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楊國忠的時代(第一更求票)
玉真搖了搖頭,淡然輕笑,“按說張瑄這小廝也真是膽大包天。之前當眾辱罵李林甫,今番又不惜得罪楊國忠。大唐兩任宰輔,他都不放在眼里——本宮有時候都覺得詫異,他倒是哪來的這么大的雄心豹子膽?”
崔穎柳眉兒輕輕一挑,憂心忡忡地道,“娘親,穎兒覺得他并非那種淺薄沖動之人。李林甫的事兒且不說,這一次他謝絕楊國忠的好意,無非是不愿意拜入楊國忠門下,不屑與楊國忠之流為伍吧。只是他這樣得罪楊國忠,怕是…”
“不屑與楊國忠為伍…”玉真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以張瑄的心性來說,這倒是有可能的。可不論如何,這楊國忠可比李林甫更流氓更難纏,惹上了他,張瑄日后可是要有苦頭吃了。”
“他不肯拜入楊國忠門下,堵住了這一條路,日后還怎么出仕為官?只要有楊國忠在朝一日,他就再無機會喲。”
“罷了,穎兒,你且不必擔心。這一次,本宮出面吧。相信那楊國忠還不至于不給本宮這點薄面。”
玉真笑吟吟地望著崔穎,“本宮親自出面,連同崔張兩家,盡快為汝和張瑄定下婚期…然后公諸于眾,算是為他造造勢。”
“不過,成婚之后,穎兒啊,汝可是要多勸勸這小廝,凡事還是莫要太固執己見了…有傲骨固然令人可喜,但傲骨太甚卻也行不通。”
崔穎心下歡喜,霞飛雙頰,慢慢垂下頭去輕輕道,“煩勞娘親做主。”
玉真公主親自出面協調崔張兩家,為張瑄和崔穎商定了婚期——天寶十二載春三月三日。并在接下來舉行的玉真觀例行宴會上,正式宣布了這個消息。同時還宣布,張瑄與崔穎大婚之時,皇帝或者貴妃娘娘會親自到場為二人主婚。
如果說之前玉真公主收崔穎為義女,隱隱成為站在張瑄身后的靠山之一,可這一次,她一手操辦了張瑄和崔穎的婚期議定與對外宣布,無疑就是從幕后真正走向了前臺。
崔穎是她的義女,張瑄便是她的干女婿。
這在長安城里可是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玉真公主李持盈可不是普通的公主,是當今皇帝李隆基的親妹妹,向來跟皇帝感情甚篤,恩寵無比,不是李隆基那些出嫁或者尚未出嫁的女兒所能比的。
當然,玉真公主這番主要是做給楊國忠看的。
楊國忠見玉真流露出明顯庇護張瑄的姿態,心頭惱火,卻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在他看來,只要他楊國忠還在朝為相一天,張瑄斷然無機會再出仕為官,日后整治張瑄的機會還多著。
一來,在他的暗中壓制下,朝臣中無論是誰薦舉張瑄為官,都不會順利得到通過;二來,作為春闈的主持者和操縱者,張瑄想要通過科舉晉身的希望其實也已經被抹殺。
從張瑄那里討了一個“沒趣”,楊國忠就把火氣都撒到了李林甫一黨身上。
他出身市井,非常光棍,一旦扯去了假面具,行事便變得非常囂張和直接。不耐煩之下,他再也不去找什么客觀理由,給李林甫扣什么“謀逆”的罪名,直接上書痛斥李林甫禍國殃民其罪當誅。
楊國忠權勢當頭,他的態度牽動著很多朝臣和天下藩鎮官員的態度。一時間,群臣上表、地方官和各道兵馬藩鎮將領也紛紛上表,歷數李林甫禍國殃民的十宗罪…群情鼎沸,直指死去不多時的李林甫。
還不僅是李林甫受到參奏,李林甫昔日的一干心腹也直接納入了楊國忠雷霆手段打擊鏟除的大名單。
一連半月,幾乎每日間都有李林甫一黨官員被罷免貶嫡甚至是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入大獄,比如大理寺卿徐嶠,這個昔日的李林甫心腹,被楊國忠第一個拉下馬。
一場強烈無比的政治風波席卷整個大唐朝廷,中央權力洗牌拉開序幕,長安城里人心惶惶、文武朝臣人人自危。
李隆基為了安定人心,同時也是為了安撫楊國忠,不得不下旨削除李林甫的謚號封贈,剝除冠帶錦袍,籍沒李家家產,罷免李林甫的兒子女婿官職,以庶民禮草草下葬。
同時,李家后嗣(李林甫有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李林甫的兒子們——如將作監李岫,司儲郎中李崿,太常少卿李嶼等;女婿鴻臚少卿張博濟,戶部員外郎鄭平,右補闕杜位,諫議大夫齊宣,京兆府戶曹元捴…流放原籍的流放原籍,罷官為民的罷官為民,狼狽離開長安。
李林甫死后不足半年,顯赫數十年的李家就落了一個人死家滅的悲慘下場。
由此,對于大唐朝廷來說——李林甫時代正式宣告結束,楊國忠時代到來。
楊國忠權勢沖天,一時到達了頂峰。在長安城里,楊家勢力無人再敢招惹,哪怕是皇族中人,見了楊家人出行,都要暗暗退避三舍。
楊國忠本性輕率急躁,說話強詞奪理,沒有風度。如今權勢正盛,更是把國家政務看作是自家的事情,裁斷大事,果敢不疑。在朝廷上生起氣來,挽袖揮拳,一付流氓打架的氣勢,對公卿大臣文武官員頤指氣使,朝廷中無人不怕。
楊國忠以這種市井流氓的姿態和方式,在最短的時間里穩固住了自己的權力,樹立起了自己的權威,讓張瑄都有些無語。
所謂“狗有狗道貓有貓道”,楊國忠沒有李林甫的心機權謀,卻是有屬于他自己的特殊手段。只要皇帝不插手,這個政治流氓的角色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扮演下去。
十月中旬,長安城里突然下了一場滂沱大雨。這場大雨過后,氣溫就開始下降,寒風凜冽席卷過全城,似乎昭示著即將到來的天寶十一載的這個冬天是一個酷寒之冬。
冬天到來之前,阿布思父子終于還是抵京向皇帝請罪。皇帝下詔赦免阿布思,賜其一座宅院命其在長安養老,而任命其子阿斯那為中郎將、河西兵馬使,率部駐扎涼州外圍一線,受河西節度使哥舒翰節制。
楊國忠雖然不滿,但皇帝的威懾下,他也不好再從中阻撓。
這顯然是要讓阿布思留在京城當人質了。不過,對于阿布思父子來說,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雖然阿布思之后終生不得離開長安城半步,但后半生的榮華富貴卻是保住了。而且,其萬余部曲和數萬族人仍然交給了他的兒子阿斯那統率,皇帝沒有奪去阿氏的兵權,這是阿布思父子最為感激涕零的事情。
當然,最大的贏家不是阿布思,而是阿布思的兒子阿斯那。
這些日子,張瑄很少出門,除了偶爾與裴徽相聚之外,幾乎不參加任何長安上流社會的公共活動,那些權貴飲宴上鮮能看見張瑄的身影。
直到玉真公主為阿布思父子舉行“壓驚宴”,張瑄才受邀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