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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生不變的朋友

  張光明其實心里比孟覺曉還緊張,原因是早晨父子之間的對話造成的。當時張大官人說了自己的安排后,張光明倒是很高興,一個勁的說:“還是父親想的周到,我粗心了。光知道派小廝去做雜事,忘記安排個貼身照顧的丫鬟。這一次三弟為我們張家的興旺出了大力,再怎么都是應該的。”

  張大官人為兒子的粗線條感到了一些無奈,不由嘆息一聲提醒道:“我倒是擔心他一言不發的就接受了這些宅子和下人,真這樣的話,你們這個兄弟未必能做的長久。如果他跟拒絕接受,要跟你算清楚,我反倒放心了。”

  這個話里包含了對人情世故的積累,以張光明的年齡是無法理解的。所以張光明聽的糊里糊涂的反問道:“大家是結拜兄弟,算那么清楚不是見外了么?”

  張大官人對兒子的領悟能力有點失望,但是想到他的年齡便笑著說:“現在跟你也說不清楚,等將來你會明白的。如果孟覺曉拒絕了宅子和下人,你告訴他,宅子和下人的花費,以后慢慢的從干股分紅里扣除便是。”

  “為什么?張家不缺那個宅子,三弟正好需要。”張光明究竟年少,很想知道答案。

  張大官人看了兒子一眼,淡淡的笑著說:“我現在只能跟你說,可惜孟覺曉沒有窮到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步。去吧,照我說的做。”

  ……………

  “我可以住在這里,但是不能收下宅子和下人!”孟覺曉沉吟了一番做出了拒絕的選擇,張光明盡管不是特別信老子的話,但是孟覺曉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心里還是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宅子和下人可不白給,折成制錢一百貫,年底分紅里扣除!”張光明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在張大官人的吩咐做。

  聽見這個話,孟覺曉笑了笑沒立刻說話,而是用一種絕非一個少年能有的沉穩和睿智的目光審視著張光明。

  張光明給這種目光看的渾身不對勁,雙手連該放哪都不知道了,憋著一股氣臉有點漲紅的時候,孟覺曉輕聲笑道:“好,這樣我可以接受!”

  孟覺曉知道以張光明的年齡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的,所以他也沒有去一探究竟。多年以后的一個冬日的午后,兄弟兩人在一起喝酒時,張光明再次提起這個事情時依舊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原委,當他把父親說過的話轉述了一遍后。孟覺曉微笑著說:“伯父真是個智者!”

  孟覺曉也沒有給答案,后來是張光明自己弄明白的。孟覺曉沒有到吃不上飯的地步,硬塞給他宅子和下人就有施舍的嫌疑。親兄弟明算賬,孟覺曉跟他算清楚,反而是一種做長久兄弟的姿態。如果不吭聲不吭氣的收下,那就是一錘子買賣的意思,兄弟之間后續的合作自然談不上,更不存在什么共同的利益。

  見孟覺曉點了頭,張光明才指著桌子上的飛票道:“按照現有的酒坊規模,到年底把所有酒都賣出去來算,盈利約為八百貫。按照兩成利來算,就是一百六十貫。扣除宅子和下人的一百貫,這里還有六十貫,為兄提前給你們分了。張家酒坊現在的要談擴建也是年后的事情了,即便擴大一倍家里也不缺這個錢。”

  提前分錢這個事情,如果換成張大官人是絕對做出不來的,即便是做了孟覺曉也不會現在收這個錢。但是張光明這么做,孟覺曉不但能接受,而且能感受到一種濃濃的暖意。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做兄長的擔心三弟沒錢花,提前分錢怎么不能接受?

  其實有一點張大官人沒有想到,作為一名孤獨的穿越者,孟覺曉對友情和親情的渴望。在崔夫子問詢是誰動手打了薛映浩三人同時回答的瞬間,孟覺曉已經認定這張光明和曹毅是今生不變的朋友。如果不是這樣,孟覺曉不會接受結拜,更不會想法子釀酒賺錢。

  孟覺曉數也不數便收起契約和飛票,這時候曹毅笑著從袖筒子里拿出一疊飛票道:“大哥,三弟,所謂無功不受祿,這一百六十貫本應該屬于三弟的,所以我不能收。”

  張光明沒有想到這個變故,當時愣住了,又不知道該怎么勸曹毅。曹家雖然不算太富裕,有個縣尉當家,在縣城里也算是過的不錯的。分曹毅一份是孟覺曉提出來的,所以張光明拿眼神瞅著孟覺曉,希望他來搞定。

  “二哥,其實這個錢不是給你的。而是我們放在你身上的投資!你先別慌說話,聽我把話說完再說。”孟覺曉擺手打斷要說話的曹毅,這才接著笑道:“年后二哥遠赴大名府從軍,二哥到了軍中,切記與人為善,搞好上級和同僚之間的關系。要做到這些,都離不開錢。我希望二哥在軍中能做出點樣子來,大哥則在生意上大展宏圖,至于小弟則努力于仕途。日后我們兄弟三人相輔相成,齊頭并進,互相輝映,豈不妙哉!”張光明和曹毅畢竟都還是年輕人,對于孟覺曉描繪出來的這幅藍圖,當時便有熱血上涌的感覺。

  兩世為人的孟覺曉,想忽悠這兩位哥哥太容易了。當然,孟覺曉說的這些,也確實是心里希望在將來能看見的。

  曹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孟覺曉的一番話觸動了他的一點神經,一番思索后曹毅道:“好,這錢我收下,只是該怎么用,三弟能不能教教我。”

  “對,三弟你點子多,教教二弟。”張光明附和一句,無形中以孟覺曉為中心的一個小團伙的雛形出現了。

  “談不上教,我說說我的想法。”孟覺曉說著沉吟一番,組織了一下想法道:“對上司,要看上司的為人和喜好,總而言之無非四個字‘投其所好’。平時沒事的時候,經常拎點禮物到上司家里串門,東西未必要太貴重,但不能空手。枕頭風很重要,所以要盡力討好上司的枕邊人。對同僚,切記盡量搞好關系,要做到這點不難,平時多請客,吃吃喝喝的關系就好了。對下屬,則重恩威并濟。具體該怎么做我也說不太清楚,還是要視情況而定。”

  曹毅道:“如果遇見一些非要跟我作對的人呢?”

  孟覺曉想了想,笑道:“如果真有這種人,那就是利益上的對頭和死地。在沒有把握一下致其于死地的時候,能忍則忍,有機會的時候往死里下手,讓他永世不能翻身,最好再踩上一萬只腳。”

  一個說的輕松,另外兩個人則聽的有點發涼。眼前的孟覺曉一臉的笑容,你敢信剛才的話是他說的?“還好大家是兄弟!”張光明和曹毅不約而同的這么想!

  時間悄然進入臘月,山城縣后唐朝德裕十八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有點晚,但卻來勢洶洶。早晨出門的時候,天空就擺出了一副剛死了丈夫的寡婦臉,嗖嗖嗖的北風也刮的起勁。

  “送少爺!”站在堂前丫鬟珠兒清脆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來,孟覺曉縮著脖子頂著北風往縣學的方向走。

  目送著新主人的背影,丫鬟珠兒心里泛起一陣漣漪。新主人和舊主人最大的區別是沒什么架子,凡事也不挑剔,更不會動手動腳。很明顯后面一條是關鍵!在張家的時候,大少爺張光明只要逮著機會,總是要摸一下小手或者臉蛋的。想到張大少那沒有脖子的背影,對比一下眼前這個翩翩而去的身影,丫鬟珠兒甚至期盼新主人有那么一點張大少的風范。

  懷春是少女的特權,珠兒雖然不是什么絕色,但也算中上之姿。十六歲的少女如果在家里呆著不是賣身進了富家,恐怕已經許了人家了。

  這段日子孟覺曉基本是縣學、新家兩點一線,為了盡快適應這個年代,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整個縣學上下都能感受到孟覺曉這種狀態,愛玩鬧的兩個拜兄也不敢來打擾孟覺曉的專心學習,畢竟明年春天的童生試沒多少日子了。

  其實丫鬟珠兒在孟覺曉的心里,就是個沒長開的小姑娘。也許是這個年月營養不良的緣故,姑娘家發育的慢,沒有什么起伏的身材,在孟覺曉這個穿越客的心里,實在不能算一個成年人。

  一頂青幔小轎子安靜的停在門對面,孟覺曉出門的瞬間,轎子邊上竄出一個小丫鬟,大聲叫道:“表少爺!”

  孟覺曉停下看看四周沒有別人,只有門房孟安。看清楚小丫鬟正在朝自己招手,孟覺曉確定確實是在叫自己。

  慢慢的穿過并不太寬的街道,其實也就三五步的功夫。

  “你叫我?我認識你么?”孟覺曉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小丫鬟,多少有點奇怪的問。

  這時候轎子里傳出一聲幽幽的嘆息,一個挺好聽的女聲道:“表哥,一向可好?”

  表妹?喜兒?

  孟覺曉扭頭四下看了看,轎子里女聲又道:“表哥在看啥?”

  “我在看黃世仁跟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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