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羽訝異地放下大衣裳,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往賀寧馨額頭上探了探,道你不是撞客著了吧?無不少字——青天白日的,說起胡話來了?”
賀寧馨后退兩步,伸手把賀寧羽的手掌隔開,正色道好好,動手動腳地像樣子——誰說胡話?你就是這樣對的?”
賀寧羽還要發作,一旁站著的香枝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
賀寧羽只好忍住脫口要出的話,改口道是我的不是,莫怪。”說完,屈膝行了個禮,又道,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可不可以讓這屋里的人都出去?”
賀寧馨本不想理她,可是想起原身賀姑娘的事兒,又覺得不能置之不理,便道有話就說,這屋里都不是外人。”
賀寧羽看見求了半天,賀寧馨都不松口把別人趕出去,一時氣急,抓了一旁炕桌上老梅霜枝的蓋碗茶杯就要往地上摔,十分跋扈囂張的樣子。
賀寧馨在心底里又好氣又好笑,不這個原身的賀姑娘到底是樣的人,才讓這個本來是依附大房為生的二房嫡女這樣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要好好想想再摔這個杯子。這一套茶杯是哥窯絕版,在外面千金難換。——你要摔了,我讓人拿著碎片去你們二房要銀子去”賀寧馨平靜地道。她以前是大齊朝數一數二的書香世家出身,見識過不少好。現在這個賀家,雖然沒有裴家家世顯赫,可是賀寧馨已經,這個家里吃得用得,好多居然是在裴家那里都見不到的好。
賀寧羽臉上一白,手上舉著的茶杯將摔未摔,十分糾結。
香枝見勢不妙,趕緊上前從賀寧羽手里取下茶杯,翼翼地放在一旁的炕桌上,又給賀寧馨屈膝行禮道大姑娘多多包涵。我們二姑娘對大姑娘情深,跟大姑娘鬧著玩的。”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推了推賀寧羽。
賀寧羽才十六歲,當然沒有賀寧馨兩世為人的好涵養。被香枝提點了又提點,賀寧羽才不情不愿地也跟著行了禮道了謙,又言歸正傳道,我今兒來,是想求一件事。”
賀寧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并不。
賀寧羽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終于說了來意,我曉得你過幾天要跟著大伯母去寧遠侯府參加寧遠侯的及笄禮。——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
賀寧馨看了賀寧羽一眼,微笑著道這個怕是不行。寧遠侯府乃皇親國戚,不是外面的人想進就能進的。”賀寧羽的父親賀思達不過是個白丁,自然很難跟高門結交。
賀寧羽還不甘心,湊到賀寧馨面前拉著她的衣袖央求道,你就說我是你的親,帶著一起去不行嗎不跳字。
賀寧馨輕輕把她的手撥開,又整了整前襟的褂子,含笑道我沒那么大福,有你這樣的親。”
扶風和扶柳在旁邊捏著一把汗,生怕賀寧馨同以前一樣,只要賀寧羽有求,莫不敢應。現在見賀寧馨舉重若輕地將賀寧羽的無理要求擋了,兩人相視而笑,心下都松了一口氣。
香枝在旁邊看著,又輕輕咳嗽了一聲,正要開口。
一旁的扶柳早看不慣她了,搶著開口道香枝你老咳嗽,是不是病了?——哎喲,這可不成。我們大姑娘剛好一點兒,一絲風都不能受。你若是有了風寒,可不就過給我們大姑娘了?快走,快走,咱們去前院傳個大夫來瞧瞧吧。”說著,快步上前,架起香枝左面的胳膊,將她半拖半拽的拉出了賀寧馨的暖閣。
香枝臉上漲得通紅,掙扎著看向賀寧羽道二姑娘…”
賀寧羽狡黠地看著她笑了一下,并沒有出口阻止,反而坐到一旁的炕上,偏著頭去看炕桌上針線笸籮里的針線活兒。
扶柳力氣大,間,已經把香枝拽出了賀寧馨的屋子。
扶風見屋里只剩下一個丫鬟在這里,忙起身對賀寧馨問道大姑娘,可要奴婢去砌壺茶來?”
賀寧馨也坐回剛才的圈椅上,笑著道那就偏勞了。”
扶風抿嘴笑了不敢當。”馬上掀了簾子出到暖閣外面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賀寧馨和賀寧羽兩個人。
賀寧馨見賀寧羽一本正經地翻看著針線笸籮里面的針線,便不主動開口,只是望著窗欞上的窗花出神。
賀寧羽等了半晌,也不見賀寧馨問她,只好放下手里的針線活兒,看著賀寧馨,有些遲疑地問道,聶表哥昨兒來了…”
賀寧馨神色平靜地看著她,并不。
“你想不想見他?”賀寧羽咬了咬下唇,探詢地問道。
賀寧馨一臉漠然地道我不見外男。”頓了頓,又道以后別在我面前提起他。這人跟我無關。”不管這個聶表哥跟原來的賀姑娘有糾纏,賀寧馨都打算當不,完全遺忘漠視這個“聶表哥”。——原來的賀姑娘已死,有事請燒紙。
豈料聽了賀寧馨的話,賀寧羽卻沒有多大反感,反而起身笑著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了。”說完這話,便告辭出去了。干脆利落,并沒有繼續歪纏著要跟去寧遠侯府,讓賀寧馨又在心底添了幾分疑惑。
扶風端著茶盤進來的時候,只看見賀寧馨一個人在屋里面,詫異道二姑娘呢?”
賀寧馨歪在圈椅上笑道剛才出去了,你沒看見?”
扶風搖搖頭,從茶盤里取了一杯茶下來,放到賀寧馨面前的小高幾上,道奴婢剛才去小茶房砌茶,倒是看見扶柳把香枝送回二姑娘的院子里去了。”
賀寧馨端起茶杯,閉著眼睛深深嗅了一口,道好茶”是上好的銀針白毫,比她以前在寧遠侯府里喝得還要好上三分。
扶風從一旁的銅烤爐上取過熨斗,一邊熨燙衣裳,一邊笑著道姑娘一向喝不慣這銀針白毫,如今倒是愛上了。趕明兒等國公爺來了,姑娘該親自道謝一番才是。——這是國公爺當年從西南親自帶,送給老爺、和姑娘的。”
賀寧馨雙手捧著茶杯在胸前,出神道自然是要謝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等扶柳從二姑娘院子里,幫賀寧馨重新整了妝,便去正院吃晚飯去了。
過了幾天,到了及笄禮的正日子,許和賀寧馨都裝扮好了,乘著自家的翠纓藍頂車,帶著丫鬟婆子,來到寧遠侯府,出席寧遠侯填房的及笄禮。
這一天,寧遠侯府里賓客紛至沓來,摩肩接踵,十分熱鬧。
為了的及笄禮,裴舒芬托了太的情面,請了世襲罔替的三公之一輝國公宋家府上三房的正室胡氏,給做及笄禮的正賓。
輝國公府宋家一共四房。大房和三房是嫡出,大房承爵,三房其實已經分了出去,不過還住在國公府里。裴舒芬如今很是分寸,只請了沾邊的三房正室給做正賓。況且這位胡氏也是填房,比她年歲大上一輪,今年二十七歲,和她正是一個牌面上的人。
及笄禮上的有司,裴舒芬請了威遠侯柯家嫡出的四柯盈盈。這個名義上嫡出的四,其實也是庶出,不過人生得乖巧伶俐,入了嫡母的眼,被養在了嫡母名下,充作嫡女。她同裴舒芬差不多年紀,兩人見過幾次,倒是很談得來。這次裴舒芬請有司,第一個就想到她名下。柯盈盈剛剛滿了十五歲,對及笄禮的熱情方興未艾,幫著裴舒芬出了不少主意。
裴舒芬是已嫁之人,本來不應該再同未婚姑娘多有來往。只是大家都,她沒有及笄,并沒有同寧遠侯圓房,因此大部分人都還是當她未嫁閨女一樣。
而此次及笄禮的贊者,裴舒芬很有考量地請了的三姐裴舒芳。二姐裴舒蘭年前嫁給了首輔趙之慶的庶長子趙振邦,而三姐如今已經十八歲,卻連親也沒有定。裴舒芬嫁得好,便對三姐有了一絲憐憫之意,打算多給三姐一些機會,說不定就有人看上了她,去裴家提親去了。
這一天從早上開始,各路賓客就開始登門。有丫鬟婆子專門在二門上守著,領著往內院里去了。
賀寧馨跟著許下了車,也被幾個看上去眼熟的丫鬟婆子領著,往后院去了。
走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抄手游廊里,賀寧馨居然一點都不留戀這里的日子。如今連的兩個孩子都不在這府里過活,整個寧遠侯府,對她再無丁點的吸引力。
來到中瀾院旁邊的鞠翠軒,這里同專門辦白事的會芳閣遙遙相對,是寧遠侯府辦喜事的地方。
賀寧馨打量著寧遠侯府里奢華姿意地布置,在心底里暗暗搖頭。寧遠侯府有多大底細,賀寧馨一清二楚。除非在她死去的這兩年里,寧遠侯府挖到了金礦,否則他們絕對撐不起這樣的日子。——如今能過下去,大概是在拆東墻,補西墻了。
來到鞠翠軒,賀寧馨跟著許坐到一旁的小圓桌旁,雖說作為大家閨秀,在這種場合東張西望很是不妥,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四處打量著,看看能不能有機會見的兩個孩子一面。——之前她還能告誡是賀寧馨,不再是裴舒凡,可是到了這熟悉的寧遠侯府,她想的孩子想得發瘋…
上天像是聽見了她的心聲,沒過一會兒,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手里牽著兩個金童yu女一樣的孩子,后面跟著三妹裴舒芳,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進了鞠翠軒。
當年裴舒凡死的時候,楚謙益三歲,楚謙謙只有一歲。如今兩年,楚謙益五歲,楚謙謙三歲,都長大了許多,同裴舒凡記憶里的樣子,很是不同。
各路賓客很快都到齊了,及笄禮正式開始。
眾人在堂下,看著寧遠侯的填房裴舒芬先換了童子服,初加木釵,再加金釵,三加了皇后親賜的羊脂玉菡萏吐艷簪,又進去挽了牡丹髻,換了華袍出來。
及笄禮正式禮成。
寧遠侯府的太上來親自挽著裴舒芬的手,夸贊道各位有所不知,我這個,雖說才剛剛及笄,可是這兩年來,在我們寧遠侯府,恪進婦道,孝順婆母,友睦妯娌,親善子女,當家理事,主持中饋,無一過。”說完這些話,太似乎眼角有些淚花的樣子,裴舒芬忙拿了帕子給太拭淚。
太拉了她的手,對眾人揚聲道老身活了一把年紀,才挑,不能只挑嫡庶。而舒芬年歲雖小,出身也不高,可是做起來,比別的人不知強多少倍——老身寧愿她是我大兒的原配正室”又笑著對裴舒芬道委屈你了,只能做填房。”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