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畸人、畸情 幽秘寧靜的綠色山谷,完美無瑕的處女軀體,溫柔如水波的眼波…
陸小鳳盡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他自己也知道這些回憶必將永留在他心底。
他走得很快,走了很遠,本該已走回那條小路了,可是他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入山已很深。
然后他立刻又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他又迷了路。
更可怕的是,四面的霧又漸濃,甚至比幽靈山莊那邊更濃,無論眼力多好的人,都很難看得到兩丈外去,而且無論從哪個方向走,都可能離山莊更遠。
陸小鳳卻還是要試試,他絕不是那種能坐下來等云開霧散的人。
又走了很遠,還是找不到路,在這陌生的山林,要命的濃霧中,要走到什么時候才能走上歸途?正在他開始覺得饑餓疲倦,開始擔心的時候,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救命的香氣。
香氣雖然極淡,可是他立刻就能分辨出那是烤野兔的味道。
遠在童年時,他就已是個能干的獵人,長大后對野味的興趣也一直都很濃。
兔子絕不會自己烤的,烤兔子的地方當然一定有人,附近惟一有人住的地方就是幽靈山莊。
他咽下口口水,雖然覺得更餓,心神卻振奮了起來,屏住呼吸片刻,再深深吸了口氣,立刻就判斷出香氣是從他偏西方傳來的。
他的判斷顯然正確,因為走出一段路后,香氣已越來越濃。
前面的山勢仿佛更險,地勢卻仿佛在往下陷落,烤兔子的香氣里仿佛混合了一種沼澤中獨有的腐朽惡臭。
就算這里有人,這地方也絕不是幽靈山莊。
陸小鳳的心又沉了下去,是怎么樣的人會住在這種地方?他簡直無法想像。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響起一種怪異的聲音,他加緊腳步趕過去,就看見濃霧中出現一條怪異的影子。
他看得出那絕不是人的影子,卻又偏偏不像是野獸,他甚至無法形容這影子的形狀。
可是他一看見這影子,心里立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和惡心,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對面的影子似乎也不安的扭動著,等到陸小鳳鼓起勇氣沖過去時,這影子忽然消失了,徹底消失,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陸小風竟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站在那里怔了很久,忽然感覺到風中還有種燒焦木炭的味道。
這里一定就是烤兔子的地方。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一定正確無誤,可是附近偏偏又沒有一點痕跡留下。
如果是別人,一定早已走過去,甚至已逃走。
但是他絕不放棄。
他先將這地方十丈方圓用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圍住,然后就展開地毯式的搜索。
地上的泥土落葉都帶著潮濕,正是接近沼澤地區的象征。
只有一塊地特別干燥,上面的落葉顯然是剛移過來的。
他伏下身,扒開落葉,像獵犬般用鼻子去嗅泥土,甚至還撮起一點泥土來嘗了嘗。
泥中果然有燒炭的味道,仿佛還混合著野兔身上的油脂。
他再往下挖掘,就找到一些枯枝,幾根啃過的碎骨頭,一根用樹枝做成的烤叉,叉上還帶塊吃剩下的兔肉,皮毛剝得很干凈。只有人的手,才能做得出這種烤叉,只有人的牙齒,才會將骨頭啃得這么干凈,而且也只有人是熟食的動物。
這地方一定有人。
這個人不但有一雙很靈敏的手,而且做事極仔細,若不是陸小鳳,任何人都很難找得出一點他曾經在這里烤過東西的痕跡。
這個人是誰?為什么會到這里來?是不是也在逃避別人的追蹤?
剛才那扭曲而怪異的影子又是個什么東西?
陸小鳳完全想不通,就因為想不通,所以更好奇。
現在對他說來,能不能找到歸路已變成不太重要了,因為他已決心要找出這些問題的答案。
答案一定就在這附近,可是附近偏偏又沒有任何足跡。
陸小鳳坐下來,先將那塊兔肉上的泥土擦干凈,再撕成一條條的,慢慢咀嚼。
沒有鹽,已經被燒焦,又被埋在土里的兔肉,吃起來不但淡而無味,簡直無法下咽。
可是他勉強自己全都吃了下去。
無論要做什么事,都得要有體力,饑餓卻是它的致命傷。
肚子里有了東西后,果然就舒服些了,他躺下來,準備在這柔軟的落葉上小憩片刻再開始搜索,他當然絕對想不到,這一躺下去,就幾乎永遠站不起來。
煙一般的濃霧在木葉間浮動,陸小鳳剛躺下去,立刻就覺得這些煙霧遙遠得就像是天上的浮云,所有的一切也都距離他越來越遠。
他整個人就像是忽然沉人了一個又軟又甜蜜的無底深洞里,世界上每件事都仿佛變得遙遠了,變得美麗了,最重要的事也變得無足輕重,所有的痛苦都已得到解脫。
這種輕松而甜美的感覺,正是每個人都在尋求的,可是陸小鳳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他知道自己絕不會有這種感覺,也不該有,他身負重擔,他的擔子絕不能在這時放下。
更大的恐懼是,他再想站起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全身的肌肉骨節都已松散脫力。
就在這時,他又看見了那怪異的影子。
扭曲的影子,在濃霧中看來就像是被頑皮孩子擰壞了的布娃娃,卻絕不像人。
因為“他”全身都是軟的,每個地方都可以隨意扭曲。
人有骨頭,有關節。
人絕不是這樣子的,絕不是。
陸小鳳正想把擴散了的瞳孔集中注意,看得更清楚些,就聽見影子在說話。
“你是陸小鳳?”
聲音怪異,艱澀而遲鈍,但卻絕對是人的聲音。
這影子不但是人,而且還是個認得陸小鳳的人。
幸好這時陸小鳳的觀念中,已完全沒有驚奇和恐懼存在,否則他說不定會嚇得發瘋。
影子居然還在笑,吃吃的笑著道:“據說陸小鳳是從來不會中毒的,現在怎么也中了毒?”
這一點陸小鳳就想不通。
飲食中只要有一點毒,無論是哪一種,他都能立刻警覺。
影子又笑道:“告訴你,這是大麻的葉子,我喜歡用它來烤肉吃,我吃了,就會覺得像神仙般快活,你吃了卻會變得像條死狗。”他又解釋:“剛才你嗅到烤肉的時候,已經把它的毒吸進去一點,所以等到你再吃那塊肉時,就絕不會有警覺。”
陸小鳳道:“你是故意引我來的?”
影子搖搖頭,道:“那塊肉卻是我故意留下來的,否則就算是一匹馬我也能吃下去。”
他好像對自己這句話覺得很欣賞——只有孤獨已久的人才會有喃喃自語的習慣,只有這種人才會欣賞自己的說話。
他吃吃的笑了半天,才接著道:“你若找不到那塊肉,我也許會放你走的,不幸你找到了。”
陸小鳳道:“不幸?”
影子道:“因為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里。”
他忽然用一種無法形容的怪異身法跳過來,落到陸小鳳身旁,點了陸小鳳的幾處穴道。
他的手看來就像是一只腐爛了的蛇皮手套,但是他的出手卻絕對準確而有效。
比起他身上別的部分來,這只手還算是比較容易忍受的。
沒有人能形容他的模樣,不能、不敢,也不忍形容。
陸小鳳的心神雖然完全處于一種虛無迷幻的情況中,可是看見了他這個人,還是忍不住要戰栗嘔吐。
影子冷笑道:“現在你看見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丑?”
陸小鳳不能否認。
影子道:“你若被人從幾百丈高的山崖上推下來,又在爛泥里泡了幾十天,你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他笑的聲音比哭還悲哀:“我以前非但不比你丑,而且還是個美男子。”
陸小鳳并沒有注意他后面的這句話,只問:“你被人從高崖上推下來,又在爛泥泡了幾十天,可是你還沒有死?”
影子慘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會活下來,就好像是老天在幫我的忙,可是老天又好像是在故意要我受折磨。”
這個人能活到現在,的確是奇跡,這奇跡卻只不過是些爛樹葉造的。
沼澤中腐爛的樹葉生出種奇異的霉菌,就好像奇跡般能治療人們的潰爛傷痛。
影子道:“我就靠爛泥中一些還沒有完全腐爛的東西填肚子,過了幾十天之后才能爬出來,以后我才發覺,那些爛泥好像對我的傷很有用,所以每到我的傷又開始要流膿的時候,我就到爛泥里去泡一泡,這么多年來,居然成了習慣。”
陸小鳳終于明白,這個人的身子為什么能像蛇一樣隨意蠕動扭曲。
影子道:“可是這種習慣實在不是人受的,幸好后來我又在無意中發現,大麻的葉子可以讓我忘記很多痛苦,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活著!”
生命的奇妙韌力,萬物的奇妙配合,又豈是人類所能想像?
陸小鳳長長吐出口氣,眼前的事物已漸漸恢復了原形。
他一直在集中自己的意志,只可惜現在藥力雖已逐漸消失,穴道卻又被制住。
他忽然問:“你知道我叫陸小鳳,你認得我?”
影子道:“不認得,可是我見過你。”
陸小鳳道:“幾時見過的?”
影子道:“剛才。”
陸小鳳動容道:“你剛才見過我?”
影子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本該殺了你滅口,就因為我剛才見過你,所以你還活著。”
陸小鳳更不懂:“為什么?”
影子道:“因為你總算還不是個壞人,并沒有乘機欺負阿雪。”他的聲音里忽然充滿感情:“阿雪一直是個乖孩子,我不要她被人欺負。”
陸小鳳吃驚的看著他,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影子不肯回答這句話,卻反問道:“西門吹雪為什么要殺你?你跟他有什么仇?”
陸小鳳遲疑著,終于決定說實話:“他看見我跟他老婆睡在一張床上。”
影子閉上嘴,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發出了奇怪的笑聲,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你是為什么到幽靈山莊來的了。”
陸小鳳道:“我是為了避禍來的。”
影子道:“你不是。”
影子道:“你也不怕死,你到這里來,只不過為了要發掘出這地方的秘密。”
他說得很有把握:“連阿雪那樣的女人你都不動心,怎么會去偷西門吹雪的老婆?”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我只問你一句話。”
影子道:“問。”
陸小鳳道:“我若是奸細,老刀把子怎么會讓我活到現在,他是個多么厲害的角色,你總該知道得比我清楚。”
影子忽然發抖,身子突然縮成了一團,眼睛里立刻充滿悲憤、仇恨和恐懼。
陸小鳳緩緩道:“你當然知道,因為從高崖上把你推下來的人就是他!”
影子抖得更厲害。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但是你可以放心,我絕不會把這秘密說出去的。”
影子忍不住問:“為什么?”
陸小鳳道:“因為我真的很喜歡葉雪,我絕不會害她的父親。”
影子又往后退縮了一步,聲音已嘶啞,道:“誰是她的父親?”
陸小鳳道:“你。”
影子忽然倒了下去,躺在地上,連呼吸都已停頓。
可是他還沒有死,過了很久,才嘆息著道:“不錯,我是的,大家都以為我已死了,連他們兄妹都以為我已死了。”
陸小鳳道:“你至少應該讓他們知道你還活著。”
影子又跳起來,道:“你千萬不能告訴他們,千萬不能。”
陸小鳳道:“為什么?”
影子道:“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看見我現在這樣子,我寧可也…”他的聲音突然停頓,將耳朵貼在地上,聽了很久,壓低聲音道:“千萬不要說看見過我,我求求你。”
說到最后三個字時,他就已消失,這三個字中的確充滿哀求之意。
又過了很久,陸小鳳才聽見腳步聲,一個人正踏著落葉走過來。
陸小鳳只希望來的是葉雪。
來的不是葉雪,是葉靈。
她看見陸小鳳,自己也吃了一驚,但立刻就鎮定下來。
這小姑娘顯然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冷靜得多,也老練得多。
她問:“我剛才聽見這里有人在說話,你在跟誰說話?”
陸小鳳道:“跟我自己。”
葉靈笑了,眨著眼笑道:“你幾時變得喜歡自言自語的?”
陸小鳳道:“就在我發現朋友們都不太可靠的時候。”
葉靈道:“你為什么要一個人躺在地上呢?”
陸小鳳道:“因為我高興。”
葉靈又笑了,背負著雙手,圍著陸小鳳走了兩圈,忽然道:“你自己點住自己的穴道,也是因為你高興?”
陸小鳳苦笑。
他不能不承認這小姑娘的眼力比別人想像中敏銳,可是他相信自己還是能對付她。
像他這樣的人,要騙過一個小姑娘,當然并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這里的樹葉和野菌大部分都有毒的,我無意中吃了一些,只好自己點住幾處穴道,免得毒氣攻心。”忽然發現說謊也不太困難。
葉靈看著他,好像已相信了,卻沒有開口。
陸小鳳又嘆道:“我點了自己的穴道后,才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因為我已沒法子再將穴道解開,現在幸好你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葉靈還是盯著他,不說話。
陸小鳳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替我把穴道解開的,你一向很有本事。”
葉靈忽然道:“你等一等,我馬上回來。”
說完了這句話,她就飛一樣的走了,連頭都沒有回。
陸小鳳呆住。
幸好葉靈一走,影子又忽然出現。
陸小鳳松了口氣,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全都答應,現在你能不能放我走?”
影子的回答很干脆:“不能。”
陸小鳳道:“為什么?”
影子道:“因為我想看看阿靈究竟準備怎么樣對付你。”他聲音里帶著笑道:“這小丫頭從小是個鬼靈精,她玩的花樣,有時連我都想不到。”
陸小鳳想笑,卻已笑不出,因為他也猜不出葉靈究竟想用什么法子對付他,他只知道這鬼丫頭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
他正想再跟影子談談條件,影子卻又不見了,然后他就又聽見了落葉上的腳步聲。
這次的腳步聲比上次重,葉靈也比上次來得快,她手里拿著把不知名的藥草,顯然是剛采來的,一停下就喘息著道:“吃下去。”
陸小鳳吃了一驚:“你要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野草吃下去?”
葉靈板著臉:“這不是野草,這是救命的藥,是我辛辛苦苦去替你采來的。”
她又解釋:“要解開你的穴道很容易,可是你穴道解開了后,萬一毒氣攻心,我豈非反而害了你么?所以我一定要先替你找解藥。”
陸小鳳道:“現在我中的毒好像已解了。”
葉靈道:“好像不行,要真的完全解了才行,反正這種藥草對人只有好處,多吃一點也沒關系。”
她的嘴在說話,陸小鳳的嘴卻已說不出話,因為他嘴里已被塞滿了藥草。
他忽然發現“良藥苦口”這句話實在很有道理,不管這些藥草對人有多大的好處,他都絕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好不容易總算將一把草全都咽下肚子,葉靈也松了口氣,眨著眼道:“怎么樣,好不好吃?”
陸小鳳道:“唔,唔。”
葉靈道:“這是什么聲音?”
陸小鳳道:“這是羊的聲音,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只羊。”
葉靈也笑了,嫣然道:“我喜歡小綿羊,來,讓我抱抱你。”
她居然真的把陸小鳳抱了起來,她的力氣還真不小。
陸小鳳又吃了一驚,道:“你抱著我干什么?為什么還不把我穴道解開?”
葉靈道:“現在解藥的力量還沒有分散,這里又不是久留之地,我只有先把你抱走了。”
陸小鳳道:“抱我到哪兒去?”
葉靈道:“當然是個好地方,很好很好的地方。”
陸小鳳只有苦笑。
被一個幾乎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小姑娘抱著走,這滋味總是不太好受的。
可是這小姑娘的胸膛偏偏又這么成熟,身上的氣味偏偏又這么香。
陸小鳳只好閉上眼睛,想學一學老僧入定,葉靈卻忽然唱起歌來:
“妹妹抱著泥娃娃,
要到花園去看花;
我叫泥娃娃聽我話,
娃娃叫我小媽媽。”
這兒歌有一半是陸小鳳唱出來的,有一半是她自己編出來的,編得真絕。
陸小鳳聽了當然有點哭笑不得,就在這時,他又發現了一件更讓他哭笑不得的事。
他忽然覺得不對了。
開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對,不知道還好些,知道了更糟——他忽然發現自己竟似已變成條熱屋頂上的貓,公貓。
若是真的在熱屋頂上也還好些,可惜他偏偏是在一個少女又香又軟的懷抱里,這少女又偏偏是他連動都不能動的。
他再三警告自己:“她還是個小女孩,我絕不能想這種事,絕對不能…”
只可惜有些事你想也沒用,就好像“天要下雨,老婆要偷人”一樣,誰都拿它沒辦法。
陸小鳳知道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發生了變化,一個壯年男人絕無法抑制的變化。
他只希望葉靈沒有看見。
他絕不去看葉靈,連一眼都不敢看。
可是葉靈卻偏偏在看著他,忽然道:“你的臉怎么紅了?是不是在發燒?”
陸小鳳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一句,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么。
幸好葉靈居然沒有追問,更幸運的是,他根本連動都不能動。
如果他的穴道沒有被制住,現在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葉靈忽然又道:“看樣子一定是那些藥草的力量已發作了。”
陸小鳳忍不住道:“那些究竟是什么草?是救命的?還是要命的?”
葉靈道:“是要命的。”
她忽然停了下來,放下了陸小鳳,放在一堆軟軟的草葉上。
陸小鳳張開眼,才發現這是個山洞,葉靈的手叉著腰,站在他面前,笑得就像是個小妖精。
她眨著眼道:“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很要命?”
陸小鳳苦笑道:“簡直他媽的要命極了。”
葉靈道:“我知道有種藥能把你治好。”
陸小鳳道:“什么藥?”
葉靈道:“我。”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只有我能把你治好。”
陸小鳳瞪著她。
她實在已不是個小女孩了,應該大的地方,都已經很大。
陸小鳳咬著牙,恨恨道:“這是你自己找的,怪不得我。”
葉靈道:“我不怪你,你又能怎么樣?”
陸小鳳不能怎么樣,他根本連動都不能動——這一點他剛才還覺得很幸運,現在卻已變成了很不幸。
他只覺得自己好像隨時都可能會脹破。
葉靈看著他,吃吃的笑道:“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有時候真會要命的?”
陸小鳳知道。
他相信現在天下已絕沒有任何人能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更要命的是,他已看見了她的腿。
這小妖精的腿不知什么時候忽然就露在衣服外面了。
她的腿均勻修長而結實。
陸小鳳的聲音已仿佛是在呻吟:“你是不是一定要害死我?”
葉靈柔聲道:“我很想救你,我本來就喜歡你,只可惜…”她用一根手指輕撫著陸小鳳:“我也是個處女,也從來沒有男人碰過我。”
這是她姐姐說過的話,她連口氣都學得很像。
陸小鳳忽然明白,葉雪那秘密的小天地,原來并沒有她自己想像中那么秘密。
葉靈忽然冷笑,道:“老實告訴你,你們在那里干什么,我全都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
陸小鳳道:“那是你姐姐…”
葉靈大聲道:“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天生的對頭,只要是我喜歡的,她都要搶走。”
陸小鳳道:“我…”
葉靈又打斷他的話,道:“她明知道是我先看見你的,她也要搶,可是這一次我絕不讓她了,你是我的,我要你嫁給我。”
她忽又笑了,笑得又甜蜜、又溫柔:“你要我嫁給你也行,無論你說什么我都答應。”
到了這種時候,陸小鳳還有什么好說的?
山洞里黝黯而安靜,暮色已漸臨。
片刻安靜后,葉靈就哭了,哭得也不知有多傷心,就好像受盡了委屈。
“你欺負我,你怎么能這樣子欺負我?你害了我一輩子。”
究竟是誰在欺負誰?誰在害誰?
陸小鳳只有苦笑,還不敢笑出來,不管怎么樣,她總是個女孩子,而且真的是個從來也沒有讓男人碰過的女孩子。
一個男人如果對一個這樣的女孩子做了他們剛才做過的事,這個男人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剛才答應過我的事,現在是不是就已經后悔了?”
“我沒有。”
“你真的不后悔?”
“真的。”
她笑了,又笑得像是個孩子。
“走,我們回家去。”她拉住他的手:“從今天起,你就是個有家室的男人,只要你不去找別的女人,我一定會像伺候皇帝一樣伺候你。”
夕陽西下,暮色滿山。
陸小鳳忽然覺得很疲倦,他這一生中,幾乎從來也沒有這么樣疲倦過。
這并不是因為那種要命的草,也不是因為那件要命的事。
這種疲倦仿佛是從他心里生出的,一個人只有在自己心里已準備放棄一切時,才會生出這種疲倦。
——也許我真的應該做個“住家男人”了。
在這艷麗的夕陽下,看著葉靈臉上孩子般的笑靨,他心里的確有這種想法。
——不管她做了什么事,總是為了喜歡我才做的。
她笑得更甜,他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這時遠方正響起一片鐘聲,幽靈山莊中仿佛又將有盛宴開始。
難道老刀把子已為他們準備好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