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意想不到（下）

　　天津海軍衙門，此刻李鴻章的屋里坐滿了謀臣武將。在李鴻章昨夜急沖沖的趕往旅順的時候，眾人便得知了北洋水師慘敗的消息，現在所有的人都意識到形勢的嚴重。晚飯的時候，李鴻章又急急忙忙的打旅順趕了回來，準備著如何上報朝廷。這會兒叫一眾謀臣武將過來，什么也不說，直接給眾人傳閱了丁汝昌的請罪報告。

　　見眾人分別看完后，卻都不敢首先開口說話，李鴻章說道：“諸位想必都已經清楚了我北洋水師大東溝戰敗的消息，現在形勢對我等十分不利，老夫昨夜急忙趕到旅順查看水師狀況，可以說慘不忍睹，經遠、致遠、超勇、揚威四艦被日艦擊沉，林永升、鄧世昌、黃建勛、林履中四艦管帶同四艦全體官兵除113人被救以外，其余578人已經為朝廷盡忠了。濟遠艦管帶方伯謙臨陣脫逃，已經被老夫收押在旅順，廣甲艦隨濟遠艦逃回路上觸礁擱淺，管帶吳敬榮棄艦逃回旅順，也讓老夫關了起來。來遠和靖遠兩艦戰至最后，雖然船開回來了，可是已經被大火燒得慘不忍睹，尤其是來遠艦，已經燒得艦體肋骨變形，能開回來已經是大幸了。定鎮兩艘巨艦和剩下的艦船也都傷勢嚴重，要修好最快也要月余，老夫已經嚴令旅順船廠，一個月內若修不好各艦，皆軍法處置。老夫決定向朝廷請罪，同時也讓朝廷撫恤此戰中陣亡的將士，至于如何處罰方伯謙，禹廷（丁汝昌）向老夫求情，饒恕益堂（方伯謙）一命，陸上葉志超逃，海上方伯謙跑，都是我北洋中堅，傳出去老夫還哪有臉面？如今北洋到了這步田地，再護著下去，北洋就散架了。老夫已經累了，就讓朝廷處理吧！”

　　說出這話，眾人都知道他兩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沒人敢再求情，只怪他倆命薄吧！

　　9月18日夜李鴻章奏請朝廷嚴厲懲辦逃將濟遠艦管帶方伯謙，平壤統帥葉志超。并請朝廷撫恤水陸一干陣亡將士。管帶吳敬榮是南洋的人，本來強行扣留就已經讓劉坤一惱火了，若是再砍了他，那就不用再指望南邊的督撫們幫忙了。因此對吳敬榮只是關了兩天就革職放回南洋了。

　　第二天早上，由于昨夜的勞累，李鴻章剛剛起來洗漱完畢，這時門外匆匆進來一人，大喊道：“中堂大人，大喜啊！”

　　李鴻章皺了皺眉頭問道：“少川，一大早就來喊大喜，這喜從何來啊！”

　　少川是唐紹儀的字，朝鮮打起來后，他便被調回天津總督衙門，負責聯系各國列強，同時打探日本的消息。今天早上例行公事的去了天津電報房，結果收到了駐美公使楊儒的電報，內容就是關于張云飛的南洋艦隊襲擊日本沿海的事情。唐紹儀看了電報的內容后，大吃一驚，立刻趕往總督衙門通知李鴻章。

　　“大人，南洋水師偷襲了日本沿海的幾個重要港口，而且十分順利，并給日本重創，照電報上來看，如今日本已經無力進犯大清本土了！這是駐美國公使美國楊儒的電報，請大人過目！”唐紹儀高興的將電報交給李鴻章說道。

　　“什么！”李鴻章接過唐紹儀手中的電報后一看。果然在電報的內容里看到張云飛帶領南洋艦隊偷襲日本成功，并摧毀了日本吳港、大阪灣、橫須賀軍港補給基地，給日本以沉重打擊。

　　李鴻章一時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心想：‘這幾天被一系列的敗仗搞得焦頭爛額，倒是忘記了曾經算計張云飛的事情，沒想到張云飛福星高照般歪打正著的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戰果，李鴻章氣的竟然笑了起來。

　　唐紹儀并不是李鴻章一系的人，不知道李鴻章算計張云飛的事情，只不過是袁世凱的朋友，從朝鮮回來后經袁世凱推薦到了李鴻章這里。此時見李鴻章大笑以為是李鴻章感激張云飛給了他寶貴的喘息時間，于是說道：“想必日軍無法在短時間內對大清本土攻擊，大人可以重新布局，以擊敗日本！如此大功，大人當奏請朝廷嘉獎南洋水師提督張大人才是！”

　　李鴻章忽聽唐紹儀說竟然要他上奏嘉獎張云飛，立刻沉下臉來，對唐紹儀說道：“少川說的是，老夫會考慮的，少川就先回吧！老夫累了！”

　　見李鴻章臉色難看，唐紹儀以為李鴻章定是妒忌張云飛的功勞，頓時對李鴻章的表現大打折扣，于是施禮告退。

　　唐紹儀走后，電報房送來了銘軍請求補給朝鮮敗兵軍械以防御日軍進攻的電報，李鴻章看完仰天哀嘆“令我寒心，再發再棄，當如之何！”

　　無奈李鴻章立刻叫一干謀士開會。

　　北京紫禁城南書房，年輕氣盛的光緒帝愛新覺羅載湉不停地在房間里來回的走著，這時房門打開，戶部尚書、總理衙門大臣、帝師翁同龢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光緒帝急忙走上前去問道：“老師，核對清楚了么？”

　　“啟稟皇上，剛才老臣已核對清楚，昨日北洋水師在朝鮮大東溝附近水域戰敗！前天平壤失守，統帥葉志超棄城逃跑。這是直隸總督李鴻章的電報奏折。”翁同龢說著將將電報雙手遞給了光緒帝。

　　光緒帝看完后驚慌道：“如今水陸皆敗，朝鮮局勢已不可逆轉，太后定當趁機發難，當如何應對！”

　　“皇上不必驚慌，朝鮮雖已經被倭寇占據，但北洋李鴻章還有一戰之力，其水師主力仍在，拱衛京畿還是可以的，皇上可給李鴻章進止之權，同時調東北三省將軍即刻調集各自本部人馬，向盛京一線集結，在鴨綠江沿線布防以阻倭寇進犯，同時令兩江總督劉坤一率湘軍開赴山海關接濟遼東即刻。”翁同龢說。

　　“那太后那邊如何交代，若太后再提議和一事朕該怎么辦？”光緒帝又問。

　　“這事容易，皇上只需啟用恭親王奕即可，自恭親王被太后罷免之后，威勢仍在，由他出面，必能站在皇上一邊，協助皇上打贏此戰。”翁同龢說。

　　“如此甚好！朕這就擬旨！”光緒帝高興的說道。

　　“皇上，還有一件事情！”翁同龢說。

　　“哦！愛卿說來便是！”光緒帝說道。

　　“是這樣的，剛才老臣去核實這件事情的時候，在軍機處的電報房看到了，駐英公使龔照璦發來的詢問電報，說是英國泰晤士報報道了南洋水師提督張云飛率南洋水師偷襲日本本土的事情，特來電詢問是否有其事？”翁同龢說。

　　“哦，這事兒可是真的？”光緒一聽來了興趣。

　　“龔照璦在電報上說，英國各大報紙都報道了南洋艦隊偷襲了日本幾個港口的事情！可是老臣只是知道前幾天李鴻章曾經上奏說調南洋水師假意攻擊日本，以掩護北洋水師運兵。而以張云飛的性格，呵呵！不拖李鴻章后腿就不錯了，斷不會前往偷襲日本的！”翁同龢笑笑說。

　　“大清自己家的事自己還都不知道，泰西洋人卻都知道了！豈有此理！愛卿速去軍機處詢問南洋的動靜，一有消息立刻報朕知曉！”光緒帝很不滿意的說道。

　　“嗻！老臣這就去辦！”翁同龢施禮告退。

　　接下來光緒帝令軍機處電寄諭旨：“著李鴻章統籌進止機宜，妥為調度，朝廷不為遙制。方伯謙軍前正法，吳敬榮革職留任，葉志超押赴京師問斬。”次日拂曉，方伯謙被押至旅順黃金山下斬首，葉志超被押往北京，吳敬榮被革職回南洋。

　　同時光緒帝又親自發布諭旨，“派恭親王奕督辦軍務，所有各路統兵大員，均歸節制。”

　　隨后又復授恭親王奕軍機大臣職務，為總理衙門和海軍衙門的總理大臣，并成立督辦軍務處。

　　頤和園仁壽宮，慈禧正聽著太監李蓮英的報告。

　　“這李鴻章也不給皇上長臉，這陸上敗了也就不說了，號稱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也敗了，可就說不過去了！看來李鴻章是老了啊！”慈禧躺在椅子上一邊吃著葡萄，一邊吐著葡萄皮悠閑的說著。

　　“太后說的是這么個哩！這皇上畢竟年輕，一時氣盛就跟倭人打了起來，這回丟了朝鮮，面子下不去，這不，又請恭親王出山，想著在太后面前扳回一分來，卻不知六王爺早已臣服太后，要不了多久，皇上就得求太后您主持大局！”李蓮英說。

　　光緒本希望奕能以老臣的資歷對戰局做些指導。不料這位在“甲申朝局之變”中被慈禧太后罷黜的恭親王，竟在復出后的第二天又站到了慈禧太后一邊，實令光緒帝惱火。但光緒帝仍幻想利用奕與慈禧太后長期政爭的矛盾，又任命奕為新成立的督辦軍務處的首腦。光緒帝還在同日任用翁同龢為軍機大臣，試圖以此來改變軍機處由后黨操縱的局面。光緒帝的主戰與慈禧太后的求和固然形成鮮明的對比，但他對奕的重用卻是一個失誤。奕在督辦軍務處僅兩天后，就去商請英、法、德、美公使以賠償兵費等為條件由列強出面調停。

　　“算了，讓皇上先折騰吧，哀家讓你打聽的事兒怎么樣了？”慈禧問道。

　　“回太后的話！奴才提前給您道喜啦！”李蓮英高興的說。

　　“怎么啦！難道這猴崽子有瞧上哪家的閨女了？真是的到哪都不讓人安省！”慈禧抬頭瞄了李蓮英一眼。

　　“比那喜氣的多，這回張大人可算給太后您張臉了！”李蓮英繼續吊胃口的說。

　　“磨嘰個什么勁，趕快說！”慈禧不耐煩的說道。

　　“嗻！是這樣的，聽洋人說，張大人帶著南洋水師偷襲了倭國，把倭國的沿海的港口城市什么的給轟了個遍，聽說還炮擊了倭國的京城東京呢，嚇得那個倭國天皇都尿褲子了！”李蓮英添油加醋的說道。

　　“你說什么？猴崽子跑去倭國打仗去了？他什么德行，哀家還不知道？不會是在南洋又得罪誰了，自個躲到外面去了吧！”慈禧一聽張云飛跑到前線打仗去了，根本不相信。

　　“這個，奴才也是聽外面的洋人說的，不過張大人前幾天確實是出海了公干了，要不奴才再問問？等問清楚了再回稟太后！”說實話李蓮英也不相信張云飛有那本事，說他又得罪人了，跑到海外躲著的話，還能相信幾分！

　　“嗯！也好！”慈禧只是關心張云飛個人，對于在南洋水師里是立功還是惹禍，根本就不在意。

　　“紫薇那丫頭最近有什么動靜沒有？”慈禧突然問道。

　　李蓮英一聽問紫薇，立刻就知道是問有沒有去找張云飛的麻煩。于是回道：“回太后的話，前段時間聽說是跑到上海給張大人的飯菜里下了巴豆，張大人腹瀉了好幾天！”李蓮英可沒敢說下的是毒藥。

　　“胡鬧！這個丫頭還真夠掘的，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看來得趕緊把她嫁出去，要不早晚的出事兒！”慈禧滿臉的不悅。

　　“太后說的是！奴才這就去恭親王府，敲打一下！”李蓮英急忙說。

　　“嗯！還是算了吧，六王爺剛出來做事，就上門去，讓皇上知道了不好！這事兒以后再說吧！”慈禧說。

　　“嗻！”李蓮英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