漢子也是一動不動。
他不再賭,因為對面的女子已經輸了,沒有資格再與他賭。
陰妙言盯著老人,緩緩地道:“玉厘山?”
陰雪珠、陰珍珍俱是一驚。
來的竟是玉家三老之一,“指上乾坤”玉厘山?
玉家有三老:“指上乾坤”玉厘山、“蒼靈奪命”玉落山、“真天玉火”玉斷山。
而玉厘山,便是三老之首。
陰妙言又看向老人身后的兩個漢子:“象言破疑?”
其中一人淡淡地道:“云象言。”
另一人豪笑一聲:“云破疑。”
玉家雙柱,象言破疑,后天用事,順逆無端。
玉厘山看著陰妙言:“你們的圣主在哪里?”
一陣陰風卷過,周圍的賭客一個個倒了下去,昏睡在地。
一個男子不知何時便已立在陰妙言身后:“在這。”
男子踏前一步,陰妙言緩緩退開。
玉厘山看著這名男子:“你就是尊圣門的圣主?”尊圣門的圣主以往最是神秘莫測,就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男子淡淡一笑:“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玉厘山微瞇著眼…這個男子,竟讓他無法看透。
田嗣皇卻看向陰珍珍:“你做得很好,計劃出錯,不關你的事。”
陰珍珍臉色一變,她看向大姐,又看向二姐,她的兩個姐姐俱是不敢看她。
圣主一直都在這里,沒有離開。
他們故意讓她把卞璧放走,好追著他,讓他幫著去找唐小峰和五色筆。
她的兩個姐姐早就知道,她們一直都在瞞著她。
她看向卞璧,臉色蒼白,她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的心沉到了極點。
卞璧卻牽住了她的手,同樣什么話也不說。
他就只是這樣牽著她。
他只是在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他相信她。
陰珍珍低著頭,想要流淚…幸福的眼淚。
田嗣皇看著玉厘山,冷然道:“厘老為何到我尊圣門的地盤來鬧事?”
玉厘山道:“找人。”
田嗣皇道:“何人?”
玉厘山道:“昨晚被你們抓來的人。”
田嗣皇微笑道:“厘老莫非認為,抓走驚天公子的是我們的人?”
玉厘山淡淡地道:“金柳地,莫非不是你們尊圣門的地盤?”
田嗣皇目光一寒:“此事是何人告訴厘老?”尊圣門一向隱藏得極好,能夠把金柳地跟尊圣門聯系在一起的沒有幾人。
玉厘山冷笑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田嗣皇面無表情,道:“厘老把自己當什么了?我尊圣門的事,為何需要向你匯報?”
玉厘山哼了一聲,手指輕點桌面,桌臺竟化作玉石,直鋪而去。
田嗣皇輕按桌面,化作玉石的桌臺,卻又漸漸地變了回來。
玉厘山臉色一變,五指點去,五道光芒直襲田嗣皇,他身后的云象言、云破疑亦是身子一竄,分兩邊朝田嗣皇攻去。
三人同時出手,威勢驚人。
田嗣皇連拍數掌,竟將玉厘山與云象言、云破疑的攻勢全都接了下來。
玉厘山又是一指,一道冰玉在田嗣皇面前炸開…化玉神功第九重“冰凝玉裂”!
田嗣皇雙掌一壓,竟將炸開的冰玉又壓了回去。
玉厘山動容。
玉家化玉神功第九重“冰凝玉裂”,在這位尊圣門圣主面前,竟是有如兒戲一般?
田嗣皇冷笑道:“到我尊圣門的地盤鬧事,卻只來了一老雙柱,玉家是否太瞧不起人了?”
話音未了,玉厘山卻是一躍而起,強大妖力直壓田嗣皇。與此同時,一個黑影從地底竄出,直襲田嗣皇身后。
陰妙言、陰雪珠見圣主受到夾擊,身子一掠,便要助他。云象言與云破疑卻已將她們截住。
日后、月后與玉家雙柱各用奇招,戰成一團。
地面化作玉石,又不斷崩裂,竄出一個個人影,這些人盡是玉家好手。
尊圣門的人也全都殺了出來,一團亂戰,直殺得血氣彌漫。
田嗣皇身子不斷轉圈,掌影亂拍,將玉厘山與從他身后偷襲的那人硬生生逼退。玉厘山飄回原處,那人卻倒掛在屋檐,乃是一個瘦瘦小小的老頭。
田嗣皇抬起頭來,冷冷地道:“玉家三老之一,‘蒼靈奪命’玉落山?”
玉落山冷笑道:“我們瞧不起誰,也不敢瞧不起尊圣門圣主,怎敢不多來些人?”身子一落,與玉厘山聯手攻擊田嗣皇。
田嗣皇同時面對玉家二老,自然不敢大意,用盡渾身解數。
另一邊,陰珍珍連殺幾人,卻也是一陣心急。
這一戰不管誰勝誰負,她與卞璧都不會有好下場,對玉家來說,她是尊圣門三后之一,對尊圣門來說,她卻已是叛徒。
她很清楚尊圣門是怎樣對待門中的叛徒。
然而有玉家的“華蓋地戶,四網天張”,她也無法帶著卞璧離開。
驀地,一道火焰破壁而下,將他二人繞了一圈,迫退周圍敵人,化作嬌美少女:“跟我來。”
卞璧見是徐麗蓉,一陣驚喜,牽著陰珍珍隨她飛出屋頂。
暗處卻又有一道刀光破空斬來,直劈卞璧身后…“地皇”玄閉戶。
玄閉戶一直就躲在暗處監視陰珍珍與卞璧,田嗣皇本是想將卞璧放走,再讓人悄悄跟著他們,希望能夠借此找到唐小峰和五色筆,卻沒想到他們還沒踏出去,玉家便找了上來。
他自然不能讓卞璧在這種形勢下被人救走。
玄閉戶所持的寶刀又稱作二子奪鼎瘟煞刀,戾氣非常。卞璧只要被他斬中,不死也將殘廢。
只是還沒等他斬中卞璧,卻又有一道紫光破頂而下,直奪他的面門。
玄閉戶大駭,拖刀便逃。
偷襲他的是唐小峰。
其實以唐小峰的本事,玄閉戶真要跟他打起來未必會輸,然而唐小峰當日一劍斬殺“天皇”應天陽時的神威在玄閉戶心中早已映下了深深烙印,導致他現在一看到唐小峰,心里立時便虛了,卻不知唐小峰那一招其實還未練成,殺應天陽時便已極是勉強,如果不是徐麗蓉以自身真陰替他祛寒,差點便要大病個十天半月。
唐小峰一劍嚇走玄閉戶,御劍便走。
陰妙言、陰雪珠想要攔他,卻被玉家雙柱死死纏住。
田嗣皇見唐小峰來了又去,心中大怒,拔起身形,破頂而出。
唐小峰等人在白話的接應下脫出玉家布下的“華蓋地戶,四網天張”,田嗣皇卻往外直闖,一道無形屏障將他擋住,他一聲大吼,吼聲震天,無形屏障化作琉璃般的碎片紛紛崩落,天空中的四只飛鳥爆體墜落,地面上的四個乞丐口吐鮮血立斃當場。
連四丐面前的孰湖、呲鐵、白澤、諸犍四個木雕獸像也全都崩成了兩半。
玉厘山、玉落山二老暗自心驚…這人竟然單憑強大玄氣,破去了玉家家藏陣法“華陽蓋戶,四網天張”?
雖然心驚,但他們哪里肯讓他就這樣離去?亦是沖天而起,瘋狂阻截。
田嗣皇連擋二老幾招,躍上云端抽空一看,唐小峰等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勃然大怒,又是一聲龍嘯,無數烏云積集而來,而他飛在云端之上,身子一幻,化作一只黑色巨龍。
龍族?
玉家二老見田嗣皇的真身不但是龍族,而且是在龍族中極其少見的黑龍,亦是大吃一驚,二老對望一眼,立時也現出妖身。
兩只孔雀,一只紫羽金翎,一只全身焰紅。
黑龍張牙舞爪,兩只孔雀振翅急旋,直殺得天昏地暗,萬物悲秋。
地面上的人們只看到頭頂烏云亂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個個人心惶惶,生怕在長安、泰山、騎田嶺、太湖等處發生的天災也會降臨此處。
唐小峰等人悄悄離開城鎮,進入深山。
幾人見卞璧一路上都跟陰珍珍手牽著手,心中疑惑。
唐小峰將卞璧拉到一旁,問個清楚,等卞璧說完,他無奈搖頭…這家伙還是蠻有本事的,居然就這樣子“色誘”了一個敵人過來。
徐麗蓉往遠處的陰珍珍、綾夢妃子掃了一個,那兩人一個靜靜地立在那里,寂寞如雪,一個坐在溪邊,戲弄魚兒。
她低聲道:“真的要把她們都帶到圓嶠仙境去?”
唐小峰苦笑道:“綾夢妃子看來是跟定我們了,我們已經惹上了青城劍派和尊圣門,要是在這個時候跟她翻臉,連天魔宗也惹上,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白話也瞅了綾夢妃子一眼,道:“這個女人確實不用擔心,魔門的人最是自私,只看她幫我們救人,卻沒有讓我們跟她的同門接觸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讓天魔宗的其他人知道玄天璧的事。倒是星后…”
卞璧道:“她已經背叛了尊圣門,不會出賣我們。”
白話道:“女人都很善變。”
“你也是女人。”
白話道:“我就很善變。”
唐小峰、卞璧:“…”
大實話。
這丫頭不只是善變,還變來變去,白天和晚上完全兩樣。
卞璧大聲道:“不管怎樣,我答應過她的。”男子漢怎么可以騙女人?
白話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把玄天璧還我。”
卞璧也不猶豫,直接就還給了她。
白話左看右看…卞璧這小子被女人勾了魂,已經不可靠了,就算他信得過,那個女人也信不過。
放在自己身上卻也不行,晚上月亮醒來說不定順手就把它扔了,就算她不扔,也指不定會掉到哪去。
她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嬉皮笑臉的,誰知道他會打什么瘦主意,把玄天璧交給他,弄不好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又看向徐麗蓉…這女人實在臭美,就算在這個時候都不忘拿著鏡子左照右照,對其它事根本就漫不經心,她要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
小姑娘嘆氣…這里就沒有一個可靠的。
“放你這里,”她把玄天璧塞到唐小峰手中,又瞪著他,“不許作鬼。”
唐小峰摸著她的腦袋…這丫頭也太多疑了。
我是誰?我可是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十佳少年啊。
幾個人全都聚在一起。
白話道:“既然大家一起去圓嶠秘境,一些事情我可得跟你們講清楚,首先,玄天璧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能起到作用…”
“還有四天就是月圓之夜。”
白話道:“不只要在月圓之夜,還必須在十大洞天的其中一山使用它,通天之路才會出現。”
唐小峰又道:“四天時間,就算要去其它山也來不及了,只能選擇西城山…”
小姑娘朝他吼道:“閉嘴。”
唐小峰閉上嘴,朝她擺擺手…您說。
小姑娘道:“西城山離我們最近,而且這個時候,就算趕去其它山也來不及了。”
唐小峰閉著嘴巴:“唔唔唔唔唔…”這個我說過了。
小姑娘握緊拳頭…她真的很想揍人。
綾夢妃子笑道:“這個好辦,跟茅山、燚妖這些門派不同,玉家雖是妖族,卻一向是以普通士族的形象出現在他人面前,亦沒有將整個西玄山封鎖住,到時我們悄悄潛入山中,他們也不會知道。”
“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白話道,“圓嶠秘境與十大洞天之間的通道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能打開,在這一頭是這樣,就算我們登上了圓嶠秘境,找到了白玉城,仍然是這樣。”
“也就是說,”卞璧道,“如果我們這個月圓之夜去了圓嶠秘境,那至少要等到下一個月圓之夜才能離開那里?”
小姑娘拍掌:“對頭,所以你們要做好準備,若是在這段時間里另有要事,那可就不要去了。”
綾夢妃子流波轉動:“白玉城里,是否真有一棵蟠桃樹?待在那里面不出來,是否真能夠長生不老?”
白話的臉上現出戲謔的表情,道:“如果你問我,那我可以告訴你,這世上根本沒有長生不老這回事,天人都有五衰,凡人還想長生?太一東皇會死,王母娘娘會死,只不過是早死遲死的問題。”
又道:“但我也可以向你們保證,白玉城里確實是有一棵蟠桃樹,且圓嶠秘境的確是在五行之外,那個地方流動著光陰線,可以極大地延緩生命流逝,如果一個人能活一百年,到了那里,起碼就能活幾千年,如果他修到了地仙,原本就能活幾千年,那么只要待在里面不出來,他至少能夠活上萬萬年。”
綾夢妃子吁了一口氣:“那和長生,也沒有什么區別。”
“確實,”白話嘻嘻笑道,“圓嶠秘境原本就是集十大洞天之靈氣而成,在那里修行,其效果要遠遠勝過十大洞天這種修行勝地。在那種沒有天劫、靈氣獨鐘的秘境活上萬萬年,要是還不能從地仙修至金仙,那也實在是太沒用了。金仙雖然也不是不老不死,但在圓嶠秘境這種地方,只怕天地壽命已盡,他都還活著。只不過在那種地方修行,千萬要耐得住一件事…”
白話緩緩道:“寂寞。”
綾夢妃子沉默片晌,道:“我耐得住寂寞。”
“耐得住么?”小姑娘臉上的戲謔益發地深了,“說耐得住寂寞的人,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寂寞,四周一片空曠,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別人,你只能不停地跟自己說話,有的時候,你看著天上的月亮,你想要跟它說話,但是它不理你,于是你就只能哭,于是你就只能笑,于是你一邊哭一邊笑,久了,久了,哭不出了,笑不出了,然后你就只能繼續說話,自己跟自己說話,自己跟自己說話,自己跟自己說話…”
綾夢妃子怔在那里,聽著小姑娘的話,從內心生出寒氣…那到底是什么樣的寂寞?
唐小峰抓住白話,使勁地搖,她卻兀自重復著那一句話,不知怎的,唐小峰心中驀地一痛,猛地將她摟進懷中。
她竟失聲痛哭起來。
傍晚時,白話不知去了哪里。
綾夢妃子獨自一人坐在溪邊,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卞璧則跟陰珍珍到遠處恩愛去了。
唐小峰拉著徐麗蓉,躲進一處山洞,先是一番胡鬧,又是喁喁細語。
徐麗蓉問:“你覺得,白話和月亮到底是什么來歷?”
“猜不出,”唐小峰嘆氣,“那丫頭古古怪怪的,又極是神秘,你也看過她的出手,全無定法,也不知道她到底學了多少東西,根本就沒辦法猜她來歷。”
徐麗蓉瞅著他:“你真的想去圓嶠秘境?”
唐小峰笑道:“去里面躲一個月,讓那些想找我的人都找不到我,也是有好處的。”
徐麗蓉道:“只待一個月?”
“那地方聽上去就很無聊,我懷疑我連一個月都待不住。”
徐麗蓉道:“要是那地方不但很有趣,還有很多漂亮仙女呢?”
唐小峰嘻嘻笑道:“那我就出來,把我爹娘、姐姐、紫綃、錦楓、蘅香和芷馨她們全都接進去。”
徐麗蓉眸帶笑意:“你還算有些良心。”
唐小峰一個翻身,把她那美妙誘人的壓在身下,怪笑道:“我本來就很有良心。”
又道:“我要你跟我做一件事。”
美嬌娘臉兒一紅:“你又要弄出什么花樣?”
“這次可是正事,”唐小峰撫著她那玉脂般的軟峰,“我要你跟我一同雙修。”
“雙修?”徐麗蓉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和紫綃的劍氣同根同源,雙修自然不成問題,我與你走的路子完全不同,如何能夠雙修?”
“我新練成的紫幽仙氣還不完美,陰寒之氣太重,想用你的萬神圭旨乾離火中和一下。”
他把辦法說了出來,美嬌娘的臉更是暈紅:“還說不是新花樣?”
唐小峰淫笑一聲,先讓自己體內的紫幽仙氣不斷流轉,然而再變出分身。
真身躺在地上昏睡,美嬌娘紅著臉兒,跨坐上去。
從以前的多次試驗中,唐小峰已經知道,使用“玄關化體”后,真身雖然只余下一魂一魄,陷入昏睡狀態,但身體的“本能”仍在,且可以藉由某些特定條件觸發雙修心法。
美嬌娘跨坐在真身上,借著他的男性本能起起落落,唐小峰卻用分身向她逼近,她抿了抿嘴兒,其實有些不太樂意,最終還是把那膨大的東西含入檀唇。
上下兩個口兒都被塞住,美嬌娘有節奏地動著,由慢而快。少年的真身藉著雙修心法將真陽與少女真陰不斷碰撞,連帶著紫幽仙氣也跟美嬌娘體內的乾離火互相融合,流轉起來。
唐小峰自己則利用放入美嬌娘口中的小分身進行調節,畢竟兩人之間的功法并不同源,若不小心一些,很可能對彼此造成損傷。
漸漸地,還源丹里所含的媚藥成分藉著真陰與真陽之間的碰撞進入少女體內,她不斷搖動,整個人都陷入了的頂端,自己揉著酥乳,急促地搖著身子,想要從兩個夫君的深入中尋求更大的快感。
唐小峰則以她的真陰為橋,將真身體內的陰寒之氣抽離,從美嬌娘體內的乾離火中過了一道,提純出來的仙氣返回真身,有害無益的雜質則進入分身。
就在這一遍又一遍的反覆中,真身里的紫幽仙氣越來越純。
直到將紫幽仙氣中所含的所有雜質全都濾去,唐小峰這才心滿意足地從嬌妻溫潤的口腔中退出,一劍殺了“自己”。
所有的雜氣都隨著分身的死而消失,他的魂魄卻是回到真身,勾著嬌妻的雙腿站了起來,雙手托著她的香臀不斷用力。
徐麗蓉摟著夫君的脖子,嬌軀在快速的起落中愉悅至極點,欲仙欲死,直到再也無法承受這份愉悅,拼命求饒,才在夫君那一陣陣熱流的疼愛后,慢慢地平復下來,享受著暴風雨后,溫暖與幸福的寧靜…
云收雨霽,美嬌娘伏在夫君身上,輕輕地喘著氣。
休息過后,她坐了起來,緊接著卻是身子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周圍。直到慢慢適應這前所未有的敏銳觸覺,她才欣喜地道:“為何我體內的萬神圭旨乾離火,竟也變得如此之純?”
唐小峰笑道:“這是當然的,剛才雙修時,順便把你火靈中的雜質也給去了。”
徐麗蓉心中一陣喜悅,她深知對于修煉之人來說,境界上的突破固然不容易,突破后的反復修行與提純才更加艱難。畢竟,突破境界靠的是一瞬間的悟性,但要達到足于突破的那個臨界點,則只能靠朝謁精誠般的修行,把自己體內擁有的能量不斷提純,這個過程卻是極其乏味與無聊的,許多人就是因為無法忍受這種乏味的修行過程,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無法進入下一次突破的關口,才使得修為停滯不前。
而這一次的雙修,卻是極大地加快了她修煉《炎經》的速度,讓她離下一次突破的日子越來越近。
她伏在少年的胸膛上,溫柔地道:“夫君,你真好。”
“你才知道我好么?”唐小峰摟著她,笑道,“在軒轅國剛遇到你的時候,你可是把我當傻瓜看的。”
徐麗蓉笑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為妻丑得很,總覺得自己見不得人,整天想死的心情都有,自然看誰都不順眼。”
“現在呢?”
美嬌娘抬起頭來,眸帶星光:“現在依舊是看誰都不順眼,普天之下,只有夫君最順眼。”
唐小峰失笑道:“你的嘴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甜了?”
美嬌娘微笑道:“還可以更甜呢。”
她的嬌軀滑了下去,一陣擺弄,又抬起頭來:“甜么?”
唐小峰繃著身子:“還、還不夠…”
美嬌娘的螓首又垂了下去,低吟淺唱。
甜,真甜…
天還未亮,唐小峰牽著嬌妻去瀑布洗了個涼水澡,又在山頂看了日出,郎情妾意,恩恩愛愛。
天亮后,白話不知又從哪里鉆了出來,依舊是嬉皮笑臉,上竄下跳。
卞璧原本還想趁著這兩天去找隱玄七女,弄清她們是不是他的姐姐,陰珍珍問清因由,告訴他說,如果他的七個姐姐是在一兩個月前才被人劫去,那就絕不會是隱玄七女。
她道:“一年前,我便已見過隱玄七女數面,當時她們還沒有與隱玄門傳下來的七個上古獸魂完全合體。她們確實是血婆婆搶了去后,種下血咒,被迫成為隱玄七女的,但卻不是你的姐姐。”
卞璧相信陰珍珍的話,也就只好作罷。
唐小峰卻對那隱玄七女更感興致起來。
他們又躲了兩天,然后才趕到西城山附近。
到了西城山,他們意外地發現,整個西城山都已經被人封鎖,到處都是陣法和禁制,還有許多妖怪與道士四處巡邏。
卞璧詫異地道:“這是怎么回事?”
綾夢妃子輕嘆一聲:“看來青城派跟玉家聯了手,現在玉家也已知道了玄天璧的事,他們知道我們要想在這次的月圓之夜進入圓嶠秘境,趕去其它九大洞天已經來不及了,只有在西城山上使用玄天璧,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
徐麗蓉蹙眉道:“紫玄那惡道居然會把玄天璧的事告訴別人?”
唐小峰笑道:“由不得他不這樣做,這里畢竟是西家的地盤,沒有玉家幫忙,他很難找到我們。況且他以為尊圣門也在搶奪玄天璧,他知道自己獨自一人根本不是尊圣門圣主的對手,只能找玉家做幫手,如果不將玄天璧的秘密說出來,玉家又為什么要幫他?”
綾夢妃子憂道:“但是他們防得這般嚴,天黑后,我們怎么潛進去?”
白話嘿笑道:“這個倒是無妨,天黑后月亮就會出來,讓她用風云遁把我們帶進去就是。”
“她靠得住么?不會一下子跑得沒影吧?”
白話撓著頭:“我會多跟月亮說幾聲,讓她晚上不要亂跑,什么都聽你的,她也很想到圓嶠秘境去,應該不成問題。”
“但是西城山玉家,同樣精通一些八卦九宮,奇門遁甲。”
白話哂道:“他們再厲害,難道還比得上月亮?況且奇門遁甲最重時辰方位,只要圓月一上中天,他們不知道我們從哪個方向遁進去,也不知道我們會選哪個時辰,根本就防不住我們。”
又道:“西城山上有兩峰,我們要去的是回水峰,其它地方雖也可以,但回水峰乃是西城山中靈氣最盛之處,以前這一洞天的羲和杯就是放在這里,只要上了回水峰,利用玄天璧收集日月精華,打開通往玄天秘境的秘道不過是頃刻間的事,在別的地方耗費的時間則太長,短則一兩個時辰,長則三四個時辰,這其間別人很容易發現天象有異,找上我們。”
“那我們就先躲在這里,多觀察一陣再說。”
綾夢妃子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的西城山,喃喃地道:“總覺得,不會有這般的順利。”
唐小峰沉默半晌,往陰珍珍看了一眼…
太陽漸漸移上西山。
徐麗蓉坐在一旁打坐練功。
唐小峰則是懶洋洋地側躺在地上,看她打坐練功。
嬌美的容顏,浮凸的體態,逐漸變得溫柔的性格。
唐小峰覺得自己對這個原本是極其討厭的美眉,已開始變得喜歡和迷戀。
他朝美嬌娘左看右看,欣賞著她的俏麗臉蛋。
白話卻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往他懷里鉆。
“我要睡覺了。”小姑娘說。
唐小峰:“哦。”
小姑娘就這樣摟著他的腰,趴在他懷中,沉默一陣,忽地說道:“答應我一件事。”
唐小峰摸她頭,道:“太早。”
“啊?什么太早?”
“想要嫁給我,你現在還太早。”
小姑娘大叫道:“不是說這個。”
咳,這么大聲做什么?
白話咬了咬嘴唇,盯著他:“幫我照顧月亮。”
唐小峰又是“哦”了一聲…那丫頭還用得著我照顧?
“我是說真的,”白話定睛看著他,“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如果我以后都不在了…幫我照顧她。”
唐小峰怔了一怔。
白話低下頭去,蜷著身子:“月亮很可憐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照顧自己,她總是會迷路,總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很可憐的…你要幫我照顧她。”
“你…”
小姑娘緊緊抱著他,身子都是顫的,像是在害怕,又像是不知所措。
唐小峰摟住她,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想消失,”她哽咽著,哭了出來,“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唐小峰扶住她的肩,搖著她,想要問個清楚。
小姑娘看著他,淚流滿面,卻又綻露笑顏:“她很可憐的,你要…對她好…”
金烏沉下了西山。
她緩緩地睡了過去…
白話睡了過去,月亮醒了過來。
唐小峰試著問她,想要知道白話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她卻茫茫然的,只是看著他發怔。
對于白話來說,她知道自己到了晚上會變成月亮,但是對月亮來說,她只知道自己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做白話,她有時能聽到她的聲音,但她從來沒有見過她。
唐小峰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
天開始黑了,但他們并沒有急著登上西城山。
因為按白話的說法,要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仙路,就必須讓玄天璧吸收日月精華和天地靈氣,最佳的時辰是在圓月移上中天,也就是子時或者丑時前后,最佳的位置則是在回水峰。
在這個時辰,這個位置,玄天璧可以快速地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通道,而如果錯過這個時辰,又或是偏離了位置,玄天璧雖然也同樣能夠打開通道,卻要耗費更多的時間,甚至有可能靈氣還沒有收集完,天就已經亮了。
趁著還有一些時間,唐小峰讓月亮教他奇門遁甲。
他覺得這拿著一根彩帶揮來揮去,就能移形換位的本事實在是太厲害了。
這小女孩甚至還能通過奇門遁甲破去四時乖錯太平鈴,在東海時,陰若花明明身上戴著四時乖錯太平鈴,都還差點被她殺了。
“很簡單的,”月亮睜著大大的眼睛,“左手這樣掐啊掐,右手這樣揮啊揮,就可以了。”
唐小峰干咳一聲:“掐什么,揮什么?”
月亮道:“就是這樣啊,掐啊掐…”
“這是六壬?”
月亮道:“六壬是什么?”
月亮又道:“左手掐著不動,右手劃啊劃,畫出這些圖…”
“嗯,這個是九宮圖。”
月亮歪著腦袋,想啊想:“什么是九宮圖?”
結果,他就一直在這聽著小女孩說“掐啊”、“揮啊”、“劃啊”,聽得腦袋都大了,姐姐教給他的那些仙篆是天書,小女孩說的這些卻比天書還天書,唐小峰完全沒弄懂她在說什么。
“真笨,”小女孩說,“你真笨…笨死了!”
到了亥時,天色漸黑。
唐小峰、徐麗蓉、月亮、卞璧、綾夢妃子、陰珍珍六人聚在一起。
月亮看著夜色中的回水峰,左手藏在袖中暗掐六壬…當然,她自己不知道那是六壬,右手取出彩帶一揮一卷。
唐小峰等人只覺清風拂過,周圍暗了一暗。
緊接著聽到的就是月亮“咦”的一聲。
看到的則是無數的寒光。
敵襲。
唐小峰反應卻是極快,剎那間抖出數十支飛劍,繞著他們急旋不休,接下了第一批刃光,徐麗蓉等人亦是馬上反應過來,烈焰與罡風齊卷。
敵人退開。
唐小峰定睛看去,發現他們沒有到達回水峰,反是停在一個周圍滿是符紙的大殿里。
在他們前方,分別立著紫玄真人、玉厘山,以及青城劍派和玉家的眾多弟子。
在他們身后,同樣有一個老人,還有云象言、云破疑,率眾等著。
紫玄真人冷哼一聲…如此圍攻,竟然也未能一股作氣將這幾個小輩殺死,實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唐小峰看向月亮,小女孩站在那里,手指輕點臉頰,滿臉疑惑,顯然是沒有弄清自己的風云遁為什么會出錯。
陰珍珍卻是看向他們身后的那名老者,冷然道:“‘真天玉火’玉斷山?”
那老者哼了一聲。
玉家有三老…“指上乾坤”玉厘山,“蒼靈奪命”玉落山,“真天玉火”玉斷山。
玉落山雖然不知去向,另外兩老卻在這里,再加上青城派掌門紫玄真人、玉家雙柱,以及兩大洞天的一眾好手。
唐小峰等人竟是身陷險境。
小女孩不甘心,抿著嘴,又揮了揮彩帶,卻是毫無用處。
玉厘山冷笑道:“你不用試了,此處乃是玉家九禁殿,三奇不入,五行禁斷,你就算會風云遁又或五行遁,都無法從這里逃脫。”
綾夢妃子冷冷地道:“就算這里三奇不入,我們適才在外頭用出風云遁,你們憑著什么,將我們陷在這里?”
玉厘山哼了一聲。
綾夢妃子面無表情地看了陰珍珍一眼:“除非有人出賣我們,透露出我們事前所在的方位、使用遁術的時辰,才可能被人以奇門遁甲對奇門遁甲,反將我們引至死地。”
卞璧大聲道:“珍珍不是內鬼。”
陰珍珍淡淡地道:“卞郎,不用向她解釋。”
綾夢妃子冷笑道:“前幾天還是要生要死的敵人,現在郎啊妾啊的都叫了出來,你要不是內鬼,讓人如何會信?”
云象言大笑道:“想不到綾夢妃子竟然也會光臨玉家,莫非是婊子做久了,想要更多男人?”
云破疑怪笑道:“妃子要是嫌以前所賣之男人太過無用,我兄弟定能讓妃子舒舒服服,妃子只管放心,我們也是會付錢的。”
云象言嘿笑:“一文兩文,妃子也就值這個價了。”
綾夢妃子怒道:“你們說什么?”
云破疑道:“差點忘了,妃子并非是普通妓女,而是來自天魔宗的高級貨。聽說天魔宗的女子雖然時常出入花柳之地,其實卻是守身如玉,作的是入世修行,賣身時都是暗用魔音,令客人真以為自己享了艷福,其實卻是一場春夢?”
云象言怪笑道:“如此說來,妃子莫非還是處女?那我兄弟擒住妃子后,更是要將妃子剝個精光,讓妃子享受真正的男人滋味。”
綾夢妃子氣得俏臉煞白,森冷冷地道:“你們想死不成?”
身子一縱,要朝他們怒騰而去,卻又突然僵在那里。
一支劍頂在了她的后心。
云象言、云破疑臉色一變。
綾夢妃子顫聲道:“唐公子,你…你這是做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也沒做什么,只是怕你跑了。”
綾夢妃子額生冷汗:“公子莫非以為,是我出賣了你們?”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原本只是懷疑,只可惜你太急了些,他們兩人用言語激一下你,你就這般沖去,像你這種時常出入青樓的魔門女子,怎可能連這點涵養都沒有?你不過是跟他們一唱一和,想要盡快脫身罷了。”
綾夢妃子臉色蒼白。
唐小峰又道:“但我也不太明白,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想著要害我們,我相信我必定能夠看穿你,但我卻相信,那個時候你確實是想跟我們一起去圓嶠秘境的,現在為何又要背叛我們?”
綾夢妃子輕嘆一聲:“你沒有看錯,至少昨日之前,我確實沒有欺騙你們,但昨晚,我卻被公主找上了。”
“公主?”
綾夢妃子苦笑道:“我天魔宗,將宗主喚作公主,我與你們合作,本就是瞞著天魔宗的,誰知卻被公主知道,公主本已消失了兩年,我也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出現。”
唐小峰冷然道:“你們公主是誰?”
綾夢妃子閉著嘴…有些東西她是不能說的。
唐小峰長嘆一聲,道:“算了,既然你是被你們公主逼的,我也不想殺你,你可以走了。”
綾夢妃子心中一喜:“多謝公子。”
身形一動,就要離開。
血花濺出。
她再一次地僵在那里,低著頭,看向從她乳間鉆出的劍尖…黑色的劍尖。
卞璧怔道:“你不是說要放了他么?”
唐小峰冷笑道:“她說要跟我們一起去圓嶠秘境,結果卻出賣我們,我說要放她,卻是要殺她…這樣子才能算做兩清。”
黑劍一收。
綾夢妃子嬌軀一軟,癱倒在地,鮮血溢出,俏目依舊睜著,竟是死不瞑目。
靜,異樣的靜。
玉厘山看著唐小峰,冷冷地道:“好毒辣的手段。”
唐小峰淡淡地道:“同樣的手段,自己用起來天經地義,別人用起來就是毒辣?她不義在先,我自然可以無情在后。”
以直對直,以怨對怨。
他本就是這般的率性而為。
玉厘山與紫玄真人冷然下令,一眾敵人快速逼來。
月亮抬頭看了唐小峰一眼:“可以殺人么?”
唐小峰摸了摸她的腦袋:“當然可以。”
月亮伸出手一握一扭,沖在最前方的十來名青城與玉家弟子心臟暴裂,慘死當場。
玉厘山與紫玄真人臉色一變,縱身而起,同時攻向月亮…這小女孩實在太過奇怪,奇怪得近乎不可思議。
他們完全無法看清她的功法。
唐小峰冷然道:“往前沖。”
徐麗蓉、卞璧、陰珍珍三人縱身而起,朝玉厘山與紫玄真人倒迎而上。
唐小峰自己卻依舊立在那里。
在他身后,“真天玉火”玉斷山率著玉家雙柱疾撲而來。
落在最后的唐小峰一下子就成了他們的目標。
這三人任何一人,他都未必敵得過,又怎可能是他們三個人的對手?
但他卻突然回身,連劈三劍,三百二十四道劍影海浪般卷去。
玉斷山與云象言、云破疑從不曾見過如此驚人的招式,大驚之下,不得已又躍了回去,運功相抗。
另一邊,卞璧接住紫玄真人,連出七劍。
丹霞七劍!
紫玄真人飛劍撩繞,以洞玄七星靈寶劍將丹霞七劍截住,卻只能殺個勢均力敵,讓他心中大為震驚。
在云錦山時,唐小峰、白話、徐麗蓉、卞璧四人聯手,利用他的大意和輕敵,才將他迫退,然而現在,卞璧一人就將他抵住。
這來自伍柳仙宗的少年進步之神速,實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徐麗蓉化作驚人烈焰卷向玉厘山,玉厘山同樣是大吃一驚。
如此狂烈卻又純凈至極的萬神圭旨乾離火,縱連身為玉家三老之一的玉厘山也不敢有絲毫輕敵,他手指連點,一團團玄玉炸裂,抵住徐麗蓉的驚人烈焰。
但是“星后”陰珍珍卻從徐麗蓉身邊穿過,一掌拍他脅下,讓他不得不踏著步伐,往側面避開。
就是這么一躲,月亮便已從玉厘山與紫玄真人中間竄了過去,彩帶連揮,擋者披麾。
青城派與玉家都是名門大派,門下當然有許多強手。
但這些人聚在一起,卻沒有一人能夠擋住月亮。
唐小峰動了。
他身形一動,竟是后發先至,身子詭異地一晃,快速出劍。
玉厘山和紫玄真人俱是一驚,他們都覺得唐小峰這一劍不但威勢驚人,且是攻向自己,所以他們只能避。
然而唐小峰卻沒有攻向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這只是他們的錯覺。
他們這一避,徐麗蓉與卞璧立時便沖了過去。
唐小峰緊隨其后。
玉厘山與紫玄真人發現上當,氣得想要吐血,再次出手,各以最強殺招轟向唐小峰的背影。
“指上乾坤”玉厘山與青城派掌門聯起手來的全力一擊,唐小峰本該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但他的身子卻奇怪的扭了一扭。
兩人的殺招竟然全都擊空。
唐小峰就這樣脫身而去。
玉厘山與紫玄真人怔在那里…他們只覺得整個天地似乎都隨那小子的身形扭了一下,然后他就去得遠了。
他們根本無法弄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真天玉火”玉斷山與玉家雙柱掠到他們身邊,與他們一同看著那滿地的尸體,盡皆駭然。
絕大多數都是被那拿著一條彩帶、頭上扎了兩個荷包的奇怪小女孩殺死的。
玉家二老雙柱加上青城派掌門,以及一眾精銳弟子,卻連幾個后生小輩都無法攔住,實在是讓他們感到難以置信。
這幾人中,除了“星后”陰珍珍的歲數稍大一些,其它人都不過是十來歲的樣子,那最厲害的小女孩甚至可能連十歲都不到,而他們竟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小輩闖出去。
玉厘山道:“追。”
他們直追而去。
月亮當頭沖出九禁殿。
天上還有一個月亮,很圓,很亮,灑下的光輝銀白如雪。
更多的玉家子弟布成陣勢涌了上來,小女孩卻輕易地看穿他們的陣眼,帶著唐小峰等人破陣而出,彩帶一飄一卷,一個九宮圖案現了出來,急速一轉,他們消失不見。
玉厘山追了出來,看到那一閃即逝的九宮圖案,手藏袖中掐指一算,冷然道:“他們上了回水峰。”
只是,雖然利用六壬算出他們遁走的方位,但他卻沒有月亮那種揮個九宮就借遁法移形換位的本事,只好領著紫玄真人、玉斷山、云象言、云破疑及一眾強手騰身而起,往回水峰急速飛去。
唐小峰等人回過神來,就已經登上了回水峰的山頭。
回水峰上卻還有敵人。
綾夢妃子早已將他們的目的地全都透露出去,玉家不敢肯定他們一定會陷入九禁殿,所以二老雙柱、紫玄真人帶著一批好手守在九禁殿,“蒼靈奪命”玉落山卻帶著另一批人守在回水峰,以防萬一。
當玉落山得到消息說,唐小峰等人已經陷入九禁殿時,他本以為今晚的任務已經結束,正要撤走,沒想到沒幾下子,唐小峰等人便已闖出九禁殿,上了回水峰。
唐小峰將玄天璧扔給陰珍珍,自己卻與卞璧沖向“蒼靈奪命”玉落山。
玉落山身形一幻,化作一只全身焰紅的孔雀,朝他們噴出本命妖火。
唐小峰冷笑一聲,縱著紫幽仙氣倒迎而上,穿過妖火,急斬而去。
玉落山心中一凜,不敢大意,雙翅一拍,妖火在他身邊一個回旋,現出一個太極圖案罩向唐小峰與卞璧…“破凰奪命連環罩”!
另一邊,徐麗蓉云袖一卷,熔巖卷過,面前的敵人盡成飛灰。
月亮更是飄來飄去,大殺四方。
敵人雖眾,竟是無法突破她們兩人組成的防線,前來搶奪玄天璧。
陰珍珍手持玄天璧,對著頭上的圓月高高舉起。
玄天璧飄了起來,上方的月光凝成一束照在玄天璧上,下方的山峰亦是騰起熒熒靈氣,被玄天璧快速吸收。
月圓之夜,子時三刻;西城山中,回水峰頭。
正是最佳的時辰,最佳的地點。
陰珍珍將璧上的一粒圓珠按了一按,玄天璧飄了起來,隨著它的飄起,天空中風云變色,連月光都開始扭動。一道霹靂劃破虛空,有白玉天梯從虛空中穿出,快速搭下。
這天梯似有若無,仿佛是由月色搭成,神神秘秘,也不知通往何處。
月亮與徐麗蓉、陰珍珍飛上天梯。
陰珍珍急叫一聲:“卞郎!”
徐麗蓉急喊一聲:“夫君!”
唐小峰身子一竄,墨虹劍竟詫異地融進了他的體內,他以身作劍,化作巨大黑劍刺破玉落山的“破凰奪命連環罩”。
玉落山沒有想到自己的“破凰奪命連環罩”竟然被這少年破去,大吃一驚,又看到卞璧縱了過來,罡氣暴散,無法抵擋,趕緊振翅沖天,先退再說。
遠處,玉厘山、玉斷山、紫玄真人、云象言、云破疑也紛紛趕到。
唐小峰劍光一折:“走。”
與卞璧往天梯飛去。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一只黑龍破土而出,閃電般抓向唐小峰。
尊圣門圣主…田嗣皇。
田嗣皇竟然早就藏在回水峰中,這一點不但大出唐小峰預料,連玉家的三老雙柱、紫玄真人也都沒有想到。
綾夢妃子不但將消息透露給了玉家,竟也透給了尊圣門。
田嗣皇心知玉家與紫玄真人絕不可能信任他,與他聯手,故此提前一步潛入了西城山,埋伏在這,時機一到便突然出手。
唐小峰剛以強大劍氣破去玉落山的“破凰奪命連環罩”,又被攻其不備,此時竟是來不及閃避,眼看就要死在田嗣皇手中。
卞璧卻不顧一切地折了過來,寶劍挾著罡氣擋住了黑龍。
只聽“鏘”的一聲,寶劍斷折,卞璧噴血拋飛,墜下山崖。
“卞郎!”陰珍珍失聲驚叫,竟飛出天梯,縱身而下,直往卞璧追去。
徐麗蓉又是一團熔巖,將沖上來的一群敵人轟成飛灰,見田嗣皇擊傷卞璧,又往唐小峰襲去,另一邊的“蒼靈奪命”玉落山也拆了回來,前后夾擊。
徐麗蓉失聲驚呼,便要飛過去接應。
看到心上人有危險,兩個女子,竟都是置自身于不顧。
唐小峰卻大叫一聲:“不要過來。”順手便將一團東西朝她擲去。
徐麗蓉接住,發現夫君扔來的竟是他的百寶囊。
田嗣皇意識到唐小峰的主意,立時將他放過,反沖向徐麗蓉。
唐小峰大喝一聲“走”。
他自己卻人劍合一,轟向田嗣皇,讓他不得不回身應付。
眼看二老雙柱、紫玄真人也已沖到,徐麗蓉固然知道在這種情形下,就算她加入戰團也只能陪著夫君一起送死,但她又怎能就這樣棄他不顧?
她身上炎氣一幻,就要往前撲去。
但是唐小峰這一聲“走”卻不是對她說的…他是對月亮說的。
本是迷茫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這一刻卻是心領神會,一手抓住徐麗蓉,沖天而起,同時抓住了浮在空中的玄天璧。
天梯一閃即逝,她們的身影隨之而去。
緊接著便是云淡風散,所有的異象全都消失。
“蒼靈奪命”玉落山大怒,一掌擊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踉蹌幾步,噴出鮮血,倒在地上。
玉厘山、玉斷山、紫玄真人等也撲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田嗣皇卻變回人身,負著雙手落在峰頭,抬頭看著夜空那輪清清冷冷的圓月,臉色陰寒。
唐小峰卻又掙扎著爬了起來,看著那一雙雙沉默的眼睛,開始大笑,他笑個不停,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指著田嗣皇,幸災樂禍地道:“五色筆被帶走了,玄天璧也被帶走了,哈…哈哈…”
田嗣皇怒極,身子一閃,擊向唐小峰。
唐小峰更是大笑:“殺了我,你再不用想拿到五色筆。”
田嗣皇頓在那里,冷冷地看著他。
唐小峰咳出幾口血,繼續笑著:“帶走五色筆的是我娘子,你殺了我,她成了寡婦,再也沒有回來的理由,說不定就在白玉城里做另一個嫦娥,一千年后,一萬年后再回來,你可以等,你可以等她回來。”
玉厘山落在地上,冷冷地道:
唐小峰指著三老雙柱,大笑不止:“你們還不知道么?尊圣門是龍族布在神州大陸的奸細,他不是來搶玄天璧的,他是來搶五色筆的。只要有五色筆,龍族就可以改寫神州之盟,破壞神州結界,直至侵入中原,一統天下。我要把五色筆送走,我把五色筆送往白玉城就是為了讓龍族搶不到五色筆,我為了天下蒼生連死都不怕,你們這些蠢貨,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蠢貨…”
這一刻,他突然化身成無畏的戰士,他一直在戰斗,為了神州大陸所有人類甚至是所有妖族的未來一直在戰斗,他驕傲,他孤獨,他舍身取義卻無人知道,他真不愧是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
三老雙柱、紫玄真人臉色俱是一變,他們本以為田嗣皇亦是為了玄天璧而來,卻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紫玄真人本是人類自不必說,西城山玉家雖是妖族,卻一向隱于人類之中,甚至是以人類自居,世世代代多次與人類通婚,體內早已混雜了人類的血統。
龍族入侵神州的局面,無論如何都不是他們所樂于見到的。
他們身形一閃,將田嗣皇圍在中央。
他們深知此人功法神秘莫測,一絲一毫也不敢大意。
田嗣皇卻是淡淡地道:“我與青派、玉家原本不想結仇,你們又何苦為了這小子的糊話與我為敵?”
玉厘山冷冷地道:“他雖不似老實人,但閣下乃是龍族,這個卻應該不假。”
田嗣皇輕嘆一聲:“你們不要逼我。”
袖子一揮,一道焰光沖向天際,緊接著,另一山峰亦有焰光沖天。
三老雙柱以及一眾玉家子弟臉色大變…那里是玉家家眷所居之處。
玉斷山怒道:“閣下如此做法,不覺得卑鄙么?”
田嗣皇抓住唐小峰的肩,面無表情:“我只想要這小子,其它事亦不想做得太絕。”
他袖子再揮,又是一道藍色焰火沖上天際。
有人抬著轎子踏空而來,落在峰頭,轎中之人扶出,竟是被人劫走的玉驚天。
田嗣皇看著三老,道:“劫走驚天公子的,乃是隱玄門的隱玄七女,我已讓人將他救回,算是為此次擅闖西城山陪罪。”
三老又驚又喜,又是沉默。
唐小峰卻是嘆一口氣…這人功法了得,行事神秘,打一棒給一個蘿卜,確實厲害。
玉厘山哼了一聲,揮一揮手,玉家子弟全都散了開來…敵人已趁著他們圍在回水峰的關頭,潛入玉家家眷所藏之處,他自然不愿意為了一個與玉家無關的少年,付出太過沉重的代價。
玉家退開,紫玄真人自知絕非尊圣門圣主的對手,也只好退了開來。
玉厘山讓人將玉驚天扶去歇息,田嗣皇亦不阻攔。
田嗣皇冷冷地看著唐小峰:“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唐小峰抬頭看著夜空,喃喃地道:“今晚的月亮好圓。”
田嗣皇突然出手,扯斷了他兩只手臂,踢斷了他的雙腿。
唐小峰倒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
田嗣皇淡淡地道:“希望你變成這個樣子,你娘子還會要你。”
唐小峰忍著痛,笑道:“我家娘子有時雖然潑辣,對我卻是極好,不管我變成什么樣,她都會要我的。”
田嗣皇朝門人下令:“收了他身上飛劍,把他扔進轎子。”
門人照辦。
斷去四肢的唐小峰被人抬起,他看著玉家的三老雙柱…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對視。
在他們眼中,這個少年為了神州大陸的未來獨自戰斗,而他們卻是如此的自私自利,心中不愧一陣愧疚。
田嗣皇又是一抖,一張符紙貼在唐小峰身上。
兩只螭龍從峰下飛出,化作二女,正是尊圣門的“日后”陰妙言、“月后”陰雪珠。
田嗣皇道:“珍珍和伍柳仙宗的那個小子可有擒到?”
二后對望一眼,陰雪珠低聲道:“他們已不知去向。”
田嗣皇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兩人低著頭,亦不敢多言。
變成人棍的唐小峰被轎子抬著,也不知到底是往哪個方向飛。
從簾子透進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他被帶到了一個山莊,關在一個臟亂的屋子里。
幾名守衛漫不經心地看守著他。
他們并不擔心他會逃走,這小子雖然是個劍俠,此時不但被砍斷四肢,收了飛劍,圣主為防萬一,甚至還在他身上貼了制神符。
他縱有萬般變化,也只能在這里不死不活地耗著。
夜色深沉,那幾名守衛不知不覺便已睡著。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般的困。
一個俏麗的身影卻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
她落在唐小峰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唐小峰卻驀地睜開眼睛,苦笑道:“原來是你?”
少女沉默著。
唐小峰喃喃地道:“你是來報仇的么?我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難道你還不肯放過我?”
潛到他身邊的,竟然是哀萃芳。
哀萃芳穿著一身黑裙,立在那里,清清冷冷,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恨這個人,卻也忘不了這個人。
她恨他恨得要死,但真的看到他現在這個生不如死的樣子時,心里卻也是一陣悲涼。
這個擒過她,虐過她的男人。
這個摸遍她的身子,又惡作劇地往她的后臀塞入毒蛇,讓她的身上爬滿蟲子的無賴。
唐小峰繼續喃喃:“如果你是來殺我的,那你還是走吧,我也不想臟了你的手。如果你只是來看一看我,嘲笑一下我,那你就盡管笑吧。”
黑裳少女依舊只是立在那里,看著他,動也未動。
唐小峰其實很怕她突然出手把他殺了,雖然他覺得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未必愿意殺一個窮途末路的敵人,但她是個女人,女人有的時候是不按她的理智行事的。
他與少女對視良久,然后才嘆一口氣:“原來你是來同情我的。”
少女沉默。
唐小峰笑了一笑,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想喝水,”唐小峰道,“我渴得要死,他們卻不肯給我水喝。”
少女飄了出去,又端了一碗水進來,將他扶起,竟真的就給他喂起水來。
唐小峰大口大口地喝著,直至將整碗水都喝個精光,這才笑道:“謝謝…原來你是一個這么好的人,那個時候,我應該對你溫柔一些的。”
少女定睛看他,她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摸透這個無賴。
為什么他還笑得出來?
都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為什么他還能如此快活地笑著?
唐小峰看著她,道:“我能不能再問你一件事?你是否就是天魔宗的公主?”
“不是,”哀萃芳沉默一會,又加了一句,“但她是我的姐妹。”
天魔宗的公主,果然也是她們的人。
唐小峰苦笑…如果不是那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公主逼迫綾夢妃子出賣他們,現在他恐怕已經陪著嬌妻登上白玉城,逍遙自在去了。
“不是你就好,”唐小峰笑道,“我聽說天魔宗的女人做的是入世修行,時常在那些煙花之地出入,那種地方不適合你。你應該更高貴些,更驕傲些,你應該是天上飄著的那朵云,而不是什么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那些骯臟的東西,連碰也沒有資格碰你,只有一樣除外…”
哀萃芳冷冷地看著他:“什么除外?”
“當然就是我,”唐小峰大笑,“只有我能碰你,你的胸,你的腿,你的屁股,哪一個地方我沒有碰過,哪一個地方我沒有摸過?我不但要碰,要摸,總有一個我還要干,我要讓你幫我生孩子…”
哀萃芳一怒,伸手便要甩他耳光。
卻又頓在那里。
她俏臉煞白,胸口起伏,忽地身子一竄,甩袖而去。
唐小峰喃喃地道:“開開玩笑嘛,有必要氣成這樣么?不過她生氣的樣子,還真是好看。”
他側耳傾聽,直到外頭不再有任何動靜,這才嘿嘿一笑,忽地一口水噴在胸前…原來他并沒有將水全都喝下。
水,噴在了貼他胸口的制神符上…
哀萃芳飄到外頭時,依舊氣得滿臉陰寒,嬌軀亂顫。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會這么容易地被那個無賴氣著。
一片森林間,有兩個人已經在等著她。
其中一個身穿桃紅連衣裙的女孩,正是在騎田嶺追殺過唐小峰的微微。
另一個穿著羅裳,戴著面紗的少女,唐小峰以前卻不曾見到過…她是天魔宗的公主。
天魔宗弟子,一向把她們的宗主喚作公主。
只是外人卻不知道,這一屆的天魔宗公主,竟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女。
微微嬌笑道:“我還以為他會更厲害些,想不到卻是這般無用,落得如此下場。”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他們不過就這么幾人,竟能在青城派、玉家、尊圣門三方圍剿下打開通往圓嶠秘境的仙路,將五色筆送走,已經算是了得。若不是我們躲在暗處,以有心算無心,只怕他已經平安離去。”
微微道:“可惜五色筆被送到了圓嶠秘境,也不知那地方到底是什么樣子,又是否真有蟠桃樹?”
哀萃芳淡然道:“五色筆其實并不重要,就算沒有五色筆,大姐亦有辦法破除神州結界,只不過稍為麻煩些罷了。”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對于通讀演道章,解開五字天書的人來說,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微微飄了起來,輕盈盈地轉了個圈:“這小子已成廢人,殺他也只是臟了手,我們回洛陽去吧。”
哀萃芳沉默片晌,道:“你們先回去。”
天魔宗公主蹙眉道:“萃芳姊…”
哀萃芳回過頭來,看向遠處,緩緩地道:“我想再多留一陣。”
天魔宗公主奇怪地看她一眼,沒有再說什么,飄身而去。
微微嬌笑道:“萃芳姊,你莫非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廢人?”
“不關你的事。”
“確實不關我的事。”微微冷笑一聲,忽地身影一閃,如電光般掠至哀萃芳面前,動作之快,近乎奇跡,她的指尖輕點著哀萃芳的咽喉,秀發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銀白如雪。
她嬌笑道:“萃芳姊,小妹的九境神華順逆心法已經修到了‘白梅’的境界,不知現在與萃芳姊比起來,誰更厲害一些?”
哀萃芳淡淡地道:“回到洛陽后,或許我就要改叫你微微姊了。”
微微得意地笑上一聲,身子一晃,剎那間便消失不見,幾同魅影。
哀萃芳卻沒有管她,她只是看著遠處,看著那月色籠罩下的山莊,想起那個無賴奇怪的笑…那開心的笑。
唐小峰…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今天這章提前發。[hotsk。])
唐小峰讓紫幽仙氣在自己體內快速轉動。
雖說他體內有能夠返本還源、斷肢再生的紫幽仙氣,只要田嗣皇沒有直接殺死他,他總有辦法續回四肢,恢復元氣,但那家伙卻也實在是過于謹慎,斷了他的四肢,收了他的飛劍還嫌不夠,竟還給他貼了制神符,讓他空有一身本事,竟是無可奈何。
哀萃芳的出現,在無意中竟幫了他一個大忙。
當然,只要田嗣皇還想要五色筆,不想讓他死,他總是能夠找到機會,但這種被弄成人棍扔在牢中的感覺很不好受,尤其是對他這種從“不找點事做就會死星”穿越過來的十佳少年來說,更是相當的不好受,所以他還是很感激哀萃芳的。
下次再把她擒住時,一定要很溫柔很溫柔地待她。
他并不急于讓自己的四肢恢復,而是先用“玄關化體”變出分身。
他用分身跳了起來,做體操般動了幾下,感覺整個人舒心多了。
劍俠劍俠,沒有劍,又算什么劍俠?
他忽地伸手,朝著自己的真身虛虛一握,絲絲黑氣涌了出來,凝聚成形,握在他的手中。
墨虹劍。
那些尊圣門門人從他身上搜出一大堆的劍丸,卻未能找到他所用的這支墨虹劍。
他御著劍光,悄悄掠了出去。
守在外頭的幾個尊圣門門人還在睡著,顯然是哀萃芳潛進來時,給他們悄悄下了迷藥,又或是做了其它手腳。
分身雖然好用,但在感觀上卻遠不及真身敏銳,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圈。
穿過幾處過道,來到外頭的園林。
雖然已經過了月亮最圓的那一夜,但天上的月亮依舊很圓,皎潔如水。
他看到遠處有人過來,趕緊藏了起來,暗用內景閉氣之術屏住呼吸。
行過來的,竟然是田嗣皇與血婆婆。
血婆婆冷笑道:“你從我這要走玉驚天,人情還未還,卻又來要入夢搜魂之術,老身欠了你的?”
田嗣皇淡淡地道:“你把玉驚天抓去原本也就無用,你雖有入夢搜魂之術,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記憶中偷得化玉神功,但他的化玉神功才學到第二層,玉家家規,一向是突破之后才能學下一層的心法口訣,以防神功外傳。據我所知,化玉神功第三層時有一變,第七層時又有一變,你只能從他那得到前兩層的心法,有何用處?倒是你為了抓他,卻在我的金柳地鬧事,讓玉家找上我尊圣門,給我帶來了莫大麻煩。”
血婆婆怪笑道:“你們尊圣門神神秘秘的,老身當時,又怎知道那是你們的地盤?”
田嗣皇哼了一聲。
血婆婆道:“你要入夢搜魂之術,可是要用在你抓來的那小子身上。”
田嗣皇冷笑道:“那小子頗有古怪,我弄斷他的手腳,痛得他死去活來,他卻仍笑得出來,看來就算再怎么對他用刑亦是無用。若有入夢搜魂之術,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能取得他的記憶,到那時,我將他與那丫頭的家人全都擒來,由不得他們不用五色筆來換。”
血婆婆嘿笑一聲:“將入夢搜魂之術教給你,對老身又有什么好處?”
田嗣皇淡淡地道:“你想要玉家的化玉神功,可是要用在你身邊那七個丫頭身上?”
血婆婆森森然道:“果子熟了,自然也就可以摘了。”
田嗣皇看她一眼:“先將她七人收作徒弟,在她們體內強行種下上古獸魂,直至她們與獸魂合成一體,再以食魂吞下她們魂魄,讓七魂的力量為你一人所有…血婆婆果然不愧是血婆婆。”
血婆婆桀桀怪笑,又道:“若非這七個丫頭體內都有先天靈氣,竟能在短短一年多內與獸魂合體,我也不可能做到這些,能夠找到她們七個,實在是老身的運氣。只不過,這七個丫頭也都不是傻子,時時都在防著老身,我雖在她們體內種了血咒,但在食魂之時,卻又必須將血咒移除,沒有玉家的化玉神功,頗有些難辦。”
田嗣皇道:“也未必需要化玉神功。”
他將手一翻,手心多出七顆藍色半透明珠子。
血婆婆瞇著眼睛:“玄螭珠?”
田嗣皇淡淡道:“化玉神功化物成玉,玄螭珠凝氣成冰,只要用得恰當,你自然能將她們七個都凍成冰人,讓她們陷入不生不死的境地,任你擺步。”
玄螭珠原本就非常少見,即便是身為鑄劍師的唐小峰在東海時也不曾見到幾顆,長生宮內藏了許多晶礦,玄螭珠卻是一顆也沒有,桃花娘曾經從“賀歲龍”敖薩那騙到一顆,結果被唐小峰用在了她自己身上。此外,唐小峰曾以“聽劍”之術聽出蘇南天的劍里藏著三顆玄螭珠,當時把他羨慕得緊。
田嗣皇卻是一下子就拿出了七顆玄螭珠,如此大的手筆,自然由不得血婆婆不動心。
血婆婆道:“也罷,老身便用入夢搜魂之術,換你這七顆玄螭蛛。”
她將入夢搜魂之術緩緩說出,卻不知還有一個有理想有道理有文化有紀律、父親中過探花、姐姐是仙子轉世的好少年,也偷偷地把她的心法聽了去…
唐小峰悄悄溜回地牢,將聽來的入夢搜魂之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計上心頭。
田嗣皇,你弄斷我的四肢…這次我要你好看。
他把墨虹劍插在地上,又將“玄關化體”逆行一遍。
這分身原本就是聚五行之氣而成,現在被他散去,立時消失無蹤,他的魂魄則重新回到真身。
他將神識注入墨虹劍,墨虹劍化作黑色劍氣,又被他吸入體內。
人劍合一,人即是劍,劍即是人。
他閉上眼睛,調整體內劍氣,直至全都收攏,一絲一毫亦不外泄。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田嗣皇終于飄了進來。
田嗣皇看向躺在臟亂污泥里斷手斷腳的少年,嘴角現出森森的冷笑與嘲弄。
這就是跟他作對的人所應有的下場。
唐小峰虛弱地睜開眼睛看他,他卻突然伸手,按在唐小峰的腦門上。
唐小峰沉沉地睡了過去。
入夢搜魂之術,先要讓人入夢,然后再開始搜魂,被搜魂的人一覺醒來,只會以為自己做了一場亂糟糟的夢,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的記憶早已經被人搜了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對田嗣皇來說,為了龍族的復興,再卑劣的手段也可以用出。
只要找出這小子的家人,把他關心的每一個人都擒到這里,他要是還不肯配合,那就把他們的手腳也全都弄斷好了。
田嗣皇將手按在少年的腦袋上,開始利用神識搜索他的記憶。
然而這少年的記憶卻是空蕩蕩的。
田嗣皇的心中一陣疑惑。
他卻哪里知道,已經將入夢搜魂之術聽來的唐小峰,根本就沒有昏睡過去。
一邊裝著昏迷,一邊卻悄悄凝聚劍氣。
劍光一閃。
一只黑劍從他體內快速竄出,直襲田嗣皇胸口。
田嗣皇反應亦是極快,剎那間便往后飄去。
但還是遲了一步,唐小峰的偷襲太過突然,他又離得太近。
墨虹劍破入田嗣皇體內,令他慘叫一聲。
以田嗣皇之能,本是沒有這么容易被人偷襲得手,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躺在地上斷手斷腳,又被貼了制神符的唐小峰竟然能夠突然出手,更沒有想到,唐小峰竟然能夠把飛劍藏入身體里,與他的血肉與魂魄融成一體。
再加上田嗣皇以為唐小峰已經昏迷,正集中注意力去搜他記憶,哪里想得到唐小峰根本就沒有中他的入夢搜魂之術?
他帶血飛退,唐小峰卻吼上一聲,身子一張,斷去的手腳竟然一下子就生了出來。
田嗣皇意識到形勢不妙,化作黑龍破頂而逃。
唐小峰將手一招,接住倒飛而回的墨虹劍,縱身就追。
他絕不能讓田嗣皇就這樣逃了。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月已西沉,曉光未現,遠處山川一片黑暗。
黑龍飛在夜空,灑下一路血水,他回過頭來,見一道紫色劍光越追越近,更是心驚。
他身上被刺了一劍,但在墨虹劍即將刺入的那一瞬間,他其實已經感應到殺氣,及時避開了要害。
這樣的傷對他來說,原本算不了什么,在正常的情況下,就算帶著這樣的傷,他仍然能夠用出神功,殺了這詭異至極點的少年。
然而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受創的并不只是身體,連元神都受了重傷。
這少年的黑劍竟然能夠斬魂刺魄。
元神受到重創的他,不但難以用出神功,甚至變得越來越虛弱。
少年御劍的速度實在太快,黑龍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走。
它怒吼一聲,扭過身來,將全身功力提至極致,不顧一切地反沖而去。
既然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瀕死一擊,拼著內傷加重,先殺了這少年再說。
少年顯然沒有想到它竟然不再逃竄,拼死反擊,立時頓在那里,整個人都嚇得傻了。
黑龍一聲龍嘯,竟將唐小峰的腦袋咬下,再用利爪將他的身子撕成無數碎片。
血雨紛飛。
黑龍狂笑一聲…虧自己剛才還嚇成那樣。
無用之人終究是無用之人,就算這少年會一些古古怪怪的奇特功法,但他的區區實力,卻突然是一點都不夠瞧。
只是,黑龍的笑很快又頓在那里。
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你笑什么?”
黑龍驀一回頭。
他沒有看到唐小峰,他只看到一支黑色的劍。
黑色的、巨大的劍。
唐小峰再次與他的墨虹劍合成一體,這一次,他整個人都化成了劍。
被黑龍殺死的,只不過是他的分身。
狗急了都會跳墻,何況是龍急了?他早就算到這家伙必定會拼死反撲,所以他準備了一個分身,給它去殺。
黑龍想要再逃,卻已無法做到,它身受重傷,又強提一口氣痛下殺招,本以為唐小峰已被它殺死,立時放松下來,此時竟是連絕境反擊的力氣都已失去。
墨虹劍一斬,劃出華麗的軌跡。
黑龍的腦袋飛上了天。
它的龍睛瞪得碩大,怎么也無法瞑目。
它怎么可能會甘心?這少年的實力明明差它不知多少個階層,它甚至已經將他擒下,收了他的飛劍,斷了他的手腳,結果卻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這里。
它怎么可能會甘心?
唐小峰卻還不解氣,劍光再一暴散,又將它的腦袋斬成兩半,龍軀刺出無數血洞。
遠處,有許多尊圣門門人趕了過來,見他們的圣主竟是被人殺死,直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唐小峰沖上前,見人就殺,殺得血流滿地。
一個人影掉頭就逃…“地皇”玄閉戶。
唐小峰大吼一聲:“姓玄的,你看。”
玄閉戶不想回頭,但他卻又忍不住回過頭來。
他這一回頭,逃竄的速度自然慢了一慢,黑劍破空而來,直接將他釘在地上。
唐小峰收回飛劍,痛快地大笑著。
其實真的打起來,玄閉戶未必會輸,就算不贏,以他的實力,從唐小峰面前逃走也是綽綽有余。
但他親眼看到唐小峰殺了“天皇”應天陽,又殺了他們的圣主,他的心膽早就已經被嚇破,竟連反抗的膽子都已失去。
氣勢弱成這樣,卻是死得更快。
唐小峰縱回肢體殘落的黑龍身邊,又想到:“聽說龍晴可以作珠,龍須可以制燭,龍筋可以當絳。”
于是挖了兩顆龍睛,割了數根龍須,又將它的身子剖開抽出龍筋。
龍筋往地上抽去,噼叭一聲…果然是根好絳。
他嘿嘿一笑,縱身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劍光,朝天邊微現的那一絲曉光,破空而去…
太陽已經出來,唐小峰找了一條河流,跳了進去,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他把龍睛、龍須、龍筋全都扔上了岸,至于身上的衣服,不但破損得厲害,還沾了大堆的血跡和污泥,他也懶得去洗,干脆脫了下來,把它們全都扔了。
他在心中忖道:“這一趟雖然沒有去成圓嶠秘境,但玄天璧和五色筆也沒有落在他人手中,登上圓嶠秘境的是麗蓉和月亮,我也沒損失什么,倒是殺了尊圣門的圣主和地皇,他們現在圣主死了,二皇死了,星后叛了,四圣死了,就剩一個日后和一個月后,尊圣門不亡也得亡了。”
以他的自身實力,原本殺天皇都有些勉強,無論如何也殺不了尊圣門的圣主,但他被擒后,先是借著哀萃芳喂他的那口水破去貼他身上的制神符,又將體內的紫幽仙氣、特制的墨虹劍、能夠造出分身的“玄關化體”等各種絕學都發揮到了極致,竟真的一招得手,重創圣主,又再接再厲將他殺死,連他自己都大感痛快。
他又想道:“卞璧當時雖然也受了重傷,陰珍珍沖下去救他,可接下來,他們兩人都沒有被人找到,看起來,像是日后與月后悄悄救下了他。就算不看在陰珍珍的份上,那兩后對卞璧顯然也都有好感,應該不會害他。倒是麗蓉登上圓嶠秘境前,親眼看著我落在敵人手中,而她要想回來,就只有等到下一個月圓之夜,我雖然平安無事,但這一個月,卻是不免讓她擔驚受怕。”
他潛入河中,閉著氣游了一陣,又竄了出來,攪得水花四濺。
此時已入寒冬,霧氣較重,河水冰涼,沖在身上卻更感愜意。
他正想繼續往下潛,卻又頓在那里,忽地笑了一笑:“這一次,你是來殺我的,還是來看我的。”
在他身后,岸邊,立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裙、亭亭玉立的女子。
哀萃芳。
他緩緩轉身,一步一步地走上岸。
他的身上一絲不掛,這兩三年來的修行,以及多少次危機邊緣的走過,已讓他的體型開始變得魁梧,人也變得更加堅毅與俊朗。
哀萃芳冷冷地看著他,既沒有避開目光,也沒有因為第一次看到男子裸的身子而害羞。
她昨晚一直躲在暗處,親眼見證了唐小峰對尊圣門的滅門之舉。
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明明已經陷入最糟糕最痛苦的境地,卻又可以一下子變得那般威風凜凜,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松了口氣:“看來你不是來殺我的。”
他發現這個女人,比起在東口山與他交手時不知又厲害了多少,在她身上涌動著一種奇怪的能量,讓他想起在騎田嶺時,從那神秘銅鼎流入那個叫微微的丫頭身體里的古怪炁氣。
哀萃芳卻只是清清冷冷地看著他。
她修的乃是絕戀心法!
這個人,卻是她命中的煞星,是她功法中的破綻。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應該來看他,甚至應該離他離得越遠越好,但她卻是無法控制自己。
水,沿著唐小峰裸露的皮膚往下滑落,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石上。
她的心中也生起陣陣漣漪。
最終,她咬了咬牙,如風一般飄走,消失不見。
唐小峰卻被她弄得莫名其妙…這女人既然不是為她在東口山遭受的羞辱來報仇,那她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他低下頭,左看右看,心想:“難道是因為在東口山時我摸過她,所以她現在要把我的身體看回去?莫非她也跟三妹一樣內騷?”
毛病…
洗完澡后,唐小峰把龍筋上的血跡洗了個干凈,又默誦《紫度炎光經》,將它煉成絲絳。[更新]
就算在龍族里,黑龍也極是難得,更何況田嗣皇其實并非普通黑龍,他的龍筋自是柔韌非常。
他將龍絳綁在腰上。
由于身上的破舊衣服已經被河水沖走,備用的衣裳連同五色筆、泰煞鼎等等都放在了百寶囊中,一同扔給了徐麗蓉,他竟是只能光著身子,在林中飛掠。
他就這樣飛了一路,卻沒有找到村莊和城鎮,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么地方,就算找到城鎮,他也沒帶銀兩,估計只能悄悄溜進去偷衣服。
飛掠中,他聽到前方傳來聲音,也懶得去想那么多,直接就飛了過去。
然后他就停住了。
前面是一條小河。
河邊放著好幾件衣裳。
河里有七位姑娘在洗澡。
她們是隱玄七女。
隱玄七女光著身子泡在水中,看到有人闖進來,紛紛尖叫。唐小峰卻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她們,看著她們露在水面上的俏臉與香肩,以及在水面下若隱若現的嬌美,覺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記》里遇到蜘蛛精們洗澡的豬八戒,心情啊,那是又激動又興奮。
七個少女很快就紅了臉…她們自己泡在水中沒穿衣服也就算了,闖過來的這個少年竟然也沒穿衣服。
有道是君子坦蛋蛋,小人藏。
唐小峰現在就非常的坦蛋蛋…
他撓了撓頭,嘿笑一聲,朝七女擺擺手:“幾位姑娘…好巧噢?!”
隱玄七女反應不一,有的俏臉憋得通紅,有的臉色陰沉難看,大部分卻是不知所措。直至其中一個少女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殺了他”,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
唐小峰心想,有本事你們就光著身子出來殺我。
誰知水波亂起,七女飛出小河,卻是化作七只妖魔疾掠而來,分別是一蛇、一龍、一貉、一兔、一狐、一虎、一豹。
唐小峰叫聲“媽呀”,掉頭就逃。
他御著飛劍在林中亂竄,身后塵土亂起,樹木紛紛倒下。
七女圍追堵截,只是她們速度雖快,卻終究比不上唐小峰的御劍飛行,被他左突右竄,終于成功逃走。
七女化作人形,俱是一絲不掛,其中一個嬌小少女恨聲道:“死淫賊,竟然被他逃了。”
另一人低聲道:“我看他的樣子,似乎也只是無意中闖到這里,并非有意偷窺,我們嚇一嚇他也就是了。”
嬌小少女氣道:“書香姐,你總是把人往好處想。他若非淫賊,哪有光著身子在深山老林中亂竄的道理?我看他分明是仗著自己精通御劍之術,想要跑來欺負我們,沒想到我們比他厲害,這才嚇得跑了。”
叫作書香的女子連咳幾聲,緩過氣來,才道:“事情沒有弄清楚,還是莫要胡亂殺人得好。婆婆雖然逼我們殺了許多人,我們卻不可自己昧了良心,否則的話,那便真與妖魔無異。”
嬌小少女擔心地道:“書香姐,你的病…”
那女子笑了笑:“并不礙事。”
又有一女道:“山中太冷,我們還是回去穿衣,總不能就光著身子,在這兒說話?”
七女又化作妖魔,往回掠去。
等七女走后,唐小峰才從暗處跳了出來。
他在心中忖道:“昨晚血婆婆還與尊圣門的圣主見了面,她與隱玄七女會在這附近,倒也并不奇怪,只不過,聽她與田嗣皇那家伙的對話,這七個姑娘只怕是要遭難了。”
又想道:“書香、書香…林書香么?”
他依稀記得百花里面,確實有一個叫“林書香”的,其它的細節卻是忘了。但他曾用靈氣羅盤查探過,這七個女子全都是轉世花神,這一點卻是錯不了的。
他想道:“算了,不管怎么說,她們前世也是姐姐的座下花神,再加上臉蛋都還不錯,身材也都還好,反正我現在也沒別的事做,還是想辦法救救她們。”
他悄悄地綴了上去,追著這七位姑娘…
要追蹤血婆婆與隱玄七女,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隱玄門的主要身法是隱玄七術,而隱玄七術的主旨便是一個“隱”字。
若非唐小峰本身是名劍俠,御劍飛快,發現自己追錯方向還能及時更改,他只怕早已把她們追丟了。
在路上時,他從村子里偷了一套衣服,然后繼續追。
追到后面,他其實多少有些想要放棄,心想那七位姑娘是死是活,其實和我有什么關系?只是想著既然追了這么多日,要是現在放棄,這幾日豈不是白追了。
這一日,他追到一處所在,發現血婆婆與隱玄七女都落向前方山頭。
山頭附近,還有幾座更高更大的山峰,這幾山連在一起,山勢陡峭,奇峰疊嶺。
這里就是括蒼山。
括蒼山,又喚作“成德隱玄之天”,乃是神州大陸第十洞天。
唐小峰化作劍光,悄悄潛了進去。
峰上有許多隱玄門弟子來來去去,唐小峰見了幾次隱玄七女,對隱玄門的第一印象是,這是一個由許多美眉組成的修仙門派或是魔門,誰知到這一看,路上遇到的全都是男的,而且長得俱是獐頭鼠目,一個比一個猥瑣。
唉,麗蓉總說她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她真應該來這里住上幾日,然后她就會發現,牛糞也有好有壞,跟這些人比起來,我已經算是一坨好牛糞了…暈死,好牛糞也是牛糞,我沒事說自己是牛糞干么?
他看到山腰處有一座洞府,有幾名隱玄門門人在那里守著。
雖然有人守護,卻像是例行公事,顯然隱玄門也并不認為有人會潛上此峰。唐小峰藏在附近,直至找到一個機會,悄悄溜了進去,那些人本領有限,也不曾發現他。
雖然如此,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畢竟隱玄門的血婆婆可不是好惹的,況且他雖是為救那七位姑娘而來,但那七個傻妞不知道啊,要是被她們發現,莫名其妙地拼個你死我活,那就太沒意思了。
就算要拼,也得先把她們救出火坑,再找個地方坦胸…咳,坦城相待,然后慢慢拼。
洞府內頭極是華美。
他看到一個矮小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過,前方,隱玄七女中的兩名少女待在那里。矮小男子色迷迷地看著她們,兩名少女眸中閃過厭惡之色,卻只是伏身下拜,道:“婆婆正在內頭等著門主。”
隱玄門門主道:“好,好。”
等他行了進去,兩個少女鄙夷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其中一女哼了一聲:“好好一個隱玄門,竟被此人弄得烏煙瘴氣,”
另一女低聲道:“婆婆自然向著自己的兒子,若非如此,他又憑什么當上隱玄門之主?”
兩人正是說著,另一邊卻傳來一聲異響,她們對望一眼,掠了過去,發現只是頂部一塊石頭掉落,也沒有放在心頭。
卻未注意一道黑色劍光正從她們身后悄悄潛入。
唐小峰潛到里頭,不敢貼得太近,只是藏在暗處,以內景閉氣之術屏住呼吸,又將紫幽仙氣運于耳鼓。遠遠近近,每一滴每一點,所有的聲音都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最先響起的是血婆婆的聲音:“你這一趟委羽山之行,可有收獲?”
隱玄門門主道:“燚妖門得罪了各山,結果搶到手的玄天璧竟是假的。”
血婆婆哼了一聲:“自然是假的,在你們與茅山派、五佛宗等合攻委羽山,搶奪玄天璧時,早已有人用真的玄天璧在西城山登上了圓嶠秘境,聽說上去的是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可惜我當時雖在附近,卻也是事后才知。可恨那司天惡,在云錦山為了一塊假璧竟打了我一掌。”
隱玄門門主道:“娘這一趟,可是按計劃盜得玉家的化玉神功?”
血婆婆淡淡地道:“雖未盜得化玉神功,卻用入夢搜魂之術換來了七顆玄螭珠,結果亦是一樣。”
隱玄門門主低聲笑道:“那就恭喜娘了。”
血婆婆冷笑道:“你的這點心思,我看不出么?你不過就是貪圖她們幾個貌美,想霸占她們罷了。只不過,現在她們自身魂魄已經跟獸魂合成一體,等我吞了她們魂魄,她們就算不死,也要變成白癡,這樣的女人你也要?”
隱玄門門主尷尬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娘何時對她們下手?”
血婆婆哼了一聲,道:“書香那丫頭心思較細,拖得久了,夜長夢多。”
隱玄門門主道:“娘早已給她們種下血咒,要她們生她們就生,要她們死她們就死,難道還怕她們反抗不成?”
血婆婆道:“食魂之時,若不把血咒去了,血咒豈不移到我自己身上?唯有先用化玉神功又或是玄螭珠將她們化作玉石或是冰雕,連魂魄都困在里頭,我的七篆陰魔血食才可保證不出差錯,你且出去,帶著門人守在府外,不可讓任何人進府干擾,等我食了她們的魂魄,她們的身體自是任你處置。”
隱玄門門主淫笑一聲,掠了出去。
血婆婆低罵道:“沒出息的。”
拄著拐杖,緩緩來到外頭,看著守在那里的兩個少女,淡淡地道:“瓊英、玉英,你們且將其他人都召來,婆婆有要事…”
她忽地沉默下來,拐杖輕輕點了兩下,嘴角溢出冷笑。
暗處突然爆出血水,一道黑色劍光卻搶先一步飛掠而出。
當這老太婆突然停頓時,唐小峰就已經知道不妙,在看到她用拐杖點地時,也不管那么多,搶先掠出,腳下果然噴出腥臭血水。
凡是被這血水噴中的土石全都像被腐蝕一般,融化開來,散出刺鼻惡臭。
瓊英與玉英這才知道竟然有人藏在暗處,一看到御劍飛出的少年,立時怒道:“淫賊!”
兩個少女一個化虎,一個化豹,朝唐小峰疾撲而來。
唐小峰連躲帶逃,又想著這算不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逃竄中,前方又有一穿著紅衣的少女轉了出來,因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到有劍光竄來,微一錯愕。
瓊英與玉英失聲叫道:“墨香小心。”
紅衣少女意識到危險,身子一退,方要變身,唐小峰卻是更快,龍絳一揮,剎那間就將她纏個通透,同時身子一竄,閃到她的身后,將墨虹劍架在她的粉頸上。
紅衣少女花容失色,瓊英與玉英雖然撲來,卻擔心傷到同伴,立時也頓在那里。
遠處又飛出四道獸影,分別是蛇、龍、貉、兔,雖將唐小峰團團圍住,卻是躊躇不前。
紅衣少女大叫道:“你們不要管我。”
唐小峰嘿笑道:“她們不能不管你。”
紅衣少女怒道:“我叫她們不要管我。”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叫她們一定要管你。”她們要是不管你,我怎么辦?
紅衣少女氣道:“難道你說了算?”
唐小峰將墨虹劍在她面前晃啊晃,劍氣森然:“自然是我說了算。”
血婆婆拄著拐杖緩緩行來,陰陰冷冷地看著他:“你是何人?”在云錦山時,唐小峰冒充的是三天劍派小一輩弟子,她自然不會注意,唐小峰雖然見過她幾次,但他自己都是躲在暗處,血婆婆自然是不認得他。
唐小峰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誰…”
名字叫做瓊英,此時正化作猛虎的少女叫道:“他是淫賊。”
血婆婆瞇著眼睛:“淫賊?”
瓊英叫道:“他、他曾偷窺我們洗澡,竟然還脫光衣服闖了進來。”
喂喂,那是誤會啊誤會,你們自己在荒郊野外裸浴,還怪別人了?
唐小峰眼珠子直打轉,想著這種情況下,到底應該怎么做才好。在他右側的少女卻從巨蛇慢慢化作人形,輕嘆一聲,道:“這位公子,何不先將飛劍放下,有話慢慢談?”
唐小峰見這女子清清瘦瘦,病怏怏的樣子,問:“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清瘦女子福了一福:“小女子林書香。”
果然是林書香!他見被自己擒下的少女與林書香容貌相似,分明便是姐妹,于是笑道:“你又是林什么香?”
少女抿著嘴兒,好一會才不甘心地道:“陽墨香。”
“怎么是姓陽?”
陽墨香瞪他:“你管我啊?!”
這丫頭性子還真拗,被人用劍架著都不怕。
他又看向其他美眉,問:“你們呢?”
其中一女冷笑道:“我們為什么要回答你?”
唐小峰用飛劍在陽墨香面前比啊比:“一個不回答,我就在她臉上劃一劍,兩個不回答,我就在她臉上劃兩劍,你們自己看著辦。”
諸女雖然氣他卑鄙,卻是毫無辦法。瓊英與玉英對望一眼,一個哼了一聲:“戴瓊英。”一個冷冷地道:“錢玉英。”
另外三女,一個道:“章蘭英。”
一個道:“田秀英。”
最后一個年紀最小,怯聲道:“邵紅英。”
兩個“香”,五個“英”,卻又沒有一個人的姓是相同的。
唐小峰往田秀英、邵紅英看了一眼…《鏡花緣》中,這兩個名字他是記得的。
她們跟林書香一樣,在書里都是不得好死,還有這錢玉英、章蘭英、邵紅英,只怕也都沒有好下場,或是被殺,或是自盡,沒死的也都做了寡婦,雖然她們在書里的具體事跡他已經記不清了,但他卻有個印象…凡是名字里有“英”的,好像沒一個下場是好的。
甚至連陽墨香的名字他也開始記了起來…在書里也是慘死在戰場上的。
他隱約記得,田秀英是被亂箭射死,林書香、邵紅英都是上吊自殺,還有一個被馬踩死的,不知道在不在這里面。
可憐啊…
血婆婆拄著拐杖踏前一步,怒哼一聲:“小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小峰知道這老太婆對她這七個徒弟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問題是,只要少了一個,她的“七篆陰魔血食”就無法完成,所以她絕不會拿陽墨香的性命開玩笑。
但他也絕不能讓這老太婆知道他其實是想救這七位花神,她要是知道他是救人而不是害人,那她自然就敢朝他下手。
唐小峰持著劍,拉著陽墨香緩緩后退,冷笑道:“我現在只想離開這里,你們最好不要動手,否則我就先殺了她。”
血婆婆臉色難看,諸女亦是毫無辦法。
唐小峰劫著陽墨香一步一步往外退,守在外頭的隱玄門門主和一眾門人這才知道府中出了狀況,雖然圍了上來,卻也同樣毫無辦法。
除非血婆婆和另外六女真的不想要陽墨香的性命,否則她們就只能看著。
來到外頭,唐小峰怪笑一聲,摟了陽墨香,一下子就往天際縱去。
諸女見他不但不肯放人,還要將人劫走,紛紛怒極,各現妖魔之身,想要追去。
血婆婆卻桀桀地道:“不用追了。”
林書香落了下來,低聲道:“婆婆…”
血婆婆一聲冷笑,閉上眼睛,以拐杖敲著地面。
絲絲血氣,從她身上涌出…
唐小峰帶著陽墨香飛出括蒼山,落在一片密林,龍絳一抽,陽墨香翻滾著摔在地上,卻又身子一竄,化作一只紅色狐貍,惡狠狠地朝他撲來。[hotsk]
紅狐時大時小,若隱若現。
唐小峰笑道:“你聽我說…”
紅狐不聽。
唐小峰閃了幾下,忽地將身一縱,縱到紅狐腦袋上,往下一壓,火狐摔在地上。
“你聽我說,”唐小峰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要幫你。”
紅狐被他壓著,先是呲牙咧嘴,身子突然漲大,再往地上一滾。
唐小峰龍絳一抽,勒住她的脖子,馴馬一般,不管她如何折騰,就是不放。
這樣糾纏一番,陽墨香漸漸耗盡力氣,唐小峰的紫幽仙氣卻是應天、地、人三才而生,近乎無窮無盡。
到最后,陽墨香又變回少女模樣,趴在地上直喘著氣,
唐小峰跨坐在少女背上,笑道:“現在你可以聽我說了吧?”
話說回來,馴馬的感覺怎么樣不知道,不過馴美少女的感覺真好…
陽墨香恨恨地一拳擊在地上:“你要說什么?”
唐小峰伏在她身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可知道,如果我沒有把你劫出來,你們現在會怎么樣?”
陽墨香冷冷地道:“會怎么樣?”
“你們的婆婆會把你們一個個凍成冰人,然后吞了你們的魂魄,把你們體內七個獸魂的力量全都吸收到她一人身上。對她來說,你們只是一個鼎,一個用來煉制靈藥的鼎,又或是用來種花的花盆,現在藥好了,花開了,可以吃了,可以采了,她從尊圣門那換來七顆玄螭珠,就是為了要把你們凍住,讓你們無法掙扎,無法反抗。”
陽墨香臉色蒼白:“你、你胡說…”
“你為什么嚇成這樣?”唐小峰道,“是不是因為你知道,這種事情她對你們是做得出的?還有,你知不知道被食魂后,你們會變成什么樣子?你們不會死,但是會變成白癡,他的兒子會把你們圈養起來,供他,也許他玩厭了,還會把你們隨便送給隱玄門的其他男人,到那個時候,你們連死都死不成,因為你們變成了白癡,你們連怎么自殺都想不起來。”
陽墨香咬著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唐小峰正要說話,忽地心中一動,低聲道:“昏過去。”
陽墨香:“啊?”
“裝作昏過去,我會向你證明。”
他的語氣太過凝重,也太過認真,陽墨香下意識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誰知背上卻是嗤的一聲,一陣清涼,顯然是背上的淫賊撕破了她的衣裳。
他甚至掀起她的裙腳,開始脫她褲子。
陽墨香心中一怒,心想還以為你要做什么,原來是想趁機欺負我,正要翻身反抗,背上的少年卻又頓在那里,冷冷地道:“血婆婆?”
陽墨香心里一個錯愕,繼續伏在那里,一動不動。
血婆婆從暗處走出,桀桀地怪笑著:“好小子,做這種事時,竟也有如此警覺,像你這么色膽包天的小淫賊,就連老身也是第一次見著。”
唐小峰似是又驚又疑:“我藏在這種地方,為何還會被你找上?”
血婆婆冷冷地道:“她們身上早已被我種了血咒,縱然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她們。”
“難怪,難怪,”唐小峰笑道,“你收她們為徒,是為了用七篆陰魔血食蠶食她們的魂魄,自然怕她們哪一天突然跑了。”
血婆婆微瞇著眼,見這少年跨坐在陽墨香的腿彎子上,一臉嘲弄與冷笑。
陽墨香卻是趴在地上,身上盡是塵土,脖子上套著龍絳,背上衣裳撕裂,連褲頭都被扯斷,分明是為了抵抗這少年的奸淫拼死反抗,直至力歇昏迷,如果不是她及時趕到,陽墨香只怕已經被這淫賊。
她冷冷地看著唐小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唐小峰大笑道:“你又何必瞞我?我不但已偷聽到你跟你兒子的對話,更是知道,你那七顆玄螭珠是用你的入夢搜魂之術從尊圣門圣主那換來的,你本是想從玉驚天那逼問出化玉神功,再用化玉神功將你這七個徒弟化作玉石,好完成你的七篆陰魔血食,可惜玉驚天那小子太不成器,他的化玉神功只練到第二重,連第三重的心法口訣都不知道,根本不夠你用,所以你就換來七顆玄螭珠,好凝氣成冰,將這七個傻丫頭凍成冰人。”
血婆婆寒著臉,厲聲道:“這些事,你如何會知道?”
唐小峰覺察到少女的腿輕輕抽了一下,他嘿笑一聲,一邊漫不經心地摸著少女的香臀,一邊淡淡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連尊圣門的圣主和你的兒子都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有別人知道,很奇怪么?”
血婆婆看著他,又驚又疑。
這少年竟能知道如此多的內幕,實在是讓她感到詫異,而她竟猜不出這少年到底有何來頭。
她哪里會想到,唐小峰早已將她與田嗣皇的對話都聽了去,而田嗣皇之所以要用那七顆玄螭珠去換她的入夢搜魂之術,就是為了用在他的身上。
她哼了一聲:“你想要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其實我也不要什么,只是這七個丫頭太過可惡,我不過就是無意間撞上她們洗澡,她們竟然將我追殺了一陣,我這人一向是有仇必報,不找回場子,死也不肯甘心。也罷,反正她們原本就是死定了,只要婆婆暫時放著我不管,等我奸了這丫頭,自會離開。”
血婆婆哼了一聲:“若是我不肯呢?”
唐小峰陰陰笑道:“那我就先殺了她。”
血婆婆殺意凜然:“老身同樣會殺了你。”
唐小峰滿不在乎地道:“反正有圣主替我報仇,難怪我還會怕你不成?”
血婆婆瞪著他:“你是尊圣門的人?”
唐小峰笑道:“我要不是尊圣門的人,又怎會知道你向我家圣門換了七顆玄螭珠的事?”
血婆婆剛才雖然跟她兒子談到玄螭珠,卻沒有提到這七顆玄螭珠是從哪得來,而尊圣門一向神秘,田嗣皇顯然也不會到處亂說。這少年竟然能夠知道這等內情,看來確實是尊圣門的人,而且只怕地位不低。
她卻哪里知道唐小峰不但不是尊圣門的人,連尊圣門的圣主、二皇、四圣都已死在他的手中。
血婆婆并不知道圣主已死,只想著尊圣門的圣主神功了得,除非自己真能完成七篆陰魔血食,將七個獸魂的力量全都集于一身,否則絕非圣主的對手,若是真的跟這小子鬧翻,被他殺了墨香,自己就算殺了他一解心頭之恨,但卻完不成七篆陰魔血食,又反與尊圣門結仇,那真是得不償失。
她盯著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真會將她放回?”
唐小峰笑道:“給我一個時辰,我自然會放她回去。”
又現出貪婪之色:“但我還有一個要求。”
血婆婆淡淡地道:
唐小峰輕撫著少女香臀,干咽一口口水,淫笑道:“等你完成血食后,還要把她們送給我,雖然是七個白癡…但是姿色還是不錯的。”
果然是個不怕死的小淫賊!
血婆婆心中冷笑:“等我完成血食,就算是你們圣主我也不怕,還會受你威脅?”
她桀桀怪笑:“也罷,那就這樣說定。”拄著拐杖,往后一退,化作一道血影消失不見。
唐小峰聽著風聲,等血婆婆去得遠了,才拍了拍少女充滿彈力的香臀:“好了。”
少女翻身而起,化作妖狐將他推翻在地,妖狐有著火焰般的毛發,尖尖的嘴兒,明媚的眼睛。銳利的狐爪指在唐小峰的咽喉上,唐小峰卻也不反抗,只是苦笑道:“我說了,我其實是來幫你們的。”
陽墨香怒視著他:“你到底是誰?”
“唐小峰,”唐小峰微笑,“我叫唐小峰。”
紅狐呼吸急促,心亂如麻,顯然是有些不知所措…這家伙說的話是真的,婆婆確實要害我們,但他難道就是好人?
我到底該怎么做?
唐小峰笑道:“你還是先變回來,我可不想被一只狐貍壓著。”雖然是只母狐貍。
紅狐哼了一聲,又快速變回少女模樣,一身紅衣,容顏俏麗。她盯著唐小峰,正想兇他幾句,忽地呀了一聲,翻身而起,滿臉通紅怒視著他。
唐小峰捂著腹下坐起…是你自己要坐這上面的。
不用這樣瞪我啊,這個是生理反應!
陽墨香抿著嘴兒,雖是生氣,卻極可愛。唐小峰雙手虛按:“冷靜,冷靜,你難道不想救你的幾個姐妹?”
陽墨香跳了起來,一臉焦急:“怎么辦?怎么辦?”
你可以問我。
陽墨香來回走著:“我就算再怎么逃,也還是會被婆婆找上,可要是不逃,回去后連姐姐她們也都會被婆婆害了,怎么辦,怎么辦?”
你真的可以問我。
陽墨香抓著腦袋跳腳:“怎么辦啊???”
唐小峰嘆氣…你就不會問我啊?
“我先問你,”唐小峰看著她,“林書香是你親姐姐吧?你們兩個人長得挺像的,可為什么她姓林,你姓墨?還有那蘭英、紅英、秀英什么的,她們也是親姐妹?”
陽墨香瞪著他:“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唐小峰聳了聳肩,跳了起來,收起龍絳轉身就走。
陽墨香叫道:“你去哪里?”
“回家,”唐小峰頭也不回地擺著手,“后會有期…啊,估計是后會無期了,就算真的后會有期,那時候你們不死也變成了白癡,不知道會不會被賣到青樓去…”
陽墨香趕緊抓住他:“你走了,我、我怎么辦?”
唐小峰回過頭來斜她一眼…你問我啊?你才想到要問我啊?
陽墨香低聲道:“我們都被婆婆下了血咒,就算知道她要害我們,我們卻也無法反抗,這樣下去,這樣下去…”
唐小峰瞅她一眼:“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你姓陽,你姐姐姓林?”
陽墨香黯然道:“其實我們原本既不姓林,也不姓陽,而是姓文。家父姓文名隱,乃是淮南節度使,我還有五個哥哥,在臨海一帶,被人稱作文氏五鳳。一年多前,家父與隴右的史逸史伯伯彼此呼應,起兵反武,武后派她的侄兒武九思率兵征剿。那武九思既會妖法,又兵馬強盛,我父親與幾位哥哥兵敗被殺。兵敗前,我與姐姐一個改成姓陽,一個改成姓林,與蘭英、紅英、瓊英、秀英、玉英幾位姐妹一同逃了出來,她們本是與我幾位哥哥從小定親的嫂子,雖還不曾完婚,卻也都在被搜捕之列。我們雖然逃出追捕,不想卻遇到婆婆,她將我們擄到了這里,逼迫我們做她徒弟,只要一不遂她的意,她就會讓我們體內的血咒發作,令我們痛不欲生,我們也沒有什么辦法,只好先順著她來。”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淮南文家的二女五媳。
淮南文家、隴右史家都是心向舊唐的忠義之士,在書中,徐敬業被殺前原本就是讓徐承志手持血書投靠這兩家,后來大約是怕連累他們,徐承志沒有去投他們,倒是流落到了海外。
在書中,隴右史家確實是在一年多前起兵反武,史逸兵敗被殺,文家卻因為武則天大開女科,又下恩詔十二條,認為武周正是最盛之時,固而隱忍下來,不但沒有跟著史家一同造反,反讓府上的二女五媳跑去參加女科,成就了百位花神齊聚一堂的盛況。
文家后來是跟著徐承志一同起兵,按書中情節,自己和卞璧也都加入了義軍,只不過他和卞璧都活了下來,這文氏五鳳卻似乎是死個精光,連帶著他們幾個方過門的妻子也都從節從義,一個個不得好死。
“果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么?”唐小峰想著,“就因為我代替我爹去了東海,使得東海十二花的命運跟書里完全不同。而由于史幽探和哀萃芳沒有獻上《璇璣圖解》,反向武則天進獻《女大金丹訣》和《太素隱書》,女科未開,文家沒有跟隨徐承志造反,反是跟了史家提前起兵,連帶著林書香等人的命運也被改變?”
只不過,在書里她們的下場就極是凄涼,現在落在血婆婆手中,也不見得就有多好,難道命運這種事,真的是再怎么都無法改變?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什么命運,只是覺得,這幾個傻妞確實是倒霉透了。
他在心里嘿嘿地想:“其實你們的運氣還算不錯,至少你們現在遇到了我。”
他看向陽墨香,道:“你想不想救你自己,想不想救你姐姐和其他人?”
陽墨香喜道:“你有辦法?”
“辦法是有,不過先要找七張符紙,還有毛筆和朱砂。”
陽墨香道:“這些山下就有的賣。”
“可是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陽墨香跺了跺腳,哼了一聲,身子一變,化作一只大狐貍:“你、你上來。”
唐小峰興奮地跨了上去…他還是第一次坐狐貍。
還是一只母狐貍。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只由美少女變成的母狐貍。
但她如果連狐貍也不變,就用她本來的模樣讓他騎,那就更好了…
時間并不是太多,他們也沒有花錢,直接從山下小城找了家店,偷了朱砂和符紙,又回到山中。
唐小峰用毛筆沾上朱砂,大筆一揮,畫了七張符咒。
所謂“符”,其實便是仙篆,只不過多數人都只知道這些符帶有某些神奇力量,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而唐小峰以前雖然不曾學過畫符,卻跟他的姐姐學了許多仙篆,這些仙篆組合起來,可以生出許多其他人見也不曾見過的“符咒”。
“我雖不知血婆婆的七篆陰魔血食是如何完成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唐小峰道,“為了不將你們身上的血咒轉移到她自己身上,她在用玄螭珠將你們凍住后,必定要先把你們身上的血咒去了,然后才能開始施法。”
陽墨香點頭。
唐小峰又道:“這七張符咒卻可以保護你們不受玄冰傷害,你們將它偷偷貼在身上,等血婆婆對你們使用玄螭珠后,你們會被凍在冰晶里,其實卻是無事。那個時候,你們千萬不可亂動,直等她解開你們身上的血咒,開始施展七篆陰魔血食時,才突然破冰而出。她既要將你們凍住,又要讓她兒子守在府外,自然是因為施展血食時不能受到打擾。她不知道玄螭珠對你們已是無效,你們趁她施法時突然出手,那時你們體內血咒已除,七人攻她一個,她再怎么厲害也是無用。”
陽墨香喜道:“好主意。”
唐小峰卻突然撲了過去,將她按在地上。
“你做什么?”少女沒想到他又耍起流氓,大叫道。
唐小峰低笑道:“你這樣子,血婆婆怎會相信你被我欺負過,她要是起了疑心,這計劃還怎么會成?”
他撕開少女衣裳,又往她身上亂抹灰土,少女雖然很不甘心,卻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也只好躺在那里,由他把自己衣裳撕碎,露出許多肌膚。
唐小峰卻又摯出墨虹劍,往自己手上一割,抹了些血跡在她襖褲和裙子上。
陽墨香疑惑地問:“這又是做什么?”
唐小峰沖她嘿笑。
陽墨香突然反應過來,一張綃臉立時憋得紅紅的。
她這個樣子還真是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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