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王都近郊的飛來峰,是能夠遠遠俯瞰鹿島王城的地方。楊澤等人已經在這里扎營了五天的時間。
五天的時間之中,他們見到王都通往各地四通八達的官路驛道之上,無數的疾馳快馬成了此間的主角。
雖然這個世界修行如此發達,已經有了可以遠距離傳送信息的符文和手段。
但是若要以只有一國供養之宗派的奢侈符文,作為國家事務信息傳遞的紐帶,那么這個國度所消耗的這種巨大修行資源,將掏空這個國度的一切。這種奢侈的遠距離通訊方式,也只有宗派,或者兩大帝國最核心的機構,或者用來傳遞真正重要信息的時候能夠用得起。
絕大部分信息的傳遞,還是依靠人力馬匹和信鴿去交遞。
這也方便了楊澤去觀察鹿島國王庭接下來的反應和抉擇。
兩日以來收集的鹿島國王城附近傳達的各種信息,其中最重要的是鹿島國對戰船和運輸船只的調動,最直接的顯示口鹿島國的確是決定退兵了。
再過了三天以后。鹿島國進攻大曄建城,由總帥石門將軍所率領的鹿島軍隊開始撤退的信息,就傳到了王城之中。消息傳回的沿途,一片轟動。
楊澤知道退兵這種至高決議,鹿島必然采用的是通過符文傳送這個極遠距和保密性強的方式,傳遞天子指令。否則遠隔海洋數千公里的路途,前線這么快便徹底貫徹了鹿島天子的指令進行相應的反應,用普通信件馬匹的方式絕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信息是三天后傳回,相信在三四天前,鹿島國那位圣德天子,就做出了抉擇。
而撤兵這種事情,需要有個提前的保密性,何時撤,什么時候撤。是真撤還是yòu敵。牽扯著無數軍事方面的變化和戰略。事前也不可能張貼公布于眾口但是此時傳回來的信息顯示。遠赴大曄作戰的鹿島國前線軍隊,是的的確確的接到了圣德天子的諭令,久攻不下大曄,內耗嚴重之下大軍拔營,終于開始退兵了!
田坎上年邁的老人開始償立于荒廢的田地,日復一日的盼望著壯年的兒子卸下兵戎歸來的訊息。
那個梨花樹下美麗的姑娘,聽到這個消息,終忍不住喜極而泣,便開始納著為他準備的冬鞋。盡管她似乎記得有人告訴過她,她要等的那個人早死在了一場發生在清晨的突襲上。
很多人哭了,很多人笑著。等待那遠方將士們的歸來。亦或者游混的歸來口而等待一切的好和壞,等待一切的悲傷亦或者喜悅,沒有風笛的傳唱,沒有永遠的銘記這就是戰爭。
太陽再次升起。半藏大師坐在山峰之上,迎接這一天的朝陽,他的整個身子沐浴在陽光中,泛著圣潔的光輝。
道尊獬澤揮散了氣息,只有半人大小,正在山峰一塊石頭上曬著太陽安眠。
宗守幫著楊澤整理好了行囊,宋臻和仙鶴流光兀自高傲的看著楊澤的一切,實際上這五天駐扎山峰的時間里面,看著楊澤生火張羅眾人的食物,還要不停外出收羅情報。宋臻也生起了想搭把手的念頭。
但見到楊澤熟練的在火堆上張羅各種食物,她又適時的打消了這樣的想法。對從未碰過廚藝的宋臻來說,想要如楊澤一樣熟練張羅哪怕只是一鍋粥,都可能是比她打敗十個雷東來更難更巨大的考驗。所以她第一次感覺有心無力。
楊澤給半藏大師以及宗守宋臻做好了早粥,又扔給了道尊這吃貨一堆烤好的肉骨頭。仙鶴流光卻是不用他管的,這條靈鶴餓了的時候,便會自己出去捕一些淡水魚口是極為看不起咬死幾頭猛獸丟到楊澤面前要吃燒烤肉食的道尊的。
做好了最后的早粥。收拾了所有的行囊。楊澤卻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這幾日里來的所有負擔和壓力,突然在這一刻全部卸下,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輕松。
他終于承認自己并不如外表看起來這般堅硬。搶奪八尺瓊天玉,打上神道齋,威脅鹿島王庭口這在任何旁人看來都堪稱是瘋狂的行動。他就這么做了,還一路做了下來口就是事后想起,他才感覺背后陣陣的寒意和冷意。
他終于承認自己也是懶惰的。只有在最危急的時候,才能爆發出潛能,才能無所畏懼的站在哪怕是道通高手雷東來的面前,干掉李求承,震懾整個神道山口而事情過去之后,他才后怕才會心虛才會頭皮發麻。
但世間必然需要有這樣頭腦發熱一時興起去做的事情。
無論之后自己會不會后怕會不會后悔。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只要一切通過慎密計劃1的事情,就算當時看起來再如何瘋狂如何異想天開,他也會義無反顧的這樣去做。
所以往往很多時候,他都一次一次這樣活了下來,而且活得很好。所以楊澤覺得很多時候,自己并不是真的比其他人優越。不是某部永遠死不了的主角而是有的時候,他可以像是一個瘋子。
半藏大師喝干凈了米粥,來到他的身邊,宣了聲佛號,低眉道,“當日送你離開大曄時候的那些人,也許永遠也想不到,有一天你會成長得超乎眾人想象。大曄德昭天子為我安排了最后一位弟子,你要在世間的嘲笑中流放,在萬人的誤解中跟我修習。以打磨成一個合格的,能代表我大曄與西陀殿維系的使者。我和西陀殿有些淵源,大曄要你搭上西陀的關系,就是以期待在你這一代的時候,大曄能夠在修行界,尋求到西陀殿的護蔭口但實際上,你的磨練,遠遠超越了德昭天子和我對你的預期。但也并不全是那樣,至少還有一個人,比我和德昭天子看得更遠,更相信你未來可以在大曄國寫出令后世史書濃墨重彩的一筆…”
楊澤疑惑的看向半蘄。
“那個人就是俞大家她可是比我們,更對你有莫大期望逝者已矣,生命本生只是一場短暫的旅途,重要的是比生命本身更久遠的事物。萬物皆有輪回,我們看不到云了,并不代表她消失了,只是她以另外的方式,消失于我們視線了而已…俞大家此時若是知道你今時今日之作為,必然會無比欣慰口因為你正朝著她所期望的方向走去。從另一個側面來看,你已經代替了她,成為了大曄的那座紅樓船。行使著保護自己家國的職責。”
楊澤苦笑搖頭,心想這位老僧還真愿意將一切事物都朝著高尚的方向去想,“我遠沒有那么偉大,而且我更相信當時的紅樓船,比起守護大曄而言,似乎更重要的是給大曄掙得無數出使各國的榮光…守護這種東西,太過嚴肅了一些,我還真不適合。除了我身邊的人,我還真不想干守護太多人這種無聊的事情。”
半藏帶著一絲高深的微笑默然不語。
“我只是一時有些走神,偶爾會回想起在地海的那段日子。那段時期我每日為了躲避猛獸,只能潛伏,在森林偽裝保護自己口但為了生存,我只能獵殺獵物,或者避免被猛獸獵殺。那個時候我只想著能夠活下去,如何在來自各方的圍捕下好好生存。然后自那經歷了地海七境。有紀靈兒,有軒轅兄妹口那是很刺激也絕對美妙的日子,而后直到現在回想起我踏上神道齋山門的那一刻。仍然覺得這是一個不真實的夢境。但體堊內涌現的力量,卻又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我的確變得強大了,的確成長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弱小的楊澤了…也許是暫時擺脫了生命危險的緣故口所以我開始深刻的想念大曄那片土地上的親人,想念我的朋友,想念我的兩位大哥口想念紀靈兒和軒轅兄妹,不知道闊別久時,他們現在到底是什么樣子。”
這段時間以來,宋臻經常能聽到楊澤說去天墟以前的種種事件。只是不知為何,在聽到紀靈兒那個名字的時候,她便會莫名的豎起耳朵。
半藏大師垂眉一笑,“你這句話,讓我想起一句很古老的諺語:當我們看到對面彼岸的時候,我們就乘船去抵達。當我們看見樹上鮮果的時候,我們便伸手去品嘗。”
楊澤拍拍屁股從草地上站起來,對半藏咧嘴一笑,“大師教誨得是,我們在這里守了五天,鹿島國終于退兵了。證實了該證實的,我們也該正式對此地告別了!我們即刻啟程,我已經等不及要回去了!”
“下一站…大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