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糧草和木寨燃燒起來,像是平原的畫布上出現的絢爛珠寶。然而在此時傭兵群體面前,就是巨大得足以吞噬一切的參天火柱。
巨墻一樣高的火海虛化了外圍無數人的身影,良久以后,終于是有人在這幕震撼的場景下,忍不住喃喃道,“這可是,十幾萬人的糧草...”
只有真正在戰場上拼殺過,歷經無數的絕境,在逆境中用盡一切資源掙扎求生過來的人,才會明白每一粒糧食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珍貴。
他們行走過地縫天坑,從常陸國跋涉來到天隘山脈,一路斷糧的經歷,深深烙印在每一個人腦海。沒有人愿意再嘗試第二次。人在生命機能攀升到極限之時,連昆蟲都是美味,連淤泥都是瓊漿。至于更餓極了會是怎樣的地獄景象.....每一個人都深有體會。
而現在在前線戰場深入大曄國土的流霜大軍,代表他們的命運巨輪,似乎從這一刻開始,就從既定的方向偏移,滑入一個巨大的深淵了。
這個深淵是這么的深,以至于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飲馬地是風吹雪必救之地。就算風吹雪再如何善用奇兵,面臨飲馬地的失陷,也絕對是他不可能承擔的后果。所以他必然會重奪這大軍兵糧重地。下一支馳援這里的軍隊到來,只是時間問題,”楊澤面對眾人,道,“這把火最起碼也會燒上一兩天,所以就是流霜大軍到來,結局也早已注定...不過趁此機會伏擊對方援兵,這倒是擴大戰果的極好時機…”
不待楊澤說完,馬苞就先一步插口,陰沉道,“娘的,之前他們將我們碾的雞飛狗跳,老子窩囊夠了!今趟要讓這些流霜國小輩,好好的嘗一嘗惹惱了老子的苦果!”
無論馬苞,劉翼等人如何依舊脾氣暴躁我行我素,但無形之中,現在存活的全部傭兵們,對楊澤的印象已經從頭到尾,徹底的變了一個樣子。
無論是否還參雜了憤恨,至少在望向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一種敬畏。那是從心底的,對這個青年,某種說不出感覺的畏懼。以至于自戰斗結束后的這么長時間之后,不斷有人的私下里打量他。
只是每每冷不丁撞上他目光的時候,一些傭兵眼睛就會飛快的移開。不敢對視,更不會多做停留。
楊澤當然顧不上這種發生在傭兵群體中的某種心態異變,扭頭對半藏大師道,“雖然攻打的是風吹雪必救之地。然而我擔心聽到這個消息以后,風吹雪就將放棄最后的幻想,他很可能不會朝飲馬地出兵,反而是用盡全力最后一搏。”
半藏大師愣了愣,微微思忖,然后點頭,“你的意思是...風吹雪興許會對石頭城發動突襲”
風吹雪絕不是庸將,所以他在大軍對大曄石頭城發動最后總攻之時,也不忘將四大旗中最強的柳白堤安置在后方糧倉重地鎮守。這種謹慎得嚴縫合絲的防備,原本可保他后方固若金湯。只是卻獨獨疏漏了,這一群來自地縫天坑之中,在暗無天日的惡劣險峻下,行軍了半個月的傭兵。
風吹雪是名將,所以最有可能,他不會按常理出牌,反而天馬行空羚羊掛角讓所有企圖揣測他戰法的人心疲力竭被牽著鼻子走。
一旦得知飲馬地失陷,他很可能會立即推測出傭兵們不會固守而是燒毀所有糧草,不會給他們重新奪回的機會。所有風吹雪極有可能搏上一把,讓修行者突入石頭城內部,對大曄齊樂毅發動雷霆刺殺,崩潰石頭城的所有防備,那才是十五萬流霜大軍轉敗為勝的最后機會。
楊澤挑了挑眉頭,看向半藏大師道,“我只是擔心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那么我們就算是取得了暫時的勝利,最后還是敗了。到那個時候,將沒有任何人,擋得住流霜國數十萬虎狼之兵。”
周邊的所有傭兵,又緩緩垂下了手中的兵刃。燒毀了十五萬大軍的糧倉重地,直至前一刻,他們還不敢相信就這么取得了這樣的戰果。歷史是由人所創造的,而就在剛才,他們創造了一個歷史。
但是很可能這場輝煌的戰果,將會被對方孤注一擲的行動毀于一旦。
眾人不得不承認,若是風吹雪真的不顧一切用盡辦法將鎮守石頭城的齊樂毅殺死,從內部攻破石頭城。那么他們今天所做的,所為之進行的艱難戰斗,將沒有絲毫意義,反而促成了風吹雪的神來一筆。
他們不辭千里奔波來到大曄為大曄而戰,實質上全體已經置于死地。他們回不去常陸國,更會被流霜大軍當做異數追殺。然而他們都需要活下去,他們唯一活命的方式,就是幫助大曄打贏這場戰爭。
而如果風吹雪真的因此攻破了石頭城,那么他數十萬大軍,取得落腳點之后,調轉槍頭殲滅他們只是時間問題。而攻破大曄石頭城,大曄內腹三千里將毫無屏障。到那時候,還有什么,可以阻止這支大軍的一路毀滅?
“我必須回到石頭城去,以阻止風吹雪可能發動的刺殺。而這里,就托付于半藏大師和老卓了。”
被楊澤稱作“老卓”的呼延卓并無任何異議,這場戰爭之后,呼延卓是第一個向楊澤靠攏的人,他本就是受到常陸國君的托付,率軍支援他楊澤。初見楊澤的時候,當然心底也有和在場無數久經戰陣傭兵一樣對楊澤的質疑,相輕,以及不屑。只是外表上,并沒有絲毫表現出來。不過就是傭兵對楊澤發難的時候,他也同樣沒有阻止,而是冷眼旁觀,所以可以知道他最初對楊澤,也不乏觀望之態。
但這場戰斗之后,呼延卓對楊澤,那就是真的表里如一了。
他看著楊澤鄭重點頭,“放心吧,風吹雪無論派出多少援兵,我們都會讓他們重蹈柳白堤的覆轍。我要讓他們知道,就算是傳聞無堅不摧的流霜大軍,撞上我們,也都將變成一群手下敗將!”
一支軍隊何以體現戰斗力,除了戰場的經驗,士兵的體能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士氣。
這群經歷無數戰場的私募兵,論戰場經驗,多年戰爭造就的體能,都絕對是屬于精兵之流。而現在擊敗翼豹旗大營,所有人的血性和士氣早已無比鋒銳。他們無數逃兵的經歷,卻在今天感受到了將敵人狠狠踩在腳下的強烈快感和巨大的榮耀。那是經歷過生命浴血之戰,最終獲勝者的榮耀。
他們已經逃了很久,以至于現在逃無可逃。所以他們不想再逃。他們只想向前,向前,再向前。他們只想戰斗,撕碎眼前一切要殲滅他們的敵人!
楊澤對呼延卓點點頭。
傭兵眾的斗志被喚醒,這么六千多人的精銳之師,可以說現在對付流霜國任何一支精銳軍隊,都不會差到哪里去。而修為達到天玄上的半藏大師坐鎮領導,那么這支傭兵將在流霜大軍的后方所向披靡。
他即便要暫時離開眾人去到石頭城,也算放心了。
轉過頭來,楊澤望向宋臻。
這個面容俏麗的女子站在靈鶴旁邊,旁邊就是小山般令無數傭兵眾又懼怕又驚羨的道尊。傭兵們見過道尊的強悍,又見到它通人性,自然對這頭大狗是極為親近歡喜,加之以為是宋臻馴服的巨獸,更加的愛屋及烏。潛意識里,倒也將道尊看作可以依靠的靈獸。
像是宋臻這樣的女子出現在軍中原本是不協調的。但無數本性散漫不羈的傭兵,對她則是敬畏有加,就算看到她那張令人心神不屬的面容,現在也不會有任何人敢去對她不敬。那無疑是等同于找死的行為。
宋臻看了身旁的道尊一眼,道,“它的戾氣正在蓄積,你不能再讓它上戰場了。戰場只會讓他體內惡的一面快速覺醒...后果將不堪設想。”
楊澤點點頭,心忖自己當然也不會讓道尊這幅樣子出現在石頭城內,否則還不知道鬧出怎樣的后果,道,“我即刻出發去石頭城,你會和我一起吧?”
宋臻怔了怔,隨即搖了搖頭,“我會在城外看管道尊。以防止它變得難以控制。”
她身旁的道尊立即在無數人的驚嘆下吐出元氣,縮小到半人來高大小,露出親順的樣子,以示抗議。
楊澤笑道,“道尊可以這樣讓它隨時跟著,如此對它的防備和擔憂都是多余。所以你和我一起入城,想必會更好一些。”
道尊點頭深表贊同。
宋臻沉默了一下,道,“我并不希望...見太多閑雜人等。”
楊澤灑然,“知道了,保證不會有不相關的人打擾到你。”
宋臻長長的睫毛微微挑動,黝黑深澈的眸子盯著楊澤,這讓他有點腰疼。若不是知道這雙眸子的主人是能夠將雷東來砸到地底下去的宋臻,楊澤定然會在這雙美眸的注目之下。多少有些自慚形穢臉紅心跳。
但這樣的情形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宋臻就微微一笑,道,“現在的你,難道不是希望離我越遠越好?”
變相來說,楊澤仍然在宋臻的管控之內,她仍然有要將他帶回天墟之地接受懲罰的任務。所以楊澤應該希望逃離她越遠越 好才是。然而現在卻一而再的邀約她一同行動,這多少讓她心里生出一絲異樣。
楊澤被她這句話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難道自己要告訴她,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無用功而已。就算天墟之人來了,若是知道自己小師尊親傳弟子的身份,恐怕也只能搖頭苦笑。
楊澤搖搖頭笑了笑,平淡而自然說道,“因為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將你一個人,獨自放到荒郊野嶺。更何況,無論你如何厲害,但終究只是一個女孩子而已。城里有我的長輩和熟人,如果我進了城里睡上了安穩的床榻,而再一想到你在荒山野地露天席地而臥,便會非常的不安。我自然不希望這樣不安,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入城。”
任宋臻無論怎么設想,也沒有想到楊澤會是這樣的回答。
所以她愣了愣,隨即眼底浮現過一絲明媚而復雜的神色,微微側頭,有些本能的去避他平淡清澈的眼睛,道,“沒有關系,我已經習慣了...”
“所以你才要和我一同入城去。既然不想見太多閑雜人,我保證你不會見到太多不相關的人打擾。讓道尊縮成小體跟隨,比它在兇獸狀態似乎更好看顧。”
“那么,我們走吧。”
楊澤和宗守跨上吸取元氣壯大成兇獸狀態的道尊后背,然后他開玩笑似得朝宋臻探出一只手去。
宋臻睫毛律動了一下,隨即才輕微至極的點了點頭。表示了她的同意。只是當然不會去理睬楊澤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她已經習慣了楊澤的這種玩世不恭,早對此免疫無視,轉身騎上自己的靈鶴流光。
楊澤尷尬笑笑收回手,拍在道尊脖子上,和半藏大師一眾暫別。
一獸一鶴,直奔石頭城之方位,破空而去。
今天來了客人聚會哈。不過還好趕在十二點前趕出來了。
明天會上正菜,大家可以說我更的慢,但這絕不是水。相信太干了,我寫著沒勁,你們看著也沒有味道。我知道自己的軟肋,更的慢,這一定會調整,也必然要調整。
另,大家很給力,依舊鞠躬拱手拜求大家伙手里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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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我這真不是無恥...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