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隨朕來!”
張瑄有些粗暴地上前一步,強自抓住卓瑪的手,拖著卓瑪就往外走。
張瑄上馬帶著卓瑪,向城外奔馳而去,而身后,十八鐵衛帶著數百軍卒緊緊護衛在后。
多朗惶恐絕望地也命人牽過馬匹,上馬追了上去。
他知道這個女兒卓瑪一向膽大包天,今日她冒犯了皇帝,若是皇帝真的怪罪下來,不僅她保不住小命,就連整個多朗家族,都危在旦夕。
張瑄帶著卓瑪奔馳出了神武城門,奔上了城門口的一座高坡。
張瑄翻身下馬,回頭來冷視著一臉錯愕的卓瑪,淡然道,“你也下來,隨朕來!”
卓瑪一頭霧水,她不知道中華皇帝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卓瑪黑著小臉也跟了過去。
張瑄揚手指著高坡之下左側那星羅棋布旌旗招展的大軍軍營,傲然道,“朕擁有天下無敵之軍隊,朕滅了吐蕃之后,還要進軍西域,越過蔥嶺,與那大食人一戰!”
“朕之國力強盛,爾等四方蠻夷,只有臣服,才有出路!否則,誰擋朕的路,朕只能踢走絆腳石!”
張瑄聲音慷慨激昂,威勢凜然,雄心壯志。
“卓瑪小姐,你以為如何?”張瑄回頭來望著卓瑪,淡然道。
卓瑪默然,眸光閃爍。
她無法否認,皇帝的軍隊強盛無敵,根本就不是吐蕃人所能抗衡的。擁有這樣一支軍隊,皇帝要四處征服蠻夷,開疆辟土,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然,吐蕃之所以這么快就滅在中華皇帝的手里,與吐蕃的國力日漸消退有關。若不是連番與隴朔作戰再加上內戰消耗了太大的國力,吐蕃也未必就這么滅了。
到了這個時候,卓瑪也算是明白了。吐蕃被皇帝滅國,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縱然吐蕃不冒犯中原、不主動挑起戰爭,這個野心勃勃的皇帝還是會對吐蕃用兵。
吐蕃,早就是他案頭上的一盤糕點,用漢人的話說,就是覬覦已久了。
“你再看看那邊——”張瑄又揚手指著高坡下右側的草原上。
那里聚集著數以萬計的剛剛被解放出來的奴隸,黑壓壓地一眼望不到邊。正在接受登記造冊,等待著被楊漣的大都督府分配給予土地和牧場,然后開始新生活。
“看看,那里有無數的奴隸正在等待著分配土地牧場。最起碼有30萬奴隸和20萬平民因為朕的到來,而獲得土地、牧場,得到了生存下去的勇氣。若是沒有朕,他們這些人會世世代代為奴,子子孫孫無窮盡焉。”
“而朕雖然滅了吐蕃王,卻給了他們新生!”
“吐蕃還是吐蕃,腳下的土地還是那片土地,牧場還是那片牧場,沒有任何變化,但吐蕃人的生活和命運卻有了完全的不同!”
“你倒是說說看,吐蕃的奴隸和平民,他們會對朕心懷恨意嗎?不,不會,他們得到朕的眷顧,他們都是朕的子民,而朕就是他們的皇帝!”
“反過來說,恨朕的都是吐蕃的老爺們。因為朕奪了他們的特權和家產,所以他們恨朕。”張瑄冷然一笑,“朕寧愿被少數人罵,也要給多數人一條活路。朕要讓大多數吐蕃人明白,朕來吐蕃,不是侵占、不是擄掠、不是搶奪吐蕃的女人和土地,而是改變和賜予。”
“吐蕃人的土地和牧場還是吐蕃人的,只是要與中原人一樣繳納賦稅。幾十年過去,你們會發現,吐蕃滅了,但吐蕃人卻過上了好日子!”
“如此種種,你可想通了?”
張瑄大喝一聲。
卓瑪默然不語。
“既然你還是想不通,那么就留在朕的身邊——”張瑄哈哈朗笑著,“朕要教化征服吐蕃,就從你卓瑪小姐開始!”
“走,隨朕去吐蕃奴隸那里看一看!”
聚集在這片區域的奴隸,基本上都是吐蕃王庭各大貴族老爺家里的家奴以及城外耕種放牧的農奴。中華王朝的軍隊滅了吐蕃,對于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奴隸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但接下來,中華皇帝卻下詔解放奴隸,不但給了他們平民的身份,還將賜予土地和牧場。
從地獄到天堂,夢幻一般的人生境遇。這是大多數吐蕃奴隸的真實感受。
這種興奮和充實,這種新生的人生希望,足以將本來就很淡很淡的亡國奴感覺沖抵。因此,雖然場地外圍有楊漣的軍隊在看管,但內里的秩序其實井然有序。
奴隸們沒有仇恨,只有期待和興奮。
處置奴隸事務的是多朗手下的一些吐蕃官吏,多朗騎著馬沖進去,大喝道,“安靜,安靜!皇帝陛下到了,都跪下去,跪下去,拜迎皇帝陛下!”
奴隸們都抬頭凝視著張瑄一行人奔馳而來的方向,默然跪拜了下去,跟著多朗等人山呼萬歲,聲勢震天。
張瑄跳下馬背,直奔營地中的高臺。他走上高臺,手里的馬鞭高揚,面向臺下密密麻麻的吐蕃奴隸們大聲高呼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不再是奴隸,不再是任人宰割和欺壓的豬狗,而是平民!朕的子民!”
“朕給予你們土地和牧場,取締一切吐蕃貴族的苛捐雜稅。你們或耕種或放牧,只需要向朝廷繳納一成的稅賦,其余所出,都歸己有!”
“朕希望你們能有飯吃、有衣穿,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你們要記住,朕滅的是吐蕃王室和貴族老爺們,而你們,都將是腳下這片土地的主人!”
張瑄手中的馬鞭揮舞著,場上的氣氛漸漸被調動起來。
無數蓬頭垢面的吐蕃奴隸跪伏在地上感激涕零地山呼萬歲,而有些甚至歇斯底里地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卓瑪站在張瑄身后,在震天動地的吐蕃奴隸歡呼聲中,她臉色陰沉,緊咬牙關。
張瑄回頭掃了他一眼,淡然一笑。
接下來,整整一天的時間,多朗的女兒卓瑪就像是木偶一般跟隨在張瑄身邊,在城外視察軍營、去奴隸聚集點探視,最后更是被鐵衛直接帶進了宮去。
多朗有些焦慮不安地望著皇帝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長吁短嘆,眉頭緊皺。
他的大管家蒙才卻笑著勸慰道,“老爺,不必擔心,小姐應該沒有事兒。”
“卓瑪膽大包天,冒犯了中華皇帝,若是她在王宮里少有差池,便是死無葬身之地…而且,我們多朗家上下,也會跟著倒霉。”多朗嘆息道。
“老爺放心吧。小姐今日說話這般放肆,皇帝都沒有殺她…老爺想想看,如果皇帝要殺,早就殺了,還需要帶進宮去嗎?老爺,以奴才之見,小姐美貌,恐怕是被皇帝看中了。”
蒙才媚笑道,“奴才應該提前向老爺賀喜了,咱們小姐要是成了皇帝的妃子,老爺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你懂個屁!老爺我送進宮去的美女不知道有多少,而王宮里的美色更多,但皇帝卻都沒有動過。就憑卓瑪這種,要說被皇帝看中,老爺我還真不相信。”
“算了,聽天由命吧,該死該活就看老天爺安排吧。”
多朗狠狠地跺了跺腳,向前走去。
卓瑪跟著張瑄進了宮,當然不是心甘情愿的。她也猜測皇帝是看中了她,想要她的身子。卓瑪心里都做好了跟皇帝拼死抗爭到底的思想準備,但不料進了王宮之后,皇帝根本就沒有理會她,而是直接將她交給了田可馨。
吩咐田可馨看好這匹吐蕃人的小野馬。
然而田可馨卻會錯了意,以為皇帝是看中了這個吐蕃女子,而此女又不順從,想要讓她幫著調教一二。
田可馨笑著望著卓瑪,見她腰板挺直神態桀驁緊張,只是姿容確實秀美而又充滿著異域風情,尤其是那一頭小辮,更為她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你就是多朗家的卓瑪?可馨久仰大名了。”田可馨抱拳道。
卓瑪見內室只有她跟田可馨兩人,也就慢慢放松了下來,她冷冷道,“我就是卓瑪。你是皇帝的妃子嗎?”
田可馨啞然失笑,“不,我不是陛下的妃子,我是陛下的女官,大軍軍師將軍,參贊軍機。”
“你不要緊張,坐下說話把。”
卓瑪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望著田可馨,眸子里掠過一絲好奇。
對這些滅了吐蕃的漢人,她心里雖然有著隱隱的仇恨,但這么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竟然還是皇帝的女官,還在軍中出任將軍,帶給她很新奇的感覺。
田可馨跟卓瑪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漸漸就讓這個其實心思比較單純的吐蕃少女放松了警惕。說來也是,卓瑪若真是心思沉重的女子,怎么敢在張瑄面前如此“跋扈”。
“我說了這么多,你可是想通了?”田可馨輕輕一笑,“你要想清楚,皇帝雖滅吐蕃,但對多數吐蕃平民和奴隸來說,卻感受不到亡國的切膚之痛。”
“道理很簡單,吐蕃不亡,他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而吐蕃亡了,他們卻有飯吃、有衣穿、有土地和牛羊牧場,你說他們會選擇現在的生活還是會愿意回到過去?”
“因此,不要說吐蕃貴族再也鬧騰不起來,就算是有人調頭鬧事,也絕對得不到多數吐蕃人的響應。”
“陛下曾經跟我說過這么一句話,凡是有利于百姓的事兒,一旦開了頭,就再也無法復辟。所謂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誰也不能阻擋!”
“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總之你記住一點就行了,過去的吐蕃永遠過去了,你要學會適應新的生活。你冒犯皇帝犯下大罪,皇帝寬容不予計較,你應該感到慶幸才是!”
“我若是你,就沐浴更衣,主動去侍奉陛下。這樣一來,不僅你會有一個新的開始,還會讓你的父親和你的家族都得到陛下的器重。”田可馨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微笑來,輕輕揮了揮手。
這個時候,田可馨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拉皮條的老鴇子,非常滑稽。她正在竭盡全力費盡口舌,引誘一個性格剛烈叛逆的吐蕃少女上皇帝的床。
卓瑪臉色驟然一變,霍然起身冷冷道,“休想!卓瑪寧死也不受辱!”
田可馨淡然笑了,“卓瑪小姐倒是不怕死,頗有幾分英雄氣概,可馨甚是佩服。只是不知卓瑪小姐想過沒有,你死很簡單,但你死了之后呢?”
“你的父親、家族,上上下下數百口人,會因為你而喪命!”
卓瑪臉色蒼白,嘴角哆嗦了起來。
卓瑪這個一個十七八歲的吐蕃少女,不通人情世故,在城府深沉口才極佳的田可馨面前,心智如跟孩童一般。
田可馨喋喋不休地勸說著,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吃,連哄帶嚇,終于把卓瑪的心搞亂了。
到最后,就連卓瑪自己都感覺到,如果她不屈服、不被皇帝所占有,她就是整個吐蕃的罪人,是多朗家族的罪人。她會害死自己的父親和家族數百人,她甚至還會讓數十萬的吐蕃部族走上絕路。
總之,卓瑪在迷迷糊糊之中,似是被催眠一般,被田可馨身邊的侍女帶去沐浴更衣,然后干干凈凈香噴噴地老老實實地垂著頭,跟在田可馨背后亦步亦趨,進了皇帝的寢殿。
田可馨帶卓瑪進去的時候,張瑄剛跟郭子儀、楊漣、南霽云等大將飲宴完畢,有了七八成的醉意,正準備在宮女的服侍下安歇。
“臣田可馨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田可馨跪拜下去,卓瑪也默然跪在她的身后。
張瑄醉眼朦朧掃了田可馨一眼,大聲笑道,“田可馨?!你來見朕,有何事奏報?”
“陛下,臣將卓瑪小姐帶過來了…”田可馨揮了揮手道,過來兩個宮女不由分說就把卓瑪帶了過去。
然后,田可馨就悄然退了下去。
“呃,你是何人?”張瑄慢慢躺了下去,酒意上涌,有些堅持不住了。這吐蕃人釀的酒還是比中原的酒烈上太多,才飲了七八盞,就醉成這個樣子。
卓瑪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張瑄就嘿嘿笑著抓住她的小手將她拽倒在床榻上,“端妃啊,朕累了,朕喝多了,你來給朕捶捶背!”
說著,張瑄一把就抱住了卓瑪的腰身,卓瑪發出輕輕的一聲尖叫。
張瑄半夜間感覺口干舌燥頭疼欲裂,就睜開眼準備讓宮女倒杯水喝。但他的意識剛清醒過來,就發覺自己懷里有一具豐腴的,似乎還在輕輕的扭動。
張瑄一怔,低頭看去,昏暗的燭光下,一張小麥色的吐蕃少女面龐出現在他的眼簾中,深褐色的眼睛,秀美的臉頰上猶自掛著兩行淚痕。
張瑄大吃一驚,嚇了一大跳。
他整個身子哆嗦了一下,睡意全無。
他動也不敢動一下,躺在那里,捏了捏鼻梁骨,忍不住暗暗苦笑:莫非是酒醉之后亂性?可是,這卓瑪怎么跑到自己床上來了?
張瑄這一動,懷里的原本被他死死摟住的卓瑪就醒了。
她一個激靈,赤著身子就坐起身來,兩手抱住胸前,目光復雜冰冷甚至還帶有一絲仇恨。她望著張瑄,顫聲道,“我父親還跪在宮外…”
張瑄即尷尬又意外,他也坐起身子,將懷中的錦被披在卓瑪身上,輕輕道,“你怎么會在這里?你父親跪在宮外作甚?”
卓瑪渾身一震,目光憤怒起來,她猛然抬頭望著張瑄,如果不是昨日被田可馨洗腦洗得太徹底,她沒準會破口大罵張瑄無恥。
哪有這種男人?皇帝又怎么樣?明明是不管不顧強行占了自己的身子,還下詔讓自己的父親在宮外候命…結果…結果吃飽了,卻翻臉不認人了!
卓瑪想罵娘。
張瑄長出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可能是因為酒醉過甚,斷片子了。也就是說,他昨夜很長的一段記憶消失了,因為酒精的麻醉作用。
他嘆了口氣尷尬地笑了笑,“昨夜酒醉,如有冒犯,你不要見怪。”
卓瑪咬著牙漲紅了臉,垂下頭去。
張瑄心念電閃,慢慢又躺了下去,他笑笑又道,“你也躺下來吧,再睡一會,明日再說!”
卓瑪沒有動彈。
張瑄皺了皺眉,沉聲道,“躺下!這是朕的命令!”
第二日一早,張瑄在宮女的侍候下起身,然后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匆匆往自己身上套衣裙的卓瑪,目光微微有些復雜。
這是一個意外,可意外也就意外了。他終歸是皇帝,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要說納了一個吐蕃女子,就算是納上幾十個,也屬于正常,沒有人會覺得不正常。
卓瑪穿戴整齊,低著頭就往外走。
“你上哪去?”張瑄淡然道。
“回府。”卓瑪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來。
“你既然已經跟了朕,你的家就在朕身邊。來人,宣旨——冊封卓瑪為藏妃,隨朕伴駕。冊封多朗為永康侯,賜多朗家錢一萬貫,馬百匹。”
張瑄霍然起身,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卓瑪的手,“留在宮里,哪里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