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份文稿?三位會長再次震驚了,這個知府大人,怎么做事情總喜歡那文字說話?想到孟知府是狀元的出身,大家也都釋然了。
這一次三人沒有在路邊沒形象的看起來,而是一起來到于燾的宅子里,泡上好茶,小心點打開文稿,三個腦袋又湊一塊仔細的看。
看完這份文稿之前,三人內心深處對于孟知府說的那些話,其實并不太相信。這世界上的官,哪有見了好處不伸手的?哪有不收錢的?孟知府說的好聽,誰知道會不會惦記著更大的好處。
等他們把這么一份文稿看完之后,已經是過去半個時辰了,三人仿佛跟沒了魂魄似的,各自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的像傻子。實際上三人的腦子里在努力的消化文稿中的內容。
成立一個股份制的公司,一共是一萬股,每股價值二百貫。官府用地皮入股,占五百股。其他股份一律面向社會出售,任何個人欲購買股份,都不得超過五百股。所有股金將用于大市場的建設,未來的大市場所有權屬于所有股民。任何一個擁有該公司股票者都是該公司的股東,參加股東大會。股東大會是該公司的最高權力機關,官府只是擁有股份和分紅的權利,并不參與到公司的管理和運營之中。
公司的盈利方式很簡單,市場建成后,對外出租鋪面和倉庫以及管理維護費用。當然這僅僅是一次性的,今后這個公司并不是躺在大市場的功勞簿上吃老本,還有優先開河間府任何一片土地的機會。
總而言之,這么一個公司的存在,等于把河間府民間的力量都結合成一個利益團體。這個利益團體的力量無疑是巨大的,即便是知府大人,也不敢冒著得罪河間府絕大多數人的危險,在已經手握了五百股好處的前提下,再去獲取更大的利益。
“大家覺得能做么?”于燾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看諸位同仁,很明顯這么一個市場,不是他們三個人就能如何的。這得把河間府所有的商人已經士紳的力量糾集在一起,在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大家聯合起來才能做好這個事情。不然單單是一股二百貫,一萬股就是二百萬貫,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兩位會長點點頭,那意思很明顯了,這事情能干,有這么一個機會擺在面前,不去爭取拿下主導權的都是傻子。
“今天先這樣,時候也不早了,明天商會召開全體成員大會,向大家說這個事情。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見。”于燾也下了決心,商會別看是一個商業組織,實際上里頭的關系錯綜復雜,河間府這些做買賣有點身家的,誰背后不是某個家族勢力在撐腰。
孟覺曉堅信只要這些商人不傻,就不會放過這么一個機會。孟覺曉不是沒有想過讓張光明來做這個市場,可是仔細想想,吃獨食的人往往沒啥好結果。等這個市場做起來了,巨大的利益面前,多少手要往里伸?僅僅靠一個知府的權利,恐怕是很難頂住這些壓力吧?所以還不如把市場推出去,讓河間府所有力量都參與進來。到時候不管是誰來做這個知府,手里每個月有五百股的分紅,再要伸手也得先掂量掂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搞不好連手里的五百股都得搭進去了。再說孟覺曉也還有另一手,關于這五百股,孟覺曉也不會吃獨食,全府上下一律都有好處。
把市場推出去做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孟覺曉可以專心的集中力量疏浚運河以及修建碼頭,一旦這兩個事情做好了,單單一個運河碼頭的收獲,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一場細細纏綿的秋雨之后,秋老虎的威風消失的無影無蹤。浴雨后的修繕過的官道上不再是一片泥濘,進入河間府的地界后,看著平整的官道,來往的商隊行走起來精神頭都高三分。不過官道邊的新多出來的路卡,則讓過往的商人多多少少有點微詞。這個路卡是向過往的商隊收費的,行人免費,車馬按數量來計算,一車收取五文錢的過路費。收費的理由很簡單,日后這條道路的維護費用,都從這些錢里頭出來。
來往商隊看著一馬平川的整齊大道,心里雖然愿意出這個錢,但這畢竟是個新鮮事物,引起的口舌是非還是很多的。
河間府關于修繕運河的奏折還沒來得及正是批字下發,御史臺便有御史廖元出來,參了孟覺曉一本。理由是孟覺曉巧立名目搜刮民財。
看著這個彈劾,德裕皇帝也很頭疼,心道這年輕的知府怎么就一點的不省事?這份彈劾,朝野上下的反應各有不同。大致分成三個意見,第一種堅決要求懲治孟覺曉這種貪得無厭道德品質敗壞的官員。第二種意見則認為孟覺曉上任后修好了道路,值得嘉許,但是這種手過路費的行為,則與圣人的教誨有悖。懲治就不必了,陛下可以教育兩句,讓孟覺曉停止收費就好了。第三種意見則頗具玩味,河北官道每年修繕的費用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河間府上一任知府司馬剛在任期間,道路都破敗成什么樣子了?對比一下,孟覺曉修路的行為首先就該大加褒獎。再者,收取車馬的過路費,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減輕國家財政負擔的手段呢?有趣的是,持第一種意見的人,主要是戶部和工部的官員,持第三種意見的人則是兵部及部分御史。持第二種意見的人最多,占了半數以上。
最近三天,整個朝會都在為這個事情在爭吵,爭吵的雙方看著都覺得有趣。整天喊著戶部沒錢的戶部尚書沈應龍的嗓門最大,動不動就是圣人云,總之就是要給孟覺曉上綱上線,不把孟覺曉說成一個道德敗壞的貪官絕不罷休。兵部尚書林志全自打上次中路軍指揮使職務一事之后,便與沈應龍結下了仇恨,凡事沈應龍反對的,他都要跳出來贊成。每次沈應龍跳出來攻擊的時候,林志全都是第一個站出來說“沈尚書,你還是先把河間府賑濟流民的款項撥全了吧?”然后兩人開始拉開架勢,先吵半個小時再說。
所以這兩位最近是朝會上絕對的主角!
這日朝會結束,天雖然涼了許多,德裕皇帝回到雨妃的宮里頭,照樣還是頭疼的緊。趕緊招呼雨妃幫著按按太陽穴,按摩了半個小時后,德裕皇帝才嘆息一聲道:“愛妃!你說這個孟覺曉,哪來那么的新花樣?”
其實論相貌,雨妃并不是宮里最好看的。雨妃的長處是性情柔媚,床第之間敢做動作,平日在皇帝面前也敢撒嬌,沒講那么多規矩。習慣了連上床做事都只會規矩的擺好“大”字的妃子,德裕皇帝對于雨妃的寵愛就有理論依據了。
“陛下,臣妾在宮里呆著,外頭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沒什么見識。不過臣妾家里也有做北地貿易的商隊,倒是聽說過河北境內道路艱難的事情。臣妾是這么想的,人家把路修好了,收點錢還不是為了以后大家走路方便么?要以臣妾看來,有些人就占官府的便宜占習慣了。修橋修路雖然說是官府的本分,可是那些在任上愣是看不見道路破爛的官員,怎么沒人彈劾呢?”雨妃溫言軟語的,她這話不是無的放矢。在皇帝身邊呆久了,可是知道公主李柔喜歡那個孟覺曉不說,陛下對孟覺曉也是很看重的。
“愛妃這個話又道理啊!孟覺曉雖然收錢,但是他收錢的目的還是為朕分憂。不像某些官員,錢往口袋里收一點都不耽誤,正經事情還一點都不做,這才是最最可恨的。”德裕皇帝憤憤的說著,雨妃聽著眉頭微微一動,低聲笑道:“陛下,孟知府收過路費,未必就是往自己的口袋里裝不是?”
德裕皇帝聽了猛然醒悟,一拍大腿道:“對啊,愛妃說的好,朕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說著德裕皇帝連忙扭頭道:“來人,去把右都御史張大人招進宮來。”
左都御史張威有個外號――張鐵嘴!不是說這個人很能說,而是說這個人太tmd能說了。張威還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御史時,就敢上書彈劾茅調元和楚王。要知道這兩boss的黨羽不是一般的多,張威還沒怎么地呢,數百張嘴巴唾沫星子下雨似的就淹過來了。當然這只是比喻,真實情況是數百份彈劾張威的折子。
面對這種情況,張威交好的幾個朋友勸他還是算了,偃旗息鼓裝孫子,先躲過這一陣。不想張威絲毫不懼,一拍桌子道:“大丈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拍案而起后,張威開始動手寫文章,一份一份的折子反駁回去。
關鍵是張威這個人沒什么壞毛病,不貪財就是有點好色。但是好色在這個年月不算毛病,而且還是優點。
一個沒什么把柄被人抓的官員,彈劾他再多基本都無法擊中要害。反倒是那些彈劾張威的人,被張威一個一個的搞回去。張威的文章寫的又好,言辭犀利,挨個罵的那幫孫子啞口無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