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子弟兵進城三兄弟哭窮 秦衛笑道:“王爺是忙糊涂了,還初幾呢?.”
秦雷皺眉問道:“孤讓京里那群大爺什么時候報到?”
秦衛心道,原來是問這個。趕緊答道:“初八。”
秦雷聞言一把扔掉手中的泥坯,面色不悅道:“人來齊了嗎?”
秦衛小聲道:“一個都沒來。”他也是秦氏宗親,兩個哥哥也在應該來報到的行列里,因而硬著頭皮解釋道:“也許是出什么變故了。”
秦雷接過他遞上的毛巾,到河邊洗洗手,冰冷的河水鎮的他一激靈,生硬道:“若有什么事,京里的沈冰是吃尸米的嗎?”隨著位子越來越高,周圍的人總是眾星捧月一般,讓秦雷很難忍受別人對自己意志的違逆。
秦衛被他嚇得噤若寒蟬,蜷縮在一邊不知該說什么好,秦雷見他害怕的樣子,無明業火便消了一半,笑罵道:“怕什么,老子又不能吃了你。”
秦衛趕緊陪笑道:“王爺一瞪眼屬下就嚇得跟個鵪鶉似的。”
這位爺火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轉而平靜道:“備馬去,孤王親自進京去請那些大爺們。”他把‘大爺’二字咬得極重,聽得秦衛膽戰心驚,忙不迭的哈腰應下,小跑著去準備了。
趁著這個空,秦雷到了泥塘邊,命人把樂布衣叫過來。其實他可以從山北面的京水河坐船進去京山營,但那樣太費功夫,不如這種‘通信基本靠吼’來的快捷,還能鍛煉身心,增大肺活量。
當然是增大伯賞賽陽和秦霸的肺活量。
人多嘴雜,也不好說得太細,秦雷只告訴他,自己要回京幾天,會留下石勇繼續帶著衛士和子弟兵們摔磚坯。當然,還有保護京山大營的意思。
樂布衣笑著應下,讓秦霸大聲道:“王爺,您能不能聯系個購買墨石的渠道啊?”
秦雷不明白‘墨石’是個什么東西,待樂布衣描述道:黑色,可以燃燒的石塊,秦雷這才恍然道:“煤?沒問題。”說著笑道:“先生與孤王想到一塊兒去了,孤也是覺得不該用木柴燒窯。”
樂布衣笑道:“京山上都是些幾百年的老樹,用來做木柴實在可惜,學生曾經在太原府見過當地人用石墨燒窯,效果似乎比木柴要好得多。眼下等這些磚坯陰干還需要些日子,正好可以進一批石墨燒磚。”
秦雷滿口應下,又讓伯賞賽陽問道:“先生還需要什么,孤王回京一道辦了。”樂布衣毫不客氣的點了五百工匠,一萬民夫。
秦雷苦笑道:“孤王試試看吧。”好在此時田里沒了活,直到來年開春,都是不愁找不到民夫的。
不敢再與樂布衣糾纏,秦雷借口還要安排軍隊,便有些倉皇的逃竄了。找到正在指揮手下摔坯的秦浯水幾個,秦雷把事情一說,本想讓他們在此安心搬磚,卻不想那秦志才擠眼笑道:“此事不難,王爺只需帶著我們這些子弟兵回去,還愁不好抓人嗎?”
秦雷聞言一拍大腿道:“對呀,怎么把你們給忘了?快快收拾收拾,跟孤一道回京。”這些子弟兵家中都有應來沒來的宗族兵,把他們派回家做工作,卻比他端架子嚇人要管用的多。
秦志才便點了一千子弟兵,與一千黑甲騎兵一道,護衛著秦雷浩浩蕩蕩往京城趕去。
一路上快馬加鞭,第二天天剛亮,已經到了中都城南門外。城門司有規定,親王進京可帶五百人衛隊,郡王只能帶三百。秦雷讓黑甲騎兵在城外駐扎等候,只帶著黑衣衛進城。
本來他還有些擔心子弟兵們,但秦志才眨眨眼笑道:“王爺瞧好吧。”便帶著一千子弟兵策馬往和順門行去。
此時城門剛打開不久,門口的人流還很稀少,守門的兵丁只見一千多號面相兇惡、風塵仆仆的勁裝騎士排著隊行了過來。他們守門這些年,卻沒見過這等陣仗,不敢大意,趕緊敲響了警鈴。
隨著‘鈴鈴…’的警鈴聲,一隊隊巡城司士兵從門洞里沖了出來,不一會兒,城墻上也站滿了彎弓搭箭的城門司士兵。
那一千多勁裝騎士并不驚慌,仍舊笑嘻嘻的望著這些森嚴戒備的士兵,似乎在看猴戲一般。
城頭上探出一個頂盔帶甲的胖腦袋,大聲問道:“城下哪里來的人群,朝廷有規定,百人以上團伙入京便需要提前一天在城門司報備嗎?你們可報備了?”京官難做,京里的城門官也不好做,每日里達官貴人進進出出,若是惹到了便沒有好果子吃。因而都練出了一副賊亮的招子。怎能看不出這些人出身行伍?是以不敢太過囂張。
秦志才笑著仰頭道:“未曾報備。”
那主事面色一滯,強笑道:“那諸位還是報個備,明日再來吧。”
秦志才一臉驚奇道:“什么時候回家都要報備了?”
城上主事哂笑道:“難道這一千多人都是回家嗎?”沒想到城下一千多勁裝漢子齊聲點頭道:“是呀是呀!”還有嘴快的怪聲道:“我們只是路上碰上的,其實并不認識。”
城上主事臉色一黑,沉聲吩咐道:“查他們的路引,是中都人氏的便放進來,不是的…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下面的勁裝漢子并不慌亂,還是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守門的兵丁便開始檢查路引,只要是中都人氏的便放進城去,檢查一個是、再一個還是,一直檢查了上百個,統統都是中都人氏,且大都姓秦。
那主事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戲弄了,哼一聲揮揮手,讓手下撤去防御,自己轉身下了城樓。
秦雷見子弟兵們進城無虞,便吩咐衛士傳話給秦志才,讓他就地解散,放兵士們各自回家小住一宿,明日卯時在宗正府前集合。他自己帶著黑衣衛先行離去了。
此次乃是以大宗正的身份回來的,因而他準備先去宗正府報備,再去哲郡王府找老三,到了宗正府里卻聽說老三在探視幽禁中的老四,秦雷聞言便拐到了后院。
穿過層層院墻,到了老四坐牢的小院,制止住下人的通報,秦雷悄無聲息的到了廳門邊,便聽老四充滿牢騷的聲音道:“哥啊,我都已經在這待了三個月了,再下去就快瘋掉了,你還讓我忍?”
又聽老三的聲音也不善:“你個混賬還有臉說,憋死在里頭才好,省的給我惹事!”說著嘆息道:“那次在朝堂上,我可是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若不是老五給我撐腰,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老四聽了一陣沉默,良久才喃喃道:“你別看上次老五來沒給我好臉色,還欺負我。我卻覺著他有人味,罵也罵的我渾身舒坦。”
老三笑道:“卻不是你與他誓不兩立的時候了。”
老四自嘲笑道:“人家現在貴為雙郡王、大宗正、府兵統領,可謂高高在上,而我秦老四則成了階下囚、擄奪爵位、永不敘用。說我們兩個判若云泥都委屈了那泥。”
老三剛要說話,便聽到門口有人慢悠悠道:“說我們倆判若云泥,那是抬高了那云。”兩人愕然回頭,便見不經念叨的老五含笑站在門口。
兩人連忙起身迎接,秦雷笑著邁步進去,大刀金馬的坐下。見秦霽一臉憋屈的樣子,秦雷淡淡道:“去年我在這蹲大牢的時候可沒想過自己是爛泥。”
老四面色通紅道:“你能跟我比嗎?你有我慘嗎?”
秦雷也瞪眼喝道:“你在敵國蹲過十幾年大牢嗎?你嘗過被祖國放棄的絕望嗎?你被人喪家之犬一般攆出幾千里地,臨了又被一箭穿心,差點見了閻王爺嗎?”
老四再不濟也是正經皇子出身,長這么大別說一箭穿心,就是皮都沒蹭破點,哪有秦雷那般凄慘的經歷,自然無法還嘴。
秦雷得意笑笑,朝老三笑道:“三哥,你看我們倆誰比較慘些?”
老三捧腹笑道:“五弟怎么這個都要爭一爭?卻是你比較慘一些。”
老四也知道秦雷在開解自己,雖然手法重了些,訕訕問道:“那你是怎么撐過來的?”
秦雷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道:“撐?過不下去了才要撐。我為什么要撐?”
老四滿嘴苦澀道:“可是我真的過不下去了。”說著低垂下腦袋道:“一想到這輩子就這么完了,我就…”
秦雷不接他的話茬,轉而望向老三道:“三哥,我本來有事找四哥合計,既然你在,找你也一樣。”說著朝老三眨眨眼。
老三會意笑道:“兄弟說說吧,我也不一定有主意。”說著瞥一眼老四,只見他仍然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秦雷吩咐衛士把好大門,這才故作神秘道:“三哥知道京山大營嗎?”
老三點頭道:“知道,那是早先咱們秦氏子弟兵的駐扎之地。”說著回憶道:“二年前,我和老四還去那附近打過獵,記得那個山跟個簸箕似的。”
秦雷笑道:“三哥記不記得山前那條河?”
這難不倒腦瓜子靈活的老三,他想了想便道::“京水河,一條老河了,據說幾十年前還流經中都的,只是后來被淤塞了。”
秦雷頷首笑道:“三哥博聞強記,不知對這河的歷史有沒有研究?”老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正要讓秦雷揭開謎底,卻聽一邊低著頭的老四幽幽道:“一百多年前,那河曾經是大運河的北段,只是后來被小清河取代了。”
秦雷吃了一驚,真個佩服道:“厲害呀,我還當沒幾個知道的呢。”
老四指了指炕上那一摞子書,自嘲道:“被關著沒事,只能讓人送些雜書消遣,其中一本《水經考》上提過此事。”此時諸子百家、經史子集才是主流讀物,這些關于水利地理的書籍,都統統被當作閑書。
秦雷又問道:“那你能不能琢磨一下,這京山大營的位置有什么特別呢?”
老三老四精于算籌經營,對這些軍事上的事情不甚了解,思索半天也不得其門,只好求秦雷揭開謎底。秦雷笑道:“你們想想,如果我們在京山上依山建一座城,再疏浚開京水河的古道,會有什么效果?”
兩人都非常聰明,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座雄城扼守運河、震懾京城的樣子。老四咽口吐沫道:“那不發大了?”
秦雷心道,這位腦子就離不開錢。笑道:“何止是發大了,而且是發達了!”兩個皇子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老三輕聲問道:“五弟,你跟我倆說說,咱們的秦氏子弟兵能成器嗎?”沒有一支強軍據守,就是建了雄城也要被人搶去的。
秦雷堅定點頭道:“只要經過一年的訓練,達到禁軍平均水準沒問題。”自從見識過京山村宗親的紀律性和骨子里對準確無誤的追求,他便一直很有信心。
老三突然一把攥住老四的手,激動道:“若真是那樣,咱們就再也不用受那窩囊氣了!你還不想干啥干啥?”
老四皺眉道:“修城、通河、練兵,可都是燒錢的營生。尤其是修城,那就是個無底洞,幾百萬兩都不一定夠,老五你有那么多錢嗎?”看來牢獄生活讓他沉穩不少,也冷靜不少。
老三聽了也贊同道:“老四說得沒錯,內府支持兄弟你練兵就已經很吃力了,卻是沒錢修城、通河了。”怕秦雷誤會,秦霖解釋道:“內府每年大概是五百多萬兩銀子的流水,扣去成本人工,凈入也就是三百多萬兩,還要支付咱們皇家的巨大開支、最后能入庫的不到二百萬兩。”
秦雷笑道:“而我那宗族兵,每年的軍費便是小一百萬兩,怕是已經到了父皇容忍的極限了。”
老三頷首道:“沒錯,父皇也需要大量錢財,是以他老人家不可能再給咱們撥款了。”
秦雷點點頭,一臉無奈笑道:“我這次從京山匆匆趕回來,就是想請三哥這財神爺接濟接濟,看來要落空了。”
老三尋思半晌,咬牙道:“若是硬擠,我還能給你湊出個一百萬兩來。”
秦雷搖頭道:“四哥出事,你也跟著坐在風口浪尖上,卻是不能再妄為了。”說著不好意思笑道:“你上次給我的銀子還剩了些,估計能撐一陣子。”豈止剩了些,根本就是一個子都沒花著。扣除給仇老太監的五十萬兩,其余的都入了館陶的賬上,解王府各部燃眉之急去了,倒是真剩的不多了,也不算騙人。
老三又問京山城的規模,秦雷便老老實實說了。聽到是一個長二百二十丈、寬百丈、高二十丈的超級要塞,兩人先是驚得合不攏嘴,旋即便職業病發作,盤算起建城的費用來了。
這也是秦雷找二人的原因,樂布衣雖然牛逼,但這家伙凈身入伙,渾身上下沒有五兩銀子,也不可能變出錢來,便把籌資這項艱巨而不討好的任務,不負責任的丟給了秦雷。秦雷又實在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已經得了‘隆郡王府的騾子’美名的館陶先生了,便來找這兩個摟錢高手合計。
算計半天,兩人小聲嘀咕一下,老三皺眉道:“雖然你說可以自己燒磚,但光靠磚頭壘不起雄城,巨額的營建費用還是省不了的。”
老四點頭道:“再加上清淤的費用,最低限度也得這個數!”說著一手伸出兩個指頭,另一手伸出一個巴掌。
“二百五十萬兩?”秦雷低呼道,“不如去搶國庫好了。”
“據我所知,國庫里也沒有這么多錢。”老三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