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凈低頭道:是,住持。”
老僧搖頭嘆息:“癡兒,看來你誦經是無用了,過一陣子,隨了空去世俗中走一趟吧,見識一下這大千世界,開闊你心胸意境。”
“下山?!”法凈抬頭訝然道:“住持,我能下山嗎?”
爛陀寺的弟子不能隨意下山,除非武功修為到達一定程度,或者佛法修為精深,能不被凡塵所染。
自己這兩條都不符合,怎么能夠下山?要知道爛陀寺的寺規森嚴,絕不容違逆的。
老僧微笑道:“你自己不能下山,但隨了空一起,卻也無礙,法不定法,需要變通,不管是做人還是練武,都需有這種圓活之精神,你悟不到這個武功怎么修煉?”
凱是,住持。”法凈心悅誠服的合什。
老僧一邊說著話,慢慢打開了手上的信封,取出素箋看一眼,頓時神情一凝,霜眉冉冉飄起來,仿佛迎頭有大風吹拂。
他枯瘦的雙手迅速發生變化,看得法凈目瞪口呆,只見他枯瘦的雙手如充了氣一般,眨眼功夫變得圓潤晶瑩,似乎是白玉雕刻而成,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雙手捏著素箋,輕輕顫動著,霜眉冉冉飄蕩,越發的厲害,清澈的眸子越來越清亮,似乎陽光正射在兩潭秋水上。
隨著他雙手變化,他的臉龐也跟著變化,枯樹般的皺紋一點一點兒消失,仿佛時光倒流逆轉,他一張老態龍鐘的臉慢慢變成了中年人,再變成青年完全是換了一個人。
法凈吞了一口唾沫,目瞪口呆雖知住持武功絕頂高深莫測,無人知道究竟有多深,但看到這一切超乎常人想象的情形,他仍覺得震撼得無法自以。
片刻過后,老僧變成了一個青年,約有二十多歲,血肉豐盈,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絕不會相信他是一個老人。
法凈目瞪口呆覺得眼前的住持比了空師兄大不了多少。
“住持…”他忍不住輕喚語氣微弱的似是shēn吟,極不自信,怕自己看錯了,叫錯了人。
老僧驀的一顫,身形動了一下“噗”一道血箭射向法凈,他忙退后一步避開了,血箭噴到身后的墻壁上,形成一團血花。
“住持!”法凈吃驚的叫道。
老僧慢慢抬起眼,臉上血肉迅速的消退很快癟了下去,恢復了原本的老態龍鐘,剛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覺。
“唉…”老僧搖頭嘆息一聲慢慢把素箋放到榻上,搖頭道:“沒想到,真沒想到…”
“住持,您不要緊吧?”法凈關切的問。
老僧搖頭笑笑:“一點兒小傷,沒有大礙的。”
“住持,這是怎么回事?”法凈好奇的問,又問:“住持修煉的是什么心法呀,竟能返老還童!”
世上竟有這般功夫,能返老還童,真是奇妙,他實在好奇不已,忍不住問。
老僧搖頭道:“要變天了…”法凈,去把九位長老與了空叫來吧。”
“是,住持。”法凈恭聲應道,又道:“住持,您到底練的是什么心法呀,我能不能練?”
“大涅盤經。”老僧緩緩道。
法凈頓時閉嘴,喃喃道:“原來這就是大涅盤經呀,怪不得呢,果然厲害!”
這大涅盤經乃是寺中秘傳,最頂尖的絕學,不過修煉要求極為嚴苛,并非是武功根基,而是佛法修為。
佛法修為沒有達到一定程度,信心不夠堅定,是修煉不成這大涅盤經的,純粹是白費功夫罷了。
他沒聽說過寺中有誰修煉大涅盤經的,沒想到住持竟然修煉了,而且有這般高深的修為,真是開了眼界。
“法凈,還不快去!”老僧溫聲道。
“是,是,住持。”法凈忙應一聲,合什躬身退出禪室。
不過盞茶功夫,九個老僧與一個青年僧人緩步到了小院,進到禪室,腳步輕盈,無聲無息,動作如行云流水,說不出的瀟灑。
老僧對眾人的到來似乎不覺,微闔眼簾,緩緩撥動佛珠,嘴里喃喃自語,微不可聞。
九個老僧相貌各異,有的枯瘦如竹竿,有的圓滾如彌勒,有的冷峻如山石,有的柔和如春風,氣質各異。
但相同的是他們的修為極為高深,一舉一動莫不沉靜如水,舉止之間,自有一股獨特的韻味。
青年僧人俊眉朗目,神采飛揚,尤其是眉毛入鬢,像是兩柄劍斜插而上,給他冠玉般的臉龐更添了幾分神采,他正是李慕禪當初見過的了空。
了空合什一禮:“師父,不知有什么事?”
老僧緩緩睜開眼睛,清亮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了空臉上,嘆息一聲:“了空,今天清晨,滄海劍派的梅施主送來一封信。”
“梅若蘭?”了空劍眉一軒,淡淡道:“她親自來送信,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梅若蘭的名號如今已經響徹天下,她當初與李慕禪雙修,進境修為遠勝其余諸人,雖未達到溫吟月的境界,卻也相差不遠了,這一點了空深有體會,他們曾經交過兩次手。梅若蘭不僅武功高明,人長得漂亮,而且行事精明干練,活脫脫又是一個溫吟月,這一陣子處理了幾件大事,都干得極漂亮,聲望日隆,她親自送信過來,顯然事關重大,絕非等閑。
老僧搖搖頭:“并不是什么大事,是一個送來的致歉信。”
“誰?!”了空皺眉問。
老僧緩緩道:“李湛然。”
“是他?!”了空劍眉一軒,沉聲道:“他出關了?”
老僧輕輕嘆息一聲,搖頭道:“實在沒想到他竟達到了如此境界!”…了空,你不如他了。”
了空神色不動點頭道:“師父我確實不如他。”
“好,你能這般說,我也放心了,看看吧,這是他的親”老僧緩緩伸手,拿起榻上的素箋遞了過去。
了空接過之后目光掃視,想要看看他到底寫了什么,勞煩師父喚自己與九位長老過來一起觀看。
“砰!”他忽然一屈身,雙腿穩穩扎一個馬步,腳掌下方崩塌雙腳已經踏進地面三寸。
他一身灰色僧袍鼓了起來像是充了氣,雙眼精芒迸射,照亮了禪室,令人不敢直視。
僵持了片刻,了空“噗”吐出一道血箭,射向正前方的老僧,他輕飄飄一拂袖子,窗戶打開,血箭被卷了出去。
了空臉色瞬間灰敗下去,像是經歷過一場大戰后受了傷手指輕輕顫抖,竟拿不住素箋,便要脫手掉落。
老僧接過素箋嘆息道:“厲害吧?”
“好厲害!”了空喘息著點頭,無奈的苦笑:“我跟他差得越來越遠了。”
老僧溫聲道:“了空,滄海劍派有了中興之象,咱們要避其鋒芒了。”
了空皺眉挑了一下,又垂下來,慢慢點頭:“我不知何時能追得上,師父,弟子無能!”
老僧擺擺手,微笑道:“了空你已經是歷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可惜生不逢時,遇上了他。”
“師兄,怎么回事?”一個枯瘦如竹竿的老僧開。問。
老僧將素箋遞過去,嘆道:“性明師弟,這是滄海李湛然送來的信,你好好看看吧。”
“一封信而已!”性明老僧微笑搖頭:“憑一封信就能說滄海劍派有中興之象,師兄太過夸張了吧!”
他說著話,慢慢低頭看這素箋,隨即猛的一晃,身形暴退,撞上后面的墻壁“砰”一聲碰破了墻,消失在禪室里。
其余諸老僧沒有動作,只是笑盈盈看著,看到了空的情形他們便知有異,出現這般情況也是正常。
片刻后,性明老僧從破開的窟窿里鉆進來,臉上如涂了一層金粉,神色有些氣極敗壞,怒氣沖沖的道:“好一個李湛然!”
“性明師弟,你的脾氣該改一改了。”老僧搖頭微笑道:“你這魯莽的習氣,怎么就不能化去?”
一個圓滾滾的老僧呵呵笑道:“師兄,所謂佛法無邊,卻也有窮盡吶,他這習氣是改不掉嘍!”
老僧搖頭道:“性空師弟,你不妨也瞧瞧,這李湛然李施主著實是奇才,能將一絲劍氣蘊于文字中,修為實在驚人,老衲是做不出的。”
“好,我來瞧瞧!”圓滾滾的老僧性空笑道,接過性明的素箋,低頭瞧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猛的一掌拍出。
老僧拂袖一迎“砰”悶雷聲在眾人耳邊炸響,法凈身形晃了幾晃,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眼前一陣陣發黑,便要昏倒。
了空在他身邊站著,伸掌貼上他背心,渡過一道內力,很快轉了一圈,使他恢復了清明,最終停留在胃部,化解著一陣陣的嘔意。
性空老僧摟慢抬頭,長吁一口氣:“好厲害的劍氣!”
其余七老僧分別看過了,各有異樣,臉色卻都不甚好看,屋內的氣氛沉重起來,默然不語。
老僧緩緩道:“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三十年來,是南宮施主獨霸天下,看來未來的三十年,這個李湛然要后來居上了。”
“住持師兄,說不定兩人來個兩敗俱傷!”性明老僧哼道。
住持搖頭嘆息:“兩人都是絕頂聰明的,南宮施主已經沒了爭名奪利的心思,不會跟李施主硬拼的。”
“唉”咱們真是運氣不好,出了一個了空,本以為要名至實歸天下第一了,卻不曾想又出了個李湛然!”性明老僧不忿道。
住持老僧微笑道:“天意不可違看來是機緣未到不必著急…”…了空,你這幾天便下山,帶著法凈去滄海山,會一會這位李施主吧!”
“是,師父!”了空緩緩點頭。
法凈忙道:“多謝住持!”
老僧微笑搖頭道:“法凈,這位李施主當初與了空相遇時,不過一介庸手,平凡無奇,如今卻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自有其過人之處你前去領略一下他的風采,對你也許有幫助。”
法凈合什道:“弟子明白。”
老僧轉向了空:“了空,這一次去滄海劍派,跟他們說清楚當初的誤會,化干戈為玉帛,咱們出家之人,貪嗔癡皆除,莫要再動紛爭。”
了空緩緩點頭,合什輕輕一禮,沒有多說便退了出去。
清晨時分李慕禪正摟著梅若蘭睡懶覺,錦被之下,梅若蘭羊脂白玉似的身子溫軟豐潤抱著委實是一種無上享受,李慕禪樂此不疲。
梅若蘭酣睡更濃,如瀑如緞的秀發披散著,兩頰微紅,交艷如海棠。
忽然小院升邊傳來腳步聲,小圓清脆的聲音響起來:“小姐,小姐!”
梅若蘭一下醒來,忙推一把李慕禪,揚聲道:“小圓?”
小圓交哼道:“小姐,爛陀寺的了空和尚過來啦,掌門喚湛然過去呢!”
“這就去!”梅若蘭忙道。
她起身披起一件月白綢睡衣,然后推李慕禪起來,出去端了水進來,讓他快些洗瀨,好去見客人。
爛陀寺的了空可不是一般人物,是爛陀寺在武林中的嫡傳弟子,是世俗的代表人物,代表了爛陀寺,不容怠慢。
李慕禪手還不老實,去摸她的sū胸,懶洋洋的笑道:“不急,讓他等一會兒就是,一大晨的擾人清夢!”
梅若蘭白他一眼:“了空和尚的膽氣可不那么好,你怠慢了,說不定要翻臉的,還是快些吧!”
李慕禪呵呵笑道:“他想翻臉,那巴不得呢,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子嘍!”
梅若蘭一拍他的手背,嗔道:“行啦,別給咱們惹麻煩啦,快些!”
李慕禪懶洋洋起來,洗漱過后到了太極殿,溫吟月與竹照師太都在,了空一襲灰色僧袍,豐神俊朗,若不是出家人,一定會迷倒無數的女子。
他站得筆直,腰桿筆tǐng,tǐng拔俊逸,委實如一棵玉,樹臨風而立,氣度懾人,神采照人。
李慕禪一進門,竹照師太便嗔道:“瞧瞧你,太陽都這么高了,你還貪睡,哪有一點兒模樣!”
她一襲玉色僧袍,臉如白玉,嗔道:“快過來見過了空大師!”
李慕禪笑道:“了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他在竹照師太跟前,全無一代高手的風范,頗為懶散,笑瞇瞇的道:“你還是這般帥氣,這幅好皮囊做了和尚,委實可惜了!”
了空合什微笑:“李兄別來無恙?”
李慕禪笑道:“我不好得很,原本好好的閉關,正入佳境時偏偏被打斷了,壞了我的修為,你們爛陀寺也太欺人啦!”
了空微笑:“李兄武功大進,可喜可賀!”
李慕禪擺擺手,轉向法凈,微笑道:“這位小師父看著眼生,如此年紀便能下山行走,一定了得。”
“李施主過獎。”法凈憨笑。
李慕禪笑了笑:“不過修為嘛還差了點,好好練吧,爭取勝過了空,別讓他這般目中無人,傲氣沖天!”
法凈不知所措的撓撓頭,不知如何回答,他無論如何沒想到,李慕禪竟然是這般模樣,與自己先前所想截然不同。
依他的猜想,這般年紀,有如此修為,自然是如了空師兄一般,氣度凜然,威儀逼人,讓人無法生出冒犯之心的。
如今見了卻截然不同,不但沒有威嚴,反而嬉皮笑臉,渾然沒有一點兒氣勢與威儀。
他與了空師兄站在一起,一下便被比了下去,相貌平常,氣勢全無,再加之神情慵懶,很難生出敬重之心。
了空搖頭微笑:“李兄何必挖苦,小僧這一次來,正是化解干戈的。”
李慕禪哼了一聲:“賠罪的?”
了空慢慢點頭,微笑道:“是,先前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師太多多包涵。”
竹照師太抿嘴笑道:“了空大師嚴重啦,不過是一點兒意氣之爭,算不得大事,不必這般認真。”
李慕禪搖頭道“了空啊,要我說,你們爛陀寺弟子們的臭胞氣該改一改了,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好像所有人都得聽你們似的。”
了空微微一笑,道:“李兄誤會了。”
李慕禪哼了一聲,沉下臉來:“下一次要是再這樣,我可不給你臉面了,我要親自去爛陀寺討一個說法。”
了空搖頭:“這一次是了明師弟誤會了貴派弟子,所以才會這般,了明師弟胞氣暴躁,確實不該。”
李慕禪冷下來的臉又解凍,笑起來:“了空,你發沒發覺,你們爛陀多的武功有點兒問題。”
“什么問題?”了空一怔。
李慕禪笑道:“你們的弟子們十個有九個膽氣暴躁,絕非偶然,是因為心法太過偏執,…嘿,是佛法修為不到家吧?”
了空緩緩點頭:“李兄明察秋毫,確實如此,寺中弟子很少下山行走。”
法凈躍躍玉試,一直想探一探李慕禪的底,但見了空師兄絲毫不提這個沒有動手的意思,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