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一句話后,貨廂頂上又變得沉默。
蠻牛的力量確實很大,一節貨廂,以張建洋的估算,至少也上二十噸,十節就是百噸以上,可是它拉起來,卻沒有費太大的勁。
整條公路上,除了車輪碾壓的聲響,就是蠻牛偶爾發出的鼻音,除此之外,顯得很安靜。
張建洋呆在貨廂的邊角上,默默地望著公路的前方,腦海里一直都是在想著事情,離奇地離開了五年,肯定會有著很多的變化。有心想問一下,但又怕引起懷疑,張建洋只能是做罷,反正就快要回到闊別以久的家中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一陣輕風吹過,在公路上刮起了一場塵土。
很平常的一陣輕風,卻讓張建洋眼孔猛地收縮,在幻境里的五年,他早就可以通過無數細微的變化,從而捕獲未知的危險。而剛剛這一陣輕風看似平淡無常,可是張建洋卻知道,這只不過是兇險來臨前的一個微小前兆,不用多久,就要風起了。
可是張建洋卻不知道如何跟商隊解釋,畢竟這太讓人難以接受。
“半個小時內,會有一場中等強度的沙暴形成。”
張建洋是個有恩報恩,有怨報怨的人,商隊能夠接納他,順帶捎他一程,就是有恩,他不忍心看到商隊毫無準備,就受到沙暴的襲擊。
沙暴,和沙塵暴只有一字之差,威力卻是天壤之別。
沒有見到過沙暴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沙暴的可怕。做為核大戰后的大自然產物,已非人力可以抗拒。一但形成,就會擁有移山倒海的威力,所經過的區域,一切會被無盡的沙土給淹沒,被深埋在沙土里。
沙暴按照強度不同,可以分為低等、中等和高等。
經歷過太多的張建洋,明白一場中等強度的沙暴會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在說了這一句像是沒頭沒腦的話后,張建洋又是閉上了嘴巴,至于相不相信,就不是張建洋能管的了。
聽到中等強度的沙暴會出現,貨廂上的六人,無一不是臉色劇變。生活在這個區域的人,當然知道沙暴的可怕,沒有準備之下,哪怕是三四階的強者,也只有被活埋的份,更何況自己這些普通人?
只是片刻間,陳莊平他們就回過神來。
能夠隨商隊出隊的人,誰不是有著豐富的野外知識?
就拿陳莊平自己來說,足足擁有十五六年的隨隊經驗,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若真的有沙暴會來,他早就看出來了。更何況,沙暴出現的機率很小,一年當中,也未必會有一場,陳莊平隨隊十幾年,也不過是見到過兩次而已。
而張建洋不過是一個年輕后生罷了,他又憑什么知道半小時后會有中等強度的沙暴出現?
“年輕仔,不要危言聳聽,若是有沙暴,我們早就得到通知了。”
陳莊平旁邊的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不屑地說著,常年的出行,在烈日下,讓他的皮膚變黝黑健康,臉上有著太多的滄桑。隨著商隊出隊的人,待遇是比其他人高上一籌,可是卻是與死神共舞,在野外這個未知的世界里,說不定某天就會再也回不去。
張建洋并沒有還口,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陳莊平是個慎重的人,沙暴畢竟是太可怕了,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張建洋在他的心中,是一個神秘的旅行者,說不定對大自然的判斷,有他的獨特之處。所以陳莊平猶豫了一下,不理會伙伴們的譏笑,站起來說道:“我去通知隊長。”
與陳莊平較為要好的王漢光急道:“老陳,胖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不是呢?”
“老陳,一個不明來歷年輕人的話你也相信?”
“以我十幾年的經驗,不可能會有沙暴出現。”
“是啊,老陳,犯不著。”
貨廂上的人七嘴八舌地勸說著陳莊平,又是對張建洋怒視,現在天空一片平靜,沒有沙城傳出來的警示,怎么可能會有沙暴?
陳莊平笑了起來,說道:“萬一是真的呢?隨隊十幾年,之所以一路平安,不正是因為我們平時夠慎重嗎?”說完從貨廂上爬下,從牽引器上到達另外一節貨廂,只是幾分鐘就麻利地到了第一節貨廂。
片刻后,陳莊平落寞地返回,臉上有著一個淡紅的巴掌印,人也仿佛蒼老了十幾歲。
王漢光將陳莊平拉起來,憤憤地說道:“他…他怎么可以打人,老陳你可是出于一片忠心。我就找他去,大不了這一份工作我不要了。”
其他四人只能是用兔死狐悲的眼光看著陳莊平,他們可沒有王漢光的勇氣,這個世界,有一份工作并不容易,他們的位置,在沙城里,排除等著進來的人多不勝數。
陳莊平擠出一絲笑容,阻止了沖動的王漢光,語重心長地說:“漢光,不要沖動,你也是有老有小的人,怎么還是收不住性子?要是丟了工作,你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我們這些人,原本就是下等居民,受氣是自然的。”
想到一家老小,王漢光挪動著嘴巴,最后只能是恨恨地抱頭蹲下。
陳莊平并沒有怪張建洋,沖他笑了笑,然后坐下,抽出老煙槍,巴巴地吸著。
張建洋走過去,從口袋里摸出五年前就帶在口袋里的香煙,給陳莊平遞了一根,說道:“陳叔,抽煙。”
陳莊平有些錯愕,在沙城這個區域,能弄到點煙葉散煙已經是難得了,很難看到成品煙,這成品煙,可是中上等的人才能夠抽得起。張建洋遞過來的煙,反而讓陳莊平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下意識就接了過來。
張建洋自己點燃了一根,兩道煙霧從鼻子里噴出來,讓他整個人變得舒爽。
“小張,你真的確定會有沙暴?”
抽著煙的陳莊平,兩只眼睛有神地盯著張建洋,哪怕剛剛受到了委屈,他也不得不為整個商隊著想。商隊里,至少有一半人是有家有口的人,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讓他怎么向在沙城等待著的人交代?
張建洋臉色平靜,狠狠地抽完最后一口,將煙屁股彈飛到公路邊上的沙土里,說道:“當然確定。”
“可是為什么我們沒有收到沙暴的消息?商隊里裝備有通信器,只要沙城發出警告,商會就肯定會通知我們。更何況,以我十幾年的經驗,沙暴的形成,擁有很強的前兆性,沙暴距離我們很遠,可是我們已經能夠感受到它邊緣的余威了。”陳莊平凝視著天空,說著。
“很簡單,這場沙暴還在醞釀當中,會以我們附近區域為中心形成。”
“什么?”陳莊平失聲,他猛地站起來,四處張望。
陳莊平的舉動,讓貨廂上的人全都是緊張起來,槍口頓時對準了四周和張建洋。受到陳莊平這一節貨廂的影響,其他幾個貨廂的人全都是進入到戒備狀態,間接地導致了商隊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
前方傳來喝問聲,胖子臉色不爽地站了起來,正在蠻牛背后的平臺向后張望。
見到自己的舉動換來這種變化,陳莊平也是嚇了一跳,這可是丟工作的事情,他縮了縮脖子,訕笑起來:“沒事,沒事。”
“陳莊平,不想干就自己滾,如果不是看你還算勤懇,以你的年紀早就被清理出商隊了。還有下次,你自己撿東西走人,想進商隊的人,海了去。”發現是陳莊平,胖子有些惱火,慎重些是沒有錯,可是在這安全區域里,根本不可能有危險出現,還真當沙城的警衛力量是擺設?一點風吹草動,就大驚小怪的,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隨隊人員的作風嗎?
商隊再一次啟動,陳莊平只能是老實地呆著。
“知道有沙暴,你為什么沒有離開?”陳莊平壓低著聲音說道。
張建洋淡笑:“我為什么要離開,呆在商隊里還可以搭個順風車。”他頓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的話,但我說的卻是事實。沙暴的形成,有很多種方式,我想你們肯定沒有經歷過沙暴形成時的情景。”張建洋指著公路邊上吹過的風,“在你們眼里,這種風很普通,你們所看到的只是風中的塵土,而我看到的,卻是它的氣流運動方式。”
這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張建洋也是歷經數十次生死考驗,才摸索出來的,這個世界上知道的人曲指可數。
張建洋的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剛開始你會認為很平常的一個人,但當你接觸的時候,你馬上能夠感受到一種自信,一種深藏不露的強大自信,掌控一切的自信,仿佛他所說的一切,哪怕再荒謬,也是正確的。
形成這種氣質的人,無一不是掌握著巨大權力的上位者,他們需要一生才會有這種氣質,很難想象,二十七八的張建洋,是如何擁有這種氣質的。
但是陳莊平相信也沒有用,因為別人并不相信,而且現在相信,也有些遲了,剛剛的微風,由溫順,變得狂暴,一陣陣的沙土被吹揚而起,讓大片的區域變得黃朦朦一片,能見度陡然變得不足二十米。
一瞬間的變化,讓人出乎意料,被無盡揚起的沙土覆蓋下的商隊,頓時陷入到慌亂當中。
動物對大自然的危險,要比人類靈敏得多,兩頭蠻牛變得急躁不安,發出震耳的“哞”叫,在公路上加速奔跑,讓駕駛著的馴獸師也沒有辦法控制住它們。
“怎么回事?”
“大家抓好,別被拋下去了。”
“穩住,穩住啊!”
亂成一團的商隊,身為商隊隊長的胖子嚇得只是在尖叫,全部人都被陡然而起的大風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到現在,他依然不相信張建洋所說的,會有沙暴出現。
在這個能見度越來越小的情況下,胖子的驚恐聲音,反而讓整個商隊更加的混亂,讓人有一種人仰馬翻的感覺。
更恐怖的是…
“沙在動,不,是整座沙丘都在移動。”
隨著一聲撕心的叫吼,整個大地都在震動著,讓人產生了大地在移動的錯覺。
產生這種錯覺,經歷過沙暴的人都知道,這并不是錯覺,而是沙暴的特性之一,能夠讓整片沙丘在移動,所經過之處,一切都會被埋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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