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芊馬上打電話讓人把臨江CBD項目的規劃藍圖拿來鋪在大桌子上,劉子光指著北街一帶說:“這條街上的商鋪業主,表面上看起來是以魏良棟馬首是瞻,其實不過是靜觀其變而已,咱們可以各個擊破,給他們一個不能拒絕的條件,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搬遷完畢,進入拆遷階段。”
李紈問:“那魏家的房子怎么辦?難道就這樣放著?”
劉子光說:“對!就這樣保持原貌,他們既然不愿意搬遷,那咱們就尊重他們的意愿,保留這棟有著六十年房齡的老屋。”
衛子芊插嘴說:“對,斷水斷電,讓他們沒法住也沒法營業。”
劉子光輕輕搖搖頭說:“那樣的手段未免太過小家子氣,咱們不但要保證他們的水電煤氣電話通暢,還要幫他們加固房屋,保留道路呢。”
“這…”衛子芊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理解了。
“東京成田機場建設的時候,有幾家釘子戶就是不愿搬,至今還住在機場上,還有美國的幾個案例,都是開發商向釘子戶妥協的,有時候讓步也是一種智慧,咱們這樣一搞,不但魏家沒有理由鬧事了,就是大開發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抓不到咱們的小辮子。”劉子光這樣解釋著。
“這個辦法是好,可是這樣一來,這棟大樓的建設圖紙全部要變更,光是設計費就要多花幾十萬。”李紈微微蹙起眉頭說。
“現在是什么時候,只爭朝夕啊,哪能因小失大,做大事就要有做大事的氣魄,不是么?”劉子光反問道。
李紈深吸一口氣說:“好吧,我會在董事會上提出的,我想大家都會理解。”
劉子光說:“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賠償金的問題,還是盡快賠付到位比較好。”
李紈說:“銀行貸款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還需要走一些手續,公司賬上還有一些錢,可以先支給他們。”
第二天一早,大批拆遷戶就接到了電話,讓他們去至誠公司領取剩余的賠償款,一張張現金支票已經開好,去銀行就能領出錢來,同時動遷部門的職員們也傾巢出動,帶著協議和空白的現金支票去北街做工作。
這次至誠集團開出的條件相當優厚,完全按照同等面積補償鋪面,當日簽訂協議并且交鑰匙的,獎勵住房一套,過了今夜0點就沒有這個政策了,當然,不愿意走的也絕不勉強。
北街這些門面房的業主們,賴著不走也就是圖個優厚的補償,既然對方已經開出這么優厚的條件,再堅持也就沒有意義了,于是又有一批人簽了協議,公司馬上派車派人幫他們搬家,然后挖掘機就進場了。
這次行動搞得很突然,業主們本來就是一團散沙,走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當然也不排除一些貪得無厭的人,眼睛只盯著魏良棟家,魏家不搬,他們也不搬。
挖掘機轟隆隆的開了進來,將搬空的房子鏟平,魏良棟坐在自家房頂上,叼著煙瞇著眼,泰然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派頭,他在等,等動遷辦的人上門來求自己,然后可以狠狠地將他們羞辱一頓,如果他們敢來硬的,家里幾個滿滿的煤氣罐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動遷辦的人始終沒有跨入他們家的大門,只看到挖掘機在轟隆隆的運轉著,年久失修的老房在鐵鏟下摧枯拉朽一般崩塌,陳年腐爛的木頭和磚瓦、雨棚化為垃圾,魏良棟有些不安了,拿起手機給自己的堂弟打電話。
“三弟,他們開始拆遷了。”
“你協議簽了?”
“沒有,你不是說讓我再堅持一段時間么。”
“對,你要挺住,有什么損失我加倍賠給你。”
“小三,你可別坑哥哥啊,我們全家都指著這房子吃飯呢。”
“哥,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大開發么,聶總可是個講義氣的人,你幫了他,他絕不會虧待你的。”
“有你這句話就行。”
魏良棟把煤氣罐和打火機都準備好了,家里癱瘓的老人也抬到門口了,幾部有攝影功能的手機也準備好了,可是左等右等,推土機就是不上門,讓他的精心準備全沒了用武之地,眼看著原本說好共同進退的業主們都搬走了,魏良棟的心又開始打鼓了,他交代老婆孩子:“你們在家守著,我找他們去。”
找到隔壁的老吳,魏良棟嚷道:“老吳你真不仗義,說好了聯合起來和他們對著干的,你怎么先走了。”
老吳把手里的一包東西扔上卡車,擦一擦額上的汗說:“老魏,不是我不仗義,人家給的條件已經不錯了,又有鋪面又有房子,比咱預期的還要高呢,人家說了,就今天一天,過了明天就不給房子了。”
魏良棟氣急敗壞的說:“他們哄人的,這種事情都是越往后拿得越多,你今天搬走了可別后悔,你等著瞧,留到最后的起碼還能多拿幾百萬的賠償。”
老吳猶豫了一下,說:“老魏,你知道和我簽協議的是誰么?是咱高土坡的劉子光,他這人做事風格我知道,不帶幌的,有啥說啥,過了明天,還真就不給房子了。”
說著,將最后一包東西扔上卡車,坐上了自己的電動車,語重心長的說:“老魏,多少年老鄰居了,我勸你一句,能搬就搬吧。”
望著老吳的電動車絕塵而去,魏良棟狠狠地啐了一口,轉身回家,忽聽身后有人招呼:“魏師傅。”
回頭一看,原來是晚報記者小杜,手里捧著個佳能400D氣喘吁吁跑過來。
小杜是老魏特地找來挖新聞的,兩人回到房子里,靜候拆遷隊上門,可是又等了一個鐘頭,還是沒人來敲門,樓上傳來他老婆的喊聲:“不好了,他們壘墻了。”
爬上去一看,果不其然,民工們拿著瓦刀和灰桶,正以正逢奪秒的效率修建圍墻,把拆遷區域全都包了進去,那些不愿意搬遷的,圍墻就繞著他們家過去,老魏一家人傻眼了,半晌后,老魏才發狠說:“我還就是不搬了,看他們能把我怎么著。”
拆遷一直持續到深夜,終于把北街上的釘子戶集中區清理完畢,唯有老魏家的三層小樓孤零零的佇立在路邊,門前道路被民工們清掃的很干凈,挖掘機也繞著他們家走,自來水和供電線路依然保持通暢,魏家人大眼瞪小眼,全傻了。
熬了一夜,次日天剛亮,老魏就跑到了動遷辦大吵大鬧,質問為什么不拆他們家的房子,劉子光早就預料到他會來鬧事,親自坐鎮在動遷辦,等下面人應付不了老魏了,他才出場,拿出設計圖紙說:“魏大叔,我們尊重你的選擇,特地多花了五十萬設計費,把建筑圖紙都給改了,給你家留出空間來,怎么樣,這下您老滿意了吧。”
老魏雖然是個滾刀肉,但是也不敢在劉子光面前玩的太過火,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給堂弟打電話,響了十幾遍才有個女人接電話,說魏總出差了,再打手機,不接,打家里電話,沒人聽,魏良棟急眼了,直接去大開發找人,結果正把堂弟堵在辦公室里。
“小三,這事兒咋辦,你得給我個說法,現在他們不愿意拆我的房子了,你說我守著個破樓有什么用,做買賣也賺不了幾個錢,賣又賣不出去,你得幫幫我。”
魏總說:“哥啊,不是我不幫你,這事兒我說不上話啊,大開發和至誠是對頭,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魏說:“我當然知道,要不然咋能幫你,這么著吧,要不你讓聶總給我幾百萬補償,要不直接把我的房子買下,橫豎是你們兩家的事,我不管了。”
魏總說:“你的房子我們怎么能買,那樣性質就變了,畢竟私人和法人是不同的,這個工程又是市領導親自抓的,你出面比我們出面要合適,不如這樣吧,我給你爭取一下,每月兩三千補助還是沒問題的,我要趕飛機去了,你回去再考慮一下吧。”
說著拎起皮包匆匆而去,把個魏良棟丟在當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過了半天才悻悻離去,回家之后喝了一斤淮江大曲,越想越生氣,居然被自家兄弟給耍了,這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想著想著就覺得腦袋一疼,栽倒在酒桌前。
魏良棟因腦溢血緊急住院,頂梁柱一倒,家里的風向就變了,魏小強偷了老爸的身份證,又拿了家里的房證土地證,跑到動遷辦強烈要求拆自家的房子。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別管他再怎么痛哭流涕,人家也不愿意拆魏家的房子,最后還是劉哥說情,按照原面積補償了商鋪,又給了十萬安置費,就給打發了。
至誠集團江北市臨江CBD項目的負責人本來是尹志堅,動遷的事情也是他在抓,搞了兩個月都沒什么頭緒,結果人家劉子光用了三天時間就搞定了,雖然多花了些錢,但是卻爭取到了時間,這才是最重要的。
至誠集團會議室,西裝革履的董事們坐在長圓形的會議桌旁,聽取尹志堅關于臨江CBD項目的匯報,尹志堅報告了工程的最新進展和集團的財務狀況,然后說:“我正式向董事會請求辭去臨江CBD項目負責人的職務。”
董事們面面相覷,最后都把目光投在李紈身上,李紈說:“尹副總,現在正是集團最關鍵的時刻,而你又是這個項目最合適的人選,為什么在這種時候請辭?”
尹志堅說:“我認為有人比我更適合做項目負責人。”
“誰?”李紈問。
“劉子光。”
聽到這個并不陌生的名字,董事們頓時交頭接耳起來,這一年來劉子光從最初的小區保安,一路高升,現在已經是集團里炙手可熱的大紅人,紅星公司的總經理,并且還和總裁傳有緋聞,如果進展順利的話,恐怕下次股東大會的時候,他就會增補為股東了,再過一段時間,或許接管整個集團也未可知。
至誠集團并不是李紈一個人的,這是一家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的成員們掌握了大部分的股份,而李紈只是股份相對較多,又因為是公司的創始人,才擔任了董事長兼總裁的職務,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可以為所欲為,任人唯親,她的權力也要受到董事會的制約。
李紈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她明白這是尹志堅在向自己表達不滿,至少在動遷這件事上,劉子光是越俎代庖了,先是打傷了志強,又搶了人家的風頭,尹志堅能舒心才怪。
身為總裁,李紈不得不兼顧各個方面,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便這兩只碗一個輕一個重,她也要盡力維持平衡。
“尹副總,劉子光只是臨時幫忙而已,項目還是由你負責。”李紈輕輕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