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老先生,不必去惹這個麻煩吧。”聽到喬海說要去告ALK,林振華冷靜地說道。
林振華不了解德國的法律是什么樣,也不知道喬海說去打官司能不能贏。但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這場官司都會給漢華重工帶來麻煩,外交部和外貿部恐怕都不希望中國企業在海外去打這種官司的。
除了擔心麻煩的這點考慮之外,林振華心里還有另外一個想法,那就是一種強烈的自尊。既然ALK用如此歧視的方法對待中國企業,林振華又何苦非要去買ALK的設備呢?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難道這個世界離了ALK就不轉了?
“老先生,謝謝你,我們不需要這個電爐了。”林振華說道,“大不了,我們自己造一臺就是了。”
“對,我們自己造一臺就是了。”馬杰也幫腔道。
跟著林振華混了這幾年,馬杰也學到了林振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覺得天下的困難沒有一樣是不能解決的。其實,要自己造一臺電爐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能夠解決石墨電極、氬氣吹管等一些關鍵部件,余下的問題就都很簡單了。
喬海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林振華和馬杰,點了點頭道:“后生可畏啊。我這幾年,在裝備展上接觸中國大陸來的采購官員,也不止一兩個了,像你們這樣有骨氣的,還真是不多見。”
林振華覺得暴汗啊,喬海這話,雖然是夸了他和馬杰,可是一竿子可把高祖興的手下全都撂倒了。負責采購設備的官員們是什么德行,林振華也是心里有數的,雖然不說大家都不怎么樣,但其中患了軟骨病的,還真不是一個小數目。
“喬老先生,也不能這樣說吧。有些官員,可能也不是什么骨氣的問題,主要是對技術方面不太了解,為了提高國內的裝備水平,他們應當是忍辱負重,被迫向人低頭吧。”林振華解釋道,家丑不外揚吧,有些丟人的事,在國內丟丟也就罷了,丟到華僑這里來,就太沒面子了。
喬海理解林振華的意思,他點點頭說道:“嗯,林先生這樣解釋,倒也合理。也罷,既然你們不想要ALK的這臺電爐了,我也就不再和他們糾纏了。對了,林先生,你剛才說到可以自己造一臺,你們有幾成把握?”
衛景文插話道:“我覺得難度不大。ALK的這個電爐,主要是自動化水平比較高,能夠實現溫度的精確調節。我想了一下,電路方面的問題,我完全能夠解決。不過測溫元件、大功率管之類的,有點麻煩,目前還是需要進口。這些倒也不是什么敏感元器件,應當能夠買到的。”
喬海呵呵一笑,對林振華問道:“林先生,既然如此,我送你一臺舊電爐,你們直接在舊電爐上改造,不是更簡單嗎?”。
“你送我們一臺舊電爐?”林振華的眼睛瞪得滾圓,“老先生,你是干什么的呀?”
喬海笑道:“這個問題,等你們到我那里去了,自然就明白了。怎么樣,各位這回愿意到寒舍去坐坐了吧?不少字”
林振華暗笑,這老爺子還真是挺有意思的,轉了半天,居然還是沒有放棄那個邀請大家去做客的念頭。不過,既然喬海說了能夠送他們一臺舊電爐,那么他們也就值得去看一看了。
展覽期間,林振華一行是不能走開的。一天的展覽結束之后,林振華向高祖興請了假,帶上自己的全部隨員,浩浩蕩蕩地隨著喬海往他家去了。喬海開來了一輛商務車,把林振華等人拉上,開向法蘭克福郊外。
“這就是我的工廠,我家也住在這里。”
商務車停在一處小院落外,喬海跳下車,指著院落向林振華等人說道。
“喬氏廢舊金屬回收公司。”馬杰讀著院子外面銘牌上的德文,對眾人翻譯道。
“廢舊金屬回收?”舒曼嘀咕道,“那不就是廢品收購站嗎?”。
“姑娘,你說得對,我就是一個收破爛的。”喬海樂呵呵地說著,上前叫開門,引眾人進了院子。,一進院子,大家便知道喬海所言不虛,他果然是一個收破爛的。只見這個院子面積不小,滿院子里分門別類地堆著各種廢銅爛鐵,幾名亞洲人模樣的工人正在那里拆卸著一臺廢舊的機床,把上面的零件一個一個地卸下來,隨意地扔在邊上的一個筺里。
“別動”馬杰看到那臺機床,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大聲地喊道。
幾名工人都嚇了一跳,詫異地望著馬杰。馬杰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用手摸索著那臺機床,嘖嘖連聲:“天啊,這是一臺高精度磨床啊,你們怎么能用榔頭來拆解呢?”
“喬老先生,這是怎么回事?”林振華向喬海問道。
喬海解釋道:“這只是一臺廢機床而已,我是當廢鐵買進來的。我讓工人把零件拆下來,然后回爐熔煉成鋼錠,再賣給機械廠去作為零件的坯料。我這個廠子,有好幾臺電爐,就是專門用來熔這些金屬的。你們如果想要自己改造電爐,我送一臺淘汰下來的給你們就是了。”
在他們說話間,馬杰已經把那臺磨床上上下下看了個遍,他抬起頭問喬海道:“喬老先生,你說這臺磨床是廢的?我怎么覺得它還相當完好啊。”
喬海道:“它的電機已經燒了,導軌也磨損了,精度大幅度下降,所以原來那家廠子直接就當廢鐵賣給我了。”
馬杰道:“什么,這就當成廢鐵了?電機燒了,換一個就是了,實在不行,自己把線重新繞一遍也沒多難啊。至于導軌就更簡單了,重新做一根換上不就得了。這樣一臺磨床,如果是全新的,要十幾萬美元呢。而修理一下,就算是換一根進口導軌,也花不了幾千塊錢的,為什么不修啊?”
喬海道:“這就是在德國了,德國的人工貴得要死,修這一臺機床要花的人工費,夠買一臺新的了。所以,這種淘汰下來的舊機床根本不會有人去修,都是直接當廢鐵賣掉的。”
“我們要啊”馬杰忍不住叫道,“林經理,咱們把這臺磨床買下吧,我利用業余時間來修,保證能把它修得像新的一樣。”
林振華走上前,握著磨床上的幾個手輪轉了幾圈,點了點頭道:“的確還能用。當廢鐵真是太可惜了。”
說罷,他回過頭對喬海說道:“喬老先生,你看這臺磨床能不能轉讓給我們?在德國它不值什么錢,我們弄回去,好好修修,可是能夠派上大用場的。”
喬海連連地點著頭:“真不容易,有你們這種精神,中國何愁不興旺啊。林先生,你如果對這種舊機床感興趣,我這里可不止這一臺呢,你們看,我庫房里還堆了幾十臺,都是各家工廠淘汰下來的,你們如果能夠運走,就全送給你們了。”
“真的”馬杰眼睛閃閃發亮,“喬老先生,你快帶我去看看。”
這一行人中,除了舒曼之外,其他人都是技術迷。走在喬海家的破爛堆里,眾人像是走進了一個寶庫一般,滿眼看到的都是好東西。這些廢舊機器與裝備展上的新機器相比,當然顯得又臟又亂,有些還銹跡斑斑,但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價格上便宜得驚人。
一臺市場價三萬多美元的數控銑床,只不過是油路系統損壞了,便被當成廢鐵扔在喬海的院子里,喬海說,他買進這臺廢銑床的價格是200美元。馬杰拍著胸脯向林振華表示,他完全能夠把這臺銑床修好,花費超不過1000塊錢。
還有兩部高頻電爐,不知是哪里損壞了,現在也靜靜地躺在廢鐵堆里。喬海表示,如果林振華喜歡,不用花錢就可以拿走。韋東齊和衛景文湊上去研究了半天,發現其中的石墨電極、吹管和控制電路都是完好無損的。衛景文暗中估計,光是把控制電路上的一些關鍵元件拆下來,也得值幾千美元。
除了完整的設備之外,那些廢鐵堆里的小零件也同樣讓人眼熱,那些精細的軸承、滾珠絲杠之類的,拿回國內就可以作為進口設備的備件,可是在這里,卻是被隨意地扔在地上,等待著被熔煉成鋼錠的命運。
“都是好東西啊”韋東齊贊不絕口,“這樣的設備,如果我們能弄回去,找幾個老師傅拆開,除掉銹,重新擦油,換上損壞的配件,完全不比進口的新設備差。至于比咱們原來的國產設備,那更是好了不止一個檔次了。”
“還有這些電路板,上面的元件都是能用的,有些元件在國內想買都買不到。”衛景文也說道。
林振華回頭對喬海說道:“喬老先生,如果我把你這一院子東西都買下,需要花多少錢?”
喬海道:“這些都是廢鐵,值不了多少錢的。你們看中了什么,直接拿走就是了,還談什么錢呢?”
林振華搖搖頭:“不行,我一定要跟你算算錢。喬老先生,我看中的可不是一件兩件,而是你這里所有的東西,甚至于還包括你未來能夠收到的東西。我想請你當一個經紀人,專門負責替我們收購德國工廠里的廢舊設備,你看如何?”。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