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明在金陵城的宅子在秦淮河畔,不是他流連風月,而是身份不夠。這個年代不是有錢就有一切的,功名或者名望,才是決定社會地位的主要因素。比如,孟覺曉愿意的話,完全可以在皇城邊上買一個宅子住下。
士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在這個年月是很低的。還好張光明有秀才的功名,家里經商并不妨礙他的社會地位。
聞訊而至的張健、文魁、冷雨三人已經等在門口,遠遠的看見衛隊護著車馬過來時,三人一同上前,搖搖拱手致意。
這三位如愿考中了翰林院庶吉士,這里頭有蒙先豪照顧的成分在內。能夠讓蒙先豪照顧一二,大家都知道是沾了誰的光,不然在這個任何事情都要講關系的年月,以三人的社會關系想進翰林院幾乎沒有可能。
孟覺曉從馬車上下來,看見三人也是面露喜色拱手致意。在河間府的日子雖然威風,但也少了與朋友之間在一起的快樂。立志社的幾位,如今勞燕分飛,這幾位能一起留在京城,孟覺曉還是很羨慕的。
“三位仁兄一向可好!”
三人相視一笑,齊齊朝孟覺曉道:“我等見過知府大人!”
孟覺曉一怔,看著三人捉狹的目光,不禁哈哈大笑道:“三位取笑了,大家是朋友,不用來這套虛文。”
張家里頭早就備下酒宴,進屋之后立刻開席。張光明蓄養了一些歌姬,一時間絲竹之聲四起,堂前翩翩起舞,臺上舉杯談笑。
談話的內容主要圍繞著孟覺曉在河間府的作為,一直以來京城里的幾位都非常關注河間府的一切,甚至還為孟覺曉打了一架。
孟覺曉也愿意跟眾人談這些,三位都是要從翰林院出來做事的,對于孟覺曉執政一方的經驗之談聽的甚是仔細,不停的追問一些細節,不覺間時間已經是天色黃昏。
黃酒雖然不烈,但是喝多了照樣醉,而且后勁綿長。酒逢知己,孟覺曉也沒少喝,不覺之間沉沉醉去,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床頭邊上桑奴一邊做針線,一邊等候著。看見孟覺曉起來連忙過來笑道:“起來了?先喝口茶!”從草編的暖具里捧來一杯溫茶,溫度正合適一口喝干凈。
“內急!”孟覺曉不好意思的朝桑奴笑了笑,桑奴拋來一個媚眼道:“哪來那么多客氣。”說著便捧來馬桶伺候著,孟覺曉這些日子的大老爺坐下來,也適應了這種程度的伺候。泰然承受桑奴的服務后躺回床上。
不多時屋里燈杯吹滅,一具火熱的身軀溜進被窩,溫香軟玉的貼了上來。一番風雨之后安靜下來,竭力承歡之后的桑奴喘著粗氣低聲道:“掌燈!”
丫鬟進來點上燈,桑奴掙扎起來拿熱毛巾擦拭后,兩人再躺下。
幽暗中桑奴一直在說內衣作坊的事情,去年江南大水,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便宜的緊,就算是資質上佳的也只要三十貫便能買下。桑奴一口氣買了兩百個心靈手巧會針線的,讓她們做事只要管三頓飯就成。
這樣的作坊成本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這些女孩子不能算是工人而是家奴。桑奴還算厚道的,年前每人發了十貫錢,讓她們帶回家去讓家里過個好年。
孟覺曉聽她提起這個便道:“你做的不錯,但還要有所改善。人的欲望是不容易滿足的,你可以定下規矩,活做的好的,每個月可以領到工錢,做滿三年,還可以發還賣身契。總之是建立一整套的獎罰體系,不要做好做差都一樣。要體現出差別的,讓大多數人有一個盼頭。”
次日一早起來,孟覺曉帶著兩個護衛出了門,今日乃是朝中沐休之日,午后要進宮,孟覺曉趕著拜見周致玄。
孟覺曉這些日子在河間府的作為,周致玄一直非常的關注。河間府的變化之大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從北面回來的人口中,周致玄還是知道了一切。河間府的變化周致玄非常吃驚,他不知道孟覺曉如此年輕,哪里來的那么多花樣?偏偏這一切還都那么的行之有效,對地方的民生起到的變化可以說翻天覆地。
周致玄很不理解,所以一早起來便在堂前等著孟覺曉來訪。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拜見恩師是必須的,如果不這么做,傳出去孟覺曉的名聲就壞了。
周家依舊還是那么陳舊,沒有半點的變化。當初德裕倒是要賜一幢大宅子給周致玄,但是被拒絕了。周致玄的理由是那點俸祿供不起大宅子。后來周致玄入閣,德裕不知道怎么的沒有再提賜宅子事情,周家也一直在這個三進的宅子里住下來。
遞上拜帖后跟著家人進來,孟覺曉沒想到的是周致玄站在堂前的臺階上等著自己。以周致玄的身份,這種待遇相當的高了。
孟覺曉遠遠的便行大禮道:“學生如何敢當先生如此禮重!”
周致玄不以為意的笑道:“怎么當不起?一年知府,把個河間府治理的海晏河清民富兵強,解決了陛下憂心的稅收問題,對外還打敗了遼兵的擾邊。換個人去當知府,不會做的比你更好。為師為你感到驕傲啊!”
周致玄對于夸贊的話從來都是吝嗇的,孟覺曉跟隨其那么長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如此溢美的贊譽。一時間不禁生出一點惶恐,不曉得這個內心讓人捉摸不定的先生究竟打的什么算盤?
“學生惶恐!”
“坐下說話吧,你在河間府做的幾件事情,我一直想仔細的問問,今天終于有機會當面問你。”
招呼孟覺曉坐下后,讓人奉上茶,周致玄微笑著說道。孟覺曉連稱不敢道:“單憑先生提問,學生一定仔細回答。”
“為師有幾個問題,第一,初到河間府時面對數萬流民,你哪里來的錢糧救濟。第二,你的練兵之法哪里來的?第三,股份制究竟是什么一個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