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淑華雙手抱肘,明媚的大眼斜睨幾下,右手食指搖了一下,孟飛跨前一步,抱拳朗聲道:“你是何人,找我家小姐何事?!”
這中年身形削瘦,方臉黑膚,雙眼如電,整個人如一塊黑鐵,散發出森寒堅硬之氣質。
他眼光亮了一下,如實質的寶劍般刺向孟飛。
孟飛像挨了一悶棍,晃一下后站穩了,漲紅著臉,沉聲道:“若是無事,趕緊讓開!”
中年深吸一口氣,目光掠過孟飛落到宋淑華臉上,冷冷道:“在下東山何家何超,見過宋姑娘!”
宋淑華斜睨他冷笑:“東山何家,好大的威風!”
何超抱拳微笑:“不敢!在下不敢隨意打擾姑娘,不過此人殺我何家弟子,此仇不能不報,還望姑娘成全!”
宋淑華淡淡道:“你說李無忌?”
何超點頭,宋淑華搖頭:“你認錯人了,他是我宋家弟子,一直呆在宋家莊,怎會殺何家弟子?”
“宋姑娘…”何超臉色微變。
宋淑華一擺手:“我沒功夫跟你廢話,有事讓何逸來!”
說罷她扭腰往前走,何超一閃,再次攔在他們身前,隔著一丈遠抱拳:“宋姑娘!”
宋淑華蹙起黛眉,光潔如玉的臉龐一下陰沉,孟飛大喝一聲:“放肆!”
他朗聲喝道:“姓何的,你不夠資格,有事讓你們少主來,…趕緊讓開,別擾了小姐興致!”
何超雙眼一凝,宛如針尖刺向孟飛。
孟飛這次有了防備,眼睛一瞇精芒迸射,不落下風的對視,他修為雖弱,但心法高明。
何超冷笑一聲:“宋姑娘鐵心要包庇李無忌了?”
宋淑華蹙眉哼道:“滾開!”
她淡淡吐出兩個字,四個中年身形一顫,臉色“唰”一下蒼白。
宋淑華輕哼:“自不量力!”
她扭腰裊裊往前,經過四人時,瞧也不瞧,視若無物。
李慕禪他們忙跟上,剛來到四人身邊,忽然“噗”一響,四人各吐出一道血箭,軟綿綿癱軟下去。
李慕禪暗自贊嘆厲害,覺察出宋淑華這兩個字所蘊著強大力量,吐氣開聲,聲音傷人,她的修為果然厲害,自己不敵。
李慕禪估計,這四人差一點要踏入武師之境,絲毫不遜于自己,在宋淑華跟前竟然毫無反抗之力,換了自己也一樣下場。
眾人腳下極快,幾次呼吸已走出百米,孟飛扭頭看四人一動不動,忙搶上一步與宋淑華并肩:“小姐,他們…?”
“死不了!”宋淑華哼道。
孟飛豎起大拇指,呵呵笑道:“小姐厲害!何家越來越猖狂了,不給他們點厲害瞧瞧,他們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宋淑華瞥他一眼:“你知道天多高地厚?”
孟飛撓撓頭:“我是宋家弟子,不知道不要緊!”
宋淑華斜睨他,哼道:“下次碰見他們,躲著點兒,你打不過他們!”
孟飛笑道:“我一直在山莊,他們敢在山莊橫行?”
“怎么不敢!”宋淑華淡淡哼一聲,玉臉陡的陰沉,明眸轉向別處,抿嘴不說話。
孟飛見機不妙,忙退后與李慕禪并肩。
李慕禪暗笑宋淑華喜怒無常,脾氣古怪,不過孟飛極擅察顏觀色,顯然頗得宋淑華歡心。
既友善豪爽,又懂察顏觀色,這孟飛是個人才。
李慕禪抱拳道:“多謝小姐。”
宋淑華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宋家的人動不得!”
李慕禪笑了一下,點點頭沒再多說,孟飛給他打了個眼色,李慕禪卻笑著搖搖頭。
孟飛斜他一眼搖頭暗嘆,這個李兄弟真不是個會說話的,這個時候應該表表忠心的,他卻像個悶嘴葫蘆一樣,真是…
眾人默默趕路,很快進入空明山,但絲毫不見她打獵,只是在樹林中穿梭,李慕禪好奇的打量著空明山,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他不能施展大挪移術,甚至小挪移術也行。
李慕禪低聲問:“孟兄,這空明山有點兒古怪,究竟怎么回事?”
“古怪?”孟飛一怔,不解道:“有什么古怪?”
李慕禪道:“你沒發覺?”
“發覺什么?”孟飛問。
趙白斜睨李慕禪,冷冷道:“故弄玄虛!”
李慕禪搖搖頭,他們是不知道的,看來只有宋淑華曉得,這一會兒他們終于到達了山頂,眼前頓時一闊,卻是光禿禿一個小山頭,像和尚的腦袋。
一塊兒方形巨石壓在山頭,長寬高都有十米左右,龐然大物,令人懷疑它是如何出現在這里,難不成是天外飛來?
宋淑華輕輕一躍落到石上,李慕禪看孟飛他們沒動,也只好站在原地,仰頭看宋淑華要做什么。
她靜靜站在巨石上,任憑雪白羅衫獵獵作響,秀發飄揚,她一動不動,定定望著他們身后的北方,玉臉毫無表情。
李慕禪忍住了好奇,沒施展他心通,裝聾作啞看著,也沒動彈,暗自運轉心法,開始第二層練臟,五臟六腑如遭蟻噬。
需要克制麻癢疼痛運功,對于一般人難如登天,麻癢感覺太過強烈,直接攻心,想忍住但心火熊熊,根本忍無可忍,需要超脫出五官之外。
禪定功夫不深,很難做到這一點。
李慕禪一邊練臟一邊暗自打量整座空明山,忽然一動,俯瞰下去像是一個烏龜,山頂如龜殼,石頭如龜馱石碑。
難不成這地形有關,生成無形的力量,而不是后天所致?
他好奇更甚,決定要跟宋淑華問個清楚。
宋淑華一動不動的望著北方,眾人都一動不動站著,李慕禪趁機修煉,第二轉心法運了三十六個周天,接著是第三轉練髓。
練髓與前兩轉不同,催動之際,體內會傳出一陣陣輕嘯,若有若無,眾人的耳朵都敏銳,不由望過來。
李慕禪不好意思的笑笑,宋淑華蹙眉望著他:“第三轉?”
李慕禪道:“小姐。”
宋淑華一閃落在他身前,探手一捉,冰冷玉指搭上他右脈門,幽香撲鼻而來,李慕禪不是雛兒,不動聲色的望著她。
這般距離之下,兩人呼吸可聞,細膩的臉龐雪白光潔,宛如白瓷,甚至看不到毛孔。
宋淑華蹙著黛眉,緩緩點頭:“根骨不錯!”
李慕禪笑道:“小姐,我練得可對?”
“嗯,還好。”宋淑華輕頜首,明眸閃了閃,淡淡道:“每次不要超過三十六周天,多了傷身。”
李慕禪點點頭:“多謝小姐。”
宋淑華道:“這幾天在山莊呆著別出來,好好練功。”
李慕禪眉頭挑一下:“何家?”
宋淑華哼道:“何家就是瘋狗,他們不敢進山莊放肆!”
李慕禪笑了笑:“給小姐惹麻煩了!”
宋淑華頓時蹙眉,冷哼道:“又說廢話!”
孟飛道:“小姐,要不要去警告一下何家?”
“怎么警告?”宋淑華斜看他,冷冷道:“你打得過他們?”
孟飛訕訕摸后腦勺:“嘿嘿,我是不成,要不請五老爺大駕?”
“餿主意!”宋淑華哼一聲,扭身往山下走去。
孟飛眾人忙跟上去,李慕禪趁機問:“小姐,我覺得空明山有股無形的力量,是因為地形?”
宋淑華淡淡道:“不是。”
李慕禪非要打破沙鍋:“那是什么?”
宋淑華道:“陣法。”
李慕禪心頭一跳,忙道:“什么陣法?”
趙白冷冷道:“姓李的,你問得太多了!”
宋淑華瞟了趙白一眼,淡淡道:“八元鎖龍陣。”
李慕禪精通陣法,當初在大衍軍中,有高手指點,他又智珠朗照,自忖陣法算是宗師了,卻一直沒有施展機會。
陣法之道,根本還是借助于天地元氣,淺者混亂五官,迷魂亂魄,深者乾坤變易,五氣震蕩。
據他所學,陣法沒那么玄乎,威力有限,多是迷魂之法,用來擾人心智還可,用來傷人殺人卻力不從心。
這個世界天地元氣濃郁,陣法的威力定要增強,到何等程度他極想知道。
“八元鎖龍陣…”他沉吟著,腳下不停,心法不停。
宋淑華步伐輕盈而優美,速度極快,不過一會兒功夫回到了山莊,李慕禪看得莫名其妙,這根本不是打獵,純粹是散心。
待宋淑華回了繡樓,李慕禪也回自己小院,孟飛跟過來,恰好是正午時分,兩人點了幾個菜,兩壇酒,坐在小亭里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說話。
“李兄弟,你真是…”孟飛指指他,搖頭不已。
李慕禪笑道:“孟兄不必多說,我現在已經練著,不能反悔了。”
“唉…,都是我害了你啊!”孟飛自責。
李慕禪微笑道:“小姐見你這樣,定要斥你啰嗦,婆婆媽媽了!”
孟飛忙左右看看,呵呵笑道:“好吧好吧,不說啦,你想問八元鎖龍陣是不是?”
李慕禪道:“我對陣法很感興趣。”
“嗨,這都是歪門邪道!”孟飛擺擺手,道:“最好別學這個,玩物喪志,又耽擱功夫又耗神,還是離它遠點兒為妙!”
李慕禪笑道:“山莊有陣法大師吧?”
他在那些武功秘笈里沒看到陣法方面的,看來與武功確實格格不入,純粹是兩條路。
孟飛道:“五老爺精通陣法,那五元鎖龍陣就是五老爺布下的,也沒看著有什么妙處。”
李慕禪笑了笑,層次不夠自然感覺不到。
孟飛道:“五老爺這個精通陣法的,也反對弟子們學陣法,說先把武功練好,待武功精進無望了,再學陣法不遲。”
李慕禪皺眉問:“這是為何?”
孟飛道:“五老爺說,武功越好學陣法越容易,陣法太花功夫與精力,會耽擱練武,而且好處有限,沒武功好用,…練武才是正途,陣法是歪門斜道!”
李慕禪慢慢點頭,這么說也有道理,陣法對人的智力要求極高,而且耗神,一旦碰上麻煩,倉促之間想要布陣也來不及。
他替孟飛斟滿大碗,道:“小姐有什么心事吧?”
“唉…”孟飛搖搖頭,拿起大碗喝了一口。
李慕禪問:“到底怎么了?”
孟飛苦笑道:“小姐的日子可不好過!”
李慕禪沒好氣的道:“我說孟兄,有話趕緊說,別賣關子,跟我說一說到底怎么回事!”
孟飛放下大碗,深深嘆口氣:“唉…,小姐討厭姓何的,可家主偏要小姐嫁給何家,小姐一氣之下就跑這里來了。”
李慕禪皺眉:“家族聯姻?”
“嗯,唉…,家主對小姐也太過了!”孟飛長長嘆息,忽然一驚,戛然而止,左右看看。
李慕禪笑道:“放心吧,沒人!”
孟飛輕輕打自己一巴掌:“瞧我這張破嘴!家主也是我能議論的!?”
李慕禪搖頭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說一說又何妨,況且家主這點兒氣度總有的吧?”
孟飛笑道:“這倒也是,…家主一言九鼎,小姐也是倔脾氣,小姐來這兒半年多了!”
李慕禪皺眉:“家主沒用強?”
孟飛搖頭:“沒呢,可能是距離太遠,家主沒想起來吧。”
李慕禪想了想,搖頭道:“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堂堂宋家,怎么非跟何家結親?”
“還不是因為何家的武功!”孟飛哼道:“何家走了狗屎運,得了一套馭星經,乃宗師絕學。”
李慕禪道:“宗師絕學很稀少?”
孟飛道:“宗師絕學不少,但這套馭星經不同,據說能駕馭星塵的力量,威力格外強大,雖然是宗師武學,其實不遜于大宗師武學,大宗師武學可是罕見,咱們宋家也沒幾部。”
李慕禪慢慢點頭:“原來是這樣…”
孟飛露出憐惜心疼的神情:“唉…,小姐從小沒了娘,父親又不理她,孤憐憐一個人,實在可憐!”
李慕禪嘆了口氣,搖搖頭,所以她性子怪僻吧。
第二天清晨,他正在屋里練神龍經,聽到腳步聲,一聽便知是宋淑華,解座下榻迎接。
清新的空氣里夾發著淡淡的梅花香氣,格外的泌人。
“小姐。”他出屋抱拳。
宋淑華只身一人,一襲雪白羅衫,雙臂抱肘,瞥他一眼然后徑直到了小亭坐下,招招手。
李慕禪暗自苦笑,無奈的走了過去,坐到她對面。
她面若冰雪,目光如水靜靜看著他,過了半晌才開口:“我現在被家里逼著嫁人,你有好主意嗎?”
李慕禪道:“聽說了。”
“說說看。”宋淑華道,擺擺手,小院門口的宋倩退了出去。
李慕禪沉吟道:“一是讓家主改主意,一是讓何家改主意,讓家主改主意,無外乎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成吧?”
“嗯,他心堅似鐵,沒用。”宋淑華道。
李慕禪道:“那只能從何家著手。”
宋淑華輕頜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李慕禪道:“小姐可有意中人?”
宋淑華淡淡道:“沒。”
李慕禪沉吟:“小姐可想過逃走?”
“此路不通。”宋淑華搖頭。
李慕禪摸著鼻梁,慢慢說道:“那只有一條跟,來個釜底抽薪。”
“怎么個釜底抽薪法?”宋淑華微微前傾,酥胸被雙臂擠得變形。
李慕禪道:“何家的馭星經很重要,得了此經,家主能不能改主意?”
宋淑華想了想:“大有可能。”
李慕禪撫掌笑道:“那咱們想法子得了此經便是!”
宋淑華沒好氣的道:“你說得容易!”
李慕禪笑道:“事在人為嘛。”
宋淑華搖搖頭:“這么容易,早被人得了去,也不必我嫁去!整個家族做不到的,咱們小貓兩三只做得到?”
李慕禪道:“何家少主會找過來吧?”
“會。”宋淑華點頭。
李慕禪道:“那咱們把他拿下如何?”
“逼他交出馭星經?”宋淑華蹙眉,搖搖頭:“沒用,逼不出來,一旦逼問馭星經,他會自殺。”
李慕禪沉吟片刻,神色遲疑。
“有話快說!”宋淑華不耐煩的瞪他一眼。
李慕禪緩緩道:“我倒有一門秘術,可以窺得他所想。”
“嗯——?”宋淑華皺眉望他:“什么秘術?”
“搜魂術。”李慕禪道。
宋淑華搖頭:“沒聽說過。”
李慕禪道:“這是一門禁術,師父曾叮囑絕不能讓外人知曉,絕不得隨意施展的。”
宋淑華哼道:“你倒是信我!”
李慕禪微微一笑:“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那說說,到底怎么做。”宋淑華斜他一眼,不吃這一套。
李慕禪道:“要制住他,讓他去了戒心,神智不清最妙,下藥,或者灌酒。”
“不能來硬的?”宋淑華蹙眉。
李慕禪笑道:“小姐不妨施展美人計。”
宋淑華蹙眉想想,慢慢點頭:“嗯,我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