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怎么說?”關鳳挑起一片水果送到嘴里,細細的嚼著,漂亮的丹鳳眼瞟了一眼曬黑的孫紹,關心的問道。
“嘿嘿,別的不敢說,至少我的背后應該是安全了。”孫紹看著臉色重新恢復紅潤的關鳳,松了一口氣:“這兩天有胃口了?”
“嗯。”關鳳臉一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吃得可多了,感覺胖了不少。”
“胖點好,胖點好。”孫紹笑個不停。
關鳳低下了頭,心的挑了一片最好的送到孫紹的嘴邊,孫紹咬在嘴里,還沒來得及咬,已經皺起了眉,“呸”的一聲吐了出來,連連咋舌:“這什么啊,酸死人了。”
“酸嗎?”關鳳愕然。
“當然酸了。”孫紹喝了口茶漱口:“我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還以有多好吃呢,沒想到這么酸。真虧你還吃得這么香。”
“我覺得很好吃啊。”關鳳又嘗了一口:“滿嘴生津,多好啊。”
“我服了你了。”孫紹舉手投降,隨即又盯了一眼關鳳基本沒看出動靜的肚子,眼中壓抑不住的興奮:“酸兒竦女,看樣子是個子。”
“我也覺得是。”關鳳放下湯匙,一手托著腮,兩只眼睛閃閃亮,一臉的向往:“你說,這個孩子會長得象誰?”
“兒子當然象我,女兒才象你嘛。”孫紹不容分說,摟過關鳳,用力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
“少主,夫人…”葛衡捧著圖紙,尷尬的站在門口。關鳳很不好意思,連忙起身進了內室。孫紹老臉皮厚,讓人進來把案上的水果收拾掉,泡上茶,請葛衡坐下,有些急切的問道:“搞好了?”
葛衡用力的點點頭,將圖紙攤在案上。“按少主的要求,我給十艘戰船都配了上四石的強弩,射程二百步,改用絞輪上箭,一個人就可以操作,現在大概十二三息一箭,操作熟練之后,應該可以提高到了五息一箭。但是,這想的度,據我估計,十艘船平均的射應該是八息左右。”
一息就是一次呼吸,人每分種正常是十六息,也就是一說,每艘船最快一分種能射三箭,而平均度是兩箭,這還是有已經使用了絞輪上箭的情況下。孫紹覺得還是太慢,可是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連弩我正在改進,但是進度不快。”葛衡有些慚愧的摸摸頭:“對武備這方面,我不太熟悉。”
孫紹笑了,擺擺手:“沒關系,這事急不來,現在提高已經不了。”
“少主,十五條船,只能裝十艘船,裝上了強弩,必然要減少戰士的數量,近戰能力大大下降啊,依我看,還是不太周全。”
“度呢?”孫紹眨著眼睛,沒有回答葛衡的問題,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葛衡盤算了一下:“應該不會受影響,相反還會提高一點。強弩大概要占八個人的位置,只需要兩三個人操作,重量也只相當于兩個人,整體重量還有所降低。”
“把度再提高一點,除了槳手、弩手,再留一個舵手,備用舵手由弩手兼了。”孫紹拍拍大腿:“他娘的,我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葛衡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孫紹的意思,連連點頭。
“改造方案定了之后,具體的事情由我安排給你的人負責,你不要把時間花在這些事情上。”孫紹擠了擠眼睛,葛衡心領神會,笑著應道:“少主放心,我心里有數。”
六月,隨著南風越來越勁,番禺港開始熱鬧起來,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只進港。番禺港內有交州水師駐扎,而且港口被幾個島分成幾條狹長的水道,島上有士卒駐扎,一旦出現情況,只要幾條船在港口一攔,港口就可以封住,所以海盜通常不會冒險進入港內,他們一般守候在港口外的海島上,這里的商船進出最集中的地方,隨便搞一下,收益都不錯,就跟站在魚盆里扎魚一樣,只有大魚魚之分,不會有落空的擔心。而水師通常是不會出港作戰的,他們保護的是港內的安全,商船在港外的死活,與他們無關。要他們辛辛苦苦的跑出幾百里只為保護幾條商船,那可太跌份了,除非是為了特定的目的。
所以這段時間是海盜們收獲的季節,港口外的海面上,幾乎每天都有搶劫的事情生,大大的商船就象回流的馬哈魚一樣,爭取以最快的度沖進港口,沖進港口,就代表著他們這一趟冒險安全了,而多停在港口外一天,就多一分危險,特別是那些遠涉重洋,吃了大半年辛苦才趕到的西夷商人,如果這個時候被海盜打劫了,那就是萬里迢迢的來送死,想想都窩火。
因此除了海盜生意紅火之外,港口負責檢查放行的大官員們現在也是收入頗豐,那些為了能早日進入安全地帶的商人們不得不陪著笑臉往他們手里塞錢,爭取能早一點放行。
接到大量報案的交州刺史步騭坐不住了,這些商人是番禺夷市的主要稅收來源,其中還有好多商人是南海南郡本地的世家大族,夷人的損失沒地方哭去,他們可不能這么忍氣吞聲,雖然官府不可能賠償他們的損失,但是來罵兩聲解解氣總是可以的。接連被人吵了幾天之后,步騭將孫紹和士威請了過來。
“二位,你們一個是領南海太守,橫海將軍,一個是定海中郎將,掌管著交州水師最強大的實力,現在海盜猖獗,你們難道就坐視不管?”
孫紹撲哧一聲笑,沒吭聲。
士威猶豫了片刻:“卑職全聽府君和將軍安排。”
步騭敲了敲幾案,提醒孫紹不要太兒戲:“奉先,夷商損失嚴重,稅收大減,你這個南海太守可是要負責任的。”
孫紹眼睛一翻:“府君,我雖然是領南海大守,南海的夷市也是我管的,可是我管的范圍是夷市,進了夷市的,歸我管,這連番禺港都沒進的,也要我管?那是交州水師的職責范圍吧?”
步騭皺了皺眉頭,只好又把眼光轉向士威。士威卻無可奈何的笑道:“府君,我只是一個定海中郎將,在府君和將軍面前,我怎么能做主?請府君下令將軍領兵出征,我士威自然誓死追隨,絕無二話。”
步騭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士將軍斗志昂揚,忠心報國,值得嘉獎。奉先,雖然港外不歸南海郡管轄,可是你別忘了,你還是橫海將軍,是交州境內最高的除了左將軍之外軍職最高的,在水師內,你的軍職也是最高的,這海上的安全,你可是責無旁貸啊。如果今年的賦稅比去年少了太多,只怕至尊怪罪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
步騭控制下的交州,真正歸孫權統治的也就是南海郡和蒼梧郡、郁林郡,南海郡的商稅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海盜鬧得太厲害,商稅下降,確實會影響到交州整個的稅收。也正因為此,步騭才坐不住了,忍著脾氣將孫紹和士威請來過議事。
孫紹摸著下巴想了好半天:“既然如此,那就出海一戰,打擊打擊那些海盜的氣焰,讓他們不要太猖狂了。”
步騭如釋重負,士威正中下懷,兩人都點頭同意。
“我的軍職雖高,可是我沒打過仗,所以嘛,還是請士將軍指揮吧。”孫紹很謙虛的說道:“我就是匹夫之勇,帶著我那十幾條船給士將軍做前鋒去。”
士威心里很高興,但是臉上卻一臉的擔當不起:“將軍言重了,我只是中郎將,如何敢指揮將軍。還是請府君親自出馬吧,我們都聽府君的命令就是。”
步騭掃了士威一眼,心中暗自笑。以前水師出征,士威都是大包大攬,根本不要他露面,這樣不僅功勞是他一個人的,而且繳獲的戰利品究竟有多少落入了他自己的腰包,誰也搞不清,反正最后他步騭是沒收到多少。這次把孫紹擠到水師里面去,實力雖然不強,但是軍職比他高,讓他想指揮又名不正言不順,交出指揮權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只好便宜了他步騭。
“既然如此,那你們都準備一下,我們擇日出征,掃蕩群賊。”
“喏。”孫紹和士威起身應喏,然后又假惺惺的互相致意。
“還請將軍多多關照。”
“彼此彼此。”
三天后,交州水師剿匪行動拉開序幕,深受海盜之苦的中外商人趕到現在給他們餞行,這次刺史大人親自帶隊出征,規模要比以前提高了不少,不僅番禺城內的士紳們盡數到場,就連周邊的地區都來了不少人。他們誰也不知道步騭親自帶隊其實是因為另外兩個誰也擺不平對方,只好捧出一個第三方,都以為這是官府要下決心收拾海盜,頗有些興奮,一個個山呼萬歲,當然了歲是喊的,只是不少人喊萬歲的對象卻不是步騭,而是士燮。看看那些戰船就知道了,近五百條戰船,有三百多條掛的是士威的戰旗,有近一百多條掛的是步騭的戰旗,而掛橫海將軍孫紹戰旗的,只有十五條,這十五條船單看還有點看頭,至少頂篷是嶄新的,上面的士卒也算精神,可是現在停泊在人多勢大的士威旁邊,怎么看怎么覺得滑稽。
很快,站在刺史大人身邊的那個俊俏郎就是橫海將軍孫紹這個消息就傳了出去,有見識的,都為孫紹感到可惜,堂堂的公族,現在卻被人當猴耍,沒見識的,真接拿孫紹當個笑話,一時成為番禺城茶余飯后的談資。
孫紹臉皮厚,對那些人的眼光無動于衷,既看不出有不高興的地方,也看不出有什么高興的地方。他泰然自若的跟著步騭上了他的四層樓船,進了頂層的爵室(四層的樓船底層稱爵室),步騭坐在了主位上,孫紹坐在他的左手側,士威坐在他的右手側。
“二位,趁著行船的時間,我們來研究一下戰情。”步騭從身邊的隨從手中取過一張帛圖,攤在案上。孫紹瞟了一眼,知道這是港口附近的海圖,圖畫得很簡單,只是標出了大致的形狀和幾個重要的海島,但是番禺港的形狀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眼前的這個圖上的番禺港和他在侯官船廠看到的侯官港(即后世的福州港)區別很大。侯官港呈胃形的,入海口窄窄長長的,象一條管子,而港內部雖然寬闊得多,但是沒有寬到番禺港這樣懸殊,簡直象一個大葫蘆,葫蘆口是幾個大島,將港口分割成三條主要水道,最寬的是東面一條,叫平安口,最細的是中間一條,叫平波口,西面一條叫崖門口,跟他印象中的廣州地圖相差甚大。
“平安口水面寬,來往船只最多,水師把守也較為嚴密,除了實力最強的幾伙海盜會冒險進入之外,通常不會有事。平波口最狹長,暗礁又多,基本沒有商船從那里經過,要說海盜最多的,應該就是崖門口。崖門口寬三百到五百步,是西來商船入港最近的港口,繁忙程度不下于平安口,也是海盜最喜歡伏擊商船的地方。”步騭不經意的掃了士威一眼:“他們行動迅,地形又熟悉,潛在水道內,往往很難現,一旦得手,就會迅遠遁,水師反應不及,趕到的時候,只能收拾殘局,撈救傷員。”
孫紹不說話,士威也面無表情,仿佛步騭說的事情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府君的意思是?”孫紹看著步騭,很平靜的問道。
“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步騭撫著胡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士威:“你們一個是少年成名的英雄,一個是經驗豐富的老將,這仗主要還是靠你們來打,我只是坐鎮協調而已。二位,海盜不平,我們不僅有負至尊的信任,而且不愧于我們的俸祿,這都是民脂民膏,都是一枚一枚五銖錢積累起來的,我們收了稅,就應該保一方平安,如果還是聽之任之,那百姓會怎么看我們?就是西夷也會看輕我們的。不瞞二位說,我已經向至尊預請了一個偏將軍,誰這次立功最多,這個偏將軍就是誰的。”
士威眉頭一挑,隨即又耷拉下了眼皮。可是這一剎那間的變化全落在步騭的眼里,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孫紹:“奉先,你可有信心?”
孫紹咧著嘴樂了:“府君,你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這十五條船還能立功?不把命送掉也就算運氣好了。”他看了一眼士威:“士將軍兵強馬壯,這個偏將軍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士威也是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他還要謙虛兩句:“孫將軍說笑了,我只是聽府君和將軍的指派,縱有微功,也是府君和將軍的,我豈敢奢望偏將軍之職。”
步騭見他們都謙虛,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們客套:“位賞能,爵賞功,這是國家重器,不是你們互相推讓的。偏將軍只是其真要能大捷的話,封侯也不是不可能。”
士威的心動了,如果說剛才那個偏將軍只是有而已,那他對封侯就是極度渴望了。將軍不世襲,可是侯爵是可以傳子的。士燮雖然實際占據了交州,但是他的爵位只是龍度亭侯,是可以傳承的侯爵中最低的一種,如果步騭不是逗他玩,那他可能就是士家第二個封侯的。
這個誘惑太大了。
孫紹暗自笑,什么偏將軍啊,封侯啊,對他來說都是浮云。他費心費力的跑到交州來,不是想什么將軍的,要不是關鳳碰巧有了身孕,不宜顛簸,而他又不想和步騭翻臉,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場合。這里看起來大家一團和氣,其實各打各的算盤,誰都沒安好心,實在是危險得很。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了,所以不管步騭怎么挑撥,他都很淡定,他不爭,步騭就只好再拋出一個侯爵,不然的話士威也不會太賣力。
“以卑職之見,當先下平安口,虛張聲勢,然后巡視海上一周,直撲崖山口。”士威伸出粗壯的手指,在地圖上虛劃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握成拳,仿佛已經把那顆侯印捏在了手里:“如此一來,必然有所斬獲,震破敵膽。”
步騭不置可否,轉頭看著孫紹:“奉先,你以為呢。”
孫紹不假思索,好聽的話張口就來:“士將軍果然是久經沙場,這一招虛虛實實十分高明,我贊成士將軍的意見。”
士威一咧嘴,露出一口黃牙,第一次對孫紹露出了有點真誠成份的笑容。
“這個辦法是不錯,可是,我們趕到崖山口時,未必就能堵住海盜,也有可能撲個空啊。”步騭那張死人臉這個時候一點表情也沒有:“如果海盜得知我等出征就望風而逃,等我們無功而返之后,再卷土重來,那又當如何?”
士威剛露出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本來的打算并不是真和海盜干一仗,而是在外面巡視一圈,把海盜嚇得遠一點,然后就回來,這樣既安全,又可以撈功勞,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逮幾個魚蝦的,點橫財,豈不比什么都強?可是聽步騭這意思,他是要真和海盜開打啊。
這個侯爵好象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