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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嶺道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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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江水而上,進入位于荊北北部的彭蠡湖,然而沿余水、章水等水系也可以進入荊郡腹地。

  江寧水營在蕪州集結,戰艦如云停在江上,帆檣蔽日。

  江寧以西,低矮的丘陵斷續不絕,過歷陽,在彭澤府的東部,地勢陡然險峻起來,荊山橫亙千里,從江水之涯拔起千仞,迤邐南去,一直延伸到臨川府的腹地,山脈余勢直與橫亙在南寧北部的騎田嶺相接。在荊南臨川府的東部,與清江行轅之間又隔著巍峨的懷玉山。

  武陵山、懷玉山、庾城嶺、騎田嶺四座巨大的山系從東南西北四方會于大余。大余雖是四山所會,然而地貌卻不獨屬于一山,以致山陵相疊,澗壑相接,地表支離破碎,千萬年來,風雨蝕之,使得陵崩谷填,雖然無數奇峰兀立,但是山與山之間,卻多是狹長的石土相填的壩子,也有四山流水匯聚的山陵相圍的大湖。

  數里、十數里的平壩相接,在四山相會之所,在大余境內形成曲折數百里的庚城嶺道。

  庾城嶺道北與清江、余水相接,南面又與南寧境內的溱水相通,是南寧與荊越相接的最重要的陸路通道。

  臨川府境內山巒擁塞,林密壑深,略無平地。

  余水源出大余北部的山地,曲折流經懷玉山西麓的山澗谷壑,過臨川邑時,穿過荊山中段的深峽,曲折向北,匯入彭蠡湖。

  清江則通過懷玉山之間的孔道與荊南臨川府相接。

  兩百余年來,三苗族人逐漸控制包括萌渚嶺、騎田嶺、庾城嶺在內的寬及數千里的險峻山地。三苗為了抵抗來自中州世家的迫害,封鎖住騎田嶺、萌渚嶺、庾城嶺與荊郡相接的道路,其中包括最重要的庾城嶺道。

  兩百余年來,世人差不多要忘卻這條曾經商埠店鋪相接、行旅車馬不絕的重要陸路通道。

  昭武帝征南寧,在漓湘同源之地始安邑修靈渠,使漓水、湘水相通,使南寧與南平相接;又在大余征十萬夷人,辟庾城嶺道。

  昭武帝兵出兩路,挺進南寧腹地,夾擊樂安,滅大越國,立南寧郡。

  為了加強對南寧的控制,舊朝陸續在騎田嶺中開避了幾條嶺道,然而重要性都及不上靈渠與庾城嶺道。

  曹散分開沒膝的雜草,垂頭凝視,承載數百年沉重歲月的古道只剩下碎石遺跡,偶爾能看見整塊的長條麻石,麻石暗褐,似乎還沉積著數百年前的血跡。

  宜觀遠、越世衡、狄復抬眼望著遠處秀立的群峰,數以十萬計的三苗族人,正從深山密林中往此處聚集。

  宜觀遠朗聲說道:“為兵戈故,昭武帝開庾城嶺道,百夷、大越逢其難,百萬眾橫頸屠刀之下,慘絕人寰。重開庾城嶺道,需刻碑志舊事,立于道旁,以鑒來者。”

  越世衡說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南寧絕道于中州之外久矣,重開庾城嶺道,使南寧復歸中州,當屬百年盛事,世衡能逢其事,幸甚。”

  江寧重開庾城嶺道,置嶺道六縣,以大余府轄之,將有二十余萬苗人從庾城嶺、騎田嶺的深谷大壑里移居此地。三苗據地雖廣,然而都是崇山峻嶺,生存惟艱,此次將二十余萬族移居大余,將從嶺道獲利供養,將極大的緩解生存壓力。

  南閩之戰的后期,狄復得苗王劉觀武堂授令,率領五百秘營將士密附江寧,參與之后的靖海、歷陽、越郡諸戰。此番狄復受命率領秘營將士返地,編六營衛戍軍,鎮守大余。

  此時已是清江衛戍校尉將軍的狄復甲刀相隨,鱗甲之外,穿著褐色的短襟布衫。狄復年過四旬,臉上多風霜色,目光堅毅而銳利。

  曹散直起身子,說道:“苗夷生活惟艱,乃是嶺道堵絕,山中之貨產不能出山,亦不易得山外之鹽糧。庾城嶺道相接清江與南寧,待平荊郡,商旅不絕,沿道商埠相接,大余便成了聚寶之地了。”

  宜觀遠說道:“舊朝嶺道雖然繁盛,但是內廷視苗夷為異蕃,生存猶難。今日皆為中州之民,共享天下之養,重開嶺道,使南北貨物相通,三苗居其功,當共享其利。”

  狄復微微一笑,越世衡也深有感觸。

  越裴雪、劉觀武堂率南寧、三苗歸江寧之時,眾人心里惴惴不安,待江寧令制下來,得知南寧行轅與大余府委任的官佐將領都出自南寧與三苗,江寧沒有急于將觸手伸到南寧去,眾人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南寧有深山峻嶺與中州相隔,天下零亂,群雄并爭,北方又有游牧之民侵略,南寧完全可以封關塞道,絕于中州之外,待天下初定,再擇人而附。

  中州傳史數千載,南寧向來被視為邊疆蠻荒之地,不能列入中州正朔,道路塞絕其一也,與南寧世家勢力不能攘助皇朝定鼎中原,也有極大的關系。

  中州制霸,歷來是以北統南,群雄在河水兩岸爭勝,占據絕對優勢之后,再挾威南下,常常能傳檄而定天下。

  徐汝愚崛起清江,百戰不殆,然而南寧眾人對他定鼎中原并非都有十足的信心。

  越斐雪以一郡之尊而附孺子,惹來族中諸多爭議,越世衡心里也有不解,惟越斐雪力排眾議,成就此事。江寧沒有急于將勢力滲透到南寧去,族中也就不會冒出太多的反對聲音。

  越世衡猶記得赴江寧之前父親所說的話:“徐行師出天機雪秋門下,然而所學卻是傳承陳規、傅鏤塵。陳規曾為靜湖大宗,然而靜湖傳到嵇思勰,已走入岐道,并沒有繼承陳規之爝火。傅鏤塵為修武道,棄出家門;其兄傅濤遠奪元氏天下,傅鏤塵冷眼旁觀;谷石達滅傅氏宗族,傅鏤塵遁世不出,何故?傅鏤塵對這塵世有著旁人窺不透的絕望,故而遁入道中。傅鏤塵卻為一孺子而重歸塵世,我原先也看不透其中的緣故,卻到此時才明白,徐汝愚能否得天下,尚且不能定論,但是對天下能革故鼎新者,惟徐汝愚一人。”

  絕大多數人眼里看不到道統之爭。

  不論呼蘭占據中州,還是元容復辟登極,對于南寧而言,都是大害,徐汝愚橫空出世,實是給予南寧越氏一個最佳的選擇。

  徐汝愚平定普濟海匪,使得中州之外的海域水靖浪平。徐汝愚為了不使世家與平民爭地,使得置縣策能夠順利施行,在靜海、甘棠、泉州大力發展海航,使得世家大族的視線集中到海商之利上去。

  雍揚憑借東北海域的海航之利,十年成為天下第一邑,而東南及西南的海航之利數倍于此,怎能不讓世家趨之若鶩?

  南寧久在中州之外,造船之術落后雍揚、泉州甚多,所造海船不能經大海風浪,又無強大的水師護航,自然不能分享海航之利。

  百夷歸附徐汝愚,數年間走出瀕臨滅亡的危險境地,在武陵山下獲得可供生存的土地。為了在武陵山下獲得可供生存的土地,百夷曾灑下數十萬族人的血淚,卻不能競功。三苗歸附越氏,境遇稍好,但是百年來也衰敗不堪。三苗夾于南寧與江寧之間,面對一條更寬廣的道路,無疑會做出新的選擇。

  種種原因促使南寧在天下形勢還未明朗之前做出選擇。

  越世衡正失神間,宜觀遠說道:“泉州水師十二哨水營共四千將士將四月底集結完畢,赴海陽、江門,隨水營赴南寧將有千余船師工匠,與南寧共建船塢以造大船,諸多事宜,還要世衡多多勞心。”

  江門位于樂安府西南的江海之隅,實是樂安府的門戶;海陽濱海,潮陽府南面的門戶,江寧將從泉州調動四千水營分駐兩地,修筑船塢海港,以彰示江寧對南寧的統治。

  南閩衛戍軍將裁并一萬兵力,再抽調五千兵力填入泉州水營,從此南閩將成為江寧真正的腹地。

  越世衡回過神來,說道:“分內之事,理所當然。大人日前從鎮寧遞來信函,要求南寧從南詔購馬運往江寧。南詔所出的馬種體形矮小不善奔馳,遠不及漠北良驥,用于耕種,飼養所費多于耕牛,惟有山道運輸略有作用。世衡略有不解,我軍與南平爭勝,可憑船艦,守江淮,又是一馬平川,添購不能上戰場的馬匹將用來何處?”

  宜觀遠微微一笑,說道:“用處甚多,庾城嶺道雖與溱水、清江相接,但是嶺道之內還需要馬匹轉輸貨物。南詔所出之馬,雖然行速不快,耐力卻好,也能負重,可用于庚城嶺道。”稍稍一頓,又說道,“汝愚的意思應不在這里,江寧雖無決議,但是年前汝愚曾有提及組建馬步軍之事。”

  “馬步軍?”

  宜觀遠笑道:“是啊,馬步軍,行軍之時乘馬,遇敵則下馬列陣而戰。”

  狄復在一旁說道:“末將在演武堂也曾聽大人提及馬步軍之事。強弓硬弩普及戰場,戰騎在戰場上的沖鋒頗受限制,騎兵的優勢體現在快速機動上,這也是其他兵種無法比擬的戰略優勢,大人決心組建馬步軍,不寄望于狹小的戰場上沖鋒克敵,而是希望能夠獲得更廣闊的迂回空間。”

  江寧為培養知軍事的將領不遺余力,也不將苗夷拒之門外,這點尤能得人心。

  越世衡忖道:這也是旁人及不上的氣度。

  宜觀遠繼續解釋道:“良驥可為戰騎,所費奢糜,江寧轉經烏湖從百濟購得良驥的數量實在有限,寄望于改良馬種,數年內不能競功。想要建立一支可與呼蘭鐵騎抗衡的騎師,異常困難。養馬比養牛費錢糧,平民百姓自然不愿為,然而江寧在邊地遍置軍屯,購置的馬匹可由軍屯供養。江寧軍屯之制,邊地守軍,五成人馬衛戍,五成人馬耕種,軍屯所養的馬匹,平日驅之耕作,戰時則為腳力。”

  越世衡說道:“大人所慮甚是周全…”

  去年八月之末,在江寧組建議政堂之時,越世衡借著往賀徐汝愚新生子沐麟之禮的機會,代表南寧世家前往江寧覲見徐汝愚。

  那時江寧剛剛結束歷陽戰事,始有稱霸東南的跡象,短短數月間,樊族歸附,江寧統一越郡。

  梁寶與袖兒大婚之時,越斐雪攜越世衡往賀,越世衡還覺得屈了身份。讓越斐雪遣去江寧之初,心里猶覺得父親操之過急。然而留在江寧的時間越是長久,越是覺得徐汝愚乃是數百年來罕見的雄才偉志之人。

  南寧歸附之事,若無越世衡的極力支持,也不會這么順利。

  此番宜觀遠將隨越世衡前往樂安主持改制之事。除了暫不昭告天下外,南寧將逐步的依循江寧的政制改制,組建行轅行營院與都事院分掌軍政,在南寧世家軍隊的基礎上組建衛戍軍,更好的從西面牽制南平的兵力。

  庚城嶺道未通,從江寧往樂安,可從東南的海域繞行近萬里的海路;也可以走青楓峽,穿越武陵山進入南閩,從庾城嶺的南麓義安繞道,也有四五千里的陸路。

  從江寧出發,溯清江而上,進入大余,過庾城嶺道,進入溱水,行經安遠、韶州、湞陽、青岐諸邑,可入樂安,全程不過兩千余里。其中有一半路程順水而下,行速可比奔馬。從江寧至樂安,一路上輕舟快馬,走完全程不需十日。

  宜觀遠、越世衡在還沒有城池官舍的大余府治所庚城留了兩日,便率領近隨屬員沿著荊棘密布的庚城嶺舊道南下。

  彌昧生率領一隊水營先行抵達江門,在宜觀遠抵達樂安的次日,彌昧生攜著宜聽雪從百里外的江門趕往樂安相見。彌昧生與宜聽雪成婚之后,就接替洛山陽出領泉州水營,成為梁寶在南閩的副手。南寧歸附,南閩政局日益穩定,衛戍軍減裁在即,而北面的局勢日益緊張,江寧已有傳聞,會將梁寶調歸江寧,由彌昧生接任南閩行轅總管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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