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雁與唐超約好的時間是在11點半,她和周衛陽來得稍早了一點。鑒于辦事人員已經向周衛陽暗示過,唐副區長習慣于與人單獨談話,安雁便自己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讓周衛陽坐在稍遠一些的另一張桌子,以防不刻。
安雁這樣做,倒并不完全是擔心唐超對她有什么不軌的舉動,而是不希望給人留下話柄。畢竟蘭武峰不在國內,她與一位名聲不太好的官員在一起吃飽,如果沒個旁證,日后總是一件說不清楚的事情。
安雁剛剛坐下沒多久,唐超便帶著幾名手下過來了。看到安雁,唐超滿臉都是笑容,大踏步地走了過來。他的那幾名手下非常識趣,也如周衛陽一樣,找了一個離得挺遠的桌子坐下。安雁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覺得很不舒服。
“哎呀,是安小姐吧,我對你是久仰大名了。”唐超伸出肥厚的大手便要與安雁握手。
安雁無奈何,只得伸手與唐超握了一下。唐超本意是想攥著安雁的手多握一會,孰料安雁的動作極快,沒等唐超反應過來,她已經把手抽回來了。
“多謝唐區長賞光,不知道這里的環境,唐區長還滿意嗎?”安雁一邊招呼唐超坐下,一邊說著場面上的話。
安雁選的這個位置,是那種面對面的火車座,兩個人坐,就只能是一邊一個,唐超想坐得離安雁近一點也沒條件。他扭頭看了看大堂,說道:”安小姐,這里太鬧子吧,我記得他們這里是有包間的嘛。”
安雁搖搖頭:”不必了吧。我問過了,他們這里只有三個包間,而且都是大桌子,咱們兩個人吃飯,是不是太哦費了?”
唐超從安雁的話里聽出了一些拒絕的意思,也不便勉強,只是大聲地嚷嚷道:“咱們南京還是太落后了,都田年代了,還搞這種大廳式的飯店。我看廣東那邊的飯店,都已經有很多包間了。如果到了外國,人家根本就沒有這種鬧哄哄的大飯廳,全都是小包間。人家外國是非常尊重個人隱私的,咱們中國在這方面,真是差得太遠了。”
唐超的聲音很大,離著好幾步遠的另外一桌上的客人也都聽見了。那一桌是三個男人,一個丑出頭,另外兩今年齡大一些,大約是的左右。力出頭的那位扭頭看了看安雁這一桌,回頭對自己的同伴說了幾句什么,三個人一起輕輕地笑了起來。
安雁把鄰桌的表現看在眼里,知道他們是在議論自己這桌。雖然是唐超丟人,但她也覺得好生尷尬。她雖然沒出過國,好歹也是看過點外國電影,接觸過一些出過國的人的,據她的印象,唐超說的滿是包間的外國,似乎并不是本位面上的外國。
幸好,這時服務員走過來了,安雁連忙岔開話題,她從服務員手里接過菜譜,遞到唐超的面前,客氣地說道:“唐區長請點菜吧。”
“還是安小姐點吧,女士優先嘛,人家外國人都是非常講究伸士風度的。”唐超說道,沒等安雁回答什么,他便抬起頭對服務員說道:“我先點兩個,剩下的請這位小姐點。你給我們這桌來個啤酒燒鴨,一條松鼠桂魚,一個紅燒獅子頭,一瓶洋河大曲,剩下的我就不點了吧,女士優先嘛。”
服務員瞠目結舌地轉向安雁:“這位同志,請問你還需要再加別的菜嗎?”
在當時的中國,小姐這個稱呼還不是非常流行,飯店里的服務員還是習慣于稱呼顧客為同志。至于唐超一口一個安小姐,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個國家學來的伸士風度,安雁也沒法和他計較了。
聽到服務員的問話,安雁搖搖頭道:“我覺得他點的已經很好了…要不,給我來一份青菜吧。”
各種菜陸續地端了上來,唐超向服務員要了兩個二兩的大杯子,然后親自啟開洋河大曲的瓶蓋,非要給安雁倒上一滿杯不可。
安雁連連推托道:“唐區長,我酒量不行,再說,下午我還約了客戶要談呢,我陪您喝一點就可以了,小半杯吧,行嗎?”,
唐超假意生氣道:“這怎么行呢?只有滿杯,才是全心全意嘛。難道安小姐對我,是半心半意嗎?”
“…”安雁無言以對,說是不行,說不是似乎也不行。看來,今天注定是要被這位唐區長騷擾一番的了。
瘴超見安雁不再推托,但得意洋洋地一邊倒著酒,一邊說道:“沒關系,酒量這種東西,就是慢慢練出來的嘛。你是做生意的人,怎么能不會喝酒呢?我教你。來來,滿上,咱們先碰一個。”
遠處的周衛陽早已點了一份鴨脖子和一瓶啤酒,坐在那里慢慢地自斟自飲,目光片刻也沒有離開安燕這一桌。看到唐超拎著白酒瓶子非要給安雁倒酒,周衛陽騰地就站了起來。在他印象中,他沒有見過安雁喝酒,更不用說用那種二兩的大杯子牛飲。他打算只要安雁招呼一聲,就闖過去代安雁喝掉這杯酒,至于會不會因此而得 罪唐超,就不在考慮之列了。
安雁的眼睛也不斷地在關注著周衛陽,見到他站起來,安雁連忙遞過來一個暗示的眼神,讓他不必沖動。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安雁還想再努力一番。
“唐區長,我…我真的酒量不行,要不,我分幾次喝下去,行嗎?”安雁看著唐超,用央求的口吻說道。
唐超此時已經把滿滿一杯洋河大曲一飲而盡了,看著安雁小口細啜的樣子,他覺得很是開心。他挾了一塊鴨子塞進嘴里,然后擺擺手道:”可以,可以,我是非常尊重女同志的。不過,這杯酒你可得喝光哦。”
安雁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喝干了杯里的白酒,臉上頓時泛出了紅暈。她其實還是有一些酒量的,江南省歷史上就是魚米之鄉,釀酒的傳統源遠流長,所以江南省的人酒量都不會太差。在平時,她自念自己是個在場面上拋頭露面的女孩子,如果再與他人推杯換盞,未免顯得太過輕浮,因此喝酒的事情,從來都是讓周衛陽替 代的。正因為如此,即便是周衛陽,也不知道安雁真實的酒量。
安雁今天是做好了被唐超言語騷擾一番的心理準備,像這樣的事情,她此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的。像她這樣年輕漂亮的商人,在商場中被人開一些半葷半素的玩笑,是很常見的事情,有時候,她都驚訝于自己的臉皮竟然能夠練得如此之厚。
不過,當年的潛規則,也就僅限于此了,在婚前同居都算大逆不道的年代里,敢于做得更過分的人,還真的很少見。
“好好!”唐超看著安雁喝光了杯中酒拍著巴掌喝起彩來…”,我說嘛,安小姐是我們南京的商場玫瑰,怎么能不會喝酒呢?這玫瑰就是要用酒來澆灌,才會紅艷艷的嘛。你看,現在你這臉蛋就是紅艷艷的,像個蘋果一樣,讓人看養就覺得眼饞啊。”
我忍,我忍…安雁強忍著惡心的感覺,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唐區長,我真的不會喝酒,今天真是破倒了。要不,我們先談談賣場的事情,好不好?”
唐超道:”你們那個賣場,沒什么問題,這么大規模的賣場,建在我們區里,這是我們區的光榮啊。我早就跟下面的人說過了,一定要充分保護你們的權益。有誰敢為難你們,你盡管跟我說。”
安雁附和著說道:“有唐區長給我們撐腰,我們當然不怕什么了。不過,我聽我們單位的大周說,我們有幾項驗收有點麻煩,估計是哪個單位的同志有些誤會了,能不能麻煩唐區長幫著說一說?”
說到這,安雁不動聲色地把一個小布包擱在桌上,向唐超的方向輕輕推了推。這個小布包有半寸來厚,以唐超的眼光,自然能夠看出其中的內涵。
飯店里鬧鬧哄哄的,除了周衛陽之外,也沒有其他人關注安雁這一桌的動靜,所以安雁這個小動作,并不顯得很扎眼。唐超也是深諳此道的人,熊掌向前一伸,已經把小布包收起了自己的袋里。
看到唐超收了錢,安雁的心里踏實下來了。時下的社會風氣就是如此,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從規矩上看,對方收了她送的錢,自然也就不會再為難建康電器了,她此行的目的算是大功告成。
“唐區長,我頭有點暈,要不,我就不陪您了。”安雁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對唐超說道。既然事情已經辦成,她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再坐下去了。
唐超擺擺手,道:“這可不行,安小姐,咱們還沒喝好呢。”
安雁道:”唐區長,我是真的不會喝酒,州才這一杯,起碼有二兩酒,這已經超過我的限度了。”
唐超道:“沒關系,喝多了,大不了吐一回,以后酒量就大了。今天這一瓶酒,咱們才喝了一半,這哪行啊?來來,我再給你滿上一杯。”
要不,唐區長,我再喝一杯,剩下的你包了,行嗎?”安雁咬著牙應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