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xuān本來就跟煥娘很是投緣,這似乎是命中主動的緣分。而煥娘父親死在吐蕃人手上之后,張xuān憐惜她無依無靠,便收她作了義女,一直由花奴兒親自照顧她。
雖然認為父女的時間還不足半年,但在煥娘心里,張xuān卻已經上升到了與她死去爹爹平齊的位置。在她的眼里,張xuān已經成為她唯一的親人,尤其是在這陌生的永寧王府里,這么長時間見不到張xuān,更加不安穩。
煥娘幾乎是撲了過去。
張笤笑吟吟地將煥娘抱在懷里,站起身來向花奴兒招了招手“前庭家宴,你也隨我一起過去湊個熱鬧。正好趁這個機會,也讓煥娘認認親!”張xuān決定正式在家里人面前宣布煥娘的身份。
雖然不是親生女兒,但只要有張xuān的眷顧,煥娘將來就是永寧王府的無數人寵愛的小公主。
花奴兒心里先是一喜,旋即默然搖了搖頭“奴家就不過去了,你帶煥娘去。”
張xuān走過來嘆了口氣,抓住花奴兒的手,花奴兒嫵媚的臉色一紅,掙扎了一下,卻被張xuān抓得更緊。
兩人目前的關系早已不是主子和奴隸的關系了,這么久了,花奴兒一直留在張xuān身邊身保護同時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尤其是在部州城外的那一次花奴兒ting身為張xuān遮擋飛箭之后,花奴兒在張xuān心里的位置便與以往有了本質的不同。
人是一種感情動物兩人相處得久了,要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只是花奴兒一時之間還無法面對張家人,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深處。正如她一直沒有徹底敝開心扉,將自己的身子交給張xuān一樣。
張xuān沒有強迫她,一直在等待。
“一切單憑你的心意,只要你喜歡就好。”張xuān凝視著花奴兒的眼睛,輕輕道。
花奴兒默然點頭,卻是沒有說話。
張xuān是什么樣的人,她很清楚而她是什么樣的人,張xuān也很清楚。兩人之間,早已形成了某種無言的默契。
張xuān捏了捏花奴兒有些冰冷的手,然后牽著煥娘的手,帶她去了前庭,直入宴會的大廳。
廳中,兩排shi女伺候著,然后張家的內眷按照輩分安置坐席,再加上崔琚夫妻和崔煥夫妻以及蕭十三郎夫妻拉拉雜雜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十口子人。
當然這只是張家全族核心中的核心層了。
煥娘緊緊地抓住張xuān的手,亦步亦趨,她的小臉漲紅,雖然有些緊張但卻并不慌亂。
而她的這一點,也正是張xuān最喜歡她的地方。
雖然出身貧寒又年幼,但煥娘卻有一種別樣的雍容氣,這些尋常孩子學都學不來的,應該是天生的。
張xuān緊了緊了煥娘的手,向她投過鼓勵的一瞥,然后帶著她,在眾人一起起身的注視中走到了前席。
在來前庭的路上,張xuān已經囑咐了煥娘一些話。
因此一見張xuān帶著她在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面前停下腳步,煥娘便乖巧地叩下去,脆生生地道“煥娘拜見祖母老夫人!”
柳氏慈和地笑著,趕緊讓shi女扶起煥娘,仔細打量著煥娘清秀的面孔,笑道“好孩子,乖!來人吶看責!”柳氏夫人賞了煥娘幾件新衣服,幾貫錢,等張xuān帶著她一路拜望下來,她已經收到了一大堆的賞錢和各種寶物。
最后張xuān帶著煥娘走到崔穎和李騰空面前,笑了笑道“煥娘,你便是你母親了…”煥娘紅著臉叫了一聲“娘”把崔穎弄了一個大紅臉,她還未曾生育,便被人稱為了母親,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但崔穎畢竟不是尋常女子,她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笑吟吟地親切地將煥娘拉在自己身邊噓寒問暖問長問短。
張xuān微微一笑,然后就走回了自己的坐席。
雖是家宴,但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盛唐時代,他固然是晚輩地位卻是最高,故而他的坐席就擺在正中,而他的母親柳氏則在左側,柳氏以下是張九鳴、張九皋等人,而張xuān的右側則是崔琚夫妻、崔穎和李騰空、崔煥夫妻和蕭十三郎夫妻。
“姐姐,這孩子生得俊秀又這么乖巧”李騰空拉著煥娘的小手贊嘆不絕口。
崔穎輕輕一笑“煥娘啊,這位也是你的娘親,以后你就叫空姨。”李騰空臉色驟紅,向觸電一般撤開煥娘的小手,垂下頭去。
張xuān向崔穎兩女這邊掃了一眼,然后緩緩起身舉杯道“母親,岳父岳母大人,兩位叔父大人,各位兄弟姐妹,張xuān在此敬大家一杯!”酒過三巡,氣氛漸漸打破了沉悶,開始熱烈起來。
不斷有同輩的兄弟姐妹上前來敬酒,張xuān索xing就一直站著,免得失禮。
張九鳴的小女兒張雪梅走在最后,她穿著一襲鵝黃色的長裙,挽著華麗的髻,薄施脂粉,整個人看上去柔媚之極。
張雪梅恭謹地笑著斂衽一禮“兄長,小妹敬兄長一杯!”
張xuān起身回禮道“雪梅妹妹不必多禮。”
張雪梅與張xuān略微一寒暄,突然猶豫了一下,竟然跪伏在了張詣面前,顫聲呼道“兄長,請兄長為小妹做主!”
張xuān吃了一驚,趕緊俯身扶起張雪梅,尷尬地笑了笑道“雪梅妹妹這樣豈不是要折殺了小兄?有話請講!”
在場張家長輩也都震驚地望著張雪梅,張九鳴更是怒斥一聲道“雪梅,你要做什么?”
張九皋皺了皺眉道,卻是扯了扯張九鳴的衣襟。
張雪梅要說什么,張九皋和張九鳴兄弟倆個隱隱也猜出了幾分。
只是這種事情,張九鳴不愿意牽扯上張xuān,所以一直就嚴令家人不許向張xuān泄lu半個字。
張雪梅也豁出去了,她哀傷地哽咽著向張xuān講述了她的難為情之事。
她年方十九,也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齡。但卻因為盛王李琦,心里縱然有兩情相悅的對象,卻始終無法走到一起。
盛王李琦昔日為了拉攏張xuān,曾經向張九鳴求婚。因為李琦的求婚帶有相當強的政治色彩,張九鳴見張碹并無扶持李琦的意思,便婉言謝絕。因此便得罪了盛王李琦,不過是有張xuān在,李琦也不敢做什么。
然而,盛王李琦在長安城里放出風去,他非張雪梅不娶,而事實上,一直以來他也始終沒有放棄,仍在不斷創造機會與張雪梅接觸,般討好。
張雪梅其實早就有了喜歡的男子,是翰林學士鄭世林的公子鄭杰。
只是李琦突然插了這么一杠子,誰還敢娶她?誰要是娶了他,就相當于是跟盛王為敵,翰林學士鄭世林不過是尋常的官宦家庭,怎么敢得罪皇族親王?因此,鄭世林便嚴命兒子,不得再與張雪梅有任何瓜葛。
張雪梅與鄭杰無奈,只能暗中si會,至于婚姻之事提也休提。
而鄭家最近正在逼著鄭杰成親另娶他女,張雪梅心神絕望今日見了張xuān便壯著膽子向堂兄求救。
聽了張雪梅的話,張xuān頓時沉默了下去。
他沒有想到盛王李琦會如此的“堅持”至今都還沒有平息那點本不該滋生的野心。
見張xuān沉默著,張雪梅的心就沉了下去。張xuān已經是她最后的指望,如果張xuān也不肯幫她,她跟鄭杰就注定要鴛鴦離散了。
張九鳴嘆了口氣,悲哀地閉上了眼睛。他之所以不愿意讓張xuān知道這事兒,無非是清楚,要讓張xuān因為張雪梅的兒女si情而去得罪盛王、與皇族交惡,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換成了張九鳴,他也會覺得很不值得。
不過,這只是張九鳴和普通人的邏輯,卻不是張xuān的價值觀。在張xuān心里,親情是高于政治的。為了所謂的政治利益,犧牲掉堂妹張雪梅的一生幸福,他做不到。
今世與前生完全不同,身居高位掌握權力,不在于個人的富貴榮華,而在于一展xiong中抱負、同時保護自己的家人過上幸福康寧的日子。
如果當真因此跟盛王交惡,他也在所不惜。
因此,張xuān出人意料地笑了笑道“雪梅妹妹,男歡女愛兩情相悅這是好事,既然如此,鄭家這位公子怎么還不趕緊向叔父大人求親?”
張xuān扭頭望著張九鳴半開玩笑道“叔父大人,莫要棒打鴛鴦嘛,雪梅妹妹與鄭家公子情投意合,我們理當成全才是。”
張九鳴苦笑了起來,心道哪里是老夫棒打鴛鴦啊盛王李琦這根大棒子橫在那里,鄭家怎么敢來提親?
張xuān又笑了笑,回頭來望著張雪梅凝重道“雪梅妹妹,你若喜歡那鄭家 公子,那便嫁!若是有人橫加阻攔想要拆散你們,小兄為你做主!”
張xuān這話一出口,張雪梅當即破涕為笑歡喜地連連拜謝。只要張xuān肯支持,盛王李琦又算什么?只要張xuān一個帖子過去,鄭家人會在第一時間派媒婆來張家向張九鳴求親。
張九鳴猛然睜開雙眼,望著張xuān低低道“殖兒,萬萬不可”
張xuān微笑著搖了搖頭,淡然道“叔父大人不必擔心。婚姻自由,律法保護,縱然是皇室也不能干預。況且,盛王殿下也不是無理蠻橫之徒,我想他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